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今天做的決定,不會讓以後的你後悔。”阡瑭頓了一下。
臧鳶木的眼眶早就已經變得潮溼了,她不知道以後的自己是否會後悔,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忍着痛做決定的。
霍昭呈一直在沉默,他看着臧鳶木眼中的那一抹晶瑩,覺得她好像和之前的那個臧鳶木有些不同,可具體哪裡不同,他卻又分辨不出來。
阡瑭點着頭,眼中意味深長,說:“好,就依你。”
“那七皇子什麼時候有空,好讓我見令妹一面?”阡瑭笑着看向了霍昭呈。
霍昭呈遲疑了一下,說:“明日如何?”
“可以。”阡瑭點頭應道。
臧鳶木站在霍昭呈的後面,一言不發。
“不過在此之前,那通天藥典……”阡瑭把手伸到霍昭呈的面前。
然而霍昭呈也是個老奸巨猾的角色,他搖頭否決:“等昭覺的事情辦完了,本王自然會把通天藥典完好無損的送到您的面前。”
阡瑭和霍昭呈四目相對,問:“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這個江湖。”霍昭呈一字一頓的說。
阡瑭點點頭,說:“那好,就依你。”
霍昭呈把楚裳身上的咒印給解除了,說:“你的琴師,還你。”
楚裳咬着嘴脣,一臉幽怨的瞪了一眼身後的霍昭呈。
“後面的,撤!”阡瑭把楚裳拉過去,對着身後的人揮了揮手。
黑衣人聽到了阡瑭的命令,即刻將府邸裡的巫術都收回了。其中一位稍微高大點的黑衣人快速將阡瑭拉至身後,身形一閃便看不見人影了。
偌大的府邸裡,瞬間便只剩下臧鳶木和霍昭呈了。
臧鳶木盯着阡瑭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什麼,但很快眼中的那一抹疑慮便消失不見了。
她低着頭,超前跨了幾步想離開,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
她全身的肌肉都變得緊繃起來,好像突然被大雨傾盆淋落,連動一下都覺得是累贅。
霍昭呈把下巴搭在她的頭頂,環抱着臧鳶木的雙手往內收了收,他閉上眼睛,語氣沙啞,說:“謝謝你,你也許永遠不知道昭覺在本王心底的分量,爲了她,本王寧可連性命都不要。”
“謝謝你,讓她有了一線生機。”霍昭呈又說。
臧鳶木似乎能夠感覺到他在顫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一種錯覺,那麼不可一世的霍昭呈,會因此流露出一絲脆弱嗎?臧鳶木不清楚,也不敢保證。
“你不用謝我的,你手上有通天藥典,原本阡瑭就要幫你,他要救誰,也由不得我決定的。”臧鳶木的聲音沉了沉,心裡依舊如同堵着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霍昭呈忽然鬆了手,說:“如果是我自己只剩下一縷魂,即便我手上有通天藥典,或許我也不會請阡瑭出山了。”
臧鳶木的身子一怔,這一次霍昭呈沒有對臧鳶木自稱“本王”,她聽
起來竟有些不習慣。
她想起霍昭呈剛纔說的話,有些莫名的氣惱:“爲什麼,你可以這麼愛你的妹妹,但是除此之外你難道就可以不管不顧自己的性命了嗎?”
