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顧爲心

君離玹與君離淵去按延熙帝的吩咐辦事了。在兩人忙碌的同時,凌麒央守在牀邊。他還不確定莫清歌什麼時候會醒,以免有什麼閃失,在君離淵回來之前,他是一步都不能走遠。

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輕微的哼吟聲讓凌麒央的眼睛從書上轉過來,伸手探上莫清歌的額頭,還是有些發熱,但比之前已經降了不少。

莫清歌眼皮動了動,隨後睜開眼,好一陣纔對準焦距,看清了眼前的凌麒央。剛要開口,乾澀的喉嚨被空氣一嗆,難受得咳嗽起來。

凌麒央趕緊給他倒了杯水,並托起他的頭,喂到嘴邊,“你身上有傷,小心些。”

莫清歌顯然是渴極了,就着凌麒央的手,幾口就將水喝沒了。凌麒央又給他倒了一杯,這才緩解一二。

“我……居然還活着……”莫清歌看了看牀帳四周,眼中透着些許恍若隔世的茫然。

“我把你撿回來的。”凌麒央幫他掖好被子,並沒提亂葬崗的事,“你被裹在席子裡,丟在京郊,我剛好路過。”

“多謝你。”莫清歌的聲音很好聽,只是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似乎有些木然。

“應該的。”

“這是你家?”莫清歌問道。這房裡的擺設怎麼看都不是普通人家會有的,若說是王宮貴族所有也不爲過。

凌麒央搖搖頭,“這裡是奕王府。我救你回來正好要過來,就一併把你帶過來了。”既然莫清歌認識君離淵,他也就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聞言,莫清歌微微皺了下眉,欲言又止。

“你都不關心自己的手?”凌麒央問道,對於一個琴伶來說,雙手是再重要不過的。

莫清歌看着帳頂,將手從被子裡拿出來,看了看被包紮得細緻的雙手,淡淡地開口道:“若不是這雙手,也許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幽幽的嘆息夾雜着一種無奈,多少有些認命的可悲。

凌麒央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開口道:“即使活得再艱難,也總有一個人值得你去爲他珍惜自己。哪怕你暫時沒有遇到那個人,也可以先爲自己珍惜。”

莫清歌看着他,眼裡透出些許複雜的情緒——隱忍、疲憊、委屈……太多的辛苦和難過夾雜在一起,嚐盡人生百態,不死便只能接受。如此反覆,不知何時是盡頭。

“命運也許真的會在你絕望到想放棄的時候,回來眷顧你。前提是你還有繼續下去的力氣和勇氣。”這話是說給莫清歌聽的,同樣也是給他自己的。想當初他和君離玹的事,到最後不也峰迴路轉了?

莫清歌扯扯嘴角,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說得你好像經歷過一樣。”

凌麒央毫不迴避地點點頭,“我曾經是鄴京所有女子和卿子的笑話,但那又怎樣?”

莫清歌詫異地看着他,開口道:“你是凌麒央?”

“看,你也知道。”凌麒央不甚在意地喝了口茶,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現在他的確可以置身事外,那些笑話他的人又變回了先前的嫉妒。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莫清歌歉意地說道。

“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了。”他現在與君離玹同進同出,也明白君離玹對他好,沒什麼比這些更讓他高興的了。

“我什麼時候能離開?”莫清歌試圖去動一動手指,但被固定得根本動不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手傷了做什麼都不方便,即使身上的傷好了,手也還得養着。怎麼也要一個月骨頭才能長好。”凌麒央將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裡,“你要是不聽話,我把你綁起來。”

莫清歌失笑,沒想到凌麒央居然會說出要綁他的話。

“笑一笑多好看。”凌麒央說道,“但凡醫者,都希望自己的病人快點好起來,你別辜負了我的傷藥纔好。”

莫清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說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凌麒央問道:“你是怎麼傷成這樣的?和閒雅閣有關?”

