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離玹和凌麒央走進君承榮的軍帳時,君承榮正躺在牀上,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想來也是,誰在敵人主將的兵器下死裡逃生,臉色都不會好到哪去,又不是自己打敗的,自己只是個被救而已,而且還是被自己不服氣的人救了。
“大皇子哪不舒服?”凌麒央問道。
君承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原本在與敵軍將軍對戰,但突然心口疼得不行,氣都喘不上來。”
“怎麼突然會心口不舒服?以前可有過這種症狀?”對於自己假意的詢問,就連凌麒央自己都覺得很好笑。但沒辦法,做戲也要做足纔好。
君承榮搖搖頭,“從來不曾。宮裡有太醫定時把平安脈,都沒有什麼異常,而且我身體向來康健。”他也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疾症。
“現在還心口還疼嗎?”凌麒央問道。
“沒有剛纔那麼疼,但還是發酸,不能大口喘氣。”君承榮如實說道。
“若不介意,我給你把一下脈吧。”凌麒央說道。
君承榮趕緊點頭,伸手胳膊。
凌麒央給他把了脈,君承榮的身體的確康健,若不是君離玹告訴他師父給下了藥,他還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凌麒央做樣子地沉下臉,眉頭深皺,似乎一臉凝重,看到君承榮心裡越發沒底。
片刻之後,凌麒央收回手,問道:“大皇子可讓其他太醫瞧過了?麒央不才,得問問其他太醫的意見。”
聽他這麼說,君承榮心裡更糾結了,說道:“讓他們來看過,都沒診出個所以然來,也不像是得了心疾。”
凌麒央點點頭,“的確不是心疾,但心口上的病可大可小,不能忽視。而且你這症狀來的突然……”凌麒央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君承榮現在是迫切地想要有個答案。
凌麒央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個猜想也只在古書上看過,請大皇子少安毋躁,待我問了師父,確定下來再行告之。”
君承榮皺起眉,他常聽軍裡的人誇起凌麒央的醫術,但如今他這樣吞吞吐吐,讓他心裡更加沒底了,只覺得自己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凌麒央見他焦躁,安撫道:“大皇子不必擔心,有師父在,不會有事的。”
聽他提到醫聖,君承榮多少安心了些,說了句,“麻煩你了。”
“大皇子客氣。你先好好休息,萬勿操勞。”凌麒央收好藥箱。
期間一直沒說話的君離玹接過凌麒央的藥箱,吩咐了小兵好好照顧大皇子,便帶人離開了。看着剛剛凌麒央裝得頗爲真切的表情,他就覺得非常有趣。
回到軍帳,君離玹捏了捏凌麒央的鼻尖,笑道:“小東西,戲做得挺足。”
“又不太難。而且大皇子自己覺得是重病,我只要稍稍表現出一點爲難,他就會自己往嚴重的方向去想。”說來他也只是利用了大皇子的心思罷了。
“那接下來呢?”君離玹問道。
“一會兒我去師父那裡待一個時辰,讓人覺得我是去與師父討論病情的就好。”凌麒央笑道。
“還是請師父過來吧。畢竟你去師父帳裡,目標小。師父過來,目標大些,軍裡上下都盯着主帳,想必師父前腳進來,後腳消息就會傳到大皇兄那裡。”君離玹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是治軍嚴明,但再嚴明也會有多話的人。這點他倒也不擔心,因爲有時候有些話刻意地傳出去,也能達到想要的目的,何樂而不爲?
