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力從辦公室出來。本書來自⒗kВООк.оЯg望着烏黑的樓道,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手電筒的開關推上,走到樓道盡頭的樓梯口,一階一階的慢慢下了樓,因爲腿腳不太好,他把自己的辦公室已經從頂樓移到了二樓,這幾年經費緊張,爲了能多節約幾個錢,他將一些公用設施的費用能減的都減了,比如辦公樓的樓道照明,因爲晚上基本沒人,所以每天下班的時候乾脆連閘刀都關了。
因爲大雨,高路又堵上了,縣城裡的人忽然就比平時多了好幾成,連日常不被人待見的招待所,今天也住了三四成的客房,這在往常是難以想象的,秦力特意讓服務員都趕回來上班,還讓招待所的食堂準備了足夠的食材,以防萬一。
作爲政府招待所的所長。秦力還是很有幾分能力的,可惜時運不濟,趕上了背點兒,這幾年招待所經營每況愈下,入不敷出,已經瀕臨破產的邊緣了,他心裡雖然很吃力,卻沒有任何法子可想,既不願跟某些人同流合污,又不甘心招待所就此破產,所以,他一直都在尋找機會,尋找一個可以讓自己打個翻身仗的機會。
門房的趙大爺是招待所的老人了,從政府招待所建成那天就在這裡工作,如今雖然已經老得不能幹什麼活兒了,但看大門還是能勝任的,比一般的年輕人要盡心盡意得多,起碼責任心是沒人能比得上的,秦力將手電筒塞進褲兜裡,踏着院子裡盈寸的積水,嘩啦嘩啦的朝門房走去,趙大爺腿腳不大利索,每天收的報紙信件都會整理好放在傳達室的桌面上,等辦公室的人出入的時候帶上,秦力幾乎每天上下班的時候都要進去翻上一翻。
趙大爺坐在涼蓆上,手裡搖着大蒲扇,倒不是有多熱。而是這個時候蚊蟲極多,若是不扇上一扇,非被這些蟲子給叮死不可,所裡給趙大爺這裡安裝了電風扇,可趙大爺捨不得用,嫌費電,每天就手裡的大蒲扇來驅除蚊蟲和炎熱。
見秦力推門進來,趙大爺高興的說道:“秦所長,今天這雨下得好啊,二號樓都快住滿了吧,這可是最近幾年都沒見過的興旺了!”老大爺光顧着高興招待所的生意了,卻沒有想過這場雨對莊稼的影響,也是,老頭兒又不種地,哪裡會知道農民的煩惱。
秦力笑呵呵的點了點頭,“趙大爺,今天有沒有信函?”
趙大爺道:“都在桌上碼着呢,秦所長自己找找看。”這裡畢竟是招待所的臉面,不似辦公樓裡面的樓道,可以不用照明,還是裝了幾套比較像樣的燈具的。這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門房裡面自然也亮堂很多,最起碼,秦力覺得比自己的辦公室要亮堂一些。
隨手將趙大爺整理好的信件和報紙攏了攏,秦力捏着一疊信函慢慢翻了起來。
趙大爺一邊搖着蒲扇一邊說道:“秦所長,小夏方纔來過,讓你晚上去他家裡一趟呢,咳,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遇到這種倒黴事兒。”小夏是秦力的外甥,也是招待所的員工,最近被人欺負了,便想着讓秦力給幫着報仇,可惜對方的勢力太大,秦力莫說是幫他報仇,能不能自保都還兩說呢。
所以,秦力一聽又是外甥的事兒,臉色沉的就像被驢踢了一樣,悶哼了一聲,若是誰在當面,必然可以看得見,秦力的眼珠子都充血紅了,可見胸中的怨氣有多大,重重的將手裡的信封砸在桌面上,秦力咬着牙悶悶的出了口氣,擡頭望了望窗外,正想重新翻檢的時候,忽然站在那裡定住了。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極爲精彩。
