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西院的石桌前,沈妙正和沈丘在下棋。
難得沈丘不用練劍的一日,知道沈妙的棋藝如今突飛猛進,沈丘早就爲了贏沈妙一局摩拳擦掌了許久。然而結局卻不甚如意。
沈妙落下一顆黑子,沈丘方纔還橫行霸道的白子便被四周的黑子包圍,怎麼也出不去。沈丘愣愣的看了半晌,問沈妙:“妹妹,這不是我第一局使用的棋路麼?”
他覺得棋盤上的棋路怎麼看都有幾分熟悉,越看越是驚訝,沈妙正在一步步恢復他第一局走的棋路。只是沈妙用的更好,至少這一局,她用這個路數用的得心應手,殺氣騰騰。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妙微笑:“大哥,你自己的東西,可自己想得出對策?”
沈丘搖頭:“我這法子是對敵的,本就是設了一條死路,妹妹讓我找對策,我找不出來。”
沈妙瞧着棋盤上縱橫的棋路,淡淡一笑。
前生沈丘在幾年後殺了孫才南入獄,想來後面的籌謀多多少少都有沈垣的手筆。不知道一模一樣的手段還回去,沈垣會不會覺得熟悉?他給沈丘設的這條死路,沈垣自己解的開嗎?
應當是不成的。
沈丘撓頭要落子的時候,忽然瞧見院子外頭匆匆忙忙跑來一人,是灑掃的二等丫鬟,那丫鬟面上盡是驚恐,慌亂道:“不好了大少爺五小姐,二少爺在外頭殺人了!”
“什麼?”沈丘眉頭一皺,一顆棋子掉了下來,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在地上。
沈妙彎腰撿起棋子,看向丫鬟,溫聲問道:“他殺了誰?”
……
京兆尹的大牢中,沈垣被關在最裡面一間,他的手上和衣裳都被血染紅的觸目驚心,而他自己臉上也有些青紫。
沈垣第一次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在和荊楚楚姦夫扭打的時候,不知爲何,心中總有一種十分暴躁的情緒,彷彿頭腦都有些發熱,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孫才南已經被他用刀捅死了,而那酒家是木質閣樓,兩人打架的陣仗驚醒了不少人,桃源和荊楚楚的尖叫聲,幾乎是立刻讓這樁殺人案暴露於人前。
直到這時,沈垣的心才漸漸冷靜下來。今日之事,他終究是太過沖動了。
沈垣一生自負,最恨的便是有人拿他的尊嚴凌辱他。沈府家宴一事已經讓他覺得夠屈辱的了,不過是因爲當時他未曾甦醒,所以才忍了過去。如今全定京的人都知道他要娶荊楚楚,荊楚楚卻還在外面給他戴綠帽子,那酒家的人似乎還因此對他指指點點,沈垣幾乎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怒意。
荊楚楚也不知被帶到哪裡去了,不過此事是因她而起,想來荊楚楚的下場也不會輕鬆。
只是……沈垣還是有些奇怪,酒家的人爲何會認識他與荊楚楚?荊楚楚爲什麼會姦夫的時候偏要挑在他那一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是有飛快的搖了搖頭。那地方是他與傅修宜的人接頭之地,除了傅修宜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沈垣沉沉的想,傅修宜的人到了酒家,怕是已經知道了此事,
到了此刻,他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那些慌亂的情緒煙消雲散,衣裳上的血跡和陰森的牢籠都未曾讓他神色動搖。
正在此時,卻見一個獄卒走了過來,在他的牢門面前停下腳步,沈垣擡頭一看,驚喜的叫了一聲:“董浩!”
董浩便是要與他接頭之人,此刻換了獄卒打扮,想來是混進來與他說話的。
“聽我說,此事是個誤會。”沈垣連忙道:“這次還請殿下幫我一忙,日後我必報答殿下。”
沈垣從來都沒有指望沈貴會過來救他,沈貴這人爲了保住自己的仕途什麼做不出來,怎麼可能爲他涉險。如今能幫他的只有傅修宜,可是皇室之人並不會重情重義,唯有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沈垣道:“給殿下的那份證據,還尚且有些不完整的地方,殿下很快就要上摺子給陛下,還請殿下想法子救我出去,我來爲殿下補完最後一筆。”
董浩聞言,目光動了動。沈垣這話,分明就是給傅修宜的那份對沈信不利的證據是不完整的。沈垣自己留了一手,怕就是防的傅修宜過河拆橋,卻沒想到今日自己身陷囹圄,只得將保命符提前拿了出來。
見董浩不言,沈垣有些焦急:“此事只是場誤會,並不難辦,銀子我自己可以出,只要殿下與那頭打個招呼,這事以前也有人發生過。”
沈垣之所以如此冷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這件事情看起來沒那麼糟。甚至比起沈府家宴之事還要簡單。沈府家宴之事是因爲當着衆位夫人的面,他和荊楚楚睡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是荊楚楚吃虧,而且荊家人太不講理,他沒法子。而他殺了孫才南,當時只有荊楚楚和她的丫鬟看到,只要荊楚楚和丫鬟作證,他還能脫逃。至於那姦夫,只要給些銀子安撫,再讓傅修宜的人隨意給他安個罪名,比如那人是想要行刺沈垣,被沈垣制住之類。殺人,只要殺的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最後都能遮掩過去的。
況且他此刻的身份似乎還未被發現。在別人眼中看來,只曉得殺了人,卻不曉得殺人的是誰。
董浩搖了搖頭,道:“沈垣,你這次惹上了大麻煩。”
沈垣剛浮起來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不明白董浩的意思。
“你可知你殺的那人是誰?”
