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的盒子,寧承玉擡起手,輕輕打開來。
杏兒等人都起了好奇心,頭伸過來看。只見盒子裡是一株瓊珍,顏色赤紅,散發着幽幽的清光。
見是這種東西,杏兒等都有些奇怪,瓊珍是補氣益血,好端端,怎麼給她們小姐送此物來。
杏兒春雨只知道寧承玉昨日遇事,但都不知道是何等的事,寧承玉也一言未說。
此刻見有人送瓊珍來,當然有些不明。
“這樣大一朵瓊珍,怕是有百年的生長了吧!”還是春雨識貨一些,認得雖然是瓊珍,但此株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鎮國侯府到底是一方侯府,人蔘瓊珍這種東西庫房內自然不缺。但饒是這般,似這般盛大的瓊珍,也是絕對南德一見的。
春雨嘆道:“不知是誰,送小姐這樣貴重的東西。”
那邊,寧承玉已在盒底撈起了一片名箋,上面淡若煙雲的字跡,王。
寧承玉已然知道此物是何人所送,她只是意外,王琴突然會送此物到府上,顯然不是隨行爲之,況且瓊珍這種珍貴的藥材,常人等也不會隨便送出手。
這是何意?難道、王琴竟然得知了她昨日的遭遇?
寧承玉自然無從得知。若說王琴真的知曉了她昨日的遭遇,又是從何處得知的?王家宅院看起來那樣蕭條寥落,王琴更是深居簡出,難道一切竟都不如表面所見到?
王琴此人……
寧承玉伸手將盒蓋輕輕蓋上,輕輕道:“將此物收到庫房裡吧?”
還是春雨說道:“送此物來的人,顯然是希望小姐服用,小姐不用嗎?”
寧承玉道:“我如今無礙,不需要浪費此等貴重之物。收起來、以備不時只需吧。”
見小姐似乎也並不是不珍視此物,春雨只得依言拿起,準備送到庫房中收起。
出門時卻見到一個慌慌張張跑進來的丫頭,險些將春雨撞倒。
春雨扶住了門框纔算是穩住了身子,但是動靜已經驚動了屋裡的寧承玉和杏兒。
寧承玉凝眉朝門口望過來,只見那撞到了的春雨的丫鬟更加驚慌,擡起臉來叫了寧承玉一聲:“大小姐!”
寧承玉只覺得這丫頭眼熟,但也知並不是自己院子裡的。
正這麼疑惑間,那丫頭已經道:“大小姐、奴婢是錦榮院的!”
錦榮院,在這府裡只代表一個地方。是伶人小詩、居住的院子。
寧承玉這纔算想起來,這丫頭的臉確實是被寧無求賜給小詩的那些丫鬟中的一個,只是不知怎麼會此刻出現在她的院子裡。
“你有何事?”寧承玉來到門前,望着那丫頭。
那丫頭此時含淚一拜到底:“求大小姐、救救我家姑娘吧!”
小詩在府中沒有品級,只得以姑娘相稱。
寧承玉見那丫頭默然落淚的樣子,想到自己這一陣子確實不曾想過小詩,不由皺眉問道:“你家姑娘出了什麼事?”
那丫頭聞言擡起頭,眼裡還有未盡的淚水:“姑娘落了水,才被人救上來,現今躺在屋子裡,求大小姐去看看!”
小詩在府中無依無靠,且現在天氣已經轉涼,湖水中不說冰寒徹骨,也是極爲難熬。小詩一看就是身子骨弱的,這番落了水,聽着丫頭傳話也是不盡不實,當下真是不知如何起來。
寧承玉沒有想多久,幾乎立刻就道:“春雨,你且去庫房,杏兒,你隨我一道去看看。”
那丫頭聞言大喜,忙又給寧承玉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領路。
到了錦榮院,只見院子裡也沒見幾個丫鬟僕人,寧承玉明明記得,寧無求在得知小詩有孕後,是吩咐了身邊的親信給小詩添置了不少得用的下人,現時卻不知爲何無人。
那丫頭一腳踏進院子,已經是忙不迭地跑到門前,一把將門推了開來。
一時間,一道冷風從門內旋出來,寧承玉帶着杏兒進去。只見那榻上,單薄的身軀躺在那裡,棉被蓋在身上,毫無動靜可言。
那丫頭搶先來到了榻前,就哭起來:“姑娘、大小姐來了……”
寧承玉皺了皺眉,這情景,怎麼都比她想的要糟。
寧承玉和杏兒來到跟前,見到小詩躺在牀上,氣息微弱,丫頭在她牀前叫喚,也毫無反應。
寧承玉見到小詩的一隻手袒露在棉被的外面,不由伸出手想要觸碰。
卻被杏兒攔住:“小姐,還是不要過了病氣纔好。”
寧承玉看了她一眼:“無妨。”說着,已是握起了小詩的手。
只見手中如同握了冰塊一樣,手指之間還泛着絲絲涼意。這卻是嚴重了。
寧承玉看向那丫頭:“你叫什麼名字、發生了這樣的事,怎地沒個人去請大夫?”
