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間的戰爭大多有兩個特點,一是不宣而戰,不挑時間,不挑地點直接爆發。二是打持久戰,先是按兵不動,觀察敵情,然後預謀預謀找個機會開站,這種就是曠日持久,拖拖拉拉的。
顧青蓮反而選擇了後者,正待瞅準機會一雪前恥,還未等她發起反攻,柳絮已選了第一種方式,直接對她進攻了。
這次她們選的炮點不是顧青蓮,而是她的貼身丫鬟芳馨。
進入了炎熱的夏天,萬里碧空,飄着幾朵白雲,太陽高掛天空。中午太陽在天空中猶如一個滾燙的大火爐,不僅在那裡豪邁的燃燒着,還將那熊熊的火焰向大地傾瀉着,整個大地都像快要燃燒起來了,變得通亮了。大地到處都是滾燙滾燙的,一陣風吹來,地上捲起一股熱浪,火燒火燎的,讓人難以呼吸。
在如此炎熱的夏天的午後,海棠院裡,一片寧靜。顧青蓮正躺在內室午睡。芳馨正在屋裡收拾顧青蓮翻閱過得書籍和吃剩的果盤。小丫鬟翠兒和幾個丫鬟們也都打着連天的哈欠靠在門廊的柱子上休息。
門前的那棵桃似乎被火熱的太陽折磨得有氣無力,戰敗似的耷拉着腦袋,葉子都捲成了細條兒,樹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夜之間就從透亮的綠色變成了灰色,只是沒有人注意到罷了。樹上的蟬也堅持不住了,一個勁的在那裡扯着嗓子鳴叫着。或許也是因爲這棵樹的原因,所以衆人才沒有精氣神,個個都像是沒有睡醒一般。
老遠,翠兒就看見劉媽媽領了一羣丫鬟婆子聲勢浩大的來到了海棠院。見她們個個來勢洶洶,就知事情不妙趕忙跑進了內室通報。
這洶涌的氣勢把幾個小丫鬟的睡意全都給驚了去了。她們都強打起了精神,戰戰兢兢的端立在一旁。
芳馨得知,急匆匆的出了內室的門,看見這等仗勢就知有了麻煩,便笑臉迎了上來:
“劉媽媽,我家少奶奶正在午睡,你先到外間喝口茶歇息片刻,容奴婢去通傳一聲。”
劉媽媽的臉色很是陰沉,帶着很濃的火氣瞪着芳馨道:“不用了,你快去通傳吧。”語氣陰冷,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很是嚇人。
顧青蓮在裡屋也聽見了外間凌亂的腳步聲和交談的聲音,怔忪着從貴妃榻上坐起來,見芳馨進來,便問:“是誰來了?怎麼如此大的陣仗?”
芳馨的臉色不大好,豎起手指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是榮華院的劉媽媽帶了一幫人等。少奶奶,您快起來吧,看她們的陣仗,今日過來,只怕是有什麼麻煩事也不知。”
見芳馨一臉擔憂的樣,顧青蓮倒是平靜很多。
自穿越以來,她遇到的麻煩事還少嗎?
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幾個丫鬟婆子算什麼呢?
顧青蓮懶懶的起身,簡單整理了衣衫髮飾,由芳馨攙扶着從內室出來,眼神正撞進了劉媽媽那瞪大的如金魚的眼裡。她纖細的玉手撫了撫額頭有些散亂的雲鬢,表情平靜似水,笑問道:“劉媽媽來了,怎的不到偏殿喝口茶歇歇腳呢?”
