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在心內罵道,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這個杏兒分明就是故意來看她笑話的吧?
她臉上的神情自然沒能瞞過杏兒,杏兒嘴角一撇,已經走進門來。
“哎喲,我的姑娘,這是怎麼了?”先是一眼瞧見了小詩溼透了的衣裙,杏兒於是瞪圓了眼睛。
小詩默不作聲地,將目光轉向了翠衣。
翠衣眼皮跳了跳,卻給自己打氣,怕什麼,怕她一個小小伶人麼?
“怎麼才走了這麼小半刻,姑娘的衣裳就溼成了這樣,翠衣姑娘,你就是這麼樣伺候人的?”
杏兒也不給面子,直接拉下臉問道。
小半刻,你都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吧?翠衣心裡冷笑。
臉上則是訕訕的:“這可怪不得我,我說了要去給姑娘拿乾淨的衣裳來換,是姑娘死活不要的。”
橫豎她又沒有說謊話,一邊不屑地拿眼看向小詩。
杏兒也心裡盤算起來,出去拿衣裳?誰不知道這翠衣就是變着法兒想要出了院子去,小詩心裡有數,自然是不可能私自放她的。可惜,這賤婢今日鬧的不巧。恐怕她不知道她引以爲傲的靠山左小婉已經出府去了。
杏兒冷笑,還未說話,聽見小詩沉冷開口:“既是你弄溼了我,自然該你把衣裳換給我穿,這樣做,有什麼不對麼?”
聞言,杏兒目光一亮。自然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不由看了小詩一眼,刮目相看起來。
原本以爲這個姑娘就是個徹頭徹尾軟柿子,需要靠大小姐扶持,沒想到也是會煥發光彩的。
那廂翠衣見她又提起,不免怒氣再次上頭:“你……”
“竟是這樣!”杏兒打斷道,衝着翠衣就嚷,“你倒是怎麼伺候的?爲何會將姑娘的衣裳給打溼了?既如此,姑娘讓你將自己的衣裳換下來,你又爲何磨磨蹭蹭不換?”
翠衣簡直氣炸了,跳起來嚷道:“分明是她自己手軟無力沒有接好茶水,倒怪起我來?!再說、我憑甚麼要將衣裳給她穿?”
等着就是她這話,杏兒冷笑道:“憑甚麼?看來翠衣姑娘還是沒認清現實呢,你是夫人指明留下來給姑娘使喚的,就是個婢女而已。即便是姑娘手軟無力,你也該把杯子拿穩了,姑娘若是有力,還需要你來伺候作甚?既然來伺候了,又伺候的這般胡來,翠衣姑娘是打量着自己真的不會被罰怎麼着?”
翠衣望着杏兒那張臉,恨不得上前撕爛了,她是大小姐派來的又怎樣?自己是堂堂夫人留下的,難道就要處處被她騎在頭上拉屎?
她拿捏話:“我是夫人留下來伺候的,可也不是讓旁人作踐的。衣裳溼了便溼了,我已是說了要去給她拿新衣裳,是她自己不要。哼,便是伺候夫人,夫人怕是也沒這麼大的架子吧!”
杏兒拿手點着她:“你說的不錯,今兒個要是夫人,當然不會要你的衣服穿。你這個低賤的賤婢,夫人又怎可能穿你的衣裳?若是你今日是
將夫人的衣裳給打溼了,怕是你現在就已經被人牙子拉走賣了!”
翠衣臉漲得通紅:“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嗎?”杏兒瞪着她,“我曉得你伺候姑娘不肯盡心,你也幸虧是遇到了咱們姑娘這麼好性兒,被你弄溼衣裳,只是要你把自己的衣裳給換下來,莫說是夫人了,便是在我們大小姐的跟前兒,你這賤婢這麼笨手笨腳,大小姐早就命人打得你爹媽不認得了!”
翠衣幾時被人這麼疾言厲色罵過好幾句賤婢,她渾身都在發抖,要是眼神能吃人,杏兒早已被活吞了。
她氣急了腦子反而靈活起來:“不用一口一個賤婢的叫着,這屋子裡誰的身份不是一個樣?你也不過就是仗着大小姐……我還真不信大小姐跟前能夠容忍得了你這種潑婦般的瘋丫頭!”
她罵她賤婢,她罵她瘋丫頭,也算禮尚往來,不吃虧。
杏兒或許什麼都會怕,這世上唯獨吵架她是絕計不會怕的。她掐起了腰,怒視翠衣,卻忽地一笑。
翠衣被她一笑弄得一暈。
卻見到杏兒麻利地動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裳:“姑娘,先穿我的,你那衣裳溼了,晚一點擔心着涼。”
莫說翠衣,就連小詩都被她的動作弄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杏兒已是將自己的衣裙外袍給解了下來,一邊遞給小詩,一邊伸手幫小詩解開腰上的衣帶。
“還是姑娘的身子最要緊,溼衣裳可不能久穿在身上。先將奴婢這身衣裳穿上了,過一會兒,奴婢再去給姑娘拿乾淨衣裳來。”
翠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廂小詩明白以後,已是毫不避諱地讓杏兒脫下了自己的外裳,一邊,又很快換上了杏兒的那件衣裳。
等到更換完畢,杏兒纔拿眼睛剜了翠衣一眼:“翠衣姑娘這衣裳金貴,捨不得換下來給姑娘穿,那就麻煩把姑娘這件溼透了的衣裳,拿去漿洗乾淨吧。”
翠衣簡直不敢信,怒視着那件被自己故意打溼的衣服,杏兒已經故意往她跟前送了送,彷彿生怕她瞧不見。
翠衣嘴脣抖着:“憑什麼要我洗?”
