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萱出的車禍和陳正的那一起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種說不清的關聯,當時方子萱開着跑車一頭撞在路上的一棵大樹上,除了她自己受傷,並沒有傷害到其他人。
雖然兩起車禍的時間跨度有十年之久,但陳正清楚記得自己出事時也是在那個路段,只是因爲新修了路,原來那棵大樹已經無影無蹤,但依稀就是在紅綠燈之下……
在這個空間重生的她,也許也意味着在自己原本的時空裡,她已經死去了,她不是神婆,想不出什麼辦法能夠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裡,但無論身在何處,她依舊抱持本心,無論是陳正,還是方子萱,不過都是一具軀殼而已。
如今再想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她有些厭惡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努力剋制自己的鄙夷,如果方子萱是她女兒,恐怕她真會忍不住掐死她。
無照駕駛加上醉駕和服食致幻藥品,這在向來板正的她看來簡直是無法接受,循規蹈矩了三十年,從小到大連紅燈都沒闖過一次,她甚至連叛逆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自然無法理解方子萱莫名其妙的少女憂愁。
當然整個方家對她的行爲也完全不能接受,好在方子萱有個當公安廳長的大舅舅,將這件事一力壓了下去,總算沒有釀成什麼大丑聞。
張雲雖然心疼女兒,也因爲方子萱之前重傷不省人事擔心難過了好一陣子,但自從她清醒過來後,這種感覺就漸漸淡了下去,只覺得方子萱給她丟了臉面,畢竟這件事不僅讓她成爲叔伯妯娌們口中的笑柄,更害得她被方老爺子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心裡難免對女兒也有些埋怨,除了前幾日來醫院比較勤以外,這幾日已經漸漸不再出現了。
方建霖是成日不着家的性子,聽說現在正和情婦在國外度假,對這個女兒他本就漠不關心,聽說她沒有生命危險更是不會回國探望了。
她還有一個同樣性情乖張的弟弟,姐弟倆的感情向來不睦,自然更不會來看她,因此住院這幾日來,除了張雲,她竟是一個家人也未見過,每日陪伴她的只有兩個不大盡心的護工。
經歷了最初的震驚氣惱,接受現實的她也平靜了下來,前世的她獨來獨往慣了,對方家的人又毫無認同感,自然不會有什麼傷春悲秋的情緒。
閒在病牀上無所事事的她拜託來送飯的保姆將她的課本帶來,無視保姆驚詫莫名的眼神,自顧自地翻看起來,方子萱和她的年齡差了六歲左右,用的教材和她當時的已經完全不同了,她不僅要適應一個初中女生的角色,更要適應現在的教學方式。
她自認不是個天才,也沒有什麼創造力,但在念書上卻還算是有天賦,前世家境貧困,白天上課晚上回家照顧病重的爺爺精打細算地勉強維持生計,還是能考上一個不錯的重點大學,正因爲她這個唯一的優點她總算是改變了自己今後的人生,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
保姆英姐是跟着張雲一起來方家的老人了,自然熟知這位小姐的脾氣,和家中的小少爺一樣都是個亂七八糟的性子,想來這一點也是隨了方建霖,小小年紀不學好,平日連課都懶得去上,成日在外廝混,大考小考從來都是墊底的,都快到期末了,課本還是嶄新的,難不成出了場車禍還會轉了性子?
方子萱是真轉了性子,捱到出院回家,二話沒說就把房間裡那一堆化妝品清了出來,十來歲的小姑娘成日在臉上濃妝豔抹,成何體統?
衣櫃裡那些衣物更是讓她臉色發青,盡是一些袒胸露乳傷風敗俗的衣服,最後除了校服之外,只留下幾套勉強能看的。
英姐眼神發直地看着方子萱穿着校服從樓上下來,規規矩矩地坐在餐桌前,雖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可她仍然覺得不習慣,自從出院後方子萱除了在家的睡衣,就沒有穿過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再配上因爲車禍而被剪短的頭髮,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她在方家幫傭這麼多年,這幾位主兒都不是會早起的人,男主人自不必說,一年回家睡的日子掰着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而女主人也是個不着家的,就算是半夜三更回了家,也常常一覺睡到中午,連早飯也省了,兩個孩子因爲要上學不得已早起,可也是能拖則拖,甚至乾脆就光明正大地逃課,這個時候方子萱的弟弟方子鵬依然在與周公相會。
英姐狐疑的目光在方子萱身上打了個轉,自車禍以後,她還真像變了個人,一下子變得老成持重起來,讓在這個家中和她相處時間最多的她有些不適應,不過和過去那個桀驁不馴的她相比,現在的她倒是更好相處。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孩子小的時候也還挺可愛的,可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難免也會有些心性扭曲,她在方家這麼多年,雖和方子萱談不上親密,可也並不是毫無感情的,照她看來她再像當初那麼胡鬧下去,就不僅僅是出個車禍那麼簡單了,怕是會真的出大事啊,好在現在的她總算是悔改了。
其實她當初又是何必呢?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換不回來父母親人的重視關愛,豪門之中親情淡薄,在豪門中做了一輩子保姆的英姐算是看透了,方子萱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也只讓張雲關切了幾天而已,更不用提她那個花花公子老爹了。
偌大的宅子在此刻顯得靜悄悄的,英姐看着方子萱自顧自地想着心事,餐廳裡只有微不可察的咀嚼聲,將餐盤裡的東西吃乾淨之後,她站起身對英姐道了個謝,才背起書包出門。
明明是十來歲的少女,也是很平常的道謝,可卻讓英姐有一種詭異的彆扭感覺,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最後只能歸結於她還不習慣這樣正常的方子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