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謙來到弗縣的當天下午,也只是簡單的考量了一番,待到了第二日,纔算是一場硬戰的開始。
姜雲妨和葉謙兩人負責尋找治療瘟疫的辦法,姜雲柔白瑾妍則是帶人給姜雲妨兩人搭手,蕭容姜桓負責尋找瘟疫的根源與攔截上游的水源。陳景洲當天快馬加鞭回了洛陽,據說是家中有急事需要他處理。
根據昨天的考量,患病者最嚴重的是東方的百姓,而根源是從施樂坊出來的,在發生瘟疫的前一夜施樂坊開展了民宴,宴席上有一個“潑水祈天”的活動。若說問題還是可能出現在飲食上。
且四處傳言是他們引來的水有問題。
上游的人依然得了瘟疫,就說明瘟疫可能是從上游延伸,要麼瘟疫的來源不是因爲水,總的來說要往最壞的方向考慮。
葉謙在姜雲妨的陪同下來到了施樂坊,如今的施樂坊早已失去了當初那般清雅的氛圍,此時它門板脫落,燈籠也滾落在地,鮮明的紅色被泥濘掩蓋。院內東倒西歪的桌椅與滿地枯黃的落葉。
場面雜亂不堪。四周隨着陣陣而來的清風,帶來了一股濃烈的酸臭味,還有其他無法描述的味道,侵入鼻翼,令人頭暈目眩。
葉謙早早用黑色布帶捂住了口鼻,隨身帶來的人皆是做了隔離,這纔敢懷揣着小心翼翼的心情走進施樂坊。
先簡單觀測院子內的情況,而後四下吩咐,細查四周。
“潑水祈天的祭臺在哪?”看了看院子倒是沒找到什麼關於祭祀的祭臺,因而問了句一旁的姜雲妨。
姜雲妨將他帶過前廳,來到後方的院子裡,那院子比較寬闊,遠遠看去,最前方有一個祭祀用的十層臺階,臺階之上正放着一口三張銅鼎,祭祀臺周圍四處散亂着黑色醬碗,卻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祭臺周圍用圓形的湖水環繞,湖面之上通了四道相對的石橋,格局雖不氣派,看着也讓人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然而如今的湖水變得渾濁,顏色發黑,看着死氣沉沉。連同湖水中的蓮花都已枯萎,隱隱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本就沒有多少日子,現在的樣子卻像是荒蕪了十年的樣子,只是這些都是百姓鬧事的時候肆意破壞的。
葉謙擡手抓了抓眉心,看起來有些苦惱,腳步蹲在一處石橋前,將四周的場景全數收入眼簾,悠悠嘆息:“看這樣子,倒是可能是這裡的問題。”
說着邁開步子踏上石橋,徑直走過石橋,上了祭臺。姜雲妨緊接着跟上去,兩人立在了那口銅鼎兩側,而由於銅鼎過於高大,一邊還建了幾層小石階,直接連到銅鼎半身,方便向銅鼎內取水。
葉謙邁上那石階,伸長了脖子望向裡方,看了許久,眉頭也是緩緩凝了上來,似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她聽般開口:“這裡面的水很有問題,如果沒猜錯,這是潑水祈天用來喝的水吧?”
姜雲妨嗯了聲,目光沒有從他面上移開。
葉謙收回脖子,目光還是定格在銅鼎中黑黝黝的水面上,右手卻伸向姜雲妨身邊的小侍童,沒有說話。小侍童彷彿洞悉了他的想法,蹲下身子,打開藥箱,在裡面找出一個布帶卷,熟練地打開,在裡方取出一個繡花針般長的銀針,卻比繡花針還要纖細
取出之後,直接放到葉謙手中,葉謙握住那銀針,彎下身子,將手伸向那水中,久久等拿出來時,那銀針針尖都黑了一半。
姜雲妨和葉謙同時驚愕的瞪大眼眸,侍童最先驚呼:“師傅,是劇毒啊。”
葉謙凝着眉頭,從上方跳了下來,手中的銀針始終沒有放下。侍童趕緊從藥箱取出一個手掌大的黑色的鐵鉢遞到他面前。葉謙將銀針放到鐵鉢中。再接過侍童遞過來的白色手絹,擦拭着手上的污漬。
“這水可知是在何處打的?”葉謙問。
“後山排上來的水,相對河流是上游。”姜雲妨回答。
之後幾人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後山山頭,下方龐大的建築正在不停的工作,因爲徐徐風力,嘎吱嘎吱的轉動着,隨着風車轉動,低窪的水被以遞減的方式推向上方。
那水源十分清澈,且水源周圍的綠樹成蔭,茂盛青綠,很是悅目,透着生機勃勃的氣息。
葉謙與現在山頂,只是往下一望,便可以篤定:“這裡的水很乾淨,”頓了頓,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姜雲妨,卻見她悠長的目光望向那下面吱呀吱呀轉動的水車出了神。
雖然半邊容顏被黑色的面紗遮擋,那清冷而又異光灼灼的眸子卻依舊引人矚目。
“你還沒告訴我,這一次你打算怎麼做?”不由得面色凝重了起來,終於問出他來到這裡後最想問的話。
昨日當他看見姜雲柔的那一刻,震驚了一番,但是當他看見她以往的婢子都伺候在她身邊後,他便知道她現在有足夠的證據將姜雲柔扔下馬,可是她還是遲遲沒有動作。
姜雲妨輕輕瞌上眼瞼,灰濛濛的天色,將她那完美的側顏輪廓勾勒的有些模糊了。久久她緩緩睜開了眼,淡淡開口:“快了,那個契機快了!”
葉謙心裡說不出的感覺,此刻的姜雲妨果真還是以往那個冷冷清清的人,始終將自己的真實情緒隱藏在心底,她的想法誰也看不透。
他沒有說話。姜雲妨側過身子,明如皓月的雙眸淡淡的掃過他,那眼神如同清水洗滌了他的心靈,胸口猛然一窒,雙手不由得握緊。
侍童輕咦了聲,略有些詫異的看着自家主子緊握的手,再狐疑的看向姜雲妨,心裡咕噥。
“這次事情結束我會履行諾言,但是……”頓了頓,步子微微向姜雲妨靠近一步,高出她半個頭顱的臉往下輕沉,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瘟疫的事若是我解決了,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聲音驀然變得嘶啞,乾淨的眼半眯而起,深深的望入那片拒人千里的禁地。
姜雲妨眉眼跳動,受不住這人迎面鋪來的氣息,雖然很是清新,卻夾雜着壓抑,而後忍不住後退一步,卻沒能移開目光。
“救人本是行醫之本,你這是討價還價嗎?”
“別人的性命與我何干?”葉謙挑眉,突然嗤笑出聲。姜雲妨吃癟,別過目光,嘴角抽出。
當初帶回這小子的時候怎麼沒摸清他是這種性格的人?也不知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是好是壞。
但是爲了嫂嫂的眼睛,她也是豁出去了。
“罷了,你若解決了瘟疫,我便許你個願望,”搖了搖頭,又看向他,眯了眯眼,眼裡散發着詭異的笑意:“只是你可要小心了,這堆子人可不是你能招架的!”
話落,不給他深思的機會,轉身而去。
葉謙聽得一頭霧水,他也不小了,怎麼方纔有種被人當成小孩子後的輕視感呢?反應過來時,姜雲妨已經走遠,葉謙連忙叫呼呼的追上去。
“你去哪?”
姜雲妨差點沒忍住白他一眼:“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去看看病人,找找方法,每耽擱一分時間,死的人就越多。”話落腳步更加急促。葉謙拿她沒辦法,慼慼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