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讓我放心?!”老夫人氣得有些失態,聲音陡然尖銳起來, “你若是這麼混賬下去,我便是死了也不能放心的!”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盞跳了一下,滾落下來,“啪”的一聲,碎裂開來,茶水流了一地,“你,你這是往死裡逼我啊!”
或許老夫人從來沒有這麼嚴厲的對待過蕭丞風,蕭丞風頓時有些不習慣,呆怔了一會兒,倏的站起來,“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的面前:“娘,你這樣說,讓兒子怎麼受得住?你若是生氣了,打也是,罵也行,千萬不能,千萬不能……”蕭丞風說到後來,差不多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顧桃花哪裡還能坐得住,早在蕭丞風跪下的時候,也跟着跪在了蕭丞風的身後,低着頭,默不作聲。
這蕭丞風低頭一哭,正好把顧桃花的身影露了出來,老夫人聽蕭丞風哭的傷心,扭頭過來,正好看見面無表情的顧桃花,心中的怒火騰的竄了起來:“顧桃花,我建亭侯府到底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要這麼往死裡折騰?!”
顧桃花怎麼也想不到這怒火突然就轉到了她的身上,而且聽老夫人那語氣,似乎要把全部的罪孽都推到她身上,猛地擡起頭來,對上老夫人的眼睛:“母親何出此言?媳婦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麼?”
剛纔老夫人也只不過是遷怒而已!蕭丞風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這麼多年來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想那生死不明的幾年,她雖然活在世上,卻彷彿行屍走肉的感覺,就怎麼也不忍心狠狠的責罵他,這才把怒火發泄在顧桃花身上。
按着顧桃花以往的性子,定然就是茶壺裡煮餃子——有嘴倒(道)不出。讓她出了這口氣,然後藉着這件事,可以逼的顧桃花和清兒圓了房!
上次,她下了狠心,動了那般手腳,竟然沒有讓這兩人圓了房,她心中就有些忐忑,不論如何,在清兒和顧明珠大婚之前,她一定要想法子,讓這兩人圓了房才行!
就如這次的事情,若是兩人已經圓了房,這顧桃花定然會阻止清兒做這種把屎盆子往自己扣的事情!
老夫人盤算打得十分精明,可是沒想到的是,向來逆來順受,柔弱溫順的兔子,今日突然露出了尖利的爪牙,因此老夫人猛地頓住了!
“還請母親明示。”顧桃花彎腰給老夫人磕了一個頭,然後再一次直起腰身來,“母親不能拿出明確的證據來,這個罪名媳婦無論如何都不敢接的,否則,寧可一死了之!”
最後一句話,顧桃花是咬着牙齒說得,擲地有聲,一臉的堅決,那神情,彷彿只要老夫人有一個字說得不對,她就會立刻撞死在這正屋裡面。
“……”老夫人如何拿得出證據來!被顧桃花這幾句話堵得喉嚨一陣翻滾,一股濁氣翻涌上來,眼睛一翻,差點就這麼暈厥過去。
“桃花,你,你怎麼能這麼和娘說話?”蕭丞風猛地止住了哭聲,怒視着顧桃花,“你,你這個不孝之人!”
顧桃花鐵青着臉,梗着脖子,連看也沒有看蕭丞風一眼,就這麼的盯着老夫人:“還請母親給媳婦一個說法。”
老夫人終於在鶯兒的安撫下,回過神來,目光陰冷的看着顧桃花:“好,我給你一個說法!”
