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想着,謝子安這麼請罪,他既不能責罰,也不能寬恕,他原打算先責備太子,把謝晚晴受傷被關押的事情糊弄過去,再借由謝子安闖入東宮威脅太子之事拿出來說事,所謂一過抵一過,這事兒就可以平息了。
但是沒想到謝老夫人卻先下手爲強,和他採用了一樣的戰術,目的卻是先壓下謝子安的罪過,再來跟他提謝晚晴的委屈。
這樣一來,就等於把兩件事割裂開來,太子還是難逃懲處。
最重要的是,他還摸不準崔老夫人對此事到底是什麼看法,是打算大事化小還是借題發揮?
皇帝和崔老夫人對視着,互相都在窺探對方的心思,可是兩個人都是老人精,怎能輕易就被人看破?
皇帝輕咳了兩聲,道:“子安,你可知錯?”
“臣知錯,請皇上恕罪!”謝子安也很順從,卻並不開口提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皇帝道:“威逼太子,在東宮出言不遜,這可都是大罪!”
“臣只是一時情急,當時妹妹下落不明,臣實在擔心妹妹的安全,纔會言語失當!”謝子安道。
皇帝問:“即便如此,也不該對太子不敬,要知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臣知錯!”謝子安也本座爭辯。
皇帝道:“嗯,你既然知錯了,朕也不責罰你,只是以後這樣的錯可不能再犯,太子縱然有錯,自然有朕去管教,你們這些做臣下的,可不能冒犯,否則還太子的威嚴何在,天家的顏面何存?”
皇帝想着,先施以威,再來談太子的錯,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崔老夫人閉嘴了。
沒想到此時謝晚晴卻開口道:“請皇上容臣女說話!”
“謝晚晴,你的事情待會兒再說,現在在說你哥哥的事情!”皇帝不傻,自然不能讓謝晚晴在此時開口,否則他接下來可怎麼堵住他們的嘴。
謝晚晴露出委屈的神色,看了看崔老夫人,道:“外婆……”
崔老夫人搖搖頭,道:“子安,還不謝過陛下恩典!”
“子安謝陛下不罪之恩!”謝子安伏地叩首。
皇帝點點頭,道:“好,太子,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軒轅明跪在地上,顯得很尷尬,道:“父皇……”
皇帝這才道:“起來吧!”
軒轅明站起來,看着謝子安,道:“子安護妹心切本宮能理解,但是本宮一再勸阻你不要輕舉妄動,奈何謝子安他還是一意孤行,本宮纔不得已召集了弓箭手,以防他對本宮施暴!”
“臣並沒有意圖對殿下施暴,我單獨進入的東宮,身上並未攜帶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如何敵得過東宮的如雲高手?”謝子安冷靜地道。
軒轅明道:“就算你沒攜帶兵刃,也不代表你沒有對本宮下手的機會,當時你離得那麼近,若是對本宮意圖不軌,本宮不得不防!”
“我只是要求殿下放過我妹妹,並沒有別的舉動,甚至多未曾和殿下的護衛動過手!”謝子安辯解道。
軒轅明冷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你有沒有想動手的打算,當時本宮可
是看着你兇相畢露,着實讓人心驚呢!”
謝子安拳頭握了握,知道軒轅明是故意要激怒他,倒也沒有上當,反而道:“臣不是無法無天之人,自然知道犯上是何等大罪,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會爲家人着想!”
崔老夫人道:“這一點臣還是相信子安的,他雖然有些衝動,但畢竟不是沒腦子,更不是肆意妄爲之徒,絕不敢有犯上之舉!請皇上明鑑!”
皇上只好開口道:“這是自然,子安這孩子朕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性子是倔了點兒,但是絕不是個枉法之徒!”
軒轅明這才閉了嘴,皇上又道:“明兒,還不給謝小姐道歉,這件事朕絕不包庇你!”
軒轅明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道:“謝小姐,本宮當日喝了幾杯酒,一時糊塗,有所冒犯,還請小姐莫怪!”
謝晚晴看着皇上,道:“皇上,請容臣女說話!”
“你有什麼就說吧!”皇帝料想謝晚晴也不會故意爲難太子,這對她沒有什麼好處。
謝晚晴還沒開口,外面又響起了通傳聲。
“皇上,血衣衛藍晉求見!”皇上的近侍進來稟報。
皇上皺了眉頭,道:“他這時候來做什麼?不見!”
“藍大人說當日在破廟抓到的刺客已經招供了!”近侍只是如實稟報。
謝子安看了一眼崔老夫人,這件事他早已和崔老夫人說過了,當日有人派刺客捉了謝晚晴,還與他纏鬥了片刻,這件事是太子主使的。
皇上聽了,臉都要綠了,剛要開口呵斥,卻被崔老夫人搶先一步道:“原來是這件事啊,皇上,臣也聽說了,當日上林宴結束,晚兒和子安被此刻行刺,幸而血衣衛的人相救,才得以倖免,臣也很想知道這些刺客到底是誰指使的!”
