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面上附了一層潔白的輕紗,驀的轉過身來,兩隻眸子定定的望着問萍,說不出的凌厲倏忽間綻放在眼底,“問萍既然不知道,又怎曉得哪個人是鳳傾寒?”
問萍渾身一抖,更有說不出的害怕賦予了整個身子,一顫一顫的,明明是嫵媚到骨子裡的女人,偏偏被恐懼變成了柔順的羔羊。
“主子恕罪!”默了默,問萍似乎多了些認命的味道,脣角僵硬,最後緩慢的說。
這是影衛的規矩,既然做錯了事情,當然就該有相應的結果,推卸責任,那樣的人也不配呆在影衛裡面。
鳳傾羽一陣悠長的沉默過後,被面紗遮掩住的脣角漸漸勾起。
問萍膽顫心驚的等着鳳傾羽最後的決定,之前通知她來見影衛主子的初蔓並沒有說是因爲什麼事情,但那件事,她有所隱瞞,畢竟也是事實。
“問萍應該知道沒有什麼事情最後能瞞過我的耳朵和眼睛,更不該做如此愚蠢的舉動。”鳳傾羽的聲音清淡,月黑風高的夜,也更顯得詭譎。
問萍垂着腦袋,再也不吭聲。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是問萍自己說,還是讓別人告訴我呢?”鳳傾羽眼風純淨一片,忽然間從深沉的女子轉化爲單純得什麼都不識的小女孩一樣。
“屬下……自己說罷!”彷彿這才鼓起了勇氣,問萍狠狠咬了咬脣,睜大雙眼擡眸望着高高在上的鳳傾羽,聲線清楚的道。
空氣說不出的靜謐安然,凹凸的山石上高處站着渾身清冷的鳳傾羽,低處是恭敬垂着腦袋的問萍。
“屬下跟大公子,現在也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而已,不像主子想象的那樣子,但是自今以後,屬下會盡快同大公子斷了聯繫。”眼底一片幽深的黯然,美麗的女人容顏微微憔悴,四周的樹葉隨風擺動,似乎都極其不忍心。
“問萍應該知道跟鳳傾寒不會有什麼結果的罷……”鳳傾羽忽的笑意盈盈的說。
問萍有剎那間的呆怔,不明所以的瞅着鳳傾羽,彷彿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我並不想多說,這件事往後雲霄回來自會由他負責,往後,還是謹慎些的好!”鳳傾羽最後斜睨了問萍一眼,轉身衣袂紛飛,等問萍再擡眸,鳳傾羽已經徹底消失了蹤跡。
來如風去如風。
這樣的主子,甚至比上一位主子更要令人琢磨,短短兩個月時間就讓下面的人心服口服,這定然也就是她個人魅力的所在。
雲霄還沒有回來,鳳傾寒卻先回來了。
就在鳳傾寒歸來的當天,身在深宮的鳳傾嫵也同時傳來了消息,她如今做了太后身邊的年青女官,出入都沒了前面的自由,便支使下面的人到侯府傳消息,讓鳳傾寒這位大哥跟鳳傾羽這位大姐姐,務必都到宮中與她一聚,自然也說了也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叫鳳傾寒鳳傾羽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地方,前途不可限量的鳳傾寒,沒有人不想着去巴結,但是她這一無是處的大姐,她究竟又是爲了什麼,居然也要她一同去深宮當中?
晨省的時候鳳傾羽裝作嚴重風寒躺在牀上遲遲沒有起身,想躲過丹朱傳回來的小道消息。
卻在早飯過後沒有多會兒時間,她那見面時間實在少得可憐的親爹,居然帶着大夫來了西廂。
鳳傾羽莫名的惶恐,躺在牀上眼睛虛虛眯起,運功將整張臉孔都逼得通紅,看那症狀,倒真有些生病的模樣。
丹朱心驚膽戰的垂着腦袋站在晉南侯身邊,囁嚅着問:“老爺要不外面喝杯茶吧,大小姐大概是昨天晚上沒有蓋好被子,有大夫在這裡,會很快好起來的!”
“大小姐生了這樣嚴重的病爲什麼不去請大夫?當初大夫人執意要讓你這丫鬟留在大小姐身邊照顧本侯就該拒絕,現在還果真釀成了這樣的大禍!”晉南侯的口氣生冷,看着丹朱的凍人眼光不光是丹朱,就是躺在牀上的鳳傾羽,也同時感覺到了颯颯的冷風拂過。
丹朱早嚇得魂不守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面色刷白的哀求:“還請老爺恕罪!”
