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瑜在金山湖潰堤的那一刻,體內的勇氣也隨之潰盡,無法從容指揮抗洪搶險大局,趙有倫主動承擔責任。事後膽氣難復,周瑾瑜雖空有市委書記的名位,卻再難從趙有倫手裡扳回主動權,只得在後方協調抗洪搶險物資的調備,成爲後勤總指揮。得知調動數萬軍民在九江河西岸緊急修建的土壩發揮了作用,周瑾瑜稍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是後悔莫及,怎麼可以在此時就慌亂了手腳?
精疲力竭的癱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周瑾瑜不得不考慮金山湖潰堤會導致的嚴重後果,想打電話找丈夫商量一下,才發現手機讓秘書拿去充電,不在身邊,站起來打開休息室的門,看見秘書正拿着她的手機走過來要敲門。
“周書記,有電話打到你的手機上。”
周瑾瑜從秘書手裡接過手機,見是家裡的電話,將休息室的門關上,才接起電話。
“劍南過來的……”謝漢明沙啞疲憊的聲音傳過來,可見也是徹夜難眠,“聽說洪水抵擋住了,新城的損失能大體看出來?”
周瑾瑜無力的閉上眼睛,欲哭無淚,拿一種喃喃自語的低聲說道:“都泡在水裡了……”
拂曉,在惠山通往金山上的國道上,一輛黑色奔馳車快速地往金山方向行駛。離金山很近了。
謝漢靖第一時間知道金山湖潰堤之後,幾乎沒有耽擱,就讓司機開車直接送他去金山,但是今年夏季以來的第二次洪峰經過惠山,輪渡封航,他在渡口等到凌晨才能過江,一直到拂曉、天邊露出魚肚白才抵達金山近郊。
趕到謝漢明、周瑾瑜在金山的住處,臨崖湖岸邊也用沙袋堆成半人高的堤壩,看見有水從縫隙裡滲出來。謝漢靖走進別墅,就看見謝漢明、謝劍南父子以及電子工業園的總經理陳柳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上去很憔悴、疲憊,失魂落魄,看見他來也一聲不吭,謝漢靖知道不會有令人寬慰的消息在這裡等着他。
謝漢靖曉得這時候是看不到周瑾瑜的,雖然國內媒體會對金山湖潰堤一事輕描淡寫,會好好的宣揚軍民攜手抵禦洪魔地光輝事蹟,但是金山湖潰堤卻勢必會令中央震驚。
已經無瑕去關心周瑾瑜的政治前途了,其實從周瑾璽涉案。周家的政治前途已經給判了死刑,周瑾瑜還繼續留在金山市委書記的位子上,只不過是官場自有的慣性罷了。這種慣性這次只怕也要嘎然而止了。
“有沒有通知葛家?”謝漢靖已經猜到會有怎樣的結果在金山等着自己,看到謝漢明、謝劍南這般模樣。他只是問有沒有將消息告訴葛明信、葛蔭均父子。
剛剛接單投產的電子工業園廠區就算沒有給徹底的沖毀,也整個的都泡在洪水裡,鋼筋混凝土的廠房或許還經得住泡。機器設備生產線統統都要完蛋。大量地原物料能保住一兩成都夠嗆。
毫無準備,潰堤一個半小時洪水就淹及廠區。這麼短的時候裡甚至來不及將工人都撤出來。
直接損失是一方面,還知道要拖延到幾時才能恢復生產。無法完成訂單會導致商譽受損、客戶流失等等,對嘉信電子來說則是更性質更嚴重的損失。\
這麼說來。似乎也要緊急通知三星,三星將中國市場的部分電子產品生產訂單交給金山工廠,這些訂單都無法完成了波及到地範圍當然也遠遠不僅限於這些。
許鴻伯在金山東城區的三鬆體育場,張恪與翟丹青坐車去那裡跟許鴻伯匯合。
三鬆體育場是金山此時最大的災民安置點,除了四堰鄉與晨曦紙業有組織地撤出五萬人之外,金山新城以及北面地兩個鄉鎮一夜之間都成了洪泛區。這些地區的常住人口加上新城區地建設工人約有九萬餘人,金山湖潰堤時,市裡緊急調動一切能夠調用的機動車輛救人,但是有多少人及時逃了出來,有多少人還給困在洪水裡,有多少人已經在這場災難中喪生,都還在緊急地統計中。
張恪眼窩深陷、眼白上佈滿血絲,這段時間精力嚴重透支,從惠山回來,又是連續的兩天兩夜沒有闔眼,嗓子沙啞,簡略地跟許鴻伯他們說了一下九江河的情況,見他們疲憊的情況不比自己好多少,看着災民安置處的混亂,張恪也說不出要他們注意身體的話來。\/