凌麒央覺得君離玹的話很有道理,便點了頭。
君離玹讓茗禮去請孤曜。
孤曜來後,也沒多問。只是給凌麒央講授了一些醫理,讓凌麒央根據他所說的病情開了幾張方子讓他看,覺得所學不差,才滿意地點點頭。
如此便過了一個時辰。還未等孤曜離開,前方打探的暗探就傳來了消息,說熾澤國的皇帝聽聞麟王前來平亂後,下旨要御駕親征。雖然朝堂之上也有反對,但看樣子也敵不過熾澤皇帝的一意孤行。想來御駕親征是勢在必行的。
得到消息後,君離玹讓人請了攸君王及其屬下前來籌謀。臨離開前,請孤曜留下陪凌麒央吃了飯再回去。
孤曜看了看他,難得地開口道:“熾澤皇帝親征不足爲懼。雖說御駕親征是可以鼓舞士氣的,但熾澤這次出兵並不得民心,習慣了安逸的將士們想必也只是聽從皇命罷了,並非真心願戰。所以熾澤皇帝此次過前來督戰,究竟是鼓舞士氣還是徒增不滿還要兩說。”
熾澤是發起戰爭的一方,將士們自然生不出什麼保家爲國的豪情。而且原本安逸的生活被打亂,甚至家破人亡。以熾澤皇帝現在的脾氣和名聲,會把軍里弄成什麼樣還真未可知。
“多謝師父提點。”君離玹拱手點頭道。
孤曜沒再說什麼,君離玹對凌麒央笑了笑,轉身離開軍帳。
孤曜之所以肯提點君離玹一二,也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覺得君離玹對凌麒央尚可,至少比他想的好得多。雖還不能完全放心,但至少可以放下些許成見。
次日,君離玹依舊忙碌于軍中的事,爲保安全起見,大皇子暫不能出征,只能靜養着,軍中倒也安靜不少。
下午,凌麒央來到君承榮的軍帳,面色嚴肅。
君承榮在小兵的攙扶下坐起身,靠着枕頭問道:“如何?”
“我昨日問了師父。師父說就你現在的症狀看,不像是病,倒更像是中了蠱。”凌麒央說道。
“蠱?!”君承榮眼睛瞪得混圓,面帶驚慌,顯然是被嚇着了。不甚確定地又問了一次,“你是說南邊的那玩意?”
“是。”凌麒央點點頭,既然君承榮對蠱有些瞭解,那他也就不用多費口舌了,“你這症狀來的突然,又沒有病理。從出征以來,你總是三五不時地感覺不適,都應該是這個蠱造成的。”
君承榮認真地聽着凌麒央的話,一個字都不敢錯漏。
“我師父遊歷南邊的時候,曾聽一位醫術高超的老前輩說過與你症狀一樣的病人,開始只以爲是身體不適,後來心口疼痛,時常透不過氣來,最後突然猝死。那位老前輩曾經剖開那人的屍體看過,心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咬爛了,並在碎肉中找到一隻蠱蟲。”凌麒央儘量說得繪聲繪色,這並不是凌麒央編的,而是他師父曾聽他師祖說起的一件真事。聽來與大皇子的病症能聯繫到一起,他就索性用了。
聽完凌麒央的話,君承榮的臉色頓時煞白,有要做嘔的趨勢。凌麒央趕緊遞了杯茶給他。
喝完茶,君承榮稍稍平復了一下,又突然緊張起來地問道:“這麼說,是有人要本皇子的性命了?!”
凌麒央點點頭,“這個蠱具體叫什麼我師父也不是太清楚,但解法只有一個,就是找到給你下蠱的人。”
君承榮皺起眉,說道:“這人海落茫茫,要怎麼找?”
“按時間來看,這蠱應該是在京城時就被種下了。既然對方是想要你的性命,自然不會輕易離開京城。南邊人的樣貌和打扮又與我們不同,京中肯定有人見過這個樣貌特別、舉止怪異的人。”凌麒央眉頭舒展道:“京城是皇家的地方,大皇子又是皇子,自然就是自己的地方。在自己的地方找個人,想來容易得多。“
這話聽得君承榮很舒心,點頭道:“說得沒錯。只要回京就不怕找不出人來!”
