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延熙帝一腳踢到膝彎,君承晰被迫跪了下來。惶恐的臉上明顯帶着焦急,忙說道:“父皇。”
“你還有臉叫朕父皇?!”延熙帝大怒道。
“父皇,您……您這是懷疑兒臣?就因爲一隻什麼都不懂的畜生?父皇,兒臣冤枉啊!”君承晰俯首道。
“冤枉?你若身上無異,墨玉兒怎麼不去撲別人,而要撲你?墨玉兒是藥貓,你大概也不知道藥貓是什麼,但它的判斷朕信!何況你若是心裡沒鬼,爲何要殺人墨玉兒?”延熙帝狠狠地盯着君承晰。
“父皇,兒臣並沒有要殺它,只是當時心煩意亂,才錯了手。況且它只是傷了,並沒死啊。”君承晰一臉焦急,似乎真的是被冤枉的,“父皇,母妃是兒臣的親孃,兒臣怎麼會害自己的孃親呢?豈不是天理不容?”
“你還知道什麼叫天理不容?那朕問你,你入宮身帶利器又如何解釋?”延熙帝手指着君承晰,皇后見狀,立刻將已經涼好的茶遞給延熙帝,讓他消消氣。
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皇子還是親王,但凡入宮,都不可能攜帶任何兵器。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絕不可違。否則就會被視爲有弒君之嫌,處死也不爲過。
“回父皇,是兒臣的錯。這把匕首原本是兒臣讓人訂來送給未出生的弟妹的,今天正好順路去鐵匠鋪取了。但還沒來得及給母妃,就出了這樣的事。”君承晰說着將懷中的匕首拿出來,呈給延熙帝看。
的確是一把新匕首,這讓延熙帝的火氣也消了一分。但這也不能洗脫君承晰可能與皇貴妃失子有關的嫌疑。
喝了口皇后遞來的茶,延熙帝皺着眉,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四皇子君承衍此時上前一步,說道:“父皇,不管五弟是不做過什麼,現在最要緊的是母妃的身體。五弟若是冤枉的,父皇自然可以明鑑,但若因爲五弟延誤了母妃的病情,那纔不值啊。”
君承衍的話讓延熙帝的氣又消了一分,至少四子還知道孝道爲先。將茶盞放到一邊,延熙帝說道:“太醫。”
“微臣在。”候在一邊的太醫跪下應道。
“皇貴妃是爲何小產?”剛剛一羣人都在等消息,太醫在牀前處理,延熙帝也沒來得及細問。後來皇貴妃直接昏迷過去,太醫稟報情況怕是不好,他便趕緊讓人把凌麒央叫來。之後就一直守在牀前,寢宮裡也一片靜默。
“回皇上,皇貴妃似是誤服了什麼傷胎的東西,以致小產。”太醫回得很謹慎,也很含糊,生怕一個不小心連累了自己的姓命。
延熙帝皺着眉,說道:“皇貴妃的飲食皆由御膳房準備,朕也下旨,食材上務必謹慎,怎麼會誤食。”
“這個……微臣無能,實在不知。”太醫俯首貼地,不敢擡頭。
延熙帝看向孤曜,輕語道:“煩請你給皇貴妃看看。”
孤曜點點頭。
可還沒等他邁出步子,君承晰便先一步擋在牀前,說道:“父皇,此人並非宮中太醫,母妃千金貴體,豈可讓一介遊醫看診,萬一延誤病情如何是好?再者,他是麟王府的人,母妃小產原因尚不明,此人還應避嫌纔是。”
聽到他的話,延熙帝原本消下去的火氣又噌地冒了上來,厲聲道:“若醫聖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這天底下怕是再無人能告知朕皇貴妃小產的原因了!你認爲他是草民,不配看你母妃的病。朕今天就告訴你——他,孤曜,是你皇叔!你皇爺爺養在外面的老來子!朕沒讓你向他磕頭請安,你倒是連最起碼的尊重長輩都混忘了!”