劉媽媽皺了一下眉盯着眼前好看的顧青蓮,語氣放尊敬的說道:“大少奶奶,奴婢是奉太太之命,有些事還需要您配合一下。”她雖然頓了頓,語氣中還是充滿了火藥味繼續說道:“如若奴婢有不敬之處,還望少奶奶不要怪罪。”說罷,便要領着衆婆子似要衝進屋內。
站在門廊上的丫鬟們見這陣勢都嚇得個個面面相覷一臉的驚慌樣,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
“劉媽媽”顧青蓮帶着威嚴的聲音擋在了她的面前,阻止道:“母親有何事,劉媽媽大可告知與我,你這般硬闖,是何道理。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少奶奶嗎?還有規矩
嗎?”她之前一直對她客氣,是敬她是沈夫人身邊的老人,現在見她這般硬闖,一點都沒把她放在眼裡,感覺心中有團火,在慢慢的燃燒起來。
見顧青蓮出面阻止,劉媽媽只得忍住心中的火氣,還算是恭敬的說道:“回少奶奶,奴婢是奉太太之命,前來搜尋一件東西。”
搜尋,你還挺會用詞的。顧青蓮輕蔑的瞅了劉媽媽一眼,神色淡淡道:“哦,是什麼東西如此大費周章,我倒要聽聽。”
劉媽媽此來之前,沈夫人曾有命不管顧青蓮願不願意,也不必經得她的允許大可搜屋,有了沈夫人做後盾,所以她纔敢如此橫衝直撞,不把顧青蓮放在眼裡。現見顧青蓮執意阻攔,她往日的脾性她也是見識過得,心中還是有所顧忌,看來是不得不先經過她的允許了,只得繼續忍耐着回道:“是柳姨娘的一個羊脂白玉鐲丟了。”
顧青蓮好看的柳眉輕輕一動,不急不忙道:“找尋東西固然重要,柳姨娘的東西不在麗華苑中找,跑來我這海棠院,豈不可笑嗎?”
海棠院的衆丫鬟也是心頭疑惑,目光轉向,一齊注視着劉媽媽。
“柳姨娘適才給太太請安時,太太發現她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鐲少了一個,柳姨娘命人已在麗華苑尋過沒找到,她纔想起昨晚來過少奶奶您這,太太故而命奴婢等前來搜尋。”劉媽媽補上解釋。
“劉媽媽既如此說,我若在阻攔,像是我私吞了一般。”顧青蓮狠狠瞪着劉媽媽,目光中直欲射出利劍來。隨即道:“請吧!”閃身讓出一條道。
劉媽媽引着衆人進了屋裡,一番折騰後竟沒有找到。劉媽媽處於呆滯狀態。
沒有找到,她如何跟沈夫人交差,又如何面對顧青蓮的責難,正在爲難之際,沈夫人帶着柳絮,丁姨娘也來到了海棠院。
衆丫鬟婆子紛紛向她們行禮,顧青蓮也緩緩走上前來道:“兒媳恭迎母親。”
沈夫人視她不存在一般,徑直走進了正廳。
顧青蓮忙給芳馨使了個眼色後,恭敬的跟在了後面。進了正廳,女眷們按着長幼尊卑,依次而坐。
沈夫人端坐在上座,微微垂下眉尾,對着劉媽媽道:“可找到了嗎?”
劉媽媽慌忙走上前去,怯生生的回道:“回太太,地面桌椅之類的下面,奴婢等都已找過,沒有。”
芳馨領着衆丫鬟端着茶水走了進來,給各位主子上了茶後回站到顧青蓮身後。
沈夫人聽完劉媽媽的回稟,低着頭默不作聲,端起茶碗輕輕吹着。
坐在下面的柳絮聽見了,對着旁邊的丁姨娘微微挑眉,丁姨娘也回了一眼,兩人心領神會後,丁姨娘忽對着劉媽媽問道:“榻上,櫃子裡可搜尋過?”
這是何意?顧青蓮眼神冷厲的看向丁姨娘。
劉媽媽趕緊去看丁姨娘,只見她端着茶碗,眼神似在提醒。劉媽媽也不糊塗,頓時醒悟,轉頭對沈夫人回道:“此事奴婢不敢擅作主張。”
她的意思很明瞭,就是沒有搜過,至於要不要搜,還要請示沈夫人的意思。
一時間,屋內的人神色各異,芳馨只覺氣氛有異,用手在顧青蓮的背上順了順,意是在提醒情況不妙。
“蓮兒,你看可否?”沈夫人沉聲道。
這話一出來,氣氛驟然冷了下來。聰明人也就罷了,連小丫鬟們也覺着不對勁,互相面面相覷。
要說不生氣是假的,顧青蓮只覺得胸口漲漲的,一口氣憋得難受,可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顧青蓮做了個深呼吸,堅決道:“媳婦聽母親的。”
顧青蓮心下明白,只怕是躲不過了。
至於搜的命令還是的
沈夫人下,到時搜不到看她怎麼講!
