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婷現在覺得很頭痛。因爲一個明明連話都說不清楚,卻精力旺盛到可以連續尖叫一個小時的小不點兒,闖入了她寧靜的生活之中。
她發誓,她其實一直挺喜歡那個小傢伙的。因爲每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父母面前表現的真的都挺乖巧的啊。可爲什麼到了她這兒,他的性子就變得這麼狂躁呢?
沒錯,在蔣婷看來,那個小霸王簡直就是狂躁到不行了。讓人帶着他出去散個步吧,他能追着莊戶養的白鵝跑半天。好不容易哄着他丟開那可憐的白鵝,他又撲進天地裡去抓蝴蝶,逮螞蚱……
雞飛狗跳,真真的雞飛狗跳啊!一大羣人跟着個小娃兒,滿山滿野的各處跑,所過之處雞犬不寧啊!蔣婷覺得自己有罪,她不應該把這小子放出來的。現在他的行爲,已經嚴重影響了莊戶們的正常生活了。而這一切,只不過因爲她一個突發奇想,覺得應該讓他這樣的小孩兒接觸一下大自然……
在內心中後悔哀告了一番的蔣婷,把注意力又重新轉到小蔣承身上。他正蹲在路邊一棵荊棘前,不知道又在研究啥。蔣婷靠近他,彎腰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棵荊棘,然後驚呼道:“承兒!那是毛毛蟲,這上面還有刺呢,你不要碰,小心紮了手。唉,跟你說不要碰了啊。”
小蔣承舉起了自己的手指頭,看着上面慢慢沁出的一滴殷紅的鮮血,哭了:“嗚嗚,疼……”
蔣婷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抓着他的手指頭又擠了擠,然後用嘴巴將血珠吸出來,吐到了地上。然後,她戳着小屁孩兒的腦門道:“以後看到那樣帶刺的東西就不要亂碰了,懂不懂?”
小蔣承眼淚汪汪的點點頭,看看自己剛剛被吸掉血珠的手指肚,說出了一句讓蔣婷差點兒吐血的話:“姐姐,髒……”
不洗手不能咬手指頭,因爲很髒。這個道理他早就聽奶孃講過了,怎麼姐姐還咬他的手指頭呢?
蔣婷深呼吸,然後笑眼眯眯的盯着他,說道:“是啊,你瘋玩兒了一個上午了,不但手髒,身上也都髒的狠了。你就乖乖的跟我回去洗澡澡去,好不好啊?”
小蔣承雖然性子霸道,但有一點兒好,他很會看人臉色。所以他老實的點了點頭,同意了。因爲雖然眼前的姐姐笑得很好看,但他總覺得她似乎生氣了呢。會對他生氣,敢對他生氣的人,以前就只有爹爹和孃親。不過,昨天他確認過了,這個姐姐也敢對他生氣發火的。她打屁股很疼的……
“姑娘,那邊好像是景王世子。他好像看到咱們了,需要讓人過去打聲招呼嗎?”知畫對蔣婷悄聲說道。
蔣婷一愣,順着知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百米之外也站在田間地頭散心的劉曜。她看着他對自己微笑,並且比了個打招呼的手勢。她便略略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便半轉過身,對知畫道:“行了,不用再管他了,咱們回去吧。”
知畫應了,便開始招呼衆人,簇擁着蔣婷往莊子的方向走回去了。
這邊蔣婷帶着衆人進了莊子。那邊,劉銘就對劉曜嗤笑起來了:“表弟,我記得之前你們的關係不是混到挺熟了嗎?怎麼三年過去,她反而與你這麼疏遠了呢?”
劉曜看着人羣中那抹白裙背影,目光中滿是眷戀,絲毫不理會劉銘的奚落。直到蔣婷她們進了莊子,看不到人影了。他才轉身往自己的莊子方向走去。兩家莊子離得近着呢,看她的樣子似乎要住一段時間的。所以,要“偶遇”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的。
“喂,我跟你說話呢。表弟,人家表現的那麼疏遠,你到底能不能幫我啊?”劉銘追上去問道。
劉曜轉頭瞥了他一眼道:“那我怎麼知道?就算我將你的事情跟她講了,她也不一定會幫你啊。”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劉銘氣急:“這回我可就指望你幫我了。劉曜,你不會這麼不夠兄弟吧?”
劉曜白了他一眼,實在懷念以前那個謙謙君子似的好表哥啊。眼前這個二混子似的……真是,慶王到底怎麼想的,非要把他扔軍營裡去啊?看看這傢伙“歪”成什麼樣了?
