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驚馬

“你不要不把這次的輸贏當回事。咱們先把話說清楚了,誰若是輸了,那是要受罰的。”劉曜輕笑着說道:“你不要忘了前幾天對我做過什麼?本世子別的愛好沒有,就是會記仇。你若是輸了,哼哼……”

蔣婷無奈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兒,回道:“世子爺放心,我會盡力去贏的。”

“哼,那就好。”劉曜轉過了馬頭,御着自己的馬後退幾步,跟蔣婷的小馬駒差不多齊頭了,便一揚手中馬鞭,對着空處抽了個響兒,同時叫道:“走了!”

蔣婷起步慢了劉曜一拍,後面兩人之間的距離便有些越拉越大了。其實,她原本是打算放水的。不過,眼下看來是用不上了。

她的小馬駒是從小鎮子裡買的普通貨。而那位“小柿子”的小馬駒,卻是景王府的人專門從附近的馬場裡挑出來的好馬。那馬駒一身的黑毛沒有半根雜色,看着就比她身下這一匹紅白相間的小花馬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啊!

唉,看來這猴孩子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來跟她報那“帕子”的仇了。

蔣婷努力的催着自己的小花馬往前追,可還是眼看着劉曜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堆柴就在眼前,也就眨眼的功夫劉曜應該就能贏了。蔣婷心知自己已經是回天乏術,輸定了。她索性放鬆了身子,也不再催着自己的小花馬疾行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斜刺裡射來了兩枚飛鏢,一枚從劉曜右邊射過來,卻因他這時正好過了柴堆,放慢了馬速而射偏了。而另一枚,則是從蔣婷左側射出來的,飛鏢直接深深的刺進了小花馬的馬臀上。

小花馬吃痛,立即就發了瘋,猛的就向着前頭的劉曜衝了過去。

這時劉曜正拉住馬兒回頭來看蔣婷,並沒有看到從他身側激射過去的飛鏢。因此他只看到蔣婷的小花馬突然一聲長嘶後便失了控,蔣婷被馬兒震得身體歪斜的掛在馬脖子上,連人帶馬向一團旋風似的就向着他衝了過來。

劉曜被這突發的變故嚇得發懵,竟不知道御馬轉向躲開這飛來的橫禍。蔣婷看着發愣的劉曜,氣得破口大罵:“你個笨蛋,滾一邊兒去啊!”

蔣婷的喊聲驚醒了劉曜。可眼下他再要轉馬頭,卻已是來不及了。無法,他只能狠踢一下馬肚,讓自己的小馬駒也跑了起來。可他動作畢竟慢了一線,小花馬還是狠狠的和小黑馬撞到了一起。

蔣婷用盡力氣保持着平衡,相撞的一瞬間,她猛的狠狠蹬了下小花馬的肚子,竟然在電光火石間從小花馬脖子上向着劉曜蕩了過去。她力氣挺大,因此衝力極強,撲向劉曜後,便從小黑馬的身上高高的飛了出去。

落地的瞬間蔣婷大腦一片空白。明明不過極短的一兩秒鐘時間,卻在她眼中拉到極長。要死了嗎?她腦子裡似乎閃過了前世今生的很多畫面,最後卻定在了劉曜那恐慌失神的雙眼上。

怎能就這麼死了?

蔣婷狠命的提着氣,拼命改變着姿勢,想要儘量減輕兩人落地時的衝勢。因爲是她撲向的劉曜,所以此時兩人的姿勢是她在上他在下。若是就這麼摔下去,已經昏了頭的劉曜很可能就會這麼被她壓死。

蔣婷無法看着一個孩子死在自己眼前,因此在摔到地上的一瞬間,她狠了狠心,雙腳交錯一蹬,硬是讓兩人掉了個兒。她從上面轉到了下面,給他當了肉墊兒。

蔣婷背朝下先着了地兒,衝擊之下,一口鮮血噴在了劉曜臉上。好在她之前的準備沒有白費,雖然摔得背疼腿疼全身疼,卻還沒有失去意識。然後,她緊了緊手臂,將臉埋進劉曜的頸窩裡,兩人抱成一團就那麼順着路邊坡,一路滾進了溝底的爛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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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婷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家農舍裡。摔下來時,她當了肉墊兒,因此她所受的傷比較嚴重。後背的肋骨斷了兩根,左腿的小腿骨也折了。而且,在滾下坡時她的腦袋撞到了突出的石塊上,後腦勺上有個大包。因此,現在她是側着腦袋躺着的。

蔣婷忍着全身的痛睜開了眼,便看到自家老爹正滿臉心疼的守在牀邊。她心中暗歎,老爹看着又憔悴了。自從接了聖旨決定回京之後,老爹似乎就變得更加沉默和憂思深重了。短短的半個多月,他就瘦的下巴都尖了。如今,她又出了這樣的意外,他心裡不知道怎麼難過呢。

