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婷回府之後,帶着小蔣承去見了蔣邕和溫氏。溫氏雖然面色稍顯萎頓,但依舊像往日一樣保持着屬於自己的端莊儀態。不管那是不是表面上強撐出來的,蔣婷都決定不再追究了。
因此,她將小蔣承留在了正院,就像平時請安一樣見過了蔣邕和溫氏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芳婷軒。至少,從表面上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什麼改變。溫氏依舊對她不冷不熱,而她也一貫保持着往日對她的尊重。
只是,從相對的目光中,蔣婷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溫氏看她的目光中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隱含厭惡,而是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或許溫氏不會在像以前那樣討厭她了,但那樣的目光反而讓蔣婷覺得更加不舒服。因爲她知道,溫氏經此一事,終於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內心了。
蔣婷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算是過去了,她也慢慢的恢復了與往常一樣的生活。當然,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變,比如說,芳婷軒裡每天一到中午便傳出小蔣承悽慘的哭聲。現在已經成爲芳婷軒裡的每天必要上演的固定戲碼了。
恢復了平靜的生活之後,蔣婷基本上就老實的呆在家裡,當起了宅女。她雖然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準備。但是心裡的擔憂還是讓她不能完全釋懷的。所以以後的日子裡,她基本上就當起了宅女,不出門了。她即使出門,頂多就是跟安泰郡主、平寧公主,一起約着去孫家看看孫芸罷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宮裡把注意力都轉到了她身上的緣故,蔣婷在接下來的這幾個月以來,並沒有再被招進宮中去過。這讓蔣婷以前的那些猜測,似乎全都變成了自己的妄想一樣,顯得有些可笑。不過,如此一來,她一直擔憂的心情,也隨之得到了紓解。她臉皮厚得很,並不以爲恥,反而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猜錯了,要比猜對了好得多了!
時光流逝,轉眼便到了十月份。平靜的生活讓蔣婷漸漸放鬆了下來,開始重新享受起這種懶散而快樂的米蟲生活了。只是,老天總是喜歡在人們開心快樂的時候,降下一道神雷將人劈個外焦裡嫩的。
九月份開始,西北的北蒙人便不斷有小股的人馬進關來搶糧。這樣的事情機會每年都有發生,但西北邊關守備森嚴,北蒙人進關不易出關更難。基本上,他們即使僥倖逃過了守軍的勘察進關搶得了糧食,也出不了關回不了家的。
然而今年年景不好,雨水不夠充足,因此西北的草原草兒不夠肥嫩,土地又過於貧瘠,牧民們養不好牛羊,也種不出糧食,便過不去未來寒冷的冬天。他們想要有充足的糧食過冬,只能進關來搶糧。不斷有成羣的牧民衝進關內。
於是事情開始變質,由普通的搶糧事件,漸漸引發了出了多個部族與守軍的小規模戰鬥。而後,竟然漸漸演變成了北蒙人部族之間的聯合南征。平靜了三十幾年的西北邊關,再次暴亂了。
不過,這場戰爭雖然來得有些突兀,但於蔣婷而言,除了擔心和同情正處於戰爭中的那些人以外,並沒有太多恐懼。因爲她明白現在的南唐正是兵強馬壯的時候,即使北蒙人來犯,最終也會被打回去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如同一記重錘打在了蔣婷的心上。蔣邕竟然被皇上點了名,要他帶領十萬大軍,征戰西北。
“爹,您不是文官嗎?”蔣婷不敢置信的看着蔣邕,眼裡滿是擔憂的問道:“皇上爲何會讓您做統帥?咱們南唐那麼多能征善戰的將軍……”
蔣婷說不出口的話是,蔣邕雖然對西北的環境很熟,但他以前一直只是衝在前陣的兵,至多便是帶着他那五十人的小隊去關外“狩獵”罷了。他從未做過帶兵打仗的將領,又如何做一個統帥十萬大軍的主帥?
蔣邕平靜的面容下,暗藏興奮。他雙眼明亮的看着蔣婷,答道:“我現在算是文官,但同時也是鎮北侯,是武將。這個爵位,是你爺爺用軍功掙來的。”
蔣邕的話說的很明白,鎮北侯府是以武傳家,以武爲榮的。他是這一代的鎮北侯,他是文官,但更是武將。皇上既然令出戰,他便義不容辭。
一旁的溫氏臉色發白的看着蔣邕,努力保持鎮定的問道:“老爺,皇上可是已經做了決定了?”
