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邕臉色疼惜的站在暗沉陰涼的祠堂門外,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蔣婷。他在這兒已經站了許久了,卻始終沒有擡腳走進去。因爲,他看出了蔣婷此刻正在沉思。他不願進去打擾她。這原本便是他想要達成的目的。可看着女兒連身上的外衣都沁出汗水來時,他實在是即心疼又心酸。
對於蔣邕來說,女兒的一切都很完美。她自小就乖巧懂事,長大了更是聰明伶俐。特別是這兩年,她年齡越大便越能幹。她不但自己打理自己的嫁妝私產,還能兼顧照料弟妹,幫助溫氏管家等等。這些事情都讓蔣邕覺得自豪和驕傲。
可是蔣邕卻明白,女兒僅僅是能幹是不夠的。他一直知道女兒心裡總是有很多跟別人不同的奇思妙想。他也並不認爲女兒的想法是錯誤的。可問題是,規矩,老祖宗的規矩在那兒呢。女兒的那些想法是不合規矩的。在家裡時,他願意放縱她隨心而行,讓她過得開心快樂。可等她嫁了人以後呢?誰還會這樣容忍她?
蔣邕以前一直覺得,只要好好引導,女兒總會學會守規矩的。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給她請的教引嬤嬤,竟然被她變成了自己最倚重的管事嬤嬤!後來,他又覺得可能是她還小,等長大了總會明白自己的苦心的。可他怎麼也沒料到,她長大跟沒長大竟然就沒多少變化!除了越來越能幹了,她依舊不明白規矩的重要性,更沒學會無時無刻的將規矩刻在心裡。
以前總覺得時間還很多,可事到臨頭了才發現,原來已經沒時間了。蔣邕目光疼惜的看着蔣婷直挺挺的背影,忍不住嘆了一聲。不管怎麼說,她懂得反思自己的問題,這便是好事情了。他並不希望女兒真的出什麼事情,所以他決定打斷她的反省。
“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蔣婷慢慢的回頭,臉上淌滿了淚水。她衝着正要進門的蔣邕說道:“爹,對不起,一直以來我讓你擔心了。”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蔣邕偏了頭,擡手掩住了落淚的雙眼。而後,他勉強露出笑容來,進去將蔣婷扶了起來,擦着她臉上的淚水道:“好了,別哭了。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哭壞了眼睛可就不美了。”
“爹!嗚嗚嗚……”蔣婷猛地撲進了蔣邕懷裡,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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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蔣婷在丫頭和喜婆子們的收拾下,打扮的漂亮又喜慶的坐在臥房裡等花轎的到來。時辰未到,花轎還沒來,倒是平寧公主和安泰郡主先來了。
孫芸挺着個大肚子,怕衝撞了,所以今日不能到場。安泰郡主幫她把要給蔣婷添妝的東西帶了來。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祖母綠翡翠原石,還有一個上了年頭的羊脂玉平安鎖牌。安泰郡主幫孫芸傳話說:“嫂子說你喜歡翡翠,可她一直沒想好該把這東西怎麼處理好,所以便決定直接送你原石了。至於這塊牌子,是嫂子家傳的。本是一對,嫂子留了一個給腹中胎兒,這一個送給你。她說,等你生了第一個孩子,傳給他帶着保平安。”
蔣婷聽得臉黑了。有誰送添妝物件兒,是送原石和平安鎖的?而且那鎖牌還指明要送給新娘孩子的!孫芸那傢伙實在也太不靠譜了點兒。
“這一匣子珍珠,是我送你的添妝。我知道你平日裡不喜歡這些東西,嫁妝裡肯定不多。所以這些你就收着,等以後你無論是做衣裳還是鑲首飾都使得的。”安泰郡主微笑着遞給蔣婷一個半尺見方的匣子。
蔣婷接過匣子打開一看,雙眼忍不住跳了跳。匣子裡分了三格,一格里面是上百顆小指甲蓋大小的潤白東珠;一格里面則放滿了更大一些略顯黃色的南珠;而最小的一格里面,竟然一整串二三十顆的黑珍珠!
“郡主,這太貴重了。”蔣婷皺眉看向安泰。東珠和南珠還好說,雖然也是價值不菲,但還不至於讓她側目。但那一串幾十顆的黑珍珠可就貴重的很了。南唐不產黑珍珠,這必然是出海商人從海外進來的東西。恐怕整個南唐也沒有多少黑珍珠吧。
“給你你就收着。”郡主將匣子推回蔣婷懷裡,說道:“咱們今日一別,想要再見就難了。我也不知送你什麼好。你知道,我喜歡珠子,就這些東西存的多,所以拿來送你也是想給你留個念想。所以你不準推辭。”
蔣婷聞言再也無法推辭了,便只得收了匣子。這時,平寧公主走上前來,也遞給了她一個匣子。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麼好,索性也跟安泰似的送你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留作念想吧。”
蔣婷忍不住嘆了一聲,打開了匣子一看,眼角又跳了跳。剛剛那個匣子裡裝的是珍珠,這個匣子裡裝的是寶石,這兩姐妹真是……挺會送的。平寧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兒,所以她存的東西都是好的。不用細看,蔣婷就知道這匣子裡那五顏六色的寶石,肯定各個兒都是上品以上的。
她合上匣子瞪着平寧公主,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倆姐妹,到底是生在皇家的人,送的東西個頂個兒的貴重啊。
“不許推辭。”平寧公主不等她開口,便說道:“我跟安泰是一個意思。其實我們都知道你不缺這些,送你不過是想添個念想。你嫁的遠,日後要回來指定不容易,所以就當是我們送你留着傍身的也好。”
平寧說着,自己眼圈都紅了,最後實在忍不住,拿着帕子堵住了嘴巴轉過頭去掩飾着自己的難過。安泰低着頭,緊緊拉着蔣婷的手,眼淚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
蔣婷想到姐妹日後相見不易,也忍不住難過起來,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這三個平日裡聚到一起便總有說不完的話的姐妹,此刻竟是手拉着手,“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了。
就在她們仨傷感不已的時候,春桃從外頭衝了進來:“姑娘快點兒,姑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