“請母親明示。”顧桃花絲毫不肯退讓一步。
“哼!這還需要理由嗎?”老夫人聲音冰冷,“王家父子這麼一鬧,這麼一死,言官彈劾武安侯的摺子,定然已經堆滿了官家的案頭,武安侯想要翻身,定然要找一個替罪羊,而這個替罪羊,清兒是個最合適的!現在武安侯心想事成,這其中難道沒有你的手腳?”老夫人冷笑一聲,“今兒我還想着,出了這種事情,武安侯定然不肯把顧明珠嫁過來了,可是你竟然傳信回來婚事依舊,那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事情不對了……,只可惜我太過信任與你……”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顧桃花臉上的冷意更盛,“我今兒個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顛倒黑白!”顧桃花冷冷的看着老夫人,連分辯的心情都沒有,腰身一挺,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譏嘲,“既然我是這種吃裡扒外的,老夫人也不必在姑息了,乾脆休了,豈不是乾淨?!”
老夫人活了這麼大年紀,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頂撞過,氣得雙手不住的顫抖起來:“你,你以爲我不敢休麼?”
“自然相信老夫人敢休的!因此我今日就求一紙休書下堂!還請老夫人成全!”
顧桃花高擡着頭,怒視着老夫人。
你們愛怎麼折騰,就這麼折騰去!老孃不伺候了!
老孃也不求和離了!老孃要休書總可以吧!
“呃……”老夫人被顧桃花的態度氣到,憋漲的滿臉通紅,擡手,猛地一拍桌子,“你,你,你這是反了不成?!”
“不敢,只求老夫人放我一條生路而已。”自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顧桃花哪裡還肯妥協。
“好,我,我這就寫給你!”蕭丞風被顧桃花的態度刺激道,“拿了休書,你立刻給我滾!”
“好,請侯爺現在寫了就是。”
“準備筆墨,快給我準備筆墨!”蕭丞風跳着腳吼着,“我今日不休了,你就不姓蕭!”
“侯爺……”鶯兒眼見着事情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走到顧桃花面前,一臉誠摯的道,“太太,你就認個錯,侯爺和老夫人消了氣就好了,你何必……”
“鶯兒姐姐,你不必再勸我,我心意已定,今兒個定然要求了這份休書!”顧桃花冷冷的看着鶯兒,“鶯兒姐姐,你也不必刻意討好我,你和侯爺的事情,不論有沒有今日的這件事,我都不會反對的,他已經有了這麼多的女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聲,何必要自甘下賤,和一大堆女人搶這個男人?找一個和心意的男人,與人家做正頭夫妻不好嗎?”
鶯兒給顧桃花說得面紅耳赤,低着頭退了一步,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後。
“好,好!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和清兒圓房!原來這纔是你真實的想法!”老夫人連聲冷笑,“既然如此,當初你爲何要嫁過來?”
顧桃花突然笑了,臉上全都是苦澀,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覺得當初的我,有說不同意的權利麼?”
“若是你有說不同意的權利,你會說不同意?”老夫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是。”顧桃花連思考都不曾。
老夫人僅存的理智,在顧桃花的這一聲“是”字,轟然崩塌!
蕭丞風再如何的不爭氣,老夫人自己可以罵的,可以打的,可是嫌棄,可是別人就不行!這是世上所有母親的通病!老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眼見着蕭丞風被顧桃花絲毫不掩飾的嫌棄了!老夫人氣得整個人哆嗦起來:“寫,清兒,寫休書!我倒要看看,你離了建亭侯府,還能上哪裡去!”
原本就已經摩拳擦掌打算寫休書的蕭丞風,得了老夫人的話之後,再不遲疑,提起筆,刷刷幾筆,就把休書寫完,揚手扔在了顧桃花的臉上:“賤人,你滾,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府去!”
顧桃花擡手,把休書拿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把休書看了一遍,在看見最後那句“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嘴角一勾笑了,很認真,很認真的把休書摺好,很仔細,很仔細的把休書貼身放好了,這才恭恭敬敬的給老夫人屈膝行禮:“老夫人,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行禮,願老夫人身體安康,壽比南山。”
“你……”老夫人在顧桃花折休書的那一刻,憤怒的心,逐漸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之後,她就後悔了,“只要你真心悔改,這休書,我可以讓清兒作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