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銘好不容易終於追上了劉曜,才發現他正站在一個吹糖人的攤子前頭髮呆。劉銘並不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皇家王子。他的父王是真正的富貴閒王。他們家有很多生意,自他六歲起,他的父王便開始帶着他在京城裡溜大街,告訴他街上哪些人是做什麼的,哪些店面是他們家的。而那些店面裡,又有哪些是他母妃的嫁妝;還有哪些店面是父王瞞着皇伯伯,借了別人的名頭偷偷開的。
皇家不應與民爭利。因此,雖然他們身份尊貴,可想要做點生意賺點銀子,還得偷偷摸摸的瞞着皇伯伯才行呢。
因爲慶王總是告訴劉銘,自家的富貴得來不易。而他又是從小就在慶王的刻意培養下,看多了窮人與富人之間的各種人生百態。所以,劉銘從小到大都是個很務實和節約的孩子。以至於,身份高貴如他,甚至都不會平白浪費一張宣紙。一般他書寫文章時,若有廢棄不用的,都會讓人將未用完的部分裁下來,留做紙籤……
咳咳,扯遠了。總之,身爲一個十分識得人間疾苦的好少年,劉銘對糖人還是挺熟悉的。嗯,他小時候每次跟着父王逛大街時,都不會忘了買一個看着玩的。
劉銘看着幾乎可以說是全神貫注的盯着吹糖人師傅的劉曜,忽的恍然發現,他這小表弟也還是個孩子呢。想必以前,他從來沒有注意過像糖人這種平民家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吧。劉銘心裡突然涌起股對劉曜的同情來,忍不住下意識的對他問道:“表弟,想要一個玩嗎?”
劉曜站直的脊背一僵,慢慢的回過頭來,看着劉銘沉默了一會兒後,方道:“我沒有帶銀子。”
劉銘強忍住了纔沒有嗤笑出聲。今天這傢伙情緒很不穩定,還是別再惹他發惱了。不然的話,費心勸解的那個人還是自己啊。
劉銘很自覺地從掛在腰間的荷包裡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吹糖人的師傅,說道:“師傅,我們要倆糖人。”
糖人師傅將剛剛吹好的一個小猴子,插在帶孔的竹竿上晾起來,才伸手接過了劉銘遞過來的銅板,聲音響亮而歡快的問道:“兩位少爺,想要個什麼樣兒的?”
劉曜看着竹竿上的造型不一的幾個糖人,出聲問道:“想要什麼樣,你就能吹成什麼樣嗎?”
那糖人師傅愣了愣,十分憨厚的笑了:“那哪能啊?世上的東西千千萬,我會吹的也不過才幾十種罷了。”
劉曜聽了點點頭,笑道:“你倒是個老實人。我想要個小丫頭,你能吹嗎?”
糖人師傅聽了,臉上笑容變了樣。不過他眼裡笑意不變,點點頭道:“吹個小丫頭成,只是我可吹不出跟真人長得一樣的糖人來。”
劉曜點了點頭,道:“無妨,你只要記得,吹出來的丫頭,不要雙丫髻,要梳着兩條長辮子就行。”
“哦,這個行。”糖人師傅笑着應了,又轉頭問劉銘:“這位少爺呢?你想要個什麼樣兒的?”
劉銘看了一眼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劉曜,想了一下,對糖人師傅道:“我要個簡單點兒的,你給吹個長槍就行。嗯,槍頭上帶個纓子吧,也能好看一點兒。”
糖人師傅接了活,便開始忙活着吹起糖人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劉曜要的梳辮子的小丫頭就吹好了。那是個臉蛋圓圓,眼睛圓圓,嘴脣彎彎,笑得十分討喜的小丫頭。
可惜,劉曜看了那討喜的笑容,臉上卻不見半絲喜色。他忘了告訴那糖人師傅了,應該讓着丫頭哭喪着臉纔對的。
劉銘的長槍很快也吹好了。又等了一會兒,倆糖人都冷卻變硬了,兩人便分別拿了自己的糖人繼續漫無目的的逛。
劉曜手裡拿着個小丫頭的糖人,卻越看越火。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將糖人扔地上踩兩腳時,劉銘將自己手裡的長槍遞了過來:“給你,用這個戳‘她’!”
劉曜猛的愣住了,呆呆的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小丫頭,又看了看劉銘遞過來的長槍,問道:“你說什麼?”
劉銘依舊笑意盈盈,又說了一遍:“給你這個,戳‘她’!”
劉曜突然覺得臉皮發燒,心裡發窘。他轉過頭彆扭的道:“不用……那個是你的……”
“你不是想報復‘她’嗎?”劉銘納悶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劉曜囧的恨不得將手裡的糖人扔了。可越是這種情況,他卻越又扔不出手了。他真是太蠢了,竟然拿個糖人當那臭丫頭來生氣!
“嗯,我也不知道你對個糖人生什麼氣。不過既然你氣‘她’,那就用我的槍戳‘她’好了。正好倆都是糖人,用糖人玩打架其實挺有意思的。”劉銘笑嘻嘻的,能看到這傢伙發窘,這糖人算是買值了。
“誰說我對個糖人生氣了?我……我只是覺得那師傅挺厲害的,竟然真能做出個丫頭來。這種東西,這種東西……哼!”說着,劉曜順勢將手裡的糖人扔了出去。
“哎,別亂扔啊!”劉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轉眼就對劉曜說教:“你這麼亂扔東西是不對的。沒看到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嗎?若砸到別人的話怎生是好?再說了,這是你想要的東西。既然是自己要的,得到了就應該珍惜,怎能說扔就扔的?”
劉銘不容分說的將糖人塞回劉曜手裡,順便也將自己手裡的糖人給了他,說道:“我的也送給你,用它倆互相戳着玩吧。”
劉曜瞪着自己手裡的倆糖人好一會兒,又擡起頭來,瞪劉銘。最後,他將手裡那根長槍塞回劉銘手裡,紅着臉道:“你自己的自己收着,我用不着!”
“你真不用嗎?我專門要了這個,就是爲了讓你用它來戳‘她’的。你真不用嗎?”劉銘追問着,很惡趣味的覺得,劉曜紅着臉發窘的樣子真是太好玩了。
劉曜轉過腦袋躲過劉銘那戲謔的視線。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徑自笑得開心的小糖人丫頭,心裡想想那個每次見他卻總是或一臉防備,或一臉輕蔑的臭丫頭,咬牙切齒的對劉銘回道:“不用了!那槍,表哥留着去戳自己想戳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