張恪沒有留在三鬆體育場,他留在那裡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想回市內找家賓館休息,鑽回車裡沒等車啓動,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發現翟丹青頭枕着他的大腿身子蜷縮着躺在椅子上正睡得舒服,他們還在車裡,過度的疲憊讓大家都無法顧及儀態。
張恪將翟丹青的頭輕輕的托起,打開車門下了車,傅俊與司機蹲在車旁抽菸,其他工作人員都在另一輛車裡睡覺,傅俊看見張恪下車來,站起來問道:“是不是去房間再休息一下?”剛纔看張恪在車裡睡得熟,到賓館停下車也沒有叫醒他。
“讓她再睡一會兒……醒過來就再難睡着了。”張恪說道,蹲下來,從司機手裡接過煙,問傅俊,“幾點了?”在地下停車場,看不到外面的光亮。
“十一點了,”傅俊將手機遞給他,又將記錄本拿出來翻給他看,說道,“張市長跟你媽媽七點鐘打進電話來,孫先生、葉總、徐省長、葉部長、羅書記、唐書記、樑省長、趙市長都打有過電話來,都沒讓我叫醒你……”
張恪先給樑偉法回電話,電話是樑偉法的秘書接的,才知道曾如聖副總理早晨乘專機抵達金山,樑偉法正陪同曾副總理視察災情。\
張恪只關心災情有無異常、救生搶險工作有沒有順利展開,曾如聖副總理的到來,他倒沒有想到要去湊這個熱鬧,也知道樑偉法陪在曾如聖身邊,心想趙有倫此時或許會急切找機會與曾如聖副總理說上話,也就沒有急着給他回電話。
金山湖潰堤,百億噸洪水一度威脅金山城,舉國上下不曉得有多少爲此徹夜難眠,張恪看了看傅俊的記錄,還要好些電話要回,當中翟丹青醒了過來,大家才離開停車場進了房間裡去。
葛明信纔不會去管金山湖潰堤會有多少人流離失落,會有多少人在洪水中喪生,但是他一樣沉浸在欲哭無淚的絕望之中。
明報、大公報等香港媒體都報道了金山湖潰堤的新聞,上午十點,香港聯合證券交易所開盤交易,嘉信電子股價就像潰堤的金山湖,一泄千里。
受亞洲經濟危機的影響,珠江三角洲地區電子代加工業遭受巨大打擊,三四月份纔有復甦的跡象,到六七月間,歐美經濟似乎也陷入低靡之中,俄羅斯也有捲入金融危機的跡象,使得稍有復甦跡象的亞洲經濟又給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不過嘉信電子在金山的投資主要是針對開拓內地的市場,而需求一直旺盛的內地市場讓投資人對嘉信電子的金山項目懷有一定的信心,相信即使東南亞市場短期無法復甦,只要針對內地市場的金山工廠啓用,嘉信電子的業績就會強勢的復甦,使得嘉信集團在此困難局面下稍微輕鬆的維持嘉信電子的股價,阻斷錦湖對嘉信電子的覬覦之
金山湖潰堤、嘉信電子聯合正泰集團投資近二十億的金山工廠新建成就給洪水沖垮,大概沒有這條消息更能徹底的摧毀投資人對嘉信電子的信心了。
“值此之際,我們也不得不放棄之前對嘉信電子的信心,嘉信電子要渡過眼前的難關,似乎不是那麼容易……”香港無線電視臺的財經資訊正播報對越秀控股總裁蔣薇的採訪。
葛蔭均走進來看到這則新聞,也懶得抱怨錦湖這時候還不忘記公開站出來捅他們一刀,他們這一年以來對金山項目投入巨大的期待,聽到金山項目給洪水摧毀的消息,電視裡對蔣薇的採訪聽起來就有些不痛不癢了。
“策略部研究出什麼對策來沒有?”葛明信擡頭看着葛蔭均。
幾乎就在一刻鐘的時候裡,嘉信集團對嘉信電子持股近40%的市值就驟減24億港元,嘉信電子股價不足九六年年底高位時的三分之一。特別是這段時間,爲了阻斷錦湖對嘉信電子的覬覦之心,葛明信動用集團近十四億港元的儲備資金增持嘉信電子,這部分增持驟然間就虧損了近五億港元。
“這邊只能擬定粗略的方案,還要看金山的救災搶險力度,”葛蔭均說道,“董事們都到齊了,就等爸爸你過去召開會議……”
“這時候開會有什麼用?”葛明信嘴裡雖這麼說,人還是站了起來,又問葛蔭均他們什麼時候能去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