莫清歌搖搖頭,卻不欲多說。

想來那也不是一段讓人願意回想的事,莫清歌不願說,凌麒央也沒追問。換了話題道:“我在給你上藥的時候發現了你肩頭的假皮。不過你放心,除了我和一些小侍,沒人看到。你若想繼續遮掩,我這兒有更好的東西可以用。只不過現在你有傷,那藥不宜碰到傷口,會影響癒合。等你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給你。”

凌麒央知道鄴國有很多卿子不是自願的,在身體被改變後,爲了遮掩,會用一些方法遮掉荷葉紋。對此,凌麒央也能理解,所以他也會做一些可以掩蓋的藥膏,留以備用。

“多謝。”莫清歌收起先前意外的表情,點頭道謝。

“這件事我也不會和別人說,包括奕王爺,你可以放心。”這也事關莫清歌的名聲,凌麒央覺得由他自己決定比較好,自己無權多言。

兩人正說着,君離淵走了進來。聽到兩人似是在說話,便道:“醒了?”

“三哥。”凌麒央站起身。

莫清歌欲要起身行禮,但被君離淵阻止了,“你躺着吧。”

莫清歌躺回牀上,其實他根本沒有力氣起身,加上在君離淵府上與之相對的尷尬,讓他蒼白的臉微微泛紅。

“離玹在外面等你。”君離淵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莫清歌提起藥箱,又道,“桌上的這張藥方一會兒讓人抓了,睡前喝。之前那張方子一日喝兩次。若明日無其他事,我再過來。”

“好,我會讓人盯着。”君離淵點點頭,沒什麼表情的臉似乎有些不悅。

“麒央告辭。”凌麒央對君離淵行了禮,又對莫清歌點了點頭,隨後退出房間。

等在外面的君離玹見凌麒央出來,伸手將人摟到自己身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想你了。”

凌麒央耳尖微紅地看着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遮住眼睛,笑意掛在嘴角。

君離玹輕笑,提過他手裡的藥箱,說道:“今天在外面用飯可好?”

“怎麼突然外食?”府裡應該已經備飯了。

“忙了一天,想帶你去吃鍋子暖一暖。天香居冬天的鍋子是一絕,帶你去嚐嚐。”君離玹說着。

鍋子凌麒央吃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他不喜歡,而是望陽伯府極少準備,他也不會出去吃這個。

看着凌麒央明亮的眼睛,君離玹摟着他向外走,“吃完了涮品再用湯底煮麪,味道非常好。”

“你倒挺會吃。”凌麒央靠着君離玹,一點都不覺得冷。

“六哥教的……”

兩人不緊不慢地離開奕王府,沒帶小廝的兩個人只得自己去等位置。不過體會一下尋常百姓的生活,也是一種樂趣……

相對兩人這邊的甜蜜愉悅,房間就顯得沉悶尷尬許多。

君離淵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的人。莫清歌側低着頭,沒有看他。

沉默良久之後,還是君離淵先開了口,“身上還疼嗎?”

莫清歌低聲道:“還好。”

“麒央說傷藥裡有幾味止痛的藥,能讓你覺得好過一些。等傷口結痂就好了。”面對這樣的莫清歌,君離淵有些無力。他可以自如地在父皇面前討論國策社稷,也可以毫無顧忌地與兄弟談論陰謀詭譎,可面對這樣的莫清歌,他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其實想說的話很多,只是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說什麼合適。

“嗯,麻煩你了。”莫清歌道。

“麒央他們把你帶過來,只是個巧合。他們先前並不知曉我認識你,所以你也不必有什麼負擔,安心休養便是。”

莫清歌點點頭,原來只是巧合罷了。想來也是,奕王與他說過話的事,除了跟着奕王爺的小廝和六皇子,別人並不知曉。奕王爺也是有意避開旁人,雖然只是淺談,但也可見不想被他人拿來做文章的維護。

“閒雅閣那邊我已經派人去告知,你們老闆讓人帶話,說讓你不必急着回去,有事知會他一聲便好。”