那丫頭抹淚道:“回大小姐的話,奴婢叫靜兒,不是奴婢不願意去請大夫、實在是……”
寧承玉見靜兒只顧垂淚,言談間似有顧忌,像是想說、又有些不敢的樣子。
杏兒是個人精,立刻就對那靜兒言語:“有咱們大小姐在,你怕什麼,有什麼趕緊說出來,免得耽誤了你家姑娘,到時候你可後悔不起!”
靜兒抖了一下,擡眼瞧了寧承玉。見她神色平靜,似是對這一切,都不曾真正上過心。
靜兒不禁又垂下淚來,片刻後又暗暗咬咬牙,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她看着牀上的小詩,心裡又是難過,只覺得除了自己,怕是再不會有人管姑娘的死活。
當下再也不顧忌什麼,竹筒倒豆子一樣便說出來:“非是奴婢不願意去請大夫來,而是奴婢,根本出不了這侯府的大門。門房見到是錦榮院的人,根本就不放人出去,任是奴婢們想盡辦法,也沒法去通知大夫來!”
寧承玉眸光一動,不消片刻,她幾乎就知道這一切都是誰的授意。
左小婉看來從來沒有放過小詩,今次正好藉此機會打壓,而且看此情形,小詩似乎凶多吉少,這般拖延着不請大夫,很可能禍及生命。
旁人的生命,當然不在左小婉眼中。左小婉眼中,只有一個個需要除去的眼中釘。
寧承玉思及此,已經對杏兒道:“你且先出府,將附近的大夫儘早請一個過來。”
杏兒已是機靈地應了一聲,立刻就返身除去。
靜兒聽說出去請大夫,原本暗淡的臉孔終於亮起來,她不住地道:“多謝大小姐!多謝大小姐!”
寧承玉再去看小詩,這時纔有心問道:“她怎麼會落水?”
寧承玉知道,小詩“懷孕”之事,寧無求已經放在了心上,在小詩平時的起居中,也有不少雙眼睛在盯着。加上小詩的性情,也屬於謹慎之人,怎會突然落水遭難?
靜兒面色有些吞吞吐吐起來,自然不是她不信任寧承玉,而是其中隱秘,她也說不上來。
“姑娘本來是從不出門的,奴婢原來也只是在外間伺候,今日上午的時候,原本伺候姑娘的人盡皆被撤走,奴婢也是臨時調到姑娘身邊服侍。後來姑娘說腰痠脹痛,想要出門去走動,奴婢就陪着姑娘出去,原本就是在附近的荷花池邊上走走、可是、可是奴婢中途突然被管家叫走,過了半日才事畢回來,等奴婢再來到荷花池旁,姑娘已經、已經……奴婢趕緊去喊人來救,可是喊了半日也無人、姑娘白白在水下泡了許久,後來還是一位熟悉水性的婆婆路過,纔將姑娘給拉上來……”
說完,那靜兒已是泣不成聲。不知是否心中也有怨怪自己之意。
原本寧承玉來時看見院中無人,已經覺得奇怪,這會子聽說上午時人就被撤走,不免再也不疑其他。況且靜兒突然被管家叫走,其中自然也是有貓膩。
但左右現在已經着人去請了大夫,一切自然是能等小詩自己醒過來,纔算是真相大白。
寧承玉當下也不多問,只囑咐靜兒去準備些熱水來,先給小詩擦了被水沾溼的身子,也算去一去體內寒氣。
可是牀上小詩還依然沒有起色,反倒臉色燒紅起來,片刻,再試她的額頭,也已是滾燙一片。
一旦起了燒,自然就更兇險,靜兒再度落淚道:“還是多虧了姑娘昏迷時,讓奴婢去請大小姐來,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來小詩也知道自己在這府中孤苦無依,最後也只能抓住寧承玉這根救命稻草。
寧承玉看着小詩昏迷不知的臉,想起第一次在府中相見的樣子。
伶人半生漂浮、身世跌離,小詩走到如今,甚至包括假孕,無不是在踏一條刀子鋪成的路,可她瘦弱的身軀,也是咬着牙走過來了。
沒有人說她不是在爲自己博一條路,這世間多女子身世如蒲柳,但每個人都拼盡全力掙扎求存,都在誓與命運抗爭到底。
這份勇氣,即便卑微,也是讓人敬佩的。
外頭已經傳來了杏兒的聲音:“大小姐、大夫來了!”
身材肥碩的大夫揹着藥箱,氣喘吁吁跟在杏兒的後頭,杏兒一進門便指着牀上的小詩:“快,給她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