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逍陽搖搖頭說:“是兄弟又如何?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殺,兄弟算什麼?”
“那是他一直以爲,冷君陽不是他的兒子。”阿蓁寬慰了他,但是,她自己也沒有把握皇帝不會下殺手,畢竟他現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
自從見過旌德皇后回來之後,阿蓁便一直沒見過他,聽平天銘說他已經沒有繼續治療了,倒是讓李元子繼續下之前的猛藥維持生命,這種藥讓他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但是阿蓁知道,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他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但是,他會抱着穆潼或者冷君陽一起死嗎?
阿蓁不敢冒險,想了想,她對冷逍陽說:“他們現在可是在御書房?”
“是的,剛進去不久,你快去看看。”冷逍陽說。
“好,你不要着急,留在這裡等我。”阿蓁吩咐完之後,便風風火火地往御書房趕過去。
春意和沈路兩人一同守在御書房門前,兩人見阿蓁過來,連忙迎了上去,春意急得有些亂,使勁拉着阿蓁的手臂,“你來了就好,快尋個由頭進去看看什麼情況,剛纔命了暗衛親自端酒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毒酒。”
阿蓁壓住她的手,輕聲道:“不要着急,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我來了,要跟她說三途河的事情。”
春意哦了一聲,連忙轉身便上了石階,站在門前,她高聲說:“爺,粵南縣主來了,說是有關三途河的事情要跟您說。”
“進來!”門裡面,幾乎是即刻便回了話。
“是!”春意鬆了一口氣,馬上對阿蓁說:“你快進去。”
阿蓁推門,低眉順眼地走了進去,走了幾步之後微微擡頭,見皇帝坐在御座上,神情冷峻。
在堂下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名青衣男子,男子帶着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光溫和,望着阿蓁。他旁邊的茶几上,擺放着一個描青花滾金邊白瓷酒杯,杯中的酒是滿的,應該還沒飲過。
阿蓁的心略定,上前行禮,“阿蓁參見皇上。”
“快說,三途河那邊出了什麼情況?”皇帝急問道。
這話本是阿蓁胡謅的,但是如果跟他說三途河一切安好,剛纔貿然闖入豈不是有欺君之罪?
她擡起頭,道:“皇上,我今日早上起了一卦,第3卦水雷屯(屯卦)起始維艱,是下下卦。象曰:風颳亂絲不見頭,顛三倒四犯憂愁,慢從款來左順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這是什麼意思?下下卦?”皇帝臉色一變,“是不是旌德有危險?”
阿蓁沉聲道:“皇上,立春之後,大地冰雪漸漸消融百水匯流,濘口處水位會湍急很多,水位上升,忘川的鐵蛇經歷了一個冬日,會順着水流下三途河,餓極了的鐵蛇,會不顧一切地襲擊靈魂,所以,我擔心旌德皇后熬不下去。”
阿蓁此話,純屬虛構,在陰間,哪裡有什麼寒冬春日?水位也和人間沒有半毛錢關係。所幸的是國師和陳天師不在場,否則,當場就揭穿了她。
不過阿蓁也不擔心,因爲,在皇帝心中,
她比另外兩位都要高深,她的話就是真理,就算是瞎說的,也是真理。
皇帝聽了此言,眉心蹙起,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那,依你之見,該如何?你那日不是知道龍女的下落了嗎?怎麼不去找她?”
“皇上,雖然我知道龍女的下落,但是,她避而不見。”阿蓁有些無奈地說。
當日,判官在她手心寫了一個地方名,竟然是定國公府。
阿蓁去了幾次,都分辨不出來哪個是龍女,而龍女也避而不見,或者說龍女的僞裝太高明瞭,她沒能找出來,這讓她覺得很沮喪。
她知道龍女到二十五歲,模樣不會再變,也不會蒼老。
府中所有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子,她都留神觀察過,並無異樣。
幾日之下,她一點收穫都沒有,每日去陪雲清嫵坐幾個時辰,倒是跟以前伺候雲清嫵的老嬤嬤混熟了。
“那如今如何是好?”皇帝問道。
阿蓁攤攤手,“只能是再等幾日了。”
阿蓁覺得龍女始終是會出來相見的,相信龍女也知道她在找她,但是她沒有離開京都,證明她是在觀察自己,便讓她多觀察幾日吧,龍家和毛家之間有淵源,相信龍女也會幫這個忙的。
阿蓁看向穆潼,故作不知地問道:“這位大人是?”
穆潼站起來,拱手道:“這位想來就是近日在京城名聲大噪的粵南縣主吧?在下穆潼。”
“原來是淮安候!”阿蓁神色怔了怔,彷彿不知道他入了宮。
“縣主聽過在下?”淮安候也似乎有些怔愣。
“聽過,只是一直無緣得見。”阿蓁道。
兩人都是好戲的人,一來一往地說着,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
正說着話,便聽到沈路在外面高聲喊道:“皇太后駕到!”
