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面桃花

重生之何枝可依

蘇依不禁執掌撫門,門後是陶淵明的桃花源,還是唐伯虎的桃花庵,抑或黃藥師的桃花島?稍微用力,門嘎吱一聲推開,滿目緋紅錦簇,綠葉盎然。所謂“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想不到已是五月,此處依舊桃花,可見離都之寒。行至近前,但見斑斑桃花鋪滿地。蘇依暗歎:“天總會暖,花期還是到了盡頭!”

伸手接住一瓣桃花,瓣緣已有點捲縮。蘇依悵然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我從何來又歸往何處?!”隨手一傾,桃花瓣輕舞飛揚,沒入桃花雨幕,零落成泥…

背後一陣窸窣聲,竄出一條模糊青影,直奔蘇依!蘇依揮手一攬,退後兩步定住身形。“臭小白!瞎鬧騰什麼,嚇我一跳!”蘇依輕斥道。

“小狸!別跑…”蘇依一愣,擡眼望去。一身穿錦服紅邊、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手扶桃樹,在瓣瓣桃花掩映裡,一笑傾城。眼眸流轉,只剩下淡紅的帷幕,和眼前的靜佇的身影,似好多年前也曾這樣凝望。

蘇依踏着花路步步走近,看少年臉色蒼白氣息微喘,蹙眉輕聲道:“你的身體不宜疲勞,注意休息。”

“無礙!小狸是你的?”少年依着桃樹,笑道。

蘇依“恩”一聲,歪着頭看着少年微微一笑:“我還以爲誤入桃花源,驚了仙人!”

“呵呵,姑娘真會說笑。在下秦瑤玥,姑娘如何稱呼?”

“我贊你爲仙人,你卻拿俗禮客套,這該如何是好?”

“自是當罰!小亭備了一小壇桃花釀,隨我小酌一杯可好?”兩人並肩而行。蘇依怒視着撲通一下跳到瑤玥懷裡的小白,一時間大眼瞪小眼。小白回首看向瑤玥,搖搖尾巴,似乎在控訴某人的凶神惡煞。

瑤玥微微搖頭,輕撫着小白,笑道:“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它又叫什麼。”

蘇依凝神看着瑤玥嘴角的笑,前言不搭後語:“有沒有人說過,你笑得樣子像三月的桃花?”

“哦?有此等說法?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我倒聽得出,你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瑤玥停下腳步,認真道。

蘇依窘迫道:“額…你可曾聽說過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更重要的是,你的眼睛太清澈,我不忍說假話。”蘇依指了指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某狐狸,“不過可以告訴你,這隻笨狐狸叫小白。你剛剛叫它,小狸?”

“今早在院子裡遇到的,它倒是不怎麼怕生…”蘇依眼神橫飛,暗罵一聲:“色狐狸!”

曲徑通幽處,桃花瓣瓣仙。邀約沁香亭,流水忘流年!蘇依不禁沉迷此間景緻:“桃花、假山、溪亭,不曾想客棧竟有此雅緻庭院,起名‘桃花源’倒也實至名歸。”蘇依拾級而上,卻見桃木桌凳內橫放一架七絃琴,旁邊一躺椅上鋪着選軟的皮衾,不禁笑道:“你倒是個雅人!如此享受,讓人欣羨不已。”轉而站在高亭之上,極目遠眺,所見皆爲粉色花海,呼吸間隱隱桃花香。

“離都的桃花四月開得最好,你稍晚了點。不過這百年桃花釀倒足以彌補這缺憾,嚐嚐如何。”瑤玥斟一杯酒遞到蘇依手邊。

“若要真無憾,還缺三點?”蘇依豎起三根手指,見瑤玥頗有興致,侃侃而談道:“有琴無樂,此爲一缺;有牀不臥,此爲二缺;有美不賞,此爲三缺。你覺得呢?”

瑤玥笑而不答,走到琴邊席地而坐。見此,蘇依側身躺在椅上,閉目養神,端着酒杯湊近鼻子一聞,醇香濃郁。“有一首詩,倒合此情此景,我借來一說,你且聽聽: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裡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桃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桃花。

作此詩之人才華橫溢卻狂傲不羈,一生坎坷終潦倒而死,讓人唏噓不已。瑤玥以爲此詩何曲可和?”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此句當爲人世箴言。此人可敬可嘆,無緣得見,甚爲惋惜。我有一曲‘望紅塵’可和此詩,你聽如何?”

古琴聲具其獨特韻味和歷史的滄桑感,因其琴絃較長使得餘音綿長不絕。古琴因木質、琴絃、做工等不同具有不同的音色,有宏亮如鐘聲激盪、號角長鳴,有悽婉如孤雁悲鳴,有清越如寒江印月。

琴爲心聲!初時曲意清遠,如臨天涯孤角,聽風吹松林嗚咽聲聲,若見孤傲之影望衆生擾擾不改其心。風聲急轉,如沐三月陽春,看桃花錦簇溪水潺潺,若見灑脫之人酣然醉酒不知老之將至。霎時寒風乍起,如至秋之林海,望無邊落木蕭蕭而下,若見桀驁之目望斷蒼穹迎寒獨立。雪風呼嘯,如見夜黑地白,聞驛外斷橋邊梅香如故,若見悽清之面歷經滄桑不捨其傲。曲終人散,流水湯湯…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此曲盡得此中真意,望天地蒼蒼,皆爲一粟,莫若笑傲紅塵。敬你一杯!”

瑤玥微微一嘆,舉杯道:“名琴可遇,知音難覓。請!”蘇依一飲而盡,“果真好酒!瑤玥竟奉我爲知己,深感慚愧!我再自罰三杯。”

“呵呵…這可是百年陳釀,堪稱稀世珍品。與其說你是自罰,不如說是貪杯?後勁很足的,一會醉了…”

蘇依連灌三杯,擺手道:“我可是千杯不醉!你也太小氣巴巴了!敢不讓我喝!”胳膊一晚,把酒罈攬到懷裡,“嘿嘿,酒是我的啦!我的!我的!”說着抱着酒罈磕磕絆絆的晃下亭榭,在桃花繽紛裡對着太陽高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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