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笑着唾了一口,以手上的絲巾掩面笑道:“如此辛苦頂了這麼大的太陽走來就是爲了來取笑我?既是如此,尊駕還是請回吧!”
一時兩人相視而笑,蘭妃親熱的拉着子靜在塌上坐了,看了看她的氣色由衷道:“其實你原本身子就不好,何必跟他置這等閒氣?陛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子靜聽得她這麼一勸,便笑着回了一句:“是啊,置的什麼閒氣呢!其實你今日能來也好,我也索性把話給你說明白了。陛下對我也就這樣了,以後,不必再提這話。”
蘭妃一聽之下頓時失色,她抓了子靜的手急急問來:“什麼叫就這樣了?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子靜嘆了口氣,對玉梅說:“蘭兒,還不快去給蘭妃奉茶過來?一會我們還要去御花園散步呢!”
玉梅應了一聲立馬就掀了簾子出去,蘭妃依舊是直直的看着子靜,有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對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女並不瞭解。
她的眸子清冷,有種隱下的銳利藏在其中。她抿了一絲微笑,臉上卻連半分笑的暖意也沒有——她不像是在自己面前刻意說謊,那種眉宇間的決絕,倒像是真的要看淡此中的一切,包括,她與帝王之間的那份情緣。
自己還能再說什麼?若是他們自己放手了,不願糾纏了,旁人的話又起的了半分作用?蘭妃這時覺出自己與她的不同來了,平生自負也是才女,出身家世亦不算微賤,但此刻比來,她卻發覺自己不能同子靜一較長短。
她做不到像子靜這般愛恨分明,決絕毅然。於她來說,愛一個人便意味着一生的癡心相負,不論這個人最後是不是讓自己受傷絕望。對她而言,愛了便是意味着不能回頭,沒有轉身的機會——其實,這後宮中絕大部分的女人,都只能安守於這樣的命途。
子靜將頭偏向殿外的天空,窗外碧空如洗,有開到荼蘼的花兒在高高的枝頭墜落下地。風兒吹來,便卷着上了半空一起飛舞……她癡癡看着許久,只覺心裡漸漸起了一陣一樣的寒流,不是痛,而是遲鈍的麻木,極細的一線線,繞上來,繞上來,麻痹的纏繞着,連心都像是裹上一層厚厚的繭。
其實決絕,亦是需要付出常人所沒有的耐力的。忍得住痛,咽得了那鑽心的黃連苦,抵得過那繾綣思憶所帶來的一切溫情過往……但,若做得到這些,試問天下又有什麼可以難得到她呢?
子靜擡頭在蘭妃的鬢角拈下一片細小的花葉,對她溫然笑道:“蘭姐姐,外頭天氣這麼好,你難得得空來一次,我們一起出去御花園走走,可好?”
子靜如是笑着對蘭妃說來,那拈花的手指尚未放下。窗隙間日影靜移上來,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玉簪花,潔白挺直如玉,香遠宜清。她纖細的手中拈起一枝花來,柔軟細小卻精緻的花瓣拂過臉側,令人神思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