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臉瞬間皺起來,兩股鮮豔的血順着嘴角、下頜、脖頸一直滲透進胸襟。
浸染了他脖子上那個一半坑坑窪窪一半光潔如玉的掛件。
一道溫熱的力量頓時傳進他的身體,修復他被反噬的傷。
遠遠兒的,石斂估計分明的手輕輕擦去嘴角稍稍溢出的血。
“輕兒,爲夫很快就能穿越人冥兩屆,尋你回家。”
一抹輕柔之極的笑,閃亮……閃亮……
也正是因爲他一門心思放在對凌輕的思念上,忽略了夕陽的異常。
更忽略了,一團小小、黑黑的不明生物,悄無聲息鑽進了雲中洲通往雲上洲的通道。成爲第一個兩洲旅者。
脖頸一揚,狼眼中精光咋現,左手突然伸出來,黑白灰青藍褐六色石靈光影綽約,唯獨黑石靈黯淡無光。
五條身影從五色石靈中鑽出來,整齊劃一單膝跪在石斂面前,“吾主!”
“白血,回墨誅剎……”扔給白血一袋東西,白血消失在原地。
“青石殿現世,追殺左人瑾,譫臺君城有任何動作,找子書太奶奶出面。”對着傳影石吩咐完,石斂就掛斷與井少文的聯繫。
說完,也不看一眼一旁的子書帆和子桑綠,石斂徑直鑽進空間通道,去了雲上洲。
子桑綠低聲道:“希望你這一去,能把輕兒妹妹帶回來。”
“他剛纔什麼意思?”子書帆咬牙切齒。
什麼叫譫臺君城有任何動作就找子書太奶奶!
爲嘛道淵那臭不要臉的老頭子要我家太奶奶去對付!
該死的石斂!
腹黑又悶騷,他丫到底怎麼想的!
“說的那個意思。”子桑綠白了他一眼,正要去夕陽身邊,夕陽卻先她一步動了。
他也到了空間通道口。
“你……”子桑綠心頭一緊,潛意識覺得什麼要是去似的,肝兒顫。
夕陽揹着她,背脊一顫,低聲道:“我先走了。你們保重。”
“阿陽!”子書帆急叫一聲,夕陽深呼吸一口氣。
“阿帆,我這番回雲上洲,生死不知,你們子書家對我的情,我這輩子還不起了,來世,我還做你的兄弟!”
子書帆一愣,回雲上洲……果然,阿陽的過去不一般。
“我不要來世,那東西太飄渺。阿陽,我在雲中洲等你。”
夕陽一直冷麪如山,只有在提及雲上洲的時候他纔會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子書帆早就做好了他這個朋友有遭一日會離開的準備。
但是沒準備好的,大有人在。
“夕陽!”子桑綠尖叫一聲,只覺得心疼的沒邊兒。
她等了這麼多年才發覺心在爲一個人跳動。
可這纔多久?那個人就要離她而去!
她甚至不知道他對她到底是怎麼的一個態度,有沒有感情?
她覺得,這一刻要是她不問清楚,她會後悔一輩子。
“你的眼裡,可有……看進我?”
大大咧咧的子桑大小姐,這一刻兩頰飄起緋紅,小女人情態竟然看着有別樣的美。
她死死的盯着他的背,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動作。
夕陽背脊一顫,臉上苦笑。
拳頭藏在寬袖內,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握緊。
“沒有。”
“你……”針從指甲縫兒扎進去的痛覺,讓子桑綠險些難以承受。
她以爲,他對她是有感覺的。
她以爲,他不至於如此絕情。
她以爲……
而已。
子桑綠緊咬脣,死死盯着夕陽背影,有點兒絕情。
她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子書帆張張嘴,突然有點兒想念那個犯二的子桑綠。
直到夕陽消失在空間通道中,子桑綠才收回眼光。
“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離開。
鬼蜮,北域,萬司殿。
魍魎鬼皇跪爬在地上瑟瑟發抖,到了現在,他才清清楚楚明白鬼皇和鬼聖之間的差距。
以前他對司靖鬼聖的又不屑又敬畏的心態多麼可笑!他嗤笑司靖明明不是鬼尊還自封爲鬼尊的行爲多麼可恥!
可現在,他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了。
“尊,尊者……”魍魎聲音發顫,顫得小心翼翼,“屬下,真的沒有放走凌輕。”
“那什麼鬼魔海里沒人!”
司靖恨不得把眼前之鬼撕成渣!
他明明答應了那個人,要幫她看管凌輕的,這纔多久?凌輕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尊,尊者……您冷靜啊,以屬下的本事,是不可能在鬼魔海里久待的。”
想想也是,就連他都不能長時間呆在那個恐怖的地方!
朝着魍魎施加的強大威壓稍稍鬆了一些,“可有見她出來?”
“沒有。尊者,她會不會已經……”魍魎有點兒遺憾的問。
多麼完美又有趣的女子?
怎麼就怎麼不長命呢?
司靖心頭一顫,若真的死了,他該如何向那個人交差?
