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詩渾身都被汗水溼透,熱水已經換出去一盆又一盆,毛巾更是不知用了多少。屋內三個丫鬟神經都緊繃着,一會看看穩婆,全程眼睛不離小詩,生怕一個閃失就有什麼。
其實只是大家的擔憂,然而都是每一個人害怕成真的過程。
穩婆也是汗如雨下,眉頭更皺的緊緊地。
寧承玉再次回到屋裡,就聞到沉重的血腥味,她看向小詩,似乎是昏迷了,兩眼閉着,沒有知覺。
那邊,穩婆發出一聲:“成了!”
一聲出,屋內幾個呼氣聲。只有靜語哇的哭出來,撲向了小詩:“姑娘!”
寧承玉立即走過去,第一眼看去的,是穩婆手裡的孩子,那個孩子,也是閉着眼睛,小小的,沒有發出嬰兒的啼哭。
寧承玉也知道這不是正常的,走過去問穩婆:“怎麼樣?”
穩婆也沒有放鬆,抱着孩子看,“乖孩子……”
穩婆先用一邊的薄被將嬰兒包起來,只見手輕輕撫摸嬰兒的臉頰,一邊在臂彎裡來回輕搖。
看得出穩婆也很緊張,而寧承玉的眼睛死死盯着孩子。
就在屋裡氣氛開始冷凝的時候,忽然穩婆懷裡的孩子動了一下,接着嘴脣張開,發出一聲微弱,但也很清晰的哭聲。
一瞬間,穩婆如釋重負,臉上終於露出笑,額頭碰了碰懷裡的孩子。
寧承玉的肩頭在那一瞬間卸了下來,她轉身看了一眼小詩,立即揚聲衝門外叫了聲:“陳大夫!”
這一聲就聽見外面響起重重腳步聲,陳大夫迅速出現在了門口。接着來到小詩面前。
他迅速上下查看了一眼乍看上去生死不知的小詩,伸出手指切住小詩的脈象,接着探了小詩鼻下氣息,陳大夫迅速從隨身藥箱裡面倒出了一顆藥丸,塞到了小詩最裡面。
靜語又是好一陣撫胸,直到確認小詩嚥了下去。
陳大夫轉身對寧承玉說道:“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寧承玉去看小詩,小詩依然閉着眼,沒有任何反應。穩婆此時擔憂看了看,寧承玉道:“你先照顧孩子。”
穩婆走到旁邊。
看到寧承玉過來,靜語和杏兒幾個丫頭都自覺讓開來,寧承玉坐到了小詩旁邊。
陳大夫道:“那是老夫研製多年的靈藥,用來吊命有奇效。只要一口氣能吊上來,就死不了。”
寧承玉聽着,卻絲毫沒有鬆口氣。屋裡幾雙眼睛,此刻齊齊盯着小詩。
靜語快要暈倒,寧承玉把她打發去和穩婆一起照看孩子,讓她平復情緒。、
幾個姑娘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此刻哪怕是呼吸之間,都覺得度日如年。
這時候,牀上小詩發出微弱氣息,讓幾人欣喜若狂,寧承玉道:“小詩……”
小詩眼睛也緩緩睜開,依然虛弱看着寧承玉,嘴巴張合發出一聲:“孩子。”
寧承玉和旁邊的丫頭都驚喜叫道:“孩子沒事!姑娘你放心!”
小詩眼角溢出淚水,寧承玉朝她慢慢點頭。小詩終於哭出來。
“我想
看看孩子。”她說。
穩婆已經聽到動靜,趕緊抱了孩子過來,“夫人,恭喜,是個千金。”
小詩已經看到包被中露出的柔軟小臉,哭的更是不能自抑。
寧承玉讓穩婆抱走孩子,說道:“靜語和穩婆會把孩子照顧好,你體力透支,要修養一段時間纔可以。”
小詩儘管流淚,聽見這番話,倒也是輕輕點頭。
寧承玉看了眼春雨:春雨會意跟隨寧承玉走到了門口。
寧承玉說道:“可以叫人通知寧無求了。”
春雨看了看小詩,低聲說道:“當初,大夫說可能是男胎,如今會不會?”