莫清歌輕聲道:“我本不願意入王府,現在卻也來了。”也許對他來說,奕王府是最好不過的選擇,即使有違初衷,也只能暫時低頭。

“什麼都沒有身體重要。這裡是我的院子,沒人敢來打擾,你安心便是。即使想回去,也要等麒央點頭。”君離淵說道,“明天我會派個小廝專門伺候你。”

“不用麻煩……”莫清歌立刻拒絕,他是卿子的事還不想讓別人看到,“王爺這樣用心爲我安排,反而會讓我在王府的處境變得尷尬,還不如維持原樣得好。”

君離淵覺得也有道理,便作罷。

安靜了一會兒,君離淵問道:“你究竟是怎麼傷的?在哪兒傷的?”莫清歌的傷一看就是人爲,而且下手的人極狠,似乎目的就是爲了毀掉他。在鄴京發生這種事,顯然是沒把皇家放在眼裡。

莫清歌抿了抿嘴角,沉默以對。如果這件事告訴君離淵,君離淵肯定不會就此揭過。若君離淵要爲他出頭,那他與君離淵的關係就會變得更復雜,他也不得不正視奕王府的大門。況且那個傷他的人背後又有許多複雜的牽連,事情萬一處理不好,君離淵也會惹上麻煩。也許君離淵並不怕,但他不願意君離淵爲他陷入麻煩和非議。畢竟君離淵是皇子,是王爺,身份尊貴,而他只是個琴伶。

“你不願說,我也不逼你。”反正等老六回來,他可以查。站起身,君離淵從袖口內拿出一個荷包,放到莫清歌枕邊。

莫清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荷包,抿住的嘴角微微有些發抖。

“這裡面裝了什麼,你比我清楚。我在亂葬崗撿到它,想必是離玹挪動你的時候掉落的。你傷成那樣還要把它護在身上,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你也許看不清自己的心,但我能看清我的。”君離淵的語氣很強勢。撿到這枚荷包時的意外,看到裡面裝着的東西時的驚訝,都讓他對莫清歌多了一份惦念,也多了一份不解。

莫清歌眼眶發紅,這個荷包是他的,裡面裝的是奕王府的出入腰牌。是前幾日,君離淵剛給他的。原意是想讓他隨他回府,並不是要逼他做什麼,只是想給他一個更好的環境。而他卻決絕地拒絕了。

君離淵並沒有收回腰牌,而是讓他想通了隨時來找他。君離淵離開後,莫清歌盯着那個腰牌看了良久,想起他爹孃臨終前的囑咐,讓他今生萬勿入宮門王府,亦不要接近貴族官家。他點頭應了。

之後這些年浮萍般的活着,在閒雅閣也看盡了某些仗着權勢欺凌伶人的醜態,雖後都由老闆出面解決,但那種陰影卻是一直存在的。如此種種,讓他不願答應君離淵。而在他手指被一根根折斷,自己痛得喊都喊不出來,眼淚控制不住地迸出眼眶時,心裡惦記的卻是放在裡衣袖口特製的裡袋中的這枚荷包。

在失去意識前,在手指不能動的時候,他將手腕死死地壓在身前,壓住那枚荷包,只是不想掉落,不想失去……

君離淵長長地嘆了口氣,撥開他額前的頭髮,低聲道:“好了,我不問了。有我在,你好好養着就好。”

他見不得莫清歌露出一絲難過的表情,想着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的心,君離淵完全理解了君離玹疼惜凌麒央的所爲。因爲那個人住進了自己心裡,所以便會像愛護自己的心一樣,去愛着那個人。

至於是何時存在的,何時動心的,也許並無確切的答案。它可能不是一個時間點,而是一件事,或者說一個過程。但不管怎樣,最終的結果是認定了這個人,至死不渝。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了。

看到上一章有人的疑問了。這裡解釋一下吧。

前面的部分我也會改一下,以免誤會。

我前文想表達的意思是說“當時只有君離玹和君離澈連個妾室都沒有”。可能當時邊寫邊改,寫的時候有些歧義了,讓人覺得其他人都有正妃了。

關於君離淵府裡的側王妃,後面回提到的。

這次的錯在我,向大家鄭重道歉,希望看了解釋大家能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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