海裕公司在海州的辦事處,派駐人員都撤了回去,幸好辦公地點還有兩個月的租期,辦公設施沒有完全拆走,還保留着幾套辦公桌椅,電話傳真差點也要給銷戶掉。
除了這些,就什麼都沒有了,當然,可以扛着海裕公司的牌子去做事,是張恪最看重的。
位於新海華大廈十二樓的辦事處辦公室有一百多平米,進門是員工辦公廳,透明鏤花玻璃分隔出十二個辦公位置,裡面有會議室、接待室、經理室。地板上積滿浮塵,看情形,車禍之後,這裡的人員就陸續撤出,文件紙散了一地,都沒有人收拾。
許思到現在還沒有搞清狀況,問張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還沒有明白過來?”
“昨天要你把今後三年的人生交給我,不是隨隨便便說說的。”
“可這裡是怎麼回事?感覺你們玩過過家似的,我怎麼辦……”
“許思姐,不是爲了好玩,”張恪看着許思,知道她擔心什麼,爲了能讓她出來,她家裡借了二三十萬的外債,這在九四年,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希望許思姐幫我三年,我是認真的,許思姐幫我三年,那十二萬就不用提了。”
“幫你是幫你,借錢是借錢,兩碼事,可是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怎麼幫你?”
“之前跟你說什麼事,你也不往心裡去,”拉過一張椅子,積滿灰塵,張恪走到落地窗前,盤腿坐到窗臺上,“昨天在車上跟你說起過新光造紙廠的事情,你還記得。”
“你讓我收集新光造紙廠的資料,你準備做什麼用?”
“這個暫時不急着告訴你,”張恪招手讓許思坐過來,許思依在窗臺上,牛仔褲繃直的長腿渾圓修直,“芷彤的爸爸在海州出了車禍,所以晚晴組想撤掉這邊的辦事處,晚晴姐之前有跟你提到過,芷彤的爺爺是省裡的幹部,其實是主管丁向山案的省政法委書記徐學平……”
許思微張着嘴,不可思議的看着張恪:“專案組撤消對我的起訴,是他……”覺得嗓子眼有些乾澀,“他爲什麼要幫我?”
專案組對許思最終做出不起訴的決定,有徐學平的影響力在內,但是更重要的是專案組採信張恪的證詞。
張恪當然不會據實以告,說道:“你的問題不嚴重,我求徐伯伯說了句話。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再受傷害,當然不是說說而已。”
這話,張恪之前說過,許思或許有些感動,也只有那麼一些,她從沒有想到十六七歲的男孩子,能給自己什麼保護,卻在這一切,有點想哭,心裡有一種自己既然不知所措、信任他也無妨的感覺。
張恪繼續說道:“車禍發生時,芷彤也在場,受了驚嚇,現在都不肯開口說話……”張恪沒有說從車輪下救出芷彤的事情,說多了,會給別人造成挾恩索酬的感覺。
“那車禍跟收集新光造紙廠的資料有關係?”許思張了張嘴。
“就是昨天跟你提起的那起特大車禍,新光造紙廠職工上訪,是造成718特大車禍的間接原因。哦,當然,收集新光造紙廠的資料,不是追究什麼責任。幾種因素湊到一起,讓車禍發生了,也沒什麼好追究的,只是收集資料而已,當然,也不用太急,畢竟那件事,我們一時還沒有精力去做,”張恪換了一個話題,看了看四周,說道,“你看這裡空蕩蕩的,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兩個月後,還要自己掏房租,但是海裕公司本身就是很好的資源,我可指望好好利用這些資源,也好幫許思姐把欠人家的錢儘早還上。”
“可是……”想到實際問題,許思又開始擔憂起來。
“沒什麼可是的,你哪來這麼多問題?”張恪打斷許思的話,“除了空蕩蕩的辦公室,還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先要請將這裡打掃一下,然後招幾名員工……”張恪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三張皺巴巴的紙幣,“我身上就三百塊錢,你口袋裡有多少?”