吃過了午飯之後,蔣婷帶着小蔣承又進行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博弈,好歹又給他洗完了藥浴。不過,也許是今天上午小蔣承玩兒歡騰了,再加上藥浴折騰了一場,被蔣婷抱出浴房時,他就已經睡着了。
而蔣婷自己,則又一次弄得跟個落湯雞似的。讓人將小蔣承帶走去午睡了,她又好好的洗浴了一番,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回了自己的房間後,蔣婷趴在牀上覺得跟打了一架似的,全身痠痛。她招着知畫身邊的兩個小丫頭過去給自己揉肩捏背,一邊對知畫道:“你稍微準備一下,我一會兒出去一趟。”
知畫點點頭,對蔣婷問道:“姑娘,你這次還是要去爬莊子北邊的山坡嗎?”
蔣婷“嗯”了一聲應了,擺手示意知畫去幫她準備衣服行裝。她現在累的只想睡過去算了。可想了想,那傢伙專門跑到她眼前轉悠,恐怕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她吧。算了,還是去見見吧。而且,之前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身邊那位似乎就是慶王世子。
不說別的,就算爲了打探一下宮裡的消息,蔣婷也要去見一見他們兩個的。更何況,劉曜那傢伙很少這麼明顯的表達出自己要見她。以往,他多少會有些藉口、掩飾什麼的啊……
######################
“說吧,你要見我有什麼事情嗎?”蔣婷表情平淡的對劉曜問道。
劉曜微笑的望着她,說道:“這次還真有事情想要找你幫忙的。不過,想找你幫忙的人不是我,是我表哥。”
蔣婷一怔,問道:“慶王世子?他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啊?”
劉曜目光和煦的望着她,笑得十分陽光:“他想娶孫姑娘,可是孫姑娘自己說並不想嫁進皇室。所以,他想找你去幫她勸勸孫姑娘。”
對於劉銘想娶孫芸的事情,蔣婷並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孫芸竟然會反對。畢竟那丫頭雖然沒心沒肺一點兒,但對劉銘印象還算挺好的啊。那丫頭怎麼會反對的呢?她原以爲這件事的難點在兩家父母身上呢。
她與劉曜之間雖然態度冷漠了許多,但向來有話直說,不會跟對別人似的需要拐彎抹角。因此,她直接說道:“這件事,我幫不了他。婚姻大事,雖說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孫家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只要芸芸不同意,孫伯伯和孫伯母都不會同意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也選擇尊重芸芸的態度。既然她不想嫁,那麼我實在沒理由要勸她嫁一個不想嫁的人。”
劉曜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笑道:“婷兒,你不用回絕的這麼快吧。其實,我倒是覺得表哥那人對孫姑娘來說,算是個好對象了啊。”
蔣婷搖了搖頭,回道:“我沒有說慶王世子不好。只是王府家大業大,若是芸芸嫁給他,未來便是一座親王府邸的當家主母。那丫頭性格單純了些,其實並不適合。更何況,這是她自己不願意的,我不想誘導她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選擇。”
劉曜看着她苦笑了下,然後點頭附和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是孫姑娘自己不想嫁的,確實不應該由別人誘導她做出別的違背本心的選擇。看來,表哥想要娶得美人歸,還是要繼續努力了啊。”
蔣婷看了看面露無奈的劉曜,突然問道:“依你看,慶王世子對芸芸能有幾分真心?”
劉曜愣了愣,然後篤定的答道:“依我看來,應該有九分。”
“怎麼說?”蔣婷又問道:“爲何不是十分?”
劉曜突然將目光轉開,看着天邊慢慢答道:“表哥一開始對孫姑娘感興趣,只是覺得她有趣罷了。後來,可能是他見慣了其他沒意思的姑娘家,便覺得孫姑娘與衆不同,很可愛吧。再後來,瓦子那一次事件,讓他被慶王爺扔進了軍營,受了三年磨難。出來後,卻發現自己心裡那個小丫頭還在,再次相見之後,孫姑娘不但樣貌出落得更好了,連性格也變得更好了,甚至還沒有失了那一份至誠純真。所以,他便自然而然的又重新喜歡上她了吧。至於說,爲何我覺得他不是十分真心,便是因爲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孫姑娘並不適合嫁進王府做主母的。可他爲了自己的私慾,便是不擇手段也要娶她……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有九分真心吧。”
蔣婷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你覺得,十分的真心應該是什麼樣的?”
劉曜這次卻轉過頭來認真看着她,說道:“若是有十分真心。便應以滿足她的意願爲最優先,而不是強人所難。兩情相悅固然很好,但成人之美也算是一種美德。婷兒,你說我說的對嗎?”
蔣婷有些發怔的看着劉曜,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太認識這個小孩兒了。而且,他突然用這麼認真地目光看着她,竟然讓她覺得有些臉皮發熱……
她連忙偏頭,繼而轉身往回走。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住,頭也不回的說道:“我不會幫忙勸芸芸嫁給他的。不過,我可以幫他問問芸芸到底是什麼心思。”
“婷兒,那就多謝你了。”後頭,劉曜笑看着蔣婷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心中暖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