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車駛出香雪海公司的大門,轉向芝蘭方向,回省城,走西芝公路卻是要近將近一半的路,所以,李靜恩選擇了走芝蘭,經藍山回省城的方向,這樣就省了一大半的時間,陳子華的悍馬車掛的是軍牌,連過橋過路費都省了。
出前,樑小冰已經打了個電話回去,自然是聯繫林安東,不過陳子華卻並沒有過問,反而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其實,在樑小冰提出回省城一趟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是去見林安東了,因此,心思便放在怎麼與林安東談魚米之鄉這件事上面了。
或許是因爲李靜恩在車上的原因,樑小冰沒有再提有關魚米之鄉的事情,雖然她與李靜恩也算是很熟悉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靜恩甚至可以算作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事關林安東的前途,樑小冰還是保持了謹慎。
陳子華這會兒心裡也在想着此去與林安東見面後該怎麼說,所以閉着眼睛靠在靠椅上一言不,車裡一時沉靜下來,幾個人彷彿都失去了說話的心思。
林安東並沒有在省委大院見陳子華,而是在城市花園的一棟別墅裡面等候陳子華與樑小冰,這裡是林安東的私人別墅,位置清幽,倒是避人耳目的絕佳地方,平時他幾乎不會到這邊來,即便是樑小冰,也是第一次來這兒。
城市花園是省城有數的幾個高檔住宅區之一,裡面住戶並不多,但佔地卻不小,清一色的高檔別墅,通過電話聯繫之後,越野車直接駛進城市花園區的大門,按照林安東電話裡面的指點,在一棟三層別墅院子裡停下。
林安東已經在客廳中等候了,讓陳子華意外的是,居然看到了林無雙,略一轉念便明白過來,這是想單獨跟他聊聊,林無雙則是陪樑小冰來的,可見林安東的心思也是極爲細膩的。
寒暄了兩句之後,樑小冰和李靜恩都跟林無雙去了別墅樓上,陳子華則隨林安東進了小書房,一進門,林安東便指着沙道:“隨便坐,到家裡就不要太客氣了。”
畢竟是曾經的秘書,陳子華在林安東家裡就主動了許多,自己動手給林安東泡了一杯茶,然後纔回到沙前坐下,道:“省長,沒想到剛回關西就給您惹麻煩了。”
林安東擺了擺手:“這是什麼話,魚米之鄉的事情,說起來還要感謝你纔對。”
到底是曾經賓主一場,兩人說話都開門見山,一點兒都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話一說出口,不禁相視一笑,頗有幾分默契的感覺,林安東從茶几底下的抽屜裡面取出一盒未開封的軟中華,隨手撕開,道:“家裡沒什麼講究,想抽菸就抽吧,我知道你煙癮不小。”
陳子華也不客氣,接過林安東遞過來的香菸,從兜裡掏出火機,先給林安東點燃,然後才點燃自己的香菸,輕輕吸了一口,道:“您打算讓我怎麼做?”
林安東看了陳子華一眼,道:“不是我打算讓你怎麼做,是你自己想怎麼做纔對,說說吧,我知道你不是隨便拿魚米之鄉開刀的,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打算?”陳子華苦笑了一聲,然後道:“哪有什麼打算,本來就是一場純粹的意外。”
“意外?”林安東目光一凝,對陳子華的話有些詫異。
“對,就是意外。”陳子華將那天晚上去魚米之鄉吃飯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然後才嘆了口氣道:“我也沒想到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說實話,結果讓人很是難以置信。”
林安東聞言長吁了一口氣,苦笑着嘆道:“還真是一場意外,不過,事情已經出來了,你覺得該如何善後,才能將不利影響降到最低?”
陳子華自然明白林安東未說出口的那層意思,無非就是想知道在這件事當中,巡視組是什麼樣的態度,這將對省委主要領導的換屆產生直接影響,在這個關鍵時候,雖然是提不上串的小事情,可要真的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就是一場災難。
省委書記曾華面臨着能夠換個合適的位置,然後進政治局,所以此時絕對不能有任何不良的影響,只要曾華進步了,林安東自然順理成章的遞補上位,坐上省委書記的位置十拿九穩,所以,此時的林安東,實際上比曾華更要關心魚米之鄉這宗案子可能造成的影響了。
陳子華琢磨着道:“楊書記是不是也有進步的可能?”