沈垣心中隱隱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黑暗中,他見董浩慢慢開口。
“是吏部尚書唯一的嫡子,孫天正的兒子,孫才南。”
……
將軍府門口,此刻圍着一大羣人,這些人俱是舉着棍棒凶神惡煞的模樣,就連門口的沈家護衛都有些攔不下來。屋裡,沈玥躲在陳若秋懷中,嚇得瑟瑟發抖:“娘,二哥真的殺人了麼?”
陳若秋一邊安撫着她,心中也有些疑惑。外頭的那些人自稱是吏部尚書的人,說是沈垣殺了吏部尚書的嫡子孫才南,吵着鬧着要進來打砸,可是沈垣好端端的怎麼會去殺孫才南?
沈貴和沈萬已經在外頭攔着了,若不是沈信的沈家軍,只怕真的就由那些人闖進來了。
萬姨娘躲在小屋中,有些緊張的拉着沈冬菱的手,道:“真的是二少爺殺人的話,那些人不會對咱們怎麼樣吧?”
“放心吧,”沈冬菱道:“別人想對付的只是二哥,與咱們何干?”她坐在屏風後,手中的書頁卻是一點兒也沒翻開。
“姑娘!”驚蟄蹦蹦跳跳的跑進屋中,道:“外頭人鬧得好凶,連老夫人都驚動了!”
沈妙眼皮子都未擡,問:“哦?老夫人如何?”
“聽聞二少爺殺了人,登時又昏厥了過去。”驚蟄有些幸災樂禍。
“姑娘,此事不會牽連上咱們吧。”穀雨憂心忡忡,畢竟他們都曉得,沈垣究竟爲什麼會殺人,都是沈妙在後面推波助瀾。
“無妨,有人替我們擋着。孫天正位高權重,沈府也不比他們低微。再說了,最後目的還是沈垣,沈垣以命償命,他們也無話可說。”
“可是二少爺真的會以命償命麼?”穀雨問:“二老爺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二少爺就去送命的。”
“如果沒有沈元柏,二叔一定會竭盡全力替二哥開罪,”沈妙道:“可是有了沈元柏,二叔有退路,失去一個兒子來平息孫家人的怒火,在二叔眼中是值得的。”
沈貴在沈府三個兒子中,對於親情是看的最淡漠的。沈萬好歹對沈玥疼愛有加,可是沈貴對自己的兒女,無論是嫡出的沈垣、沈清和沈元柏,亦是庶出的沈冬菱,都看不到一點兒真心的關懷。兒女對沈貴來說,要麼是他仕途上的幫襯,要麼是他的繼承者。難怪二房的兒女們待沈貴也沒有半分情感。
若是沒有沈元柏,沈垣是沈貴唯一的兒子,沈貴肯定會拼上一拼的。可是有了沈元柏,沈貴還有一個兒子,沈垣便顯得不是必須的了。更何況,孫家人豈是那麼好打發的?前生殺了孫才南的是沈丘,孫天正一家人愣是將沈丘關進牢中,沈信散盡家財才保了沈丘一命。孫天勝只有一個嫡子,死了唯一的兒子,怎麼會輕易放過殺子仇人?
“可是隻有二少爺倒黴麼?”驚蟄語不驚人死不休:“表小姐就這麼放過了?她現在還躲在府裡不出來呢。”出事之後,荊楚楚竟是自己溜了回來,和荊家人一道躲在沈府中。
“怎麼會?”沈妙微微一笑:“畢竟她纔是罪魁禍首嘛。”
府門外,沈萬有些狼狽的勸阻道:“諸位聽我說,此事尚未弄清楚情況,還請各位先回去,我等一定會給各位一個說法!”
一名婦人“呸”的一聲吐了口口水在沈萬臉上,叉腰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們少爺被沈垣殺了,賠命!這事兒沒完!”