延熙帝此番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關於先皇的老來子,他們可是聞所未聞。
凌麒央驚訝地扯了扯孤曜的衣角,孤曜轉頭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凌麒央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但卻不知道要從何問起,這裡也不是問的地方。
在衆人的驚訝中,延熙帝緩緩嘆了口氣,對孤曜道:“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今天我也是被這個逆子氣糊塗了。”
孤曜沒說什麼,走到牀邊去給皇貴妃把脈,就連扯着他衣角忘記鬆手的凌麒央跟着他一起走上前,他都沒說什麼。孤曜明白他的身份會讓很多人不安,這個不安在旁人心裡可能是威脅,但對凌麒央來說只是怕失去他這個師父。所以若這樣能讓凌麒央安心,孤曜也不會多說。
片刻之後,孤曜收回手,輕拍拍凌麒央的手臂,說道:“去寫方子。”
“是。”凌麒央聽話地走到桌邊,將墨玉兒交給君離玹,隨後提起筆,孤曜邊說,他邊寫。
待方子寫好後,孤曜交給延熙帝的貼身侍從,讓他們去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此時,衆嬪妃皇子也紛紛回了神,但現在似乎並不適合問安行禮,可要是什麼都不表示,又頗顯尷尬。
君離淵和君離澈悄悄地與君離玹對視了一眼,想問是怎麼回事。但君離玹也只能搖頭,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也被驚了一跳。再想到之前孤曜拿給凌爹爹的那隻山參,他覺得盒子眼熟並不是什麼物有相似。那根本就是從宮裡拿出來的,說不定還是父皇親自指定的。
“如何?”延熙帝問道。
“皇貴妃的確是吃了破腫去淤的東西,以至滑胎。從藥的份量來看,配藥之人應該是個新手,只知道這些東西會使人滑胎,所以爲了拿掉孩子藥量下得狠了些,以至傷及母體,皇貴妃除了失血過多之外,還有中毒的跡象。”孤曜說道。
“你怎知此人不是想連同皇貴妃一起除掉?”延熙帝面露疲色,在孤曜面前也懶得掩飾。
“若此人真像連皇貴妃一同除去,大可將藥物大量提純,讓皇貴妃小產至血崩,加上中毒,即使麒央在,以他現在的醫術也是回天乏術。”孤曜說道。他並不是對凌麒央醫術長進有所不滿,畢竟凌麒央還小,不可能事事精通。只是那人若真要害皇貴妃,肯定會防住凌麒央,讓其無法可施。
延熙帝聞言點了點頭,看向站在一邊的宮女和小侍們,問道:“皇貴妃腹痛之前,吃過什麼?你們想細仔些,若有錯漏,朕定不輕饒!”
一干小待和宮女嚇得跪了一地,也不敢出聲。
皇后開口道:“皇貴妃失子是大事,你們若不能將功補過,按着規矩,全部都要處死。何況你們今日沒有提醒皇貴妃讓麟王妃起身一事尚未領罰,本宮給你們一次補過的機會。皇上向來寬仁待下,你們若能幫着找出原兇,本宮也能肯請皇上饒你們一命。”
幾個小侍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來。
延熙帝看到扶着凌麒央的君離玹,連忙道:“拿兩個凳子來,給麒央和孤曜坐。”
“是。”
侍從應了一聲,立刻擡了兩張凳子過來。
“謝父皇。”凌麒央行了禮,抱着已經睡着的墨玉兒坐下。他的確是累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變懶了,還是因爲孩子的原故。
孤曜倒沒說什麼,直接坐了下來,似乎也並不關心結果。
“想出什麼來了?”延熙帝問道。
皇貴妃的貼身侍婢身子抖了抖,心一橫,說道:“皇上,奴婢幾個真的是冤枉的,還請皇上明鑑。”
“知道什麼就說!”延熙帝冷聲道。
“啓稟皇上,皇貴妃從合湘宮回來,也沒吃什麼。只和五皇子在殿裡說話,後來到了皇貴妃吃助顏丹的時辰,五皇子就去給皇貴妃取來,皇貴妃吃下後,五皇子便離開了,但沒到一刻,皇貴妃就突然說肚子疼,奴婢趕緊讓人叫太醫,可還沒等太醫過來,皇貴妃就見紅了。真的不管奴婢的事啊!”時弊如實說道。
“什麼助顏丹?在哪裡?”延熙帝問道。
“就在皇貴妃妝臺下的匣子裡。”侍婢說道。
延熙帝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侍從,侍從會意去找,果然找到了一個紅色的盒子。侍從雙手遞上前,延熙帝打開一看,裡面裝着十幾顆櫻桃大小的暗紅色藥丸。
“拿給醫聖看看。”延熙帝吩咐道,隨後又問皇貴妃的侍婢,“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侍婢低着頭道:“是皇貴妃的母家進獻的。皇貴妃注重容貌,怕年老色衰,失了皇上的寵愛,所以四處蒐羅助顏的法子。這個助顏丹的配方是皇貴妃的母家給找的,後又製成藥,每月託人送進來給皇貴妃吃。”她雖然是皇貴妃的貼身侍婢,又是皇貴妃的陪嫁,但爲了保命,她不得不實話實說。畢竟再忠心,命都沒了還有什麼用?