蔣邕微笑着點頭,答道:“嗯,今日皇上私下見我時,先說明了此時。明日,上朝後便會頒佈聖旨了。你記得準備一下,聖旨會送到咱們家來。”
溫氏勉強笑了笑,點頭應了。
蔣邕看了看同樣擔憂的蔣婷和溫氏,笑道:“你們不用如此擔心。想當年我在西北當個衝鋒陷陣的大頭兵時,尚且能夠留下命來。如今,我是去做一軍主帥,又不用上陣殺敵,不會有危險的。”
溫氏聞言,面色恢復許多,笑着說道:“老爺說的是。妾身祝老爺能夠旗開得勝,建功立業,重振我們蔣家威名!”
蔣邕“哈哈”大笑起來,十分豪邁的一揮手道:“夫人說得好,此戰,我必定要爲我們蔣家重振威名!”
蔣婷心中暗暗嘆了一聲,重振蔣家是老爹心裡最大的願望。若他真的能夠借這一場戰爭圓了多年的心願,這也算是好事情吧。只是,戰爭的勝敗,又豈是那麼容易掌控的?若真能打一場勝仗,固然很好。可若是敗了呢?
蔣婷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罵自己不想好事兒,實在該打。老爹好歹也是在西北混了多年的大頭兵,再加上蔣家自有的武學和兵法傳承。怎麼說,老爹也算得上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了。若是這樣他還能不勝,那豈不是沒天理了嗎?
“婷兒,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蔣邕收了笑聲,向蔣婷說道:“皇上在最後時,問我是否願意讓你做太子側妃,我給回絕了。”
蔣婷一愣,擡頭看着蔣邕,有些轉不過彎來:“爹,你說什麼?”
蔣邕又說了一遍:“皇上問我是否願意讓你做太子側妃,我給回絕了。”
溫氏猛的轉頭看了蔣婷一眼,而後又好似十分惋惜的轉頭看着蔣邕問道:“老爺,你爲何要回絕啊?那可是太子側妃……”
蔣邕目光轉到溫氏身上,平靜的道:“太子側妃也是妾,我不要我的女兒給人做妾。更何況,我們蔣家以武傳家,蔣家女最好不要進宮爲妃。不光是婷兒,以後嫺兒我也不會讓她參與大選。”
溫氏愣了愣,微笑着點頭道:“老爺說的是,即便太子側妃身份尊貴,但上頭還有個太子妃呢……婷兒,老爺這是爲了你好呢。”
蔣婷先是發愣,再是震驚,最後卻是狂喜了。她驚喜的連連點頭,也不知道是回答溫氏的話,還是衝着蔣邕表達內心的歡喜。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對蔣邕問道:“爹,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以後都不用擔心這件事了?”
蔣邕微笑着看向蔣婷,點了點頭道:“既然皇上已經答應了我,就應該不會再讓你做太子側妃了。只是,皇上說,太子對你有意,好像還有幾分真情實意。因此,我覺得若你真的不想嫁進東宮,還是快些定親比較好。婷兒,你還是趕及笄之前,把親事定下吧。”
蔣婷又愣住了,她的生日在正月份。現在已經快到十一月份了,離她及笄只有兩個多月了,這麼短的時間……
“爹,時間來不及啊。而且您不是要去西北打仗了嗎?再說了,皇上不是已經答應了嗎?他不會讓我做太子側妃的啊。”蔣婷簡直要崩潰了,皇上都金口玉言了,爲何還要她這麼着急的定親啊?
蔣邕定定的看着蔣婷,慢慢的開口道:“太子羽翼已豐,而皇上這幾年的身體卻越來越差。婷兒,就算皇上能擋太子一時,以後也難保不會出現什麼變故的。”
溫氏問道:“老爺,您去西北打仗,怎麼也得幾個月吧。您不在,婷兒的親事怎麼定啊?”
蔣婷也點頭附和:“對啊爹,您都不在,我的親事怎麼定啊?況且,皇上現在春秋鼎盛,身體即便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吧?我以前見他時,也沒看出他……”
“住口!”蔣邕厲聲打斷了蔣婷的話:“妄言聖上,你不想活了嗎?”
蔣婷被他吼得停了下來,可心中的委屈卻還是忍不住露了出來。蔣邕嘆了一聲,又道:“婷兒,現在幾乎都是太子在理朝政,皇上已經漸漸放手了。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情,可還是有些人看不清楚,依舊做着那春秋大夢。你要明白,南唐的未來,是太子的。現在來看,太子爺並非偏佞之人,算得明君。但萬事不絕對,咱們先做好準備總歸沒錯的,你明白了嗎?”
蔣婷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道:“爹,我明白了。可選親的事情,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