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上大道,唐學謙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張恪心想唐學謙擺脫蘇逸羣還是蠻快的。
“難得看你使性子,你在前面停下來等我們一下。”唐學謙在電話說道。
張恪扭頭看見唐學謙的車也駛出廠門,看來他也早不耐煩蘇逸羣在那裡指手劃腳,趁着自己跟蘇逸羣翻臉,弄得蘇逸羣下不了臺,他也就趁機走人。
張恪讓傅俊將車子停了路邊,他下了車,鑽進唐學謙的車子裡。宋培明、杜小山都在車裡,宋培明轉過着盯了張恪的臉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說道:“還以爲你在使性子呢。”
“怎麼會?只是不想給蘇逸羣當軟柿子捏,他想來捏,就要扎得他滿手流血,”張恪撇嘴笑了笑,嘴裡說這話的口氣卻是堅決,跟唐學謙、宋培明擠後排,偏偏體形瘦小的杜小山坐在副駕駛位上,“前些天在省城遇到許老師,聽他分析過省裡可能會有的變化,再看今天這架式,謝家或許能說服周富明主動退居二線?”
“哦……”聽張恪這麼一說,唐學謙眉頭就皺了起來,根據從中央到地方的會議日程安排,最有可能是在九七年年底的地方黨委換屆中,讓周富明退居二線,就算省裡要搞平衡,壓着不讓唐學謙冒頭,或者讓海州維持這樣的局面、或者空降一名市長過來,都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做準備。周富明要是主動提出退居二線,情況就會變得不同,蘇逸羣最快春節前後就能到插足到海州來。唐學謙意識到這個關鍵點。“你是說蘇逸羣會到海州來?”
宋培明拍拍腦袋,說道:“老杜剛剛還奇怪李遠湖爲什麼會這麼急切;壓根就不是李遠湖急切,而是蘇逸羣迫不及待!這個看來,恪少這枚軟釘子使得好。”
周富明退到二線,頂多將市委書記讓給唐學謙,絕不會從人大主任的位子退下來。國內地體制裡,通常情況下。人大主任與市長都不足以跟市委書記抗衡,要是蘇逸羣到海州來當市長,背後有省委副書記、省長李遠湖,又與周富明結成同盟。唐學謙就算如願當上書記。日子也絕對比眼下的要痛苦得多。林雷
這種情況下,要不想給人當成軟柿子捏子,那一開始的姿態就要強勢,就要針鋒相對,不能讓市委常委成員裡那些騎牆觀望的人有倒向對手陣營的機會。
唐學謙點點頭,說道:“蘇逸羣今天的確是有些忘形了,讓他吃些悶頭虧也是合適地……”雖說蘇逸羣背後站着李遠湖,但是國內官場的要點就是制衡二字,李遠湖也不可能縱容蘇逸羣過於強勢。李遠湖又不是沒有政治頭腦地人;就算李遠湖願意,陶晉會坐視不理?
杜小山問張恪:“你們今天下午搞那個記者會也是有備而來?”
“也談不上有準備,”張恪笑了笑,“即使他們撲上來,那自然要一棍子抽回去……”
張恪丟下的那一句話。明裡尊重蘇逸羣是領導。只要他堅持,愛達會將請柬送過來。那還不是說愛來不來嗎?