寧承玉說道:“女孩比男孩好。”
一句話讓春雨幾乎明白了,她點頭:“奴婢親自去告訴侯爺孩子已經順利的出生。”
女孩,寧無求不會過於重視,最主要的是,左小婉的孩子,依然是府裡的嫡長子。
但是小詩有了寧無求親骨肉,寧無求倒不至於把人趕走,這樣,不管是小詩還是孩子,都可以過着平淡的日子。
這樣,纔好。
誰說富貴環身才是好,對於小詩和她的孩子,都只需要平平安安的生活。如果這一胎,真的是公子,左小婉的邪心,永遠都不可能熄滅。
所以小詩在聽到是千金的時候,也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吧。
原本便是玲瓏剔透的女子啊。
寧承玉封了厚厚的賞銀給了陳大夫,陳大夫道:“這個結果,老夫跟大小姐一樣滿意。”
寧承玉笑了笑:“陳大夫功不可沒。”
陳大夫出府以後,寧承玉單獨給劉穩婆封了一包銀子,劉穩婆走的時候愛憐看着寧承玉,寧承玉對這個接生過自己,如今又成功地救了小詩母女的穩婆,心裡有一種更深的情緒。
“謝謝您。”她看着劉穩婆說。
劉穩婆眼裡有淚涌出,低頭拿着銀子走了。
若不是寧承玉,她不會十餘年後再出山,如今也算功德圓滿。
寧承玉不知道自己明天怎麼出城,她的心被弄亂了,甚至無弦自己,都說出鎮國侯府守衛森嚴。
身旁杏兒含笑提醒:“小姐,如今小詩姑娘也順利生了,您的心病全都除了,這下就能輕輕鬆鬆過日子。”
輕輕鬆鬆過日子?寧承玉回神,不由看了這丫頭一眼。
想這丫頭第一天跟自己的時候,世故奸猾,如今也變得和春雨一般柔善了。
寧承玉嘴角勾了勾:“你先回院子,我暫時不去。”
杏兒有些疑惑,但看寧承玉淡淡微笑,況且再沒有比這個時候更讓人開心的了。於是杏兒高高興興走了,連平時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都沒拿出來。
寧承玉看她走遠,才腳步轉到了另一個方向。儘管是半夜,但是闔府的侍衛丫鬟同樣不少,見了她都恭恭敬敬喊一聲大小姐。
今日,真是不能同日而語。
來到左小婉的瓊花園的時候,門前打瞌睡的婆子見寧承玉來,都嚇得低頭縮肩膀。
寧承玉說道:“把門打
開,我見一見夫人。”
因爲左小婉現在是被禁足,所以院門都是關着,起碼給人一種不自由的感受。
婆子連問也不敢問,迅速打開院門,點頭哈腰說道:“大小姐請。”
寧承玉進去,看到房內燈影爍爍,心裡有事的人果然是沒有睡。
左小婉豈止沒睡,她坐在燈下,手裡握着一把剪刀,看着寧承玉微笑。
左小婉經常微笑,可以說她就是用笑示人的。前世寧承玉每次看見她笑,就會開始反胃。
現在寧承玉要平靜許多,她走進去,並帶上了門。
看得見屋裡除了左小婉,並沒有其他丫鬟,包括那個隨身的秋兒。
左小婉嘆息一聲:“想不到如今風光正盛的大小姐,還記得我這個失寵的怨婦。”
寧承玉道:“夫人風光正盛的時候,不也一刻忘不了承玉麼。”
不止忘不了,簡直是窮盡打壓手段。
左小婉露出一絲訕笑:“大小姐有話就直說吧,這深更半夜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寧承玉來到桌前,坐到旁邊的椅子,“夫人雖然被幽居宅院裡,外面的事情,只怕一樣瞞不過夫人的。”
左小婉露出一笑,但眉梢的小動作,卻泄露了她內心不安。
寧承玉看着她:“夫人放心,小詩已經生了。”
左小婉強作鎮定,看向寧承玉:“是嗎,可惜本夫人被關着,來不及親自去恭喜。”
寧承玉淡淡的:“夫人不去恭喜纔好。”
左小婉冷笑,扭過臉不說話。但是她下意識握住自己手指,只能說明她比剛纔更想掩飾。
寧承玉心底淡淡一笑,這女人在擔心什麼,單看她被關着,還那麼注重小詩院子裡的一舉一動,就知道了。
“母女平安。”淡淡的音調,讓左小婉雙肩一動。
她終於再次轉臉,對寧承玉笑道:“那可真是值得大恭喜了,小詩妹妹一貫身子骨柔弱,此番能夠和孩子一樣平安無事,當真叫人放心。”
是個女孩子,比起小詩的命,這就太讓她感到安心了。
寧承玉也笑:“承玉此番就是來恭喜夫人的,夫人今晚,想必睡得比幾個月來都香。”
左小婉此時已經完全不懼,笑靨如花:“倒要感謝大小姐爲本夫人帶來這個好消息。
寧承玉神情氣定:“應當的,承玉得到消息,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告訴夫人。“
左小婉眸光深邃:“本夫人倒要感激大小姐的看重了。”
寧承玉幽幽道:“夫人現在雖然禁足,但是侯爺對夫人情誼未了,放夫人出去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夫人的公子,又是府中唯一的嫡長子,以後,順理成章就是世子。承玉出嫁在即,其實說白了,這鎮國侯府以後,就是夫人一個人的。”
左小婉眸光半咪,但是那裡面已經透出了她的貪慾:“本夫人得到了侯府,大小姐……卻得了天下……”
天下兩個字幾不可聞,甚至說沒有聲音,只是寧承玉一直盯着左小婉的嘴脣,心知肚明她說的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