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一天都有些不安寧,腦海裡,總閃現出左小婉的身影,他從前跟左小婉感情最濃烈的時候,都還不曾這樣頻繁地想起她。
但寧無求不想解釋這樣的現象,他只是在下朝以後,再次有些急不可耐地來到了左小婉的住處。
依然是一進了院子,便聞到了一陣幽幽的香氣,在靠近左小婉之後,這陣香氣便更濃。
左小婉似乎看着比昨天還要美上幾分,她看見寧無求就嬌笑:“妾身剛纔還在想,老爺到底,會不會來妾身這兒……”
寧無求看着她,忍不住心裡又起了一陣情動。他上前握住左小婉的雙手:“總說傻話,我怎麼會不來。”
左小婉嬌嗔地看了他一眼,扶着他進了屋子,“妾身今天提早準備了一桌飯菜,希望老爺喜歡。”
寧無求還有什麼不喜歡,自從他走入左小婉的院子,他便已經感到處處都順心稱意。
飯席上,果然格外豐盛,左小婉親自給寧無求選菜,夫婦對視,柔情蜜意。
伺候的丫鬟也就三兩個,其中一個丫鬟端着菜上來的時候,始終低着頭,只是在擺放的時候,擡頭看了左小婉一眼。
寧無求一眼瞥到了這個丫頭,只見兩個臉頰腫的高高的,看着竟有些嚇人。
一時間寧無求有些皺起眉。
左小婉察言觀色,自然看見了,脣邊漸漸含起笑道:“老爺還記得麼,這個丫鬟就是靜語。唉,昨天我瞧她還是好好地,今日去接她的時候,也不知是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言語中竟還有些嘆息。
說着靜語已經又默默地退了下去,寧無求若有所思,眸中有一抹寒光閃過。
那副樣子,明顯是被人打得,連指印都還看的清楚。
左小婉含笑,一邊若無其事繼續給寧無求佈置菜色。
照樣是一番濃情蜜意,左小婉看着枕側寧無求的臉,這世上最好用的武器,就是枕頭風,她左小婉從不會忘記這一點。
可惜那個小詩若是聰明一點,也不會平白得了那麼多好機會,卻都被她放過去了。
寧無求轉身看着左小婉的側臉,只覺得難以遏制的歡喜:“夫人當真是絕色。”
左小婉露出嬌羞的笑,“老爺又取笑妾身了。只要老爺能常來,妾身就滿足了。”
寧無求捉住她的手:“你放心,近日是我疏忽了夫人,以後斷然不會了。”
此刻的小詩,在寧無求眼裡已無半分地位,只能看到左小婉的溫柔款款。
左小婉從他的目光裡,已經看清楚這點,所以她含笑着,伸手攬住寧無求的脖子,嬌柔道:“老爺,妾身最近想到一個事,一直猶豫是否要跟老爺提起。”
感受到嬌軟的小手放在自己身上,寧無求身心都化開:“我說過,夫人不要與我
這麼生分,任何話,都可與我說。”
“那妾身便說了。”左小婉呵氣如蘭,“其實,這也不算妾身自己的事,還是有關大小姐……”
先出聲試探,她沒有全說,看見寧無求眉峰皺了皺。
但寧無求並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左小婉再次嘆息起來:“妾身早已想與老爺說,只是怕妾身言辭不周,惹老爺不快。大小姐的及笄禮……已是過了好幾個月了。尋常女孩子,在及笄之前,就已經物色好人家,及笄禮後,按規制都是準備待嫁了。可是大小姐、如今依然連許人家都沒有,妾身雖然是後母……正因此,妾身才時時警惕自身,生怕自己有一絲做的不好。如今,大小姐終身之事仍未定下來,妾身夜夜都因此難以安睡,只覺得是妾身耽誤了大小姐……”
寧無求聽到這裡,已是有些忍不住:“夫人,你總是這樣的性子,事事都要攬到自己的身上。那賤……混賬丫頭的事情,你去管她作甚麼?平白傷到了你自己的身子。”
左小婉聞言,就知道寧無求一如既往地厭惡這個女兒。很好,正合她的意不過了。
臉上,卻是出現黯然之色:“老爺、妾身明白,您與大小姐之間,有許多的誤會,妾身時常覺得,這也都是妾身的過錯,纔會讓大小姐跟老爺走到如今,因此,妾身也能理解,爲何大小姐,始終對妾身有所微詞,實在是妾身的德行還不夠。”
寧無求已經伸出手指將她的下巴擡起來:“你的德行還不夠?夫人,那丫頭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得。你處處護着她,還想要爲她着想,可是她呢,如你所說,她卻知曉的對你怨恨,這等混賬東西,不懂感恩便罷了,還屢次氣的你傷神,你還想着她做什麼?”