許思臉一紅,從手提袋時拿出幾張十元鈔,聲音很小:“我就這些。”
“你去一下海州日報社,登一下招聘廣告,一名內勤、一名出納、兩名業務,一條中縫消息才五十元,三百塊,看能不能在三版找一個好點的位置……”張恪將三百塊錢塞許思手裡,“許思姐原先找工作準備找多少薪水的?”
“一個月五六百元,就足夠了。”
“行,招聘廣告登上薪資待遇,內勤六百、出納八百、業務一千加提成,年終有獎金……”
“這麼高?”
許思父親是市農機廠的高級技工,工資加獎金,再加上各種福利,一個月還不到五百元,年終能多發一個月的獎金,就高興的不得了。
“確保有最好的內勤、最出色的會計師、最優秀的業務員來應聘,待遇不豐厚,怎麼行?”張恪知道許思心裡有很多的疑問,讓她快去報社把招聘廣告給定下來。
許思一肚子困惑,除了幾間辦公桌,什麼東西都沒有,也沒有流動資金,也沒有馬上能開展的業務,把人招進來,這個月的薪水都沒有着落,是不是太輕率了?辦公室雖然還有兩個月的租期,但是每個月的水電物業也不少的費用;而張恪完全不擔心這個。
許思真懷疑張恪所謂認真的態度,就這樣糊里糊塗的給他推出來。
九四年,前門這塊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地域裡集中了海州大多數的事業單位與商貿機構,海州日報社的大樓就挨着新海通大廈,不消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將招聘廣告的事情談妥,趕回辦公室。
這時的辦公室不止張恪一人,兩名婦女正用刮條擦洗落地窗的玻璃,“讓一讓……”一人提着水桶從許思背後走進來,撈起水桶裡的抹布,就開始擦洗辦公桌椅。
張恪與一箇中年人在低聲談話,看見許思走進來,說道:“許思姐,這是鼎銘圖文社的張經理,只要辦事處以後的印刷業務,都交給他們圖文社,張經理答應免費印兩套名片看看效果……張經理,我許思姐是海裕公司在海州辦事處的經理。”圖文社的那人看到許思嬌豔絕美的面容,發了一會兒愣,好半晌纔回過神,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裡掏出名片,在邊上擦桌子的那人走了過來,張恪繼續幫他介紹,“許思姐,這是富民勞務的周組長,辦事處每週例行的保潔都要交給保潔公司做,周組長答應這次給免費保潔,要是你還滿意的話,希望以後辦公室的保潔就交給他們做,這是富民勞務公司的保潔價格表……”
許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給張恪的眼神制止住。
許思拍拍額頭,說道:“等周組長把這裡清潔完,再談接下來的事,”對圖文社的張經理說,“名片的事情,到我辦公室談。”
將謝晚晴留下的名片交給圖文社作樣式,看着在外面努力保潔的三個人,許思盯着張恪,稚氣的臉,眼睛裡卻是少年人所沒有的狡黠:“你就這樣又把人家給騙來了?”
“什麼叫‘又’?”張恪歪着頭,看着許思無辜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了起來,“你把辦公室以後的保潔都交給富民勞務做,印刷業務都交給鼎銘圖文社做,還能叫欺騙嗎?”
“上了你的賊船,都不知道怎麼跳下來。”許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爸讓我一下請你到家裡吃飯去,你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我家裡人都很不安。”
半大的孩了捧十二萬丟下就走了,換誰都不會安心的,張恪心想萬事開頭難,什麼事情也不可能今天都做完,反正跟許思在一起,去哪裡都無所謂。
下午三點半,富民勞務的人才將所有辦公室完全清潔完,窗明幾潔、一塵不染,確實有大公司辦事處的模樣,新海通大廈也是海州市當時爲數不多的高檔寫字樓,與富民勞務約定下一次辦公室保潔時再談合同的事,對方完全沒有多想別的事,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