沈貴有些瑟縮,心中將沈垣罵了個狗血臨頭,此刻外頭除了尚書府的下人之外,還有一些圍觀看熱鬧的百信。有人就高聲起鬨道:“不是說是因爲爭風吃醋才殺人嗎?那位被爭奪的美人兒究竟長什麼樣子?也讓我等一飽眼福如何?衝冠一怒爲紅顏,那紅顏得有多美啊!”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也頓時附和起來。尚書府的人也猛地反應過來,如今孫家的人自己也是亂成一團,好端端的孫才南出門回頭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此刻正是悲傷地時候,一心想要沈垣賠命,倒是把荊楚楚給漏了,此刻聽人這麼一提醒倒是想起來。既然孫才南和沈垣是因爲荊楚楚大打出手,隨後沈垣失手殺了孫才南,那荊楚楚纔是那個紅顏禍水!
孫家的人立刻道:“對!交出那個賤人!都是她勾引的我家少爺,不要臉的小娼婦!快把她交出來!”
別說是孫家人,就是沈貴自己也恨不得親手殺了荊楚楚。自從荊楚楚來到沈府後,他們沈家二房便接二連三的倒黴。先是家宴之事壞了沈垣的名聲,如今更是讓沈垣爲此惹上人命官司。沈貴二話不說就吩咐下人,不多時,荊楚楚便被綁着送了出來。
沈貴衝沈萬使了個眼色,沈萬道:“各位不要動怒,我們自會講道理。既然此事是因爲楚楚所出,我便將她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
荊楚楚慘呼一聲,可是周圍的人哪裡容得她反抗。孫家人一把將捆的和豬似的荊楚楚扯了過來,劈頭蓋臉賞了幾十個巴掌,荊楚楚當場就暈了過去。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荊冠生和荊家夫婦也趕了出來,見此驚醒大怒。卻見孫家人冷笑一聲:“難怪是從蘇州那等小地方出來的人呢,眼皮子淺就罷了,還如此敗壞風德。都是定了親的人還要到處勾引男人。這事兒沒完,你們也別想好!”
荊家人又怒又怕,怒的是孫家人如此囂張,怕的是他們在定京城除了沈府以外並沒有靠山。而沈府之前就和他們鬧得十分不虞。如今見他們倒黴,沈家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就這麼在沈家門口吵吵鬧鬧了好一陣,眼見着天色都暗了下來,孫家來的人這才抓着已經氣遊若絲的荊楚楚離開,臨走之前,爲首的婦人冷笑道:“今日不過是開始,你們沈家人等着吧,老爺已經向皇上寫摺子了,這世上斷沒有拿了人命還能逍遙自在的道理。一命抵一命,誰也別想好!”
沈貴看着孫家人留下一片狼藉後大搖大擺的離去,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最後那句孫天正已經給皇帝寫摺子讓他更是觸目驚心,孫天正只有一個兒子,孫才南一死,孫天正就算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好過,眼下看來,就算是沈垣死了,也指不定平息不了孫家的怒火。
沈丘回到西院,抹了把汗,對着沈妙抱怨道:“孫家人太無禮,差點將大門都砸了。我那些兵都攔不及。”
“喪子之痛嘛,”沈妙安慰他:“自然要發泄。”
“爹和娘這次都不打算插手了,”沈丘自言自語道:“不過沈垣從不衝動,就算荊楚楚私會孫才南,怎麼會一怒之下動手殺人?”
“誰知道呢?”沈妙漫不經心道:“也許是孫才南命中註定一死,死在誰手裡都一樣。”
……
孫家大廳,一屋子的姬妾都跪在地上,大廳正中擺放着用白布蒙着的屍體,即便如此,白布上還有些沾染的已經凝固的血跡。
孫夫人自從知道孫才南死了後就暈了過去,醒了後幾乎崩潰,誰勸也不聽。孫天正如今已經天命之年,此刻雙眼也佈滿血絲,兩頰都在微微發抖。
曾有云遊道士算過他一輩子命中無子,孫天正早年間娶了無數姬妾,確實生不出兒子。孫才南是孫夫人好不容易懷上的,對於孫天正來說,是老來得子。因此從小嬌慣着長大,長此以往,便養成了孫才南好色貪玩的性子。只是孫天正位高權重,怕惹御史口舌,很早之前便提醒孫才南不可招搖,若是要玩女人,也得當做小妾納回府再玩。孫才南不入仕,眠花宿柳也都在府中,認識他的人不多,至於朝中入仕的,就更不可能與他有什麼交情了。
誰知道卻死在沈垣手上。這下子,真的應了道士的那句話,孫天正命中無子了。
“沈垣……”孫天正咬着牙道:“我要他賠命!”