“留你這樣的丫頭在大小姐身邊也沒什麼用處,吳管家,送這個丫鬟去下房裡,做些勞力的活算了!”晉南侯連看也不願意再看上丹朱一眼,擺擺手招來等在門口的晉南侯府的管家,不耐煩的哼道。
甚少出現在這西廂的吳管家聞言速度極其的快,彷彿也只是瞬間,花白頭髮跟鬍子的男人形象,已經映入了鳳傾羽迷糊的視線盡頭。
“爹爹……”乾澀的喉嚨彷彿連發出一點聲音都用盡了所有力氣,瞬間喚回了晉南侯的全部注意力。
“羽兒怎的病得這樣嚴重,大夫你看出了沒?”擔心的口氣拋卻了一個侯爺所有的尊嚴,而如天下所有慈祥的父親,對子女不由自主的關心。
“爹爹……”鳳傾羽低迷的聲音又輕輕呢喃了一聲,隨後明媚的大眼緩緩張開,幽幽追問:“爹爹不要責怪丹朱好不好?”
晉南侯眉心輕輕擰起,默了默忽的笑了兩聲,指着還沒有被帶走的丹朱問:“這丫頭,羽兒爲什麼要維護着她?”
鳳傾羽心中咯噔一聲,直覺晉南侯來看她也沒有她想象的簡單,或者……說是來試探她的,也未嘗不是沒有可能。
才十四歲的姑娘,一張臉已經有說不出的美態,如果額頭上沒有那斜斜的劉海,或許會更加明豔照人些,晉南侯越看似乎越是滿意,竟然不自覺開始點頭。
“丹朱是孃親留給羽兒的丫鬟,羽兒年前就失去了孃親,身邊也只有丹朱照看着,這樣用得熟悉的丫鬟也是難得,請求爹爹不要遣走丹朱,留給女兒一個念想也好。”鳳傾羽姿態伏得極低,聲音如蚊子一樣輕微細小,又有丟不掉的病態,竟然也美得不可方物。
晉南侯微微愣了愣,看向丹朱的眼神,莫名更加深邃。
鳳傾羽見晉南侯沒有應她,掙扎了兩下,便自己掙脫了大夫看診的絲線,伸過去揪住晉南侯站在牀邊的衣袖,小臉上滿是祈求:“爹爹,不要遣走丹朱,好嗎?”
晉南侯深深嘆了口氣,驀的揚手讓吳管家下去,回過頭來問大夫:“我女兒是怎麼了?這臉色看起來怎麼那麼差?”
“回侯爺,大小姐並沒有多大問題,只是身子偶感風寒,加上內火旺盛了些,待小的下去開一貼藥,每天兩次服下去,不出三天,這病就當全好了!”那大夫年紀夠大,長長的鬍子垂在下巴上,如果沒有俯首彎腰的姿態,倒真還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你跟吳管家下去吧!”晉南侯招手讓吳管家帶着大夫走掉才又讓顫抖的丹朱下去,這纔在鳳傾羽牀前的凳子上坐下來。
鳳傾羽既然已經醒過來當然不能再次裝睡着,想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乾脆睜大了雙眸躺在牀上,眼角的餘光偶爾偷偷凝望上兩眼她這位親爹。
晉南侯並沒有着急着跟女兒說什麼,而是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女兒的閨房仔細瞧了一遍,邊瞧邊點頭,才慢慢說:“看來鈷藍待你還真是不錯,至少沒有讓我失望。”
鳳傾羽笑着輕聲道:“父親說的是!”
鈷藍是大夫人的閨名,也只有前世鳳傾羽才聽到晉南侯這樣喚她,而儘管是前世,也只有開心的時候纔會喚得這樣親密。
看來她這父親大人,是看見這西廂的金碧輝煌,料定了大夫人待她就像親生閨女。
“羽兒,爲父給鈷藍一段時間的考驗,現在看見這樣的結果,真是欣慰得很,你也知道現在嫵兒在宮裡面深受太后娘娘的喜歡,也做了女官,往後前程自然不用再擔心,你與羽兒同年,這最近鈷藍也四處在爲你尋覓這親事的人選。”頓了頓緩了口氣,晉南侯先前深沉的聲音頓時輕鬆了不少,“嫵兒昨天傳了消息回來,左右昨天下午寒兒也回來了,你準備準備,什麼時候跟寒兒一起進宮,也順便見一見大的場面,說不定皇宮當中也有哪位皇子……”
鳳傾羽始終沒有說一個字,眼底平靜無波,瞧着晉南侯。
晉南侯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出口的話這才緩慢出口:“你這庶出的身份,即便不能做哪位皇子的正福晉,能做側福晉,也算是你的福氣!”
鳳傾羽心中忍不住一片寒涼,表面上卻還是笑得含蓄:“女兒並不着急……”
晉南侯薄削的脣勾出淡淡的笑,只當做是鳳傾羽小女兒家的害羞,停了停又笑道:“羽兒不要過多擔心,這些事情就算你的孃親不在了,也有爲父和大夫人幫着照料。”
是禍躲不過,或許事情趁着這個機會,還真能生出什麼轉機呢?
鳳傾羽明亮的大眼眨巴眨巴了兩下,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既然大夫人現在就已經等不下去了,她羽翼雖然還沒有太過豐滿,也尚且能陪她玩一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