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三嫂回來了,怎麼不坐呀?”從樓上走下一個明麗的婦人,風姿綽約,明眸善睞,一見到張雲就熱絡地迎了上去挽住她的手。
張雲僵了一下,臉色很不好看,方家的規矩大,長輩沒有賜座,晚輩自然不能隨便坐下,方老夫人明擺着刁難她,給她難堪,這個陳歌怎麼可能不知道?
陳歌裝作沒看見她難看的臉色,拉着她坐下,往方老夫人身邊一靠,就如母女一般親熱,“媽,您起牀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今天子萱子鵬過來,我這個四嬸還在睡懶覺,豈不是給晚輩看笑話了?”
這話要是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方老夫人定是要發怒的,但陳歌是她最喜愛的媳婦,向來視若親女,何況陳歌的聲音自有一番嬌軟甜糯,這種親親密密的撒嬌,非但沒讓方老夫人發火,倒讓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你這懶骨頭,這會兒倒是羞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賴在我跟前撒嬌,你侄兒侄女都笑話你呢。”方老夫人點了點她的額頭,“去去去,先把早餐吃了再來說話。”
“我知道媽心疼我呢,就讓子萱子鵬笑去吧,反正我就是個沒臉的,”陳歌嘻嘻笑道,瀟瀟灑灑地站起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張雲一眼,“三嫂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讓廚房加一道三嫂最喜歡的松鼠鱖魚吧?”
“不必了,你三嫂可是個大忙人,恐怕牌友們都催得緊了,能回老宅一趟都是在百忙中擠出的時間,我們這座小廟哪裡能給她這尊大佛留飯呢。”方老夫人依舊是連個正眼都不給張雲一個,話也是冷冷地哼出來的。
張雲又羞又惱,心裡恨極了方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和方老夫人作對,也裝作恭敬,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媽,您可別取笑我了,前段時間我大哥家的頌文剛從國外回來,我去湊了幾天熱鬧,來老宅少了是媳婦的不對,可真不是去打牌了,媳婦知錯了,您可就別攔着我盡孝道了。”
張雲的大哥便是如今的s省公安廳廳長,手握重權,張雲平日嗜好打牌,哪裡會真如她所說的成日往張家跑,此刻擡出她大哥,無非就是向方老夫人示威,她可是有靠山的。
她此話一出,方老夫人和陳歌立刻臉色微變,陳歌的家世遠不如張雲,她能得方老夫人青眼,不僅因爲她是方家小女兒方建蘭的閨中密友,還因爲她嘴甜會辦事,一個家世不顯,又處處以方老夫人馬首是瞻的媳婦,自然比張雲這樣的好拿捏。
方子鵬早就受不了大人們酸不溜秋的對話,趁着衆人不注意也不知跑哪兒玩去了,若換作以前的方子萱也定然會徑自上樓,可是現在的她自幼受最傳統的家教長大,長輩未命豈能私自離開?
十四歲的女孩子對眼前這三個女人的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恍若未覺,只是低眉垂眼地在一旁站着,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往事一幕幕閃過,記憶中的方老夫人和四嬸陳歌並沒有給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有疏離和冷漠,就像現在的她們一樣。
“一大早又在鬧什麼?”方老爺子帶着最看重的長孫從樓上緩緩步下,就見到髮妻一臉怒色地瞪着老三媳婦,兩個媳婦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孫女呆呆的站在一旁,立刻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方老夫人見他下來立刻站了起來,狠狠地剜了張雲一眼,便迎上前去溫柔體貼地爲丈夫理了理西裝領帶,輕聲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老趙約我打高爾夫,正好帶子誠去見識見識,中午不回來吃飯了。”方老爺子放緩了神色,看了一眼張雲和方子萱,略略點頭,“子萱子鵬今天過來了,爺爺現在還有事,晚上再找你們說話。”
張雲立刻面露喜色,方子萱恭聲應下,她的溫馴出乎方老爺子意料,面帶疑惑地看了看她,想起她之前的胡鬧,估計是害怕自己責罰才收斂了性子,眼中又有了不虞之色。
老三一家簡直就是一筆糊塗賬,上樑不正下樑歪,老三自小被慣得無法無天,結婚生子後也毫無收斂,一雙兒女小小年紀也跟着到處胡鬧,這些年老三媳婦過得也不容易,他對張雲並無偏見,甚至隱隱有些愧疚,畢竟張雲是自己逼着兒子求來的,在張老爺子面前他也保證過會好好對張雲,人家張家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嫁給自己這不靠譜的兒子,還要忍受婆婆三不五時的刁難,這日子容易嗎?
方老爺子暗暗嘆了口氣,轉向妻子溫聲道,“你這幾天不是老說悶得慌,今天老三媳婦也回來了,便由着她們媳婦幾個好好陪你說說話。”
方老夫人輕應了一聲,臉上雖沒有不情願的神色,方老太爺卻是知道自己老妻的性格,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才帶着方子誠出了門。
方子萱性格古怪,前世都交不到什麼朋友,更不用說如今以一個成年人的靈魂活在小女孩的身體裡,自然不會對那些小女孩喜歡的東西產生興趣,更不用說有什麼共同語言了,在學校裡是一個朋友也無,每日獨來獨往忙於唸書,到了放假突然閒了下來,又不需要如前世一般爲了生計奔忙,一時間竟然空虛得不知道該做什麼。
“喂,你在做什麼?”方子鵬在外瘋玩了一陣,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無聊了,大大咧咧地晃進方子萱的房間,探頭一看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嘖嘖嘖,還真是在做暑期作業,既然你這麼上進,不如把小爺我的也給做了吧。”
方子鵬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不容推拒地將作業本扔到她的面前,彷彿眼前這位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家傭人一般。
平日家中就他們兩個孩子,雖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方子鵬偶爾抽風起來,就喜歡捉弄這個唯一的姐姐,就像現在的他未必就真是想讓方子萱幫他做作業,不過是找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