延熙帝的臉色十分難看,身爲妃嬪,爲了皇氏的血脈,是嚴禁亂吃藥物的,非太醫院開出的藥方都被禁止,爲得就是調養好母體,延續血脈。可皇貴妃既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犯忌。
“這個藥皇貴妃已經服用三年了,一直也沒出什麼問題啊。而且皇貴妃還誇讚此藥確有效的。”侍婢說道。
延熙帝看了看皇后,皇后立刻行禮道:“是臣妾失查。”
“的確是你失查,但又何嘗不是朕失查!朕竟不知道,三年前起這宮裡當家的就是皇貴妃了!”宮裡出現這種私傳外物之事,還瞞得如此密不透風,怎能叫他不生氣。
“皇上息怒。”嬪妃們紛紛跪下。
“父皇息怒。”五皇子也急聲說道:“母妃做這一切都是爲了討父皇喜歡,還請父皇看了母妃真心對您的份上,原諒這一回。”
“助顏丹的事還有誰知道?”延熙帝沒理會君承晰,繼續問侍婢。
“回皇上。宮外奴婢不清楚,但宮內除了皇貴妃和奴婢幾個貼身服侍的之外,就只有五皇子知道了……”侍婢小心翼翼地看了君承晰一眼。
君承晰臉色發白,卻也沒再辯解。
延熙帝看向孤曜,問道:“這藥可是有什麼問題?”
孤曜將盒子還給侍從,根本不讓凌麒央經手,凌麒央剛剛原本想拿來看看,卻被君離玹一把抓住手,碰都不讓碰,生怕毒着凌麒央。
“這助顏丹是丹藥,並不是時大夫們做的藥丸。凡是丹藥,裡面都不免有硫磺水銀之類,雖然份量不多,但長期服用也是有傷女子身體的。加上裡面一些助顏的藥多少都帶有毒性,用久了難免殘留。所以皇貴妃的身子其實早已不適合生育,這個孩子就算勉強到足月,生下來也多半是死胎,即使不死,也會夭折。”孤曜算是給延熙帝面子了,解釋上也儘量詳細。
“皇貴妃好大的膽子!”皇后也有些憤怒,自己擔心隱忍了數月,不想卻是個根本活不下來的孩子。
“我剛剛聞了一下,發現有幾顆藥上略沾上了一點紅花和三棱的氣味,而這丹藥中並沒有這兩種成份,想必是那丸藥參入了其中,後被拿出去讓皇貴妃服下,最終滑胎。”若是旁人未必會發現,但作爲醫者,只要仔細些,都會有所覺查。
延熙帝聽完,再次看向君承晰。雖不能斷定是君承晰所爲,但墨玉兒撲向他又如何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來更新了,剛寫完這一章,大家久等了。
明天某瞳要出門辦事,可能更新也會像今天一樣晚,還請大家多擔待。
師父身份的一部分已經揭曉了,大家有沒有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