林安東聞言一怔,他還真就沒考慮到省紀委書記楊宏斌的情況,畢竟紀委系統有其特殊性,受中央和地方雙重領導,即便是這次有可能進步,也不大可能跟他產生競爭,假若省委書記曾華順利進步,肯定會離開省委書記這個位置,只要中央不空降人選,林安東便是最佳的接替人選了,關西這邊自不必說,京城那邊林家的人自會推波助瀾,所以把握很大。
不過,陳子華的話自不會無的放矢,林安東吸了一口煙,眯着眼睛沉吟了片刻,權衡了省委班子的情形之後,慢聲道:“楊宏斌同志是省長的有力競爭者,不出意外的話,其他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怎麼,有什麼問題?”
陳子華想了想才道:“魚米之鄉實際上是楊建輝在背後支持的,也就是說,那裡是楊家的產業之一,在省內其他的大中城市,楊家類似的產業還有不少。”
林安東皺了皺眉頭,陳子華的言外之意很明顯,就是要趁着這個機會把楊家一棒子打死,但他卻不知道,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不說在關西這邊能不能鬥倒楊宏斌,上層也不會容許像楊家這樣的紅色家族轟然倒塌,這將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但這其中的微妙之處卻無法跟陳子華細說,沒有到那個層次,說了的話陳子華也很難理解,說不定反而還會對他生出別的心思,所以林安東覺得很難在這個問題上勸解陳子華,但要順着他的心思來的話,自己承擔的風險未免有些太大了,似乎有些不合算。
琢磨了一陣,林安東換了個角度,道:“楊宏斌書記未必就在意我這個位子呢。”
陳子華聞言怔了一下,一時之間想不明白林安東的弦外之音,楊宏斌未必在意省長的位置,難道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心裡突的轉過彎來,卻原來是林安東並不看好他針對楊建輝的事情,假若楊宏斌一心要保住兒子的話,陳子華還真的就不見得能拿下楊建輝。
即便是以國務院綜合治理辦公室的名義也不行,畢竟楊家不是一般的紅色家族,楊建輝也非親自參與分銷毒品的販毒分子,那些娛樂場所雖然可能是他的產業,但卻並非他在親手經營,所以完全可以將自身的責任分攤到別人身上,脫罪還是很容易的。
若是不能將楊家一棒子打死的話,本來有些晦暗不明的仇怨,恐怕就要表面化了,他跟楊家從一開始就磕磕碰碰,楊建勳和楊建軍先後死於非命,若是又跟楊建輝有了恩怨,未必不會引起楊家人的懷疑,那樣可就不妥得很了。
吸着煙,陳子華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南雲省的葉書記會去人大擔任副委員長。”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子華實際上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他也是得到消息不久,因爲他的那趟雲州之行,給南雲省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同時,也讓鍾家徹底喪失了更進一步的可能性。
鍾萬里不得不退居二線,當然了,這種隱退是非常隱晦的,不知情的人很難覺其中的奧妙,比如劉建國,雖然依舊保留着軍委副主席的位子,但實際上他已經與從前有了天壤之別,黯然退出政治舞臺是早晚的事情,即便陳子華不動用劉曉鵬這顆棋子,他也呆不了多久。
鍾萬里很快就會從副委員長的位子上退下來,而在南雲省做出巨大成績的省委書記葉迦蘭,將接替鍾萬里,成爲新的人大副委員長之一,南雲省的省委書記位子將會空缺下來,南雲省不同於關西,一直都是傳統的經濟大省,省委書記更是政治局委員之一。
但凡有資格競爭南雲省委書記的人,都會在這個關節口卯足勁兒的運作,不過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暫時還是鳳毛麟角,事情沒有最終定下來之前,誰也不敢說十拿九穩,更不會有人隨意將這個信息透漏出去,但也只是早晚的差別而已。
林安東聞言卻是眉毛一挑,陳子華話裡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能當着他的面說這句話,說明這個信息**不離十了,而且暗示的意味兒十足,可他就偏偏無法抵擋這個誘惑,伸手端過茶杯泯了一口,居然沒有品嚐出茶葉的味道,心思不定的放下茶杯,吸着煙沉默下來。
陳子華的意思自然不是讓他林安東去爭取南雲省委書記的位置,雖然林家這幾年實力膨脹的很快,但林安東自己的資歷卻還不夠,爭取關西省委書記還有幾分把握,南雲省省委書記的位置就望塵莫及了,不過這個位置對於曾華來說,卻值得去爭一下,也夠格去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