院子裡,加長麪包車已經停在了停車位上,陳子華跳下車,站在車門邊,伸手扶着林安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下來,其餘人也6續從車裡面出來,那邊三菱越野車也跟在後面進來,停在麪包車旁邊,孫莉從車裡下來後,連忙找人問招待所辦理住宿登記的地方。
秦力從門房出來,隨手將雨衣仍在門房裡的凳子上,滿面笑容的迎着陳子華等人過來,熱情的招呼道:“是住宿的吧?來,我帶大家先去看房子。”
陳子華笑了笑,道:“有沒有比較幽靜點兒的房子,我們需要幾套。”
秦力道:“沒問題,招待所的一號樓肯定能滿足您的要求,走,我帶您去看看,合適的話就先住上,然後再辦手續也一樣,”見陳子華等人神色之中似乎有些不解。秦力連忙解釋道:“哈,都忘了先介紹一下,我是政府招待所的所長秦力,這不,剛準備下班呢,正好碰上您幾位住宿,乾脆我帶您幾位看看客房去。”
陳子華等人這才恍然,讓秦力在前面領路,孫莉跟在後面交涉,陳子華則與林安東走在一起,6愚卿等人跟在後面。隱隱的將林安東和陳子華等人圍在中間保護,表面上卻看不出什麼,彷彿衆人隨隨便便的跟在後邊一樣。
招待所一號樓原本就是留着招待上級領導的貴賓樓,服務設施雖然落後了一些,卻顯得大氣而又厚重,給人很是莊嚴肅穆的感覺,普通人到這裡自然而然的都會產生一種壓力,說起來,這裡不像招待所,反而更像是辦公樓一般。
一號樓的客房都相對比較寬敞明亮,內外套間,設施齊全,最離奇的是,幾乎每個客房裡面都有一個小型的辦公室和小客廳,彷彿就是一個集辦公住宿於一體的修養所,這樣的地方當然比較符合陳子華的要求了,幾乎與別的樓都隔絕開來,環境相當的清幽,周圍樹木花草幽深,是個比較理想的地方。
衆人都住在二層,林安東和陳子華都是一人一間,樑小冰和林無雙住在一起,6愚卿等人則是兩人住一起,孫莉單獨住在陳子華的隔壁,暫時充當陳子華和林安東的服務員了。
秦力親自帶着孫莉去辦的住宿手續,不過登記的時候,陳子華和林安東等人的證件都沒有用,而是6愚卿跟着去解決的,陳子華也沒有過問,那些保密原則他早就已經交代過了。
林安東等人剛住進去就有了熱水供應,大家高高興興的洗了澡,煥然一新,精神抖擻的出來時,陳子華已經跟秦力打聽好了,帶着衆人去街上找生汆丸子吃,本來秦力說招待所的食堂也做得出的,不過陳子華沒答應。說是想去街上領略一下灃南的地方風情,秦力也就沒說什麼了,不過,等陳子華一行人出去之後,秦力也急匆匆的離開了招待所。
灃南縣的小吃也很有名,管理上雖然沒有像藍山那樣搞什麼飲食一條街,卻也把類似的小吃集中到了一起,不過,陳子華可不敢帶着大家去小吃攤吃生汆丸子,而是在距離招待所不遠的一家比較像樣的飯店裡面吃的,最起碼,這種地方衛生上能讓人放心。
雖然天氣經這場大雨洗滌之後,空氣涼爽了很多,不過難免還會有一些悶熱潮溼,待大家都坐下了,陳子華先點幾個涼菜,大多都是涼拌熟肉,牛肉、驢肉、羊肉雜七雜八的,又讓服務員搬了一桶未開封的扎啤,然後纔是生汆丸子。
指着桌面上涼菜,陳子華笑道:“都餓得夠嗆吧,先用這些墊墊肚子,美味隨後就到。”然後對林安東道:“省長,出門在外,咱就不整白酒了,喝點扎啤透透氣,怎麼樣?”
林安東道:“你都安排好了纔來問我,不答應成麼。”說完沒好氣的端起一大杯扎啤,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咂摸着嘴道:“難怪年輕人都喜歡喝扎啤,就是喝着爽氣!”
陳子華就笑,“這天氣喝白酒,越喝越渴,只有這扎啤喝着解渴,心頭還爽快,不過不能喝多了,否則渾身酒氣,難聞得很。”
樑小冰聞言連忙道:“那還是不要喝酒吧,我最怕聞那些味道了!”