杏兒挑了挑眉毛:“怎麼又是憑什麼?翠衣姑娘,你是不是不說憑什麼、就不舒坦怎麼的?讓你給姑娘洗衣裳,你也要問憑什麼,你平時吃飯呀睡覺呀,是不說也要問你一句憑什麼?”
翠衣想豁出去了,今日怎麼也要跟這個臭丫頭撕破臉,不然以後她還要被她騎在脖子上、這輩子就沒個休了!
翠衣不知不覺嗓子就尖了起來:“洗衣是我,你每天只需要端着藥近身伺候就成,十指不沾陽春水,既然都是來伺候的,還分什麼你貴我賤,那就你去給人洗衣服,我留在屋子裡伺候!”
一氣兒說出來,翠衣竟也覺得自己有底氣多了。
果然就是應該如此,憑什麼好的輕鬆的活都被這個杏兒給佔去了,她就得天天干着粗活不行?
杏兒上下看着她,果然
又笑了,倒也奇怪,素來暴脾氣的杏兒,竟然面對翠衣的時候能幾次三番笑出來。她心裡鄙夷,大概翠衣這種段數的,她甚至都不必放在眼裡吧。
“行啊,你近身伺候姑娘,今兒本姑娘不就給了你機會,讓你近身伺候了麼?瞧瞧翠衣姑娘你伺候成了什麼樣子?先把姑娘的衣裙溼了,之後姑娘讓你把自己的衣裳換下來,你拼死也不肯。我倒要問問,翠衣姑娘所謂的近身伺候姑娘,就是想要把姑娘給伺候的下不了牀嗎?”
翠衣臉色一陣白,不由想到了左小婉把她留在這裡時候的意思,那不就是讓小詩……不得再出現的意思嗎?
杏兒這句,把姑娘給伺候的下不了牀,當真是實實的打中了翠衣的心。
趁着翠衣愣神的功夫,杏兒已經一步上前,將小詩那一件打溼了的衣裙硬塞到了翠衣的手裡,看着翠衣手裡一抖,杏兒冷笑道:“你若是敢把姑娘的衣裙丟到地上,我便跟你一起告到侯爺那裡去評理。”
這句話說的是侯爺,是寧無求。
既沒擡出左小婉來,也沒把寧承玉扯出來,而是直接說告到寧無求那去。
寧無求,侯爺,侯爺。
翠衣眼神閃爍着,手裡捏着衣裳還在僵持,不錯,剛纔一瞬間她確實想要就這樣把衣服給扔了,左右一個低賤伶人的衣服,她就是扔了又能怎麼樣。
可是現在杏兒說了這句話,一下就讓她猶豫了。
杏兒哂笑,索性再添一把火:“你是不是以爲,侯爺會看着你這麼作踐姑娘?”
侯爺……
翠衣心裡當然沒底氣起來,小詩是被寧無求寵幸的人,肚子裡懷的,還是寧無求的孩子。翠衣當時在左小婉的院子裡,也跟着一羣丫鬟偷偷議論過這錦榮院的新人,也聽說過似乎小詩比較惹寧無求的歡心。
這個杏兒潑辣膽大,她說要鬧到寧無求的跟前,那絕對沒有不敢鬧的。
但是這時候認栽豈不就跟之前一樣,又被這杏兒拿住了嗎?翠衣顫抖着嘴脣,咬牙說道:“侯爺現在跟夫人恩愛濡慕,哪有精力還聽你這瘋丫頭的言語,你以爲侯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這還是私心裡想借着左小婉的勢。
杏兒肚子裡笑,索性就讓她借個夠,她嘆一聲道:“對啊,咱們夫人一貫在侯爺面前,展現的賢良淑德的很,若是告到侯爺跟前,說你苛待小詩姑娘,還敢打溼姑娘的衣裙,侯爺怒不怒且不說了,夫人在侯爺跟前,恐怕也很難爲翠衣你一個奴婢說話吧?”
這纔是醍醐灌頂呢,翠衣以爲自己能夠仰仗左小婉,哪怕真的捅出事來,左小婉起碼能護着她幾分。卻不想想,左小婉當然一貫在外人面前表現賢良大度,即便真的因爲今天的事情告到了寧無求那裡,會爲了翠衣這一個賤婢,就給她大度賢良的名聲抹黑麼?
翠衣臉色灰敗,杏兒衝着她挑着眉,就這種貨色,難怪一輩子都是個三等丫鬟。還想跟她鬥,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