左小婉忍耐住心中得意,面上維持着愁苦:“老爺可莫要再這麼說了!妾身已是惶恐不已,況且妾身始終相信大小姐是好的,畢竟,大小姐出身高貴,是清河郡主親自撫養長大的女兒。清河郡主的賢明,更是早已流傳大梁,郡主的女兒,自然也是有郡主的風骨。那外間的百姓,若是聽說大小姐有什麼不妥,多半,也只是會怪罪妾身這個外人而已。”
悽楚的聲色又帶了幾分委屈,彷彿是要表明一種,無論她怎麼做,始終在外人看來,她還是比不上清河郡主一毫,甚至還比不上郡主所生的女兒。
這些暗含的意思聽得寧無求大爲心疼,他忍不住就把左小婉擁入了懷裡,一邊緊緊的摟着。但是他口中張了幾次,卻不像上幾次那樣話語順利的說出來。
左小婉看似柔順靠在他懷中,卻也在豎着耳朵等他的說話。感受到寧無求的停頓,她眼中再次浮現一絲怨毒。永遠都是,只要出現清河郡主,殺伐決斷的寧無求就會立刻變得猶猶豫豫。
左小婉肩膀抽動着,片刻寧無求竟然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裳溼透了。他一顫:“婉兒?”
左小婉
的哭泣聲想起,卻又偏偏好似在極力壓抑的感覺,聽了越發讓人覺得她的委屈有多深刻。“老爺,妾身都明白的,妾身不管做的怎麼樣,始終也不及清河姐姐好……“
添上這最後一把火,寧無求面色果然變化,他有些咬牙說:“誰說你比不上?以後再也不要說比不上誰的話!”
左小婉幽幽的:“可是妾身的確……”
“行了!”寧無求有些煩躁,一邊將左小婉更加摟緊:“那個丫頭生性囂張跋扈,即便從前她的娘在的時候,也是不服管教。清河……清河她也未必就能教的好孩子!”
這樣的話已經足夠了。左小婉聽見了自己想要聽得,表現的更加柔順,遲早,她會將清河郡主,永永遠遠,徹底地從寧無求心裡挖出去。
而此刻,專心瓦解眼前的敵人,纔是她左小婉的目標。她再次看向寧無求微笑:“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不應該說起讓老爺不開心的事。請老爺忘了吧。”
寧無求的心思稍稍穩定,手心握住她垂下的一縷青絲,心也軟下來:“你我夫妻,無分對錯。”
左小婉靠着他,幽幽道:“骨肉親情割不斷,大小姐始終是老爺的骨肉。妾身每次看見大小姐,也都從她的身上能看見老爺的影子。即便大小姐與妾身之間有再多隔閡,妾身身爲嫡母,也不應該同大小姐置氣。反倒因爲個人的喜好,而耽誤了大小姐的青春。老爺……大小姐的親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這句話方纔重點,也清晰地鑽進寧無求的耳朵裡。
他放在左小婉肩頭的手收緊,目光看向虛空昏暗之處,“夫人的想法是?”
“自然是爲大小姐擇定親事。”左小婉跟他相視,“女兒家的年紀,比金子還要寶貴,大小姐若不能在今年定下門親,對大小姐、甚至鎮國侯府,影響都是極大的。還請老爺三思。”
寧無求頓了片刻,才冷着臉道:“那丫頭的性情,清高自詡,又哪裡有半點閨閣女兒的溫婉嬌媚,你讓我怎麼放心把她嫁出去?”
左小婉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寧無求根本在擔心若寧承玉將未來的夫家鬧得雞犬不寧,那纔是真、丟了他鎮國侯爺的臉,豈不讓人嗤笑鎮國侯府的家風如此敗壞?
她很樂於見到寧承玉的形象在寧無求眼裡如此無可救藥,但今天,她也必須要說服寧無求同意纔可以。甚至不惜枕邊風。
“大小姐的性情……是有些驕縱了些。但這也可以理解,大小姐自幼長在郡主膝下,又是得天獨厚的鎮國侯嫡長女,所擁有一切,自是比旁的女子要驕傲些。但俗話也有女大十八變之稱,女孩子一旦嫁了人、成了女人,自然就會以夫家爲重,性情自也會收斂。老爺若是擔心大小姐性情,反倒應該爲大小姐儘快擇親纔是。”左小婉看着寧無求,忽然笑着又說了句,“就好像妾身嫁給了老爺一樣,妾身就自覺老爺已經成了頭頂的一片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