皇上臉色十分陰沉,道:“凌霜,今日只談家務事,這件事就容後再說吧!”
“皇上,事關兩位外孫,更何況晚兒和子安也算是皇上的晚輩,自然也是家務事!”崔老夫人偏偏不肯相讓。
皇上眯起眼睛,盯着崔老夫人,眼神不善,大有隨時可能暴怒的傾向。
崔老夫人也毫不畏懼地與皇上對視,畢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千軍萬馬都沒讓她低下頭,更何況只是皇帝一個人的威嚇。
她若輕易地妥協,就不是當年和落華夫人並稱“無敵雙英”的嶽凌霜了。
皇帝的聲音沉甸甸地,道:“凌霜,你這是在逼朕麼?”
“臣不敢,臣只是關心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到底得罪了何方神聖,竟然勞動他派刺客行兇!”崔夫人依然堅持着,她不能容忍皇帝一再爲了袒護太子就將他人的性命當成草芥。
他皇帝的孩子是寶貝,她的外孫難道就是乞丐不成?
皇帝陰沉着臉,道:“這件事朕會給謝家一個交代!”
“臣不需要皇上的交代,臣知道太子不喜晚兒,晚兒也擔當不了太子妃的重任,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將太子和晚兒的婚事就此作罷,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崔老夫人到底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她也不求皇帝責罰太子但是她最後還是
堅定地選擇了替謝晚晴退婚。
皇帝袒護太子,太子驕縱跋扈,這樣下去,謝晚晴哪裡還有好日子過呢?
雖然她也重視崔謝兩家的名聲,也擔心謝晚晴以後的婚事,但是這也不能讓她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要將外孫女推下去。
皇上震驚地看着崔老夫人,他沒想到崔老夫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凌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婚事怎能說退就退?更何況晚兒也到了年齡,若此時退婚,恐怕對她更加不利吧?”皇帝認爲,退婚對謝晚晴來說是弊大於利的,崔老夫人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崔老夫人卻道:“皇上,臣正是知道此事不宜再拖,纔在此時提出來,希望皇上恩准,太子年輕,身份貴重,必然有更好的選擇,至於晚兒,臣自會妥當安置,絕不會因爲退婚之事影響太子和皇上的聖明!”
話雖如此,但是外面對太子的負面消息沸沸揚揚,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甚至有些小道消息更是將太子私下裡的風流和暴虐描繪的繪聲繪色。
皇上對這些可不是完全不知道,所以他更不願意讓太子和謝晚晴退婚,因爲一旦退婚,那就等於默認了那些對太子不利的傳聞。
“凌霜,此事朕不能答應,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更何況太子的親事關係重大,朕決不可草率行事,你要理解朕!此時退婚,對太子,對晚兒都是大爲不利的!”皇帝一副爲大局着想的樣子,臉色沉重地道。
崔老夫人看着謝晚晴,竟掉下老淚來,道:“皇上,難道你非要逼死臣的外孫女麼?羽然死的早,她沒有母親庇護已經是可憐了,你看看她的頭,那麼大的口子,幾乎深可見骨了,昨日臣見到她的時候,她發着高燒,昏迷不醒,若不是子安及時將她帶出來,興許……”
皇帝震驚地看着崔老夫人,他難得見到崔老夫人落淚,那個曾經時時不肯服輸,在戰場上都要和男子一較高下的嶽凌霜,如今竟然在他面前老淚縱橫。
皇帝的心裡不能說不震撼,可是短暫的錯愕過後,他還是想到了自己的“大局”。
“朕知道晚兒受了委屈,朕也訓斥過太子了,他以後絕不敢再欺負晚兒,否則朕也不會饒他!”皇帝瞪了一眼太子,示意他趕緊配合自己說話。
太子早就得了皇帝的指示,雖然百般不情願,但是也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只好上前道:“崔老夫人,請相信本宮,本宮真的是喝多了,纔會一不小心誤傷了了謝大小姐,往後絕不會再做這樣的糊塗事了!”
“一不小心?那爲何事後不給晚兒請大夫,反而將她關到柴房裡,任由她的傷口流血,她被從東宮帶出來的時候,頭髮和衣服都被血染得溼漉漉的,高燒不退,幾乎送了半條命!”崔老夫人哪裡能相信太子的鬼話呢。
太子聽崔老夫人之意,對他還是諸多責備,這纔不高興地道:“她現在不是好好的麼,跪在這裡半天也沒有吭一聲!說什麼送掉半條命,也太誇大其詞了!”
此話一出,連皇帝都愣住了,崔老夫人的眼淚也停了下來,謝子安皺着眉頭,怒火在眼裡躍動,只有謝晚晴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