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承玉也轉身看着他,說道:“王公子是客,殿下也是客,既然今日都碰見了,是不是客隨主便。”
好一個客隨主便,怎麼就客隨主便了呢。
寧無求也是一愣一愣着。
祁夜微笑:“怎麼個客隨主便。”
寧承玉微笑:“殿下的身份自然尊貴,且是我侯府的座上之賓。而王公子是我請來的人,同樣貴客。既然這樣,怠慢誰都不好。那我就帶着王公子先行退避,殿下有話,可以和爹爹說。”
這……
雖然是個侯府之內,但是待嫁女兒身,竟然就大言不慚說要把一個外男帶下去先行退避。當着自己親爹和大寧東宮的面說出這種話,要是旁人聽到,是不是都以爲這女子瘋了。連一點名節也不要了。
祁夜淡淡一笑,看着寧承玉:“這,不妥吧。”
寧承玉眨眼看着他,就好像想問爲什麼不妥了。
這時,蒙了許久的寧無求才終於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斥道:“住嘴!你渾說什麼胡話?!殿下面前豈容你這丫頭胡言亂語!”
說着,又趕緊對着祁夜賠禮:“小女無狀,還請殿下萬勿放在心上。”
原本他是想斥責王琴這個外人,但是一來王琴並未作出什麼事說過什麼話,更主要的是,剛纔祁夜那句話,讓寧無求心裡沒有底。
祁夜輕輕笑出聲,擡眼對着寧無求等三人:“本宮能怎麼怪罪,看樣子大小姐和王公子有約在先,既是先有了約定,當然怎麼都是應當的。”
寧無求心裡更沒底,拿不準這話裡有沒有慍怒的意思。這讓他下面的話也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他看向王琴,語氣生硬:“這位公子,你此刻來的時候甚爲不妥,請回避片刻。”
王琴擡手施禮,正待說話,祁夜曼聲笑道:“王公子來的時候正好,本宮今日說的事,正好要請公子做個見證。”
寧無求有些震驚,因爲他見到祁夜再次把手伸向了袖子裡,拿出了那道懿旨。
看到懿旨,寧承玉目光再次變化。
她淡淡轉向王琴:“公子現在前來,是不是來踐諾信中的事?”
王琴看着她,他來,是因爲寧承玉給他送了信,而寧承玉在信裡寫的他非常清楚。
既然清楚,寧承玉看到他來了,想的,自然就是,他該同意了。
王琴微微地一笑:“承蒙寧姑娘看得起。”
寧承玉心中鬆快,轉向寧無求,施了個禮:“爹,王公子要對你說一件事。”
這件事是什麼,寧無求清楚不過。他心中突突的,覺得太陽穴都要跳了起來。
祁夜已經擡起了手,那道懿旨正好壓在了王琴的手臂上,二人互相對視。
祁夜一笑:“王公子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說,還是先聽本宮宣讀太皇太后給寧姑娘的懿旨吧。”
這話直接點出了懿旨是給寧承玉的,直接絕了路。
看着寧承玉的目光,祁夜淡淡微笑着。
寧無求已經斥責道:“還不跪下領旨!
”
寧承玉沒有去看身側的王琴,因爲知道看也沒有用,她慢慢跪下去,不管是聖旨還是後宮懿旨,她都只能跪接,並且不能反駁。
王琴可以見君免拜,但是懿旨當前,猶如太皇太后親臨,自然得跪。
寧無求和王琴便隨後跪在了寧承玉兩側。
祁夜這才展開了懿旨,掃了一眼:“茲有鎮國侯嫡長女承玉,幼承庭訓,德行兼備,特賜予東宮爲妃,擇日完婚。”
短短几行,猶如千鈞重石。寧無求覺得雙肩沉重,慢慢壓着寧承玉下拜:“臣下和小女,感謝太皇太后聖恩,太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又是賜婚,上輩子是聖旨,這次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
她寧承玉,莫非就是這樣讓人拿捏在掌心的命運。
三個身影從地上起身,祁夜捲起懿旨,輕輕遞給寧承玉。
寧承玉擡起頭,看他,祁夜見狀微微一笑。
寧無求正打算再呵斥的時候,寧承玉擡手接過了那道懿旨,頓時讓他鬆口氣。
他拱手:“小女能得殿下垂憐,真是她三生有幸。”
祁夜但笑不語,目光只看着寧承玉。
寧承玉面色平靜,剛纔一番驚濤駭浪,彷彿已泯然於心間,她看着祁夜說道:“的確是承玉三生有幸。只不過,殿下跟太皇太后這番美意,請恕鎮國侯府已經無力消受了。”
祁夜眯起眼睛:“哦?”