皇帝看了阿蓁一眼,眸光又淡淡地掃過穆潼的臉,然後起身出迎。
沈路領着皇太后與蘇嬤嬤進來,她身穿一襲黃色綢緞鳳袍,搭配紅色狐狸毛披風,裙裾曳地,頭髮梳理得貼服不起一絲毛躁,面容威嚴,一路進來的時候,眸光如電,掃過皇帝的臉。
“母后來了!”皇帝含笑走過去,眼底卻並未一點笑意。
穆潼跪在地上,“臣參見皇太后!”
阿蓁也行禮,“獨孤蓁參見皇太后!”
皇太后快步上前,扶起穆潼,“起來,不必多禮。”
穆潼站了起來,不着痕跡地抽回手,謙恭地站立一旁,“皇太后鳳體可安康?”
皇太后凝望着他,“好,哀家一切都好。”
她身子微微前傾,望着他,“你可好?前些日子聽聞你病了,如今都無礙了吧?”
穆潼微微一笑,“謝皇太后惦記,臣很好,之前也不過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早就痊癒了。”
皇帝站在旁邊,看着兩人親切地互相問候,眼底的寒意逐漸加深,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只緩緩地走回御座上,右手放在御案上,嘴角有些諷刺的意味。
阿蓁從他的眼底,看出了嫉妒和
恨意,她心底嘆息一聲,希望皇太后能夠注意些分寸,她如今越是維護穆潼,皇帝便是越痛恨穆潼。
但是顯然皇太后精明瞭一輩子,始終因爲對穆潼的愧疚而矇蔽了理智,她與穆潼敘話之後,眸光一閃,盯着皇帝,“皇帝找淮安候入宮,不知道所爲何事呢?”
皇帝微微一笑,“朕與淮安候許久沒見,想邀他入宮相聚,這個理由足夠嗎?母后!”
皇太后眸光掃過穆潼旁邊茶几上的酒杯,移步過去,端起酒杯聞了一下,眸光有些冷峻,“雄黃酒?”
“這是淮安候最愛的酒,母后不知道?”皇帝脣角有一絲譏諷。
皇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道:“知道,只是,這雄黃酒味道大,容易掩蓋了其他的氣味,例如,毒藥的氣味,這宮中人心險惡,淮安候長期在外,他的世界單純,並不知曉那麼多陰謀詭計,還是喝些清淡的酒爲宜。”
說完,她把酒杯交給身後的蘇嬤嬤,吩咐道:“換桂花陳釀過來。”
“是!”蘇嬤嬤接過酒杯,疾步便出去了。
皇帝冷冷一笑,“母后是什麼意思?是說朕要對淮安候下毒嗎?”
“皇帝多心了,哀家不是這個意思,”皇太后盯着他一笑,“不過是皇宮之中,人心險惡,也不知道有沒有歹人混了進內,還是謹慎些爲好,再說,淮安候雖說也是我們的淮安候,可也是淮國的淮安候,注意一些總是沒錯的。”
阿蓁看着皇帝額頭的青筋微微跳起,不由得對皇太后此舉很是失望,兩個都是她親生的兒子,而她因爲愧疚想要補償一下,無可厚非,但是不能做的太出面了。
其實皇太后她認爲皇帝已經全無良心,畢竟,對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母親都可以下狠手,他還有人性嗎?她這樣匆匆忙忙地趕來,是怕他對淮安候下手,而且,她也相信他是要對淮安候下手,所以,說話之間,便夾着怒氣,更是沒半點顧忌了。
阿蓁知道自己該說一句話了,她覺得,或許,有些事情戳破了,對大家都好。雖然痛是痛了些,可事情攤開來說,總比現在你猜度我我猜度你要好得多。
到時候,該斷胳膊的斷胳膊,該挖心的挖心。
她站前一步,道:“其實,皇太后也不必擔心,畢竟皇上與淮安候乃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是手足,就算有人想害淮安候,皇上也一定會阻止。”
她說完,走到淮安候身邊,看着茶几上那一個酒壺,酒壺只倒了一杯酒出來,還有大半壺酒,她拿起來仰頭就喝了下去。
酒喝完,她放下酒壺,意猶未盡地道:“好酒,就是少了點。”
在場的氣氛很奇詭,或者說是僵冷,三雙眼睛六道光芒盯着她,尤其,她最清晰能感受到皇太后那雙近乎凌厲的眸子。
“縣主說話,越發的沒分寸了。”皇太后到底是按捺不住,冷冷地說了出來。
阿蓁擡起頭看着她,嘴角含了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皇太后何必繞着圈子說話?直接指責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便是了,只是,我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