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光,倏然如利箭般射向大喬,大喬愣了一下,這丫頭和原先是大有分別啊,看來,真如珊兒所言,攀上了平南王妃,便以爲自己飛上枝頭了。
她正欲出言再侮辱阿蓁,卻聽到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悠悠地傳來,“我怎麼聽說的版本是獨孤夫人梁氏嫉妒蕭靈兒,故意下了迷藥陷害蕭靈兒誣陷她背夫偷漢?”
衆人一怔,循着聲音尋過去,看到路旁掛着花燈的一株大樹上,坐着一名紅衣男子,他手中提着一壺酒,看樣子已經喝得半醉,臉色泛紅。
阿蓁也看了過去,縱然見慣了無數俊美男子,卻還是被他的妖孽容貌震懾了一下。
眉濃如墨,皮膚白皙比起女子絲毫不遜色,烏黑的眼珠在花燈的映照下泛着一抹流光溢彩,像兩丸流動的水銀。五官精雕般完美,嘴脣微微勾起,有一抹慵懶的笑意,長髮隨意地用絹帶束於身後,衣裳領口開得很低,脖子的幾乎像是抹了一層瑩潤光澤。
“桃花王爺?”
有人認出了他,隨即喊了出來。
阿蓁聽到身邊有些人在低聲問桃花王爺是誰,便即刻有人低聲回答:“桃花王爺你的不知道嗎?他叫冷逍陽,是皇上的第四子,被封爲逍遙王爺,因人長得漂亮,性格又是極爲風流,被人稱爲桃花王爺。”
原來,竟是冷君陽的弟弟,阿蓁又擡頭看他,見他輪廓與冷君陽果真有幾分相似。
他閒閒的眸光轉向阿蓁,一臉促狹的笑意地對着阿蓁吹了吹口哨,此舉無疑就是挑逗的意思,但是,沒有人覺得他的舉動下流,相反,他不羈狂狷的神情卻讓一衆少女爲之失神傾心。
其中,包括了獨孤珊獨孤意和大喬,其實也難怪,深閨小姐,哪裡見過什麼男人?每日對着家中小廝家丁,長相可謂是奇形怪狀,難得見到一位神仙般俊逸倜儻的男子,又是這樣尊貴的身份,不丟魂才奇怪呢。
小蓮不安地對阿蓁道:“這位王爺雖說出言爲小姐解圍,只是怎地又做此等下流的舉動?”
阿蓁衝逍遙王爺微微點頭,低聲對小蓮道:“走!”
桃花王爺的出現,沒有人再記得大喬剛纔說了什麼,話題也成功地轉移了,阿蓁不願意再留在這樣是非的地方,領着小蓮潛入人羣,走了。
離開人羣之後,阿蓁道:“我們回去吧。”
小蓮雖然有些依依不捨,但是經過剛纔的事情,也有些意興闌珊了,便道:“好,回去!”
一路回去,人影漸漸稀疏,這不是最繁華的地段,自然沒有什麼人行走。
小蓮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剛纔放水燈的時候,她不小心沾溼了衣裳,被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冷了。
這樣大熱的天氣,溼了身子最容易感冒,阿蓁讓她脫下溼噠噠的外裳,脫下自己的外裳給她。
小蓮連忙推卻,阿蓁卻以命令式的口吻道:“穿着,你病了誰來伺候我?”
小蓮感激地看着阿蓁,“七小姐對婢子真好,婢子一定會好好伺候七小姐,報答七小姐的。”
阿蓁失笑,笑完之後,又覺得
有些心酸。
小小的恩惠,甚至算不得是恩惠,卻能讓一人感動成這個樣子,不是小蓮的問題,而是這個時代,這個社會,對底下層的人這樣的苛刻,她的教育和這個社會對她的影響,讓小蓮覺得她以小姐之尊,給自己穿一件衣裳是莫大的恩惠。
沒有平等,也求不得平等,因爲這個社會是這樣的。
阿蓁知道,小蓮的命運,以後也會是自己的命運,要找出路,只有抗爭。
“小姐,我肚子有些疼,我找個茅廁!”走了幾步,小蓮皺着眉頭捂住肚子道。
阿蓁想起她剛纔吃了幾串糖葫蘆,連她吃了兩口的那串都要過去吃了,便道:“糖葫蘆吃多了吧?快去,我在這裡等你。”
小蓮貓着腰飛快地跑進了小巷,小巷幽深寂靜,沒有人行走,只有狗在門口溜達,見有陌生人進來,一陣亂吠,嚇得小蓮一路狂奔進去。
阿蓁倚在巷口的大榕樹下,任憑微風吹拂她的臉,大榕樹是孤魂野鬼聚集的地方,踏入七月,大街小巷的孤魂野鬼便多了起來,因今夜京城花燈滿掛,照得京城大街仿若白晝,孤魂野鬼皆不太敢出動,至少,子時前是不敢觸動,怕撞着幾個有煞氣的人。
而這條街,只有稀疏的幾盞花燈,連照明都不能夠,便成了孤魂野鬼凝聚的地方。
孤魂野鬼中,少不了是有調皮的,見阿蓁大晚上的孤身一人在此,便起了調戲的心。
阿蓁道行已經到了可以收斂自如的狀態,莫說孤魂野鬼瞧不出來,就是有道行的法師都看不出她的身份來,看外表,她就是一名弱質纖纖的女子,一名稍有些姿色的弱女子。
“我們現身,嚇唬她。”
“好啊,好啊,我要給她看我吊死的模樣。”
“你這樣會嚇死她的,只現身就嚇得她夠嗆的了,你吊死的樣子我瞧着都心驚膽戰,還是不要。”
“什麼啊?你摔死的你不難看啊?我瞧着你一臉的血肉模糊,我也心驚膽戰了!”
