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蔓兒繼續往前走,翻過一座山,見了一塊平地,有一小河嘩啦啦的從這山澗流過,柳蔓兒捧了水喝了,覺得這水真是甜滋滋的,好喝極了。
甚至,她慢慢覺得,她肚餓的感覺就消失了,只是渾身有些累。
這溪水太清,也沒有看到魚,只能在溪邊的石頭上,休息一會,無聊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被這河水揉碎、分割成無數塊。
心中有些微後悔,今天自己怎麼腦子一發熱就往山上來了呢?真的是奇怪極了,可是仔細的回想,這山中的景象她好像有些眼熟,這條河她也記得這樣的清楚。
這個地方她絕對的來過。
那麼,是什麼時候來過呢?還是經常來過?
柳蔓兒想啊想,想啊想,終於想明白了,這不是從前她父親帶着她下山的時候,她來過這裡嗎?
說明,她家還在更深處的山上。
握草,那她家究竟是住在什麼地方啊?她這都走了一大早上,起碼走了兩個鐘頭,竟然還沒有看到她家,這哪裡是十里溝?分明是百里溝纔對吧。
可是既然這地方她這麼眼熟,要不要順着這熟悉的地方去看一看呢?
柳蔓兒站起身來,往山裡面看去,這裡一直都有路,說明肯定是有人來過的。
算了,順其自然吧,走着走着,說不定就翻過這座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呢,若是她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她就不回來了!
柳蔓兒賭氣的想到!
緩緩朝山上走去,這山間的空氣倒是不錯,景緻也不錯,就是莫名的有些駭人,在她這樣靈敏的耳朵裡面,蟲鳴鳥叫的聲音越加的清晰了起來,怎麼聽,怎麼的滲人。
尤其是,她好像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樣的,可是再細聽,卻是又沒有了。
這山裡面哪裡來的腳步聲?莫非是鬼魂?柳蔓兒回頭看了幾次,一個人都沒有,她覺得很奇怪,更加加快腳步朝山上爬去。
運氣不錯,終於在山上找到了一些可以吃的東西,是油茶樹的葉子,這個時候,有些油茶樹的葉子飽滿如同水果一般,在前世的時候,人們管它叫茶片,是可以吃的。
柳蔓兒見到這油茶樹之後,便鑽進了油茶樹林裡面,她眼睛明亮,雖然樹木影影綽綽,但是還是讓她發現了不少,往衣服上擦乾淨,嘗一片,水分很足,酸酸甜甜的,有點澀。
不過,也算是一種不錯的食物了,柳蔓兒摘了不少,一路上也總算找到了可以充飢的東西。
沒想到,這裡竟然也有油茶樹,只是可惜了,她這個橫財發不了,因爲這裡的人都知道茶油這種東西,柳蔓兒家如今實用的便是茶油,而且這茶油相對於豬油、花生油來說,茶油是最便宜的一種油。
暴殄天物!前世的時候,茶油的價格被炒到那麼高,可是在這裡,卻是這麼的廉價。
不過想來也的確是,在這裡人的眼中,這茶油樹又不用怎麼打理,這茶子又不能夠生吃,完全比不得花生,需要精耕細作,是一種金貴的農作物。
一邊想着這些,柳蔓兒從油茶樹林裡面鑽出來,然後繼續往前走去,可是卻根本就沒有發現猴子的蹤跡,她都已經翻過了一座山了,這座山也爬了快一半了,難道還要翻過這座山?
有些崩潰,可是還是得繼續往前走,不然的話實在是沒有臉回去,否則等下葉遠等人問她去幹什麼了,她怎麼回答?
就因爲這一點,柳蔓兒堅持了下來。
這一堅持,她便覺得這些路更加的熟悉了起來,好像,這地方,她完全就是來過嗎?
雖然柳蔓兒從前是傻,但是回家的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忘掉的。
她這本意是要去山上尋找猴子,結果,快走到自己的家來了?
遠遠地,好像是看見了炊煙了,好像,這山上真的有人家,那自己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呢?
柳蔓兒的心中又開始糾結起來了,到底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呢?那好歹是自己的家。
如今的柳蔓兒完全是將自己當成了這個地方的柳蔓兒,而且她有從前那個柳蔓兒的一切情感,否則的話,她的腳步怎麼會帶着她往這個地方來了呢?