轉念一想,既然把凌輕扔進鬼魔海是那個人的主意,那麼那個人就應該預料到凌輕的下場了。
她要活人,那麼凌輕就不會死!
司靖對她,有着盲從的信任。
“尊者?”魍魎久久沒得到回答,悄悄擡頭瞅了瞅司靖的臉。
鬼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司靖一個鬼聖,就能輕易將他人前威風的鬼皇壓得死死的!
“魍魎,即日起一年內,南域若是還未統一,那麼……”
後果,司靖沒有明說,那語氣已經足夠魍魎骨頭縫兒發涼了。
他知道了?魍魎一顆黑漆漆的鬼心快節奏得抖。
“是,尊者!”
司靖放開了速度,飛奔向鬼魔海。
身體在鬼魔海入口頓住,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擡腳進去。
入目的景象,讓司靖目瞪口呆,愣愣的傻了!
只見黑與紅交織的雲空,已經完全變得通紅,而黑如墨浩瀚的大海,除了深海下一團漆黑,其他部分依然剔透。
金黃巨蟒浮在海面上的長舌頭,粉嫩嫩的倒影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吸……”司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因爲他在金黃巨蟒的紅彤彤泛着黑絲兒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這個存在了數萬年甚至數十萬連的金黃巨蟒,何曾恐懼過!
彷彿是受到了影響,司靖心頭跟着一緊,腳不自覺的退向入口處……
“既然來了……爲何要走呢?”
女聲是那般清麗,彷彿珠落玉盤。
語調是那般戲謔,仿若摯友調侃。
語意是那般深沉,彷如雙手扼喉。
臉上狐疑一閃而過,司靖四下看了看,“凌輕,什麼時候你也學會裝神弄鬼了!出來吧,本尊沒興趣跟你玩兒。”
“本尊?”靜默片刻……
“哈哈哈哈……你也配稱本尊!”凌輕冷笑,“過於自信,等於自負。”
自負過度,就是自掘墳墓。
司靖看似平靜,魂識也快速搜索周圍,可是心底的不安越發大了。
一道勁風撲面而來,逼得司靖不得不收回魂識應付凌輕的進攻。
當他將這勁風擋開才發現,凌輕使用的,竟然是鬼力!
精純到讓他鬼身顫抖的鬼力!
這個女人,留着果然就是個禍害。
司靖狹長的眼一眯,禁·欲木臉布上寒霜,她,留不得!
就算那個人生氣,他也認了。
凌輕冷哼一聲,從司靖狠辣的臉上,她看出了殺氣。
要殺她?
呵!還真以爲她還是那個氣若游絲的凌輕麼!
憑空出現的兩塊曼珠沙華牆險些讓司靖鬼力逆流。
黑與白交織的曼珠沙華,在紅彤彤的雲空下,演繹着原始色澤的魅力。
花是好花,更是毒花。
瘋狂舞動的黑白曼珠沙華脫離了凌輕的掌控,自主朝着司靖攻擊。
尤能看出,在白色曼珠最有活力的那朵花上,一個白森森的傢伙拿着鏡子扭腰擺臀好不妖嬈。只是他優美的長長白髮,已經化作一片曼珠沙華攻向司靖。
同樣的,衆多黑色曼珠中,一朵偌大的花朵上,漆黑的骷髏架子比極品玉還要珍稀。
兩隻花靈,獨立作戰。
看來還不錯……凌輕稍微放了心,剛剛醒來那一刻,魂海里的曼曼——三重七色曼陀羅花皇,依然甦醒了黑曼和白曼兩隻花靈。
萬萬沒想到,那架漆黑的骷髏架子,竟然是黑曼花靈!
果然是……世事無常。
看見自己已經成爲骷髏骨的身軀,她實在有些難以接受。石頭……會不會嫌棄她?
一介鬼身……
“骷髏架子,你也太衰了吧,斷後知不知道!斷後啊!”白靈氣急敗壞,恨不得掐死黑骷髏。
兩人第一次合作,默契值不堪入目。
凌輕手心竄動一條黑細絲兒,比頭髮還細,比頭髮黑亮。
悄悄靠近司靖,手中那條黑細絲兒哧溜一聲就竄了過去。
本能的危機感讓司靖快速閃躲,一陣光影過後,司靖萬幸之極。
這女人,看着一副呆萌的樣子,竟然狡詐如斯!
看那一臉可惜的,偷襲得正大光明。
“凌輕,你就不想知道石斂現在什麼情況了嗎?”
沒時間了,鬼魔海和凌輕的異常必須儘快通知那個人,若是再有變故,鬼蜮就得出事兒了!
到底是上位許久的人物,司靖對於形勢的把握,極爲精準。
“石頭……”
蟠龍尚且有逆鱗啊!
一說到石斂,凌輕就心頭一慌。
她被抓走的時候,石頭也是油盡燈枯、生命力耗盡大半的狀態啊!
道淵、鬼修這兩撥人,可有傷害到他?
一想到此,凌輕就抑制不住怒火。
也就是這數秒之中,司靖已經很有眼力見兒的直奔鬼魔海入口。
一出去,立馬轉身從外面將入口封住,只是手心……被一條黑色小絲兒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