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山坡上吹了一會涼風,她跨馬下來,朝着燈火的方向走近了一些,便是聽到了些許的聲音來,這聲音隱隱約約,有些嘈雜,即使她的聽力再好,也無法從中辨別那熟悉的聲音來。
又佇立了良久,直到聽見不遠處整齊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柳蔓兒在軍營待過一段時間,知道他們應是軍營之中的巡邏隊,她生怕被他們發現,便轉身往回走。
回到客棧,那越青寧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張石泉則是坐在桌子前打着瞌睡,最倒黴的還是越青寧身後的那些侍衛了,可憐他們站了半響,此刻是覺得腿腳麻木,偏偏自己的主子沒有發話,他們也不能夠擅自離開。
儘管早已經入夏,但是這夜晚還是有些涼,客棧的門虛掩着,柳蔓兒推門進入,吱嘎的聲音便驚醒了客棧中的人,他們朝門外看來,見到是柳蔓兒,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你終於回來了。”見到柳蔓兒進來,張石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道:“我的姑奶奶,你快點讓她走吧,有她坐在我的面前,我這連睡覺都沒法睡。”
“你怕她做什麼?”柳蔓兒挑眉看了張石泉一眼,道:“我可是給你一個好機會,你得好好珍惜啊。”
說着,她也不理會張石泉,兀自往樓上去了。
帥帥也跟在她的身後一跳一跳的,張石泉不想要再伺候這越青寧,便站起身來,正打算走,突然衣裳又被人拉住了,轉頭,只見坐在他對面的越青寧擡起醉醺醺的眼,道:“今夜還沒有結束,你不許走。”
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了,醉酒的越青寧此刻也清醒了許多。
“我說你怎麼就跟我這樣一個糙漢子過不去了呢?”張石泉無奈的將抓着他衣襬的手撥開,道:“你還是快些回去吧,一個姑娘家家的,三更半夜還在這外面,像什麼樣子!”
“你知道我是姑娘!”聞言,越青寧騰地就坐直了身子,摸摸自己的臉,卻發現自己臉上的鬍鬚還在。
張石泉見她那略顯尷尬的模樣,也不多話,只伸手將她臉上的鬍鬚拉扯下來,道:“這假鬍子你都沒有貼正,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你今日碰到的是我老張,若是碰到別人可難保不會吃虧!”
“好了,好了,女人又怎麼了,你們東家不照樣到處跑?”
被張石泉戳穿之後,越青寧反而是不以爲意了起來,她揮揮手,道:“總之我答應過你們東家今夜要陪你一夜的,我願賭服輸,你可別想走!”
“你同她打賭,扯上我老張幹什麼?我要去睡覺!”張石泉說着就要往樓上走。
“不準!”越青寧一拍桌子,她身後的侍衛便上來了一人,攔在張石泉的身前,低喝道:“要睡就到這裡睡!”
“如果我不呢?”張石泉虎眼一瞪。
“那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這侍衛將手中的劍一橫,張石泉瞬間就焉巴了下來,道:“不準就不準,橫什麼橫,大不了我就在這大廳裡面睡了!”
說着他坦然的將兩張桌子合併,往桌子上一躺,也不顧衆人的目光,呼呼大睡了起來,越青寧見到他不說要走,復又趴到了桌子上。
張石泉其實根本就睡不着,他雖然是一個大老粗,但是在一羣帶着刀的漢子的監督下,是根本睡不着,因而裝了沒一會,便開始在桌子上翻來覆去。
約莫一刻鐘之後,他眼角瞥到樓上下來的那一抹倩影,唰的就從桌子上坐了起來,“你要去哪裡?”
“找地方玩去。”柳蔓兒昂首回答。
剛剛她回房間換了一套女裝,燈光下,她一身淺紫色的紗衣飄飛如仙,一頭烏髮如雲在頭上鬆散的挽了髮髻,剩餘的如同月華一般披散在肩頭,她側頭看過來的時候,眉目如煙,燈光的氤氳襯得她通身氣質縹緲決然,給人一種美豔不可方物之感。
張石泉覺得自己幾乎要看呆了去,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柳蔓兒已經往外面走去了,張石泉連忙跳下桌子跟了過去,道:“你一個姑娘家的,又突然做這番打扮,你要到哪裡去啊?”
“尋樂子去。”柳蔓兒再次回答了一句,依舊是往外走。
這落雁城跟別處可是不一樣,它晝夜不分,不同於其它的城池,這裡從來沒有宵禁一詞,即使是晚上亦是燈火通明,街道上人雖然少,但總有人馬來來往往,甚至依稀還能夠聽到不遠處的靡靡聲樂。
見到張石泉跟柳蔓兒都走了出去,越青寧也站起身來,追了過去,道:“哎,我不是說好了願賭服輸嗎?你們兩個要去哪裡啊?”