想不到,懿旨都宣讀了,竟然還不肯接受。
寧承玉目光掃過寧無求的臉,無視他的慍怒和質疑,徑直說道:“雖然懿旨不可違,但婚姻之事,並不比其他。古訓有云一女不能嫁二夫,東宮殿下又是天下未來的明君之主,更是不能娶承玉這個敗柳殘花了。”
寧無求顧不得什麼,立刻說道:“你與那慕容家之事已經了結,況且又是太皇太后和皇后親自爲你做主,天下人都知道那樁婚約不作數!什麼敗柳殘花、你莫要再拿此事作爲推辭!”
寧無求急什麼,當然知道,他忙不迭把慕容家的事情說出來,更顯欲蓋彌彰。
更不要說他在說話的時候,視線頻頻的看向王琴。
王琴原本一直沉默,他看見寧承玉面上的神色,和寧無求又惱又恨的模樣。
心中一嘆。
他今日來了,若再眼睜睜看着她陷入這樣的困局,他又有何意?
只見庭樹公子微微擡手,對寧無求行了一禮:“侯爺,寧姑娘與在下有婚約。”
這比剛纔的懿旨砸下來的還要重,偏偏說話的人,還嗓音清淺,彬彬有禮,神態舉止讓人挑不出錯處。
寧無求氣得嘴脣發抖,想說什麼又半天擠不出來。
祁夜慢慢輕撫自己的指骨,看着王琴笑起來:“王公子,你這話說的,沒有過腦子吧。”
這大抵是祁夜認識王琴以來,說的最不客氣的一句話。
寧承玉在親耳聽見王琴那句話的時候,嘴角就微微抿了起來。
王琴沒有去看他,徑直說下去:“
在下慶雲五年,遇見清河郡主,得蒙郡主的相中,將當時年幼的寧姑娘許配在下爲妻。以玉佩爲媒,一直被郡主收藏。”
玉佩,又是玉佩,寧無求臉色已經沉到了谷底。
“玉佩?”祁夜饒有興致看着寧無求和寧承玉,“還有此事?”
寧承玉看了他一眼:“爹已經親眼見過那塊玉佩了。”
這鍋甩的輕輕巧巧,寧無求臉色沉冷,迎上了祁夜質詢的目光。
王琴已經自袖中,取出了一方手帕,手帕上有蘭香飄過,“當日玉佩爲我王家贈予郡主,這塊雲絲的手帕,就是郡主給王家的交換了。上面有寧姑娘生辰,請侯爺覈驗。”
覈驗,覈驗,還驗什麼!寧無求看着王琴手裡那張帕子,已經臉色脹成豬肝。
曾經是共枕的夫妻,清河郡主用過的東西,他還認不得嗎。
連生辰都有了,可不是普通人家隨便問問查查就能知道的了。
祁夜看着面前的三個人,目光越來越深邃。
他拿來的可不是普通的東西,那是後宮之主太皇太后親自寫就的賜婚懿旨。面前的這三個人,打算怎麼混過去。
寧無求無顏再說,只得轉向祁夜,一字一頓說道:“回稟殿下,這樁事,事先臣下,一無所知。”
這就是要撇清了關係了,畢竟現在懿旨都宣讀了,再不能像之前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但是面對東宮,和清河郡主的舊物,這卻要怎麼說?
祁夜焉能不知道這老狐狸的太極拳,看着王琴和寧承玉悠悠說道:“自古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郡主只是寧姑娘的母親,按理說,一人並不足以決定婚姻之事。況且侯爺又說,自己尚且不知情。”
這可就是陷入了僵局。雖說婚姻是父母之命,但是寧承玉的母親,是清河郡主啊。當年京城女眷中,連皇室公主,都退讓三分顏色的絕世女子。身份尊貴世無僅有。她若是親口許下了婚約,還能夠不作數嗎?
這就好像,太皇太后一個人,就能隨意頒下賜婚懿旨一樣,因爲她是大寧最尊貴最有權力的女人。
王琴看着寧承玉,寧承玉因爲他的目光而微怔,一怔間,手中懿旨卻已經被他拿走。
王琴手捧懿旨,送到祁夜面前:“請殿下收回懿旨。”
祁夜再次深深眯起了眼,彷彿不認識王琴一般。王琴,那個避世不出的王琴,那個從不留任何把柄的王琴,居然把太后的懿旨視若無物,他知不知道,當朝太皇太后是多堅韌的一個女人,便是寧帝,都從來沒有明面的忤逆過。
王琴這個人又知道不知道,他此舉,讓太皇太后以抗旨的罪名誅九族都是輕的。
很顯然,王琴知道的很。
祁夜把一根手指擔在懿旨上,眸光深深地刺在王琴白瓷玉一樣的面頰:“王琴,你可想好了。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
你走的是一條死路。
對比這些,王琴的目光和煦又溫柔:“在下蒙受郡主、和寧姑娘的厚愛,白日不負君長情,請殿下收回懿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