阿蓁脣瓣勾出一抹淺笑來,能這樣輕易地把自己死亡的狀態說出來,證明他們的心中已經沒有芥蒂,大概是死了很久了吧。
她看着幾名孤魂野鬼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摔死的,吊死的,毒死的,一個個形狀慘烈,着實,大晚上的被一個弱女子瞧見,真的會嚇死。
他們吵來吵去,都忘記了初衷是要嚇唬她,吵鬧的聲音越發大了,鬧得阿蓁心中煩亂,她伸出手,往下壓了一下,道:“好了,別吵了。”
聲音倏然靜下來,衆鬼齊刷刷地看向阿蓁,一名身穿紅衣的女鬼伸出長長地舌頭,臉是漲紫色的,腳穿紅鞋,漂浮在空中,慢慢地飄到阿蓁面前,驚疑地回頭看了看,“她剛纔是跟我們說話嗎?我們都沒現身,她怎能看見我們?”
阿蓁心底失笑,不看她,只玩弄着手中的指甲。
紅衣女鬼又道:“怕不是跟我們說的,這是傻丫頭吧?自言自語的,嚇了我一跳。”
她的臉湊近阿蓁,臉上的紅筋紋路清晰,這該是吊死的時候血管充血,她雖然把舌頭伸了回去,
但是臉的顏色和死前的容顏還是不能改變的。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也湊到了阿蓁跟前,他的左臉有一個很大的窟窿,黑洞洞的,皮子乾巴巴地翻開,看到裡面白森森的骨頭,一些彷彿鼻涕形狀顏色的東西在窟窿邊沿,細細看去,似乎還有細小蟲子在蠕動。
他瞧了阿蓁一下,然後對紅衣女鬼道:“她看不見我們的,尋常人看到我,一定嚇暈。”
身後羣鬼都紛紛在附和摔死鬼說的話,紅衣女鬼也深以爲然,“確實,是瞧不見的,若瞧見我們還能維持這樣的平靜的神色,她的膽子一定比天還大。”
巷子裡忽然響起了狗吠聲,一聲比一聲急速,一聲比一聲高亢,阿蓁面容一變,急忙衝進去。
巷子深深,並非外面所看那樣筆直到底,其中彎彎曲曲,分兩條岔路,再分四條,狗吠聲戛然而止。
阿蓁憑感覺,往左邊走去,兩旁有瓜藤攀爬出來,牆身便染成了綠色,在一所白色的宅子前,她看到一條黑狗的屍體,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前面,就是一所茅廁,她踢開茅廁的門,已然沒了小蓮的蹤跡。
地上有一抹寒光,她蹲下身子撿起來,是小蓮小巧精緻的銀耳環。
身後,有陰風陣陣,她回頭,紅衣女鬼與爛面鬼跟來了,她沉下臉,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紅衣女鬼與爛面鬼一怔,飄到阿蓁面前,阿蓁的眸光正看着他們,視線沒有偏差。
紅衣女鬼叫了起來,“天啊,她看得見我們。”
阿蓁一把拉過紅衣女鬼,把耳環在她鼻尖上一晃,“感應一下,我的侍女去了往哪個方向去了?”
紅衣女鬼駭然,掙扎着要脫離阿蓁的掌握,阿蓁厲聲道:“快!”
紅衣女鬼怕得要命,瑟瑟發抖,“我法力低微,無法感應。”
阿蓁放開她,唸了一句咒語,空中頓時飄來許多鬼魂,在阿蓁頭頂上漂浮着,有光圈籠罩着他們,無法離開。
“誰看見我的侍女?”阿蓁沉聲問道。
有顫抖的聲音傳來,“被兩個大漢拖走,往醉月樓的方向去了。”
“醉月樓?”阿蓁眸光一寒。
“醉月樓是青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紅衣女鬼回答說。
阿蓁沉默了數秒,青樓?
“醉月樓逼良爲娼嗎?”阿蓁問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很怕阿蓁,聽她問話,也不敢不回答,“醉月樓看似不需要逼良爲娼,大把的人把自己的閨女往這裡送,但是,那些姑娘是否自願,可就不知道了,這裡每月都會添新魂,都是從醉月樓出來的,聽說,醉月樓對不順從的姑娘手段很殘忍,有些姑娘寧可死,也不願意接客。”
阿蓁沉默數秒,脣瓣微微勾起,一抹冷意在眼底浮起,“跟我走,正好是七月,來一場惡鬼大鬧醉月樓!”
既然大把的人把閨女送往醉月樓,那麼,醉月樓本身是不需要出來搶人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要把小蓮送往醉月樓,當然,小蓮可能是替死鬼,真正要被送入青樓的人,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