看着張恪轉身就走,蘇逸羣氣得手腳微抖,還好能控制住不當場發作:知道這骨頭不好啃,當場發作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等唐學謙、宋培明、杜小山他們告辭離去,蘇逸羣才說了一句狠話:“他們根本就沒把李省長放在眼裡!”當然他不也敢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在李遠湖面前明說,背後攙些藥水那是肯定的。
周富明之前也沒有想到蘇逸羣與謝家有這一層地密切關係,看到剛剛發生地這一幕,他一直在權衡利弊:今天這麼一鬧,蘇逸羣也不可能跟唐學謙他們走了一起去,自己要是主動退到人大,讓蘇逸羣插到海州來,在海州就形成聯蘇抗唐的場面,至少比自己苦苦支撐這局面要好。
金國海的工作關係已經調回省檢察院,新的職位還沒有確定,暫時坐回他原來的省院副檢察長的位子,之所以拖到現在還不討論他回去後的位子,是很多人不想徐學平在離開東海之前再推金國海一把,省委常委會議就做出將金國海先調回省裡再討論位子的臨時決議。
唐學謙一離開、宋培明、杜小山一走,楊旭升、楊文清、陳晉強、方宏清等人也就相繼藉口有事離開,他們看不到局勢的微妙變化,也不認爲徐學平一走,唐學謙就會立即失勢,唐學謙在海州地位地確定,並非完全是背後站着徐學平的緣故,要是周富明的經濟手腕能有唐學謙一半強硬,他也不可能失去別人的支持,畢竟他手裡抓着人事調動的大權。
謝漢靖神色沉默,將剛纔發生地一幕看在眼裡,愛達會有什麼動作,他還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地,即使要有什麼壞事情發生那也是無法避免的,提前發生就未必會更糟糕,關鍵要讓周富明儘早明白眼前地事勢:聯蘇抗唐是他惟一的選擇。
謝劍南擡手看了看碗表,招手讓劉明輝過來,問他文山飯店的午宴準備的怎麼樣了,往來市區的車子有沒有準備好,又問周富明、蘇逸羣、葛明信等人說道:“時間不早,我們是不是先回市區用過午餐再安排下午的活動?”
葛蔭均眼色畢竟要差一些,問道:“愛達那邊的記者會,是不是要去看一下?”
謝漢靖笑着說:“怎麼會跟他們一般見識?隨便找個人去看一下,意思到了就行,我們這邊下午還有安排……”
葛明信、葛蔭均是香港豪族,蘇逸羣聽到葛蔭均揭到他的傷疤,也只能故作不知,謝漢靖這麼說,讓他心裡好受一些,探過頭來問謝劍南:“你舅舅這時候到市區沒有?”
“算時間應該下高速了,只是他不習慣用手機,一時也聯繫不上他,等他到了文山飯店會打電話過來的,他說過要趕過來跟蘇秘書長你一起喝酒的,想他一定不會食言。”謝劍南笑着說。
“這點我相信,”蘇逸羣笑着跟周富明說,“我也算見識過很多人,最讓我佩服的,除了李省長,就是劍南的舅舅周瑾璽……李省長也很時常提到他,都說他這麼早就退了,太可惜,還想請他出來做些工作。”
周富明聽了心思一動,周家除了周瑾瑜任江南省副省長之外,很少有人知道還有一個周瑾璽,周富明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不詳細,聽蘇逸羣這麼說,看來他跟周瑾璽的關係不錯。
車子開過來,謝劍南請葛明信、周富明、蘇逸羣、葛蔭均等人上車,趕到市區文山飯店。周瑾璽就站在拐角進入文山飯店林蔭道的路口袖手等着,還是蘇逸羣第一個看到他,趕緊讓司機停下車,搶着打開車門下了車:“你到這裡,也不打電話說一聲?”
“說好中餐在這裡吃,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打電話催你們?”周瑾璽笑着說。
謝劍南下車介紹他舅給葛明信、周富明、張曉健等人認識,周瑾璽此時的身份是東海大學經濟學教授,知道周家在國內影響力的人,也不會將周瑾璽當成那種普通的在高校裡只知道埋頭做學問的老頭。
周瑾璽今年才五十六歲,人高且瘦,頭髮花白,卻像七十的矍鑠老者,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給人的印象甚是深刻,大家都從路口步行走進文山飯店。
葛明信、蘇逸羣、周富明、周瑾璽、謝漢靖、陳家善等自然走在前頭,散步走到文山飯店的東江樓,閒談中,周瑾璽也瞭解到上午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輕笑着說:“蕞爾小事,不要介杯,人家少年人,難免年輕氣盛,他是不明白逸羣你對他們的一片期待之心。劍南以前也經常跟我頂嘴,好像我們這些年過半百的人早就歸埋進土裡,好讓他們耳根清淨……”
在周瑾璽的嘴裡,蘇逸羣上午的尖酸刻薄竟然成了對愛達的嚴厲要求,葛明信雖說出身豪族,也當過一段時間的花花公子,但是家族教養,識人的本事不差,才接觸不久,就曉得周瑾璽是個厲害角色。
聽他這麼一說,蘇逸羣也多少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了,心裡的怨恨無意識間給撩撥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