“也許你不在乎,可總有人會在乎的。”臧鳶木說。
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性命對她而言,從來都是最重要的,這一世她可以依靠的人太少了,除了好好愛自己,善待自己的生命之外,她別無選擇。除此之外,臧鳶木也見不得別人輕賤自己的性命。
霍昭呈卻略顯無奈的笑了一聲,說:“有人會在乎嗎?若真是如此的話,當時昭覺便不該被賜死,倘若他能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他的一雙鷹眼明顯升起了慍怒,彷彿舊日的記憶全數都呈現在了腦海中。
聽他這麼說,再看看他這樣的情緒,她原以爲霍昭呈是備受寵愛的天之驕子,哪知道他其實也是有許多苦衷的。
臧鳶木知道自己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憶,見他如此痛苦,竟然覺得有一絲於心不忍,也從未覺得自己與他靠的如此近。
曾經的霍昭呈,給臧鳶木留下的記憶是孤傲清冷的,站在很高的地方傲視羣雄,無人能夠接近。可是今天的霍昭呈,給她的感覺卻是大大的不同,他像是一個普通人,有喜有悲也有回憶。
“過去的就過去了,也許他們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吧。”臧鳶木說。
霍昭呈低下頭,像是喃喃自語:“是啊,殺人性命終歸都是有原因的。”
“你別這樣……”臧鳶木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霍昭呈卻搖了搖頭,說:“不說了,本王不是個總會拿回憶來博取同情的人。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明日你先回虛沂山,把本王佈置給你的任務先完成,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本王希望你能留到最後。”
霍昭呈的自稱又從“我”恢復到了“本王”,臧鳶木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悄然被拉開了。
臧鳶木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一個月之後的考覈,我不會辜負你的重託的,更不會讓你有一星半點的失望。”
“如此甚好。”霍昭呈從臧鳶木的身邊走過,徑直走到了主室,沒有再看臧鳶木,直接關上了大門。
臧鳶木盯着大門看了好久,猜不透裡面的人的心思,便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洗漱完畢後直接躺倒在牀。
夜溟九,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去殺害兩百條無辜的性命,即便那可以讓你的性命延長,可唯獨在道義與在乎之間,我無法做出選擇。
臧鳶木的眼眶一熱,紅腫的感覺再次襲來,可這一次,她卻不是因爲遷就,而是爲了這十三年日子受的所有顛簸,這些苦,只有自己才能夠了解,也唯有在漆黑的夜裡,她才能夠坦然面對最真實的自己,也只有在無人的角落,她纔敢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出來。
她始終相信,無論到多久的以後,自己都爲因爲曾經受過的苦難而有所
成長的。
臧鳶木剛想閉上眼睡覺,卻又看見牀邊有一個人影快速飛了過去,她有某種預感,這一次見到的人影,就是之前在白塔周圍見到的那個人影!
臧鳶木再也沒有任何遲疑,飛快的召出了火鳳凰便追了出去。
那個人的身形鬼魅,氣息偏陰,沒有巫術體內的那股灼熱,倒像是從深海之處而來的。
深海之處……臧鳶木的心猛然被敲擊了一下,難不成這個人是鮫人?
這麼一想,似乎所有的疑惑都能夠解釋的清楚了,可是在解決疑惑的同時,又帶來了新的問題,如果他是鮫人,那麼會是誰呢?
月鶯身中劇毒,雖然已經被霍昭呈帶去治療了,但是傷勢恢復的也不可能這麼快的,即便是傷口恢復的很好,也不至於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可以達到飛檐走壁的程度。
臧鳶木不再想那麼多,集中精力追了上去。
那個人穿着一身緊緻的黑衣,頭髮被利落的梳成了一把,束在腦後,他不停的從屋頂上借力彈跳,身形鬼魅,快若閃電。
臧鳶木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一位女子,並且是她見過的人。
“是月鶯麼……”臧鳶木在心裡嘀咕着。
她帶着這個疑問跟緊她,火鳳凰用力的扇了扇翅膀,很快便追上了前面的那個人。
她蒙着面,始終目視前方。可是臧鳶木一看見她的眼睛,便認出了她!
“月鶯!”臧鳶木幾乎是叫了出來,“你是月鶯!”
那個人一聽臧鳶木說話,連忙又加快了速度,但是始終一聲不吭,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臧鳶木忽然停住了,沒有再往前面繼續追,她的心裡已經很確定了,這個人就是月鶯!
臧鳶木將她和之前的種種事情都連在了一起,越想越不對勁了。
月鶯身中劇毒,身體幾乎完全腐爛了,那種惡劣的情況,臧鳶木也是親眼見過的,她幾乎連話都說不了了,身體更是動彈不得。霍昭呈究竟用了什麼靈丹妙藥呢,竟然能把那樣一個幾乎是必死的人恢復的這麼好?
可是她又想了想,上一次跟霍昭呈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看他的眼神似乎對此並不知曉,又或許還在懷疑之中,既然如此,這件事情他就不知情,也就是說月鶯並沒有恢復到足夠出來飛檐走壁的程度,可是剛纔那個人分明就是月鶯,這兩者互相矛盾,只說明一個問題:這個月鶯不是那個月鶯!
又或許,這個月鶯從一開始就不是那個月鶯!
臧鳶木的眼睛驟然瞪大了,這兩種情況的結果都很可怕,如果她從一開始就心機叵測,那麼她究竟是爲了什麼呢,若是她並非是真的月鶯,那麼剛纔的那個人又會是誰?
臧鳶木的心神彷彿都繃緊了,現在的她只想早點飛回昭呈王府,將這個消息告訴霍昭呈,哪怕是耽誤一會兒都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事端!
她拉住火鳳凰的脖子,讓它換了個方向,重新朝王府飛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