明明剛剛一路上也有很多分岔路的,但是自己偏偏是往這條路走,而且慢慢的還來到了十里溝了。
柳蔓兒已經聽見雞鳴狗吠了,她真的走到她的孃家來了。
好奇怪的感覺。
腳好像是要生了根一般,頓在了原地,柳蔓兒實在是不知道應不應該進去,可是奇怪的是,她還在糾結的時候,她的腳步就已經帶着她往前走了。
這裡樹林茂密,每家每戶都住的挺遠的,家門前也都摘種了樹,因而也沒有什麼人發現她。
主要是因爲柳蔓兒一路上偷偷摸摸的,走的很輕,聽見聲音,她便馬上躲到了一邊,好像做賊一般,最後竟然避開了村子裡面的人,來到了自家的不遠處。
她有些佩服自己,竟然還找得到自己家在何處。
本來之前還有些緊張,可是站到自家側面的時候,她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了,並不如同葉遠家的四合院一樣,眼前出現的就是一排屋子,這屋子下面是石頭,上面是木板,屋子前面摘了一些樹,一些雞鴨仰頭挺胸在這屋子前面走來走去。
柳蔓兒看見一個穿着本色麻布的婦人從屋子裡面走來出來,她手上拿着一個笸籮,裡面裝了一些乾癟的秕穀,她嘴中學着雞叫,將這秕穀往地上一灑,這些雞鴨便撒開了腳丫子爭先恐後的跑了過來。
柳蔓兒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突然就轉身離開。
家中人都已經賣了,若是她回來的話,他們說不定還以爲她是被趕出來的,那樣的話,他們都會很難堪的,而且還要擔心會不會多一個人吃飯。
“蔓兒……”身後突然有人叫道,這聲音不可置信,又充滿着驚喜。
柳蔓兒的腳步一下子便頓在了原地。
“蔓兒,你是我的蔓兒嗎?”婦人的聲音有些顫抖,柳蔓兒聽到身後有些鋃鐺的腳步聲,轉過頭,看到一張老淚縱橫的臉。
記憶中,母親的年紀並不會很大,頂多四十多歲,可是實際上,柳蔓兒看到的婦人卻是太老,好像六十歲了一樣。
婦人手中的笸籮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她伸出手來將柳蔓兒摟在懷中,突然就哭的不能自已。
柳蔓兒木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蔓兒,你還沒有吃飯吧?來,孃親你給煮雞蛋吃。”半響後,婦人放開柳蔓兒,拉着柳蔓兒往家走。
柳蔓兒被她拉着,彷彿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能夠跟着婦人往家走去。
已經快到中午了,婦人在竈裡面咕嚕嚕的煮着東西,她讓柳蔓兒坐着,給柳蔓兒倒了一杯水,然後又在小竈上搭了一個小鍋,咕嚕嚕的在小鍋裡面煮着水。
又站起打開櫥櫃,從裡面拿出兩個雞蛋來,打在鍋裡面,然後從櫥櫃裡面拿出一個黑黝黝的罐子來,用一根調羹來使勁的在罐子裡面刮呀刮、刮呀刮,終於刮出了小半勺蜂蜜來,倒在水裡一起煮上。
“去年養的雞,剛下的蛋。”婦人笑着對柳蔓兒說道,“孃親誰也不給,就留着給你吃。”
柳蔓兒仍舊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卻看到有小姑娘縮頭縮腦的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可是柳蔓兒卻是記起她是自己的妹妹,已經八歲,跟葉荷差不大了。
她好奇的看着柳蔓兒,然後坐到她的身邊,拉她的衣袖,叫她,“姐姐。”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柳蔓兒剛剛覺得她任重道遠,有那麼的小孩子需要撫養,一轉眼,又多了一個這樣可憐的小妹妹。
看到她枯黃的頭髮,柳蔓兒雖然是沒有說話,但是卻莫名的有些心疼。
“來,吃雞蛋。”婦人將雞蛋端到柳蔓兒的面前,對她說道:“吃吧,去年養的雞,剛下的蛋。”
柳蔓兒記得這句話她已經說過了一遍,她的確很餓,這雞蛋用水跟蜂蜜一起煮着,芳香四溢。
身旁的小姑娘已經咕咚一聲嚥下了一口口水。
柳蔓兒怎麼都吃不下去,她坐着沒動。
婦人便將晚又往她身邊推了推,道:“蔓兒,你吃啊,以前你不是最愛吃了嗎?那個時候還跟你弟弟妹妹搶呢。”
她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來握住柳蔓兒的手,然後將勺子塞進她的手中。
柳蔓兒覺得她身體裡面,柳蔓兒的傻基因都復活了,她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呆愣愣的不說話。
不一會兒,一個乾瘦的男人走了進來,婦人連忙迎了上去,“當家的回來啦,你看,這是誰來了?”
她喜滋滋的說道,可是男人卻沒有理會她,只是走過來,看到柳蔓兒之後,他嘆了一口氣,“這丫頭怎麼自己跑回來了呢?”
婦人的熱情一下子冷卻了下來,她低聲的同這男人道,“這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在餵雞呢,就看到她在咱家不遠處,當時我看着她就猜想是不是咱家蔓兒呢,結果還真是。”
“回來就回來了吧,讓她在家住幾天,到時候我再抽空送她回去。”男人嘆了一口氣,道:“正好桂生、雲生他們都在高地主家做工,前不久倒是也得到了幾吊錢,你等下去里長家借些米來,給蔓兒做頓飯米吧。”
“哎,好。”婦人連忙答應,臉上也有了一些喜意。
“等下殺只雞。”男人將目光朝屋子外面一望,又說道。
“哎哎,好。”婦人臉上的喜意更濃,似乎是因爲男人還在乎自己的這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