樑濤在旁邊道:“陳書記,你不是有個同學在灃南嘛,吃晚飯,咱們去你同學開的娛樂城玩玩?”這傢伙一直就沒安好心,隨時隨地都在找機會給陳子華上眼藥,他在京城就是個無惡不作的二世祖,豈能不知道這些娛樂場所的內幕?隨便找個茬子都能弄出事情來。
陳子華沒有理會樑濤,卻與6愚卿喝起酒來,不時還陪着林安東低聲聊上幾句,顯得從容而遊刃有餘,一直主導着飯桌上的氣氛和話題,他明白,這種場合,只能由他來調整氣氛,引導話題,林安東卻是不適合多說話的,飯桌上既有下屬又有親屬,分寸很難把握,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像個長輩一樣默默的聽大家神侃。
若是沒有陳子華這個調和劑,飯桌上可就沉悶了,所以,一頓飯下來,大家卻是盡歡而散,出來時一個個的都心情暢快了不少,林無雙甚至慫恿樑小冰,想按着樑濤的提議,去娛樂城玩,不過被樑小冰暗中制止了,說說沒關係,要真的去那種地方,林安東不脾氣纔怪。
天氣依然陰沉沉的,下午的那種狂風早就看不到了,偶爾有幾絲風也都是原地打着旋兒,空氣潮溼而又沉悶,霓虹燈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小蟲子,街上隨處可見一坨坨的積水,陳子華嘆了口氣道:“天氣恐怕還得反覆,看樣子,今晚還有一場大雨。”
林安東皺了皺眉,“你不是給氣象局打過電話嘛,他們怎麼說的?”
陳子華笑道:“他們?嗯,說是局部地區還會有持續性強降水,或許會伴有雷雨大風或者冰雹等災害性天氣,不過,這預報不管準不準,都沒什麼用。”
林安東怔了怔,嘆了口氣,確實,即便是知道還有冰雹,農田也沒法子預防減災,只能乾瞪眼,最多就是能在防洪上起到一點預防作用,“若是持續性降雨的話,會不會引洪水?”
陳子華道:“那是肯定的,就不知道灃南的防水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林安東指了指街上隨處可見的水窪,還有路邊下水道口還在慢慢排水的水流,道:“這還看不明白?假若真的有持續性強降雨,我看灃南縣城多半會在水裡泡上一陣子。”
陳子華苦笑了一聲,林安東畢竟在地方上幹過,這種情形一搭眼就能看明白,就不知道着這灃南縣的領導是不是合該走黴運,這種百年不遇的事兒都讓林安東給撞上了。
林安東隨口問道:“灃南縣書記是誰?”
陳子華方纔洗澡出來的最快,已經把灃南的一些基本情況瞭解了,但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轄區,有些話說起來也不是很方便,遲疑道:“沈子敬,已經在灃南擔任了八年縣委書記了,縣長崔懷山,從屏和縣調來的。”不怪陳子華遲疑,這個崔懷山當年差點兒成了他的頂頭上司,本來就是調往藍山擔任縣委書記的,後來文熙市委副書記李恆被陳子華給扳倒了,崔懷山的任命也沒有落實,後來到黨校去學習了一段時間,又調到灃南縣當縣長了。
林安東搖搖頭,對沈子敬還隱隱有點兒印象,崔懷山可就聽都沒聽說過了。
陳子華低聲道:“要不要通知許書記一聲?”既然已經停在這兒了,他覺得應該跟許澤華說一聲,畢竟,許澤華也算是林安東的鐵桿心腹了。
林安東琢磨了一下,卻沒有說話,繼續朝招待所大門走去。
陳子華心裡有了底,其實林安東等人在招待所裡面洗浴的時候,他就已經打電話跟許澤華說了,同時也跟彭鐵山打了招呼,他已經很敏銳的覺察到,這次偶然經過灃南縣,恐怕是要弄出一些是非來了,只要把許澤華和彭鐵山弄過來,就萬事大吉了。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陳子華還是沒有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來得還要快,還要猛烈,就在一行人剛走到招待所門口的時候,從路邊突然竄出一個十七八歲身材窈窕的女子來,不等衆人有所反應,女子已經攔到衆人面前,一頭磕在地上,口裡大呼“冤枉!”,陳子華仔細看時,女孩子已經磕破了額頭,鮮血順着額頭掛到了臉頰上,人也軟軟的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