沒有人搭理她,顯然兩人都是沒有將這個賭約放在心上的,就偏生這越青寧還當了真,真是天真的可怕。
她本來還有些微醉,出門被這涼風一吹,瞬間便清醒了不少,她此刻對柳蔓兒十分的好奇,不由得跟在她的身後,她的侍衛自然是要跟在她的身後保護她的,一行人走在這街上,倒頗有些浩蕩的。
“越公子,我帶你去城外抓螢火蟲吧。”柳蔓兒突然停住了腳步,對着越青寧說道。
“好啊。”越青寧張嘴便答應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柳蔓兒是何用意,不過她帶着這麼多的侍衛,倒是也不怕。
柳蔓兒見她答應,便繼續往前走,走到城郊,她才找了一個空曠的坐下,越青寧此刻已經發現了對面草叢中的星星點點,她本想要去捉,但見柳蔓兒悠然的坐在石頭上,便覺得自己若是去捕流螢的話有些墮了身價,便也坐在了她的身邊。
“喂,你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去抓螢火蟲的嗎?”越青寧側頭問道。
“噓。”柳蔓兒將食指放在嘴邊,朝越青寧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雙眼定定的看着前方,越青寧也跟着看去,不一會兒,便見這草叢上面許多螢火蟲飛了出來。
“好美啊!”
她不由自主的讚歎了一聲,一隻一隻的螢火蟲忽明忽滅,如同星星一閃一閃,又如同一盞小小的燈籠,散發着氤氳的光,小精靈一般在草叢上紛飛,真是好看極了。
“你用了什麼辦法?”越青寧用手拄着腦袋側頭看向柳蔓兒。
柳蔓兒笑而不語,只是朝對面招招手,帥帥便從草叢中鑽了出去。
“原來是它呀。”越青寧知道了是帥帥驚擾了這些螢火蟲,便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了,“不過你家的寵物可真聰明,它是叫帥帥嗎?”
柳蔓兒沒有理她,她便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帥帥的頭,熟料帥帥卻炸毛一般的朝她呲牙咧嘴,越青寧卻並不覺得害怕,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從哪裡來,到這裡來幹什麼?”半響後,越青寧又問道,她好奇的看着柳蔓兒:“你這樣的女子,我比較少見。”
“你年紀還小,又能見過多少人,經過多少事。”柳蔓兒輕笑一聲,悠悠的說道。
“你可別小看我年紀小,我從小跟着我父親走南闖北的,我什麼事情沒有遇見過?”越青寧頗有些傲嬌的說道。
“那你倒是了不得。”柳蔓兒雖是誇讚,可話語卻是不以爲然。
越青寧見柳蔓兒一副不想要過多搭理她的樣子,反而是說的更起勁了,她道:“我爹從小帶着我走南闖北,最後在這落雁城定居,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在這落雁城還是有幾分面子的,你可知道,這落雁城城主我管他叫叔叔,對了,你來這落雁城幹什麼?要不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夠幫到你。”
“我只是一個過路人。”柳蔓兒微微一笑,道:“這落雁城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胡說,怎麼會不特別呢?這落雁城可美了,尤其是傍晚的時候,夕陽灑下來更是好看,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傍晚時分,坐在城牆上看夕陽了。”越青寧在這落雁城住了幾年,倒是對她頗有感情。
“是嗎?”柳蔓兒也不跟她多說,只是說道:“那你從前有來這城外看過這流螢嗎?”
“這倒是不曾。”越青寧搖搖頭,說道:“我爹不讓我過來,更何況,從前也沒人陪我過來,我若是知道這螢火蟲這麼漂亮,我肯定每天晚上都過來。”
她聲音清脆婉轉,悅耳動聽,柳蔓兒猜測她可能還不足十五歲,看起來,還是一個尚未出閣的小丫頭呢,今日自己也是無聊,竟然拿了人家一個小丫頭做消遣了。
“好了,螢火蟲也看了,你回去吧。”柳蔓兒從石頭上坐起來。
“你帶我出來看螢火蟲,就是想要我回家的嗎?”越青寧有些不開心的說道。
“不是,只是擔心你這麼晚還不回家,你家人會擔心。”柳蔓兒面目溫柔,同她說道:“今日貿貿然同你對賭是我的不對,你還只是一個小丫頭。”
她伸手將她臉頰邊掉落的一縷頭髮鋝上去,越青寧卻是覺得柳蔓兒有些瞧不起她,大聲的反駁道:“我纔不是不是小丫頭呢。”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反正我們要回去睡覺了,你若是還想要玩些什麼,明天再來找我吧。”柳蔓兒也不同她多說,只是往回走去,一邊道:“你明天來,我還想要你教我玩骰子呢。”
說到自己擅長的骰子來,越青寧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來,道:“那行,那我明天再過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