“爹……我沒大事兒,就是讓石頭磕了下,腦袋有點兒疼。”蔣婷勉強露出個微笑來,表示自己現在真的沒啥事兒。可她沒有意識到,就是這懂事而虛弱的笑容,反而讓人看了更心疼。

蔣邕緊閉了下眼睛,收回了差點兒落下的淚,笑着點了點頭道:“嗯,大夫說了,你能醒過來,那腦袋就沒啥毛病,爹也就放心了。你身上大都是外傷,除了肋骨和小腿摔得狠了點兒,需要養上一段時間,其他的沒什麼大礙。不過你也別害怕,你身上的傷,很快就能痊癒,不會影響到以後的行動的。”

蔣婷鬆了口氣。她醒過來時,就覺得自己後背和左小腿疼得不像是自己的。還以爲自己要癱瘓了呢。現在聽蔣邕這麼一說,知道以後自己不會變成半殘,緊繃的神經,就鬆快了下來。

蔣婷忍痛擡了擡自己纏的滿是繃帶的手臂,摸着自己的臉,似是很擔憂的問道:“爹,我臉上有傷嗎?以後會不會留疤破相了啊?唉,這胳膊纏成這樣,指定有不少劃傷吧。要是都留了疤,可就不美了……爹啊,等到了京城,您可得找最好的去疤藥來給女兒,女兒還要做大美女呢!”

蔣邕看着女兒忍着痛向自己耍寶的樣子,心裡酸的像是都化成了水,全都蓄進了自己的眼眶裡。這麼乖巧的孩子,他們怎麼下得去手?還是他的錯,當時若沒丟下他們去找景王就好了。那位景王殿下,找他不過說了幾句無用的閒話。就那一會兒的功夫,他們竟然就出了事兒……

差一點兒,他女兒就沒了!他女兒又沒做什麼惡毒的壞事,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害了她?

“好……等到了京城,爹一定尋來最好的去疤藥給你……”蔣邕忍住了沒有流下淚來,轉臉避開了蔣婷的目光,將她擡起來的手臂又輕輕放回了原處。

蔣婷看着自家老爹雙眼中可疑的溼潤,輕輕安慰道:“爹,您別太擔心了。女兒與別人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這件事兒,必定不是單衝着女兒來的。或許,女兒不過是那個池魚罷了。爹爹放心,往後女兒再也不亂出去露頭了,就老老實實的待在你身邊,再也不讓自己遇見這樣危險的事情了。”

蔣邕聽得一愣,轉眼便想明白了蔣婷話裡的意思。之前他只想着景王將自己支走的事情太過巧合,便以爲這場事故是景王設計出來專門對付女兒的。

但細細的想一想,從當時的驚險程度上看,如果不是兩匹馬衝撞到了一起,婷兒只要撐下來,就一定會有侍衛能將她救下。而且,景王再狠心,也應該不會對一個小女孩兒下那麼大的狠手。況且,那飛鏢射來的時機也太巧合了。原本那路就不寬,兩人離得也不遠,蔣婷的馬驚了,必定是要衝着景王世子去的……

蔣邕一頓,止住了自己再往下想的心思。

這件事,無論原因是什麼,想必景王都會給自己一個交代的。他現在無權無勢,即便心裡再恨,也沒辦法幫女兒討回公道來。所以,如今想的再多也是徒勞。

蔣邕心頭涌出濃濃的無力感來,他憐惜的伸手摸着蔣婷的小臉蛋,輕聲道:“婷兒說的沒錯,你必然是那個被殃及的池魚罷了。只是爹爹沒用,沒法子幫乖婷兒討回公道了……”

“爹,您別這樣擔心了。其實,這件事對女兒來說說不定是好事情呢。”蔣婷眼裡露出真正的笑意來,接着她便把當初在那林子裡發生的事情都如實告訴了蔣邕。

然後,蔣婷總結道:“女兒這回是拼了自己摔死,才護住了他的命。往後他必然不會再拿那件事做文章了。爹爹想一想,若是一直讓那笨蛋世子記恨,女兒以後說不定會遇到什麼更不好的事情呢。所以啊,女兒這回就當自己是賠罪了。爹您也別再難過了,好不?”

蔣邕聽得一愣一愣的,實在料不到自家這個膽小乖巧的女兒,竟然會膽大包天到,騙了一個世子爺用她的擦了腳的帕子去擦了臉!這得是多大的羞辱和忤逆啊!

不對,女兒說了,當時她忘記了帕子被自己用過了。可這事兒,不是她忘記了就行的啊。若是那景王世子非要計較的話,老天爺……

可蔣邕再看向自己滿身是傷的女兒後,還是覺得心疼和難過。不過一個帕子罷了,怎能抵得上女兒的命重要?即便是景王世子,也不能拿他蔣邕的女兒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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