“不瞞你說,之前京城的軍中也發生過類似的事,那些人半夜夢遊殺人,也是中蠱的症狀。但也未找出真兇。”凌麒央微微嘆了口氣,“這事原本是要保密的,但你現在遇到這種事,我覺得還是和你說一聲比較好,你心裡也好有個底。”
“當真?”聽他這麼說,君承榮就更確定自己是中蠱了。
“是。這事尚在保密階段,還望大皇子能守住這他秘密,私下去查便好,以免打草驚蛇。那人若聽到風聲逃出京城,那你的性命就真的堪憂了。”凌麒央頓了一下,接着道:“若是大皇子能找到下蠱之人,也可爲皇上分憂。皇上也必會感念大皇子孝心,也算是將功折罪了。”
君承榮當即一拍說,說道:“你說的對。這次多謝弟卿的好主意。本皇子這就修書一封,請父皇準我回京。”
凌麒央點點頭,“大皇子客氣。回頭我也讓王爺將大哥的病情如實告之皇上,相必皇上也會擔心你的身體,讓你回京休養的。我師父那裡有一味藥方,可以暫緩蠱中的侵蝕,等我製成要丸便送過來。”
“如此,真是多謝弟卿了。”
“大哥客氣,應該的。”
之後,君承榮讓小兵研墨,快速寫好一封摺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到延熙帝手中,不得有誤。
從大皇子的軍帳出來,凌麒央長長地呼了口氣,這戲可算是做完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君離玹一直在忙軍中部署的事,他要趁熾澤皇帝到來之前,拿回一座城池。敵軍依然不時來犯,但都不足爲懼。
君離玹在前線忙碌的時候,凌麒央就在醫帳裡幫着軍醫救治傷者。孤曜偶爾也會出現,但大多也就是看看凌麒央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無事便離開。
君承榮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皇上讓他回京的聖旨,因爲身體的原故,他也怕再出事,便一直在帳中養着,不再參與戰事。
十日之後,君離玹集合大軍,準備一舉奪下被熾澤佔領的鄰城奉州城。臨戰前,君離玹拉過凌麒央,在他嘴脣上輕碰了一下,低聲道:“乖乖等我回來。”
凌麒央點頭,擔心卻再所難勉。
戰鼓聲響起,大戰出城,凌麒央跑上城樓,遠遠地看着那個肅殺英氣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大軍按之前定好的戰略分頭行動,君離玹在連殺敵軍兩位副將後,將主將逼出奉州城。君離玹也沒多等,直接與主將對陣。
另一邊,凌鴻之帶着先鋒軍殺出一條血路,隨後的一隊由副將帶領,開始推着衝車在盾兵的保護下撞城門。而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駑兵和另一隊將士正在用機關駑炮和投石車射殺敵方城樓上的弓箭手。以此保護撞門的一隊。
君離玹這次沒有采用雲梯,在看他來,這是最沒有用的方法,犧牲大,成功率低。
另一名副將則指揮其餘大軍,絞殺敵軍兵卒。
一時間,戰場上沙煙四起,戰聲如沸。君離玹還在與主將纏鬥,仗打到這個時候,兩邊將士們都紅了眼,如果這時候他一下殺了主將,敵軍說不定會受到刺激而奮起殺出。敵軍可以不要命,但他作爲主將,還是要顧好己方將士們的性命。
在久攻不下之時,一抹黑影從後方飛入城門前。快速地往好容易撞出的拳頭大小的門縫中丟入藥丸大小的火雷彈和迷煙彈。隨即冷聲道:“後退!”
副將立刻讓自己人後退,城門瞬間關合。眨眼的功夫,就聽到一聲巨響,隨之而來的,還有敵軍的慘叫。
副將對前來的孤曜一抱拳,讓人繼續撞門。這次十分順利,斷破的門閂沒兩下就被撞開了。
鄴軍看城門已開,副將一聲“衝啊”,將士們便衝進城門,佔樓奪地。君離玹見時機已到,十招之內砍了主將的腦袋,在讓弩炮和投石車墊後之後,與凌鴻之的先鋒軍一同攻入城內。
兩個時辰後,攻城以鄴軍得勝告終。逃跑的敵軍,君離玹也沒讓人追,只命幾位副將點齊人馬,準備安營。
而他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往回趕,想親自去接凌麒央過來。連要與孤曜到謝都忘了。可等他到達之前的駐城,卻怎麼都找不到凌麒央了……
凌麒央……失蹤了……
很多人問師父和爹爹的事,這個後面也會寫到,大家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