沈夫人面露難色,端着茶碗一直吹着,她之所以會來,完全是柳絮軟磨硬泡的說是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這步,她當然清楚若是下了命令又搜不到,又該如何收場呢,心中也在犯難。
柳絮又朝丁姨娘挑了挑眉,使了個眼色,丁姨娘放下茶碗,眼神堅定的看向沈夫人道:“大少奶奶的房間自然不用,可是其他人的房間還是搜一搜的好。”轉而她又笑對着顧青蓮道:“大少奶奶,清者自清,搜一搜也好撇清關係,免得衆人亂嚼舌根,生出閒言碎語。”
顧青蓮心中冷笑,關你丁姨娘何事,又不是你丟的。
她的心中也不免犯疑起來,今日這丁姨娘似乎太活躍了,往日裡她可是能躲就躲的,今日怎麼這般。
事情的發展都是被她一直牽引着,她哪來的底氣一定要搜屋。
顧青蓮想到這層,心裡莫名的慌了起來,又看見丁姨娘和柳絮的眼神互交了一下,心裡咯噔一下。恍然覺悟了,這裡面一定藏着什麼貓膩?
可她已把話語權交給了沈夫人,現在要是翻牌阻止搜屋,倒會讓人生疑,憑她對沈夫人的瞭解,若是自己這時反對,沈夫人必然會決定搜屋,還是什麼話不講的好。說不定,沈夫人心中有所顧忌反而不會搜,也說不定。
柳絮說的慢條斯理,一字一句道:“母親,如若是別的,媳婦也就到此作罷。可到底丟的是母親在媳婦大婚當日親賜的羊脂白玉鐲,若是找不到,媳婦心裡也是難安……”說着竟哽咽起來,晶瑩的眼淚也滾落了下來。
顧青蓮看着這兩人做戲般的你一言我一語,不由得心中火在燒一般,最後視線不免落在沈夫人身上。
這一招果然靈!
沈夫人見柳絮傷心的樣,心中實在不忍,硬着頭皮說道:“蓮兒,只需一搜便可。搜不出不正好還了你的清白。”她一邊說,一邊看向顧青蓮,隱露託付之意,似要讓顧青蓮下令。
我本是清白的,何來一還!
這個婆婆的話說的可真有技巧,真是滴水不漏呀!
爲了一個破手鐲,爲了別人的一句話跑到我這來抄家不算,還把責任撇的乾乾淨淨。
搜到搜不到都是我的責任。
顧青蓮心中惱怒,真想把她們統統挨個大罵一通後,攆了出去。那只是在腦海裡,心裡。當下,她只得忍氣吞聲,極力掩飾着心中的不滿和憤怒,眼中閃過一絲火氣,眨眼間,卻換上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母親儘管吩咐,媳婦遵命便是。”
她還是不想搜屋的命令是出自自己之口。既然要撕破臉,她也不是怕事的。可是她不會當先撕的那個人。
要撕也是沈夫人你來撕,責任你想撇清就撇清,哪有那麼好的事!
今天她倒要看看,她們能鬧出什麼花招!
沈夫人面色發紫,看來是氣惱異常,這個不討喜的兒媳婦果然又把難題扔給了她,厭惡的說道:“既然如此,來人呢,搜。連少奶奶的屋裡一起。”
後面這句話,沈夫人咬的很重,似乎是說給顧青蓮聽得。
看來她真是對顧青蓮十分厭惡了,竟然在下人面前也不給她留個面子,讓她難堪。
這麼重的話砸了出來,衆人個個驚的神情各異,只有顧青蓮一臉的無所謂。
她依然不動聲色,只眉頭緊鎖着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碗中的龍井茶水喝起來卻似黃連一般。其中滋味只有她身旁的芳馨知道。她輕輕在身後幫顧青蓮順了順背,算是寬慰了一下。
事到如今,只能遂了她們的心願!
但願,只是虛驚一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