“老爺,”孫天正的一個愛妾抹着眼角的淚水道:“聽說下人們把那女子也帶回來了,說到底都是那女子引得咱們少爺如此,老爺打算……”
孫天正冷笑一聲,道:“先別玩死了,留口氣,送給夫人。”
愛妾打了個寒顫,孫夫人的手段這些個姬妾都領教過,如今懷揣着喪子之痛的孫夫人,想來對那荊楚楚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沈家只能動沈垣,荊家一個白身也想全身而退?”孫天正“咔擦”一聲,竟是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劃傷他的手,鮮血滴落下來,他也渾然未決,恨道:“我要他們荊家所有人,都給垣兒陪葬!”
對於沈垣殺了吏部尚書獨子的事情,全京城都在議論此事,定王府上,董浩站在廳中,俯首對着高座上的人。
傅修宜一手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思索道:“本來明日就要呈給父皇沈家的摺子,沈垣就在今日出事。”
“沈垣手中的證據尚不完全,殿下,可要用法子掏話?”
“不必,”傅修宜擺了擺手:“沈垣給的那些東西,已經足夠了。就算我希望能再完全,這件事我都不能出手。”
“殿下的意思是放任沈垣?”董浩問。
“是別人就罷了,偏偏是孫天正。孫天正是周王的人。周王必然會插手此事,我若出手,只會令周王警覺。沈垣這回的禍事,惹得太大了。”傅修宜搖了搖頭。
董浩沉默了一會兒:“可是沈垣到時候若是魚死網破,供出殿下怎麼辦?”
“沈垣慣會給自己藏後手,你說的自然要防。”傅修宜看着手中的茶杯:“所以這事不僅不能幫沈垣,還得催着刑部趕快處決。在獄中殺了沈垣難免惹人懷疑,你想辦法喂點東西給他。”
董浩連忙稱是。又問傅修宜:“殿下明日還上摺子麼?”
“不上。”傅修宜揉了揉額心:“此事會造成震盪,現在說摺子的事反倒不夠響亮,緩一緩。”他突然睜開眼睛:“不過,你最好查一查,最近沈垣到底和誰有過過節。”
董浩一驚:“殿下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沈垣從來不衝動,這次一衝動就殺人,殺的還是孫天正的獨子,你不覺得太巧合了?況且荊楚楚偷人爲什麼會偏偏和沈垣遇上,很奇怪。”
“沈垣不是會被算計的人。”董浩道:“而且若是連這以後都能把控住,此人一定對沈垣非常熟悉。”
“能把沈垣逼到如此境地,”傅修宜道:“此子不能留。我培養一顆棋子,不是爲了被人利用成爲廢子的。”說到這裡,傅修宜眼中也閃過一絲陰沉。他並沒有看上去這麼雲淡風輕,沈垣這顆棋子是他精心培養了多年的,不僅是因爲沈垣有智謀,更重要的是沈垣還是沈家人。處於沈垣那個位置,日後有許多事情做起來也就更加容易。然而如今他卻不得不棄車保帥,精心培養的心腹,日後再也派不上用場。
更何況,還是用一個女人這樣拙劣粗暴的手段。
“屬下一定會認真查明的。”董浩道:“好在出事之前,沈垣就將東西給了殿下。”
傅修宜道:“可惜還得等一等。”
另一頭,灃仙當鋪的樓上,季羽書一合巴掌,笑的合不攏嘴:“妙啊,沈小姐果然是不出手則罷,一出手驚人。本來明日該沈信倒黴的,結果今日沈垣入獄,這時日來的真是時候。”
“只是巧合罷了。”高陽白了他一眼:“沈妙現在大約還不知道此事。”
“不管知不知道,與你打的賭反正我是贏了。”季羽書得意洋洋:“銀票之後自己送到當鋪來,交給紅菱就行。”
高陽默了默,還是道:“沈垣或許從沒想過有一日會栽在這下三濫的手段中。”
因爲自己的妻子偷情和別人爭風吃醋,從而錯殺姦夫。這話怎麼聽都覺得不甚光彩,無論是那姦夫還是不守婦道的婦人,亦或是被戴了綠帽子的夫家,人們談論起此事時,只會當做笑談。沈垣本來有才華又懂得隱忍,剛剛回京,以傅修宜對他的重視,假以時日也會成爲衆人不可小覷的人才,誰知道竟然會以這麼難堪的方式慘烈收場。
雖然看着像是個玩笑,下場卻是十分嚴峻的。只因爲他殺的人是孫天正的獨子。
“孫天正明日就會上摺子,高陽,你說沈垣這次到底會不會賠命?”季羽書問。
“你覺得沈妙如何?”高陽卻是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這和沈小姐有何關係?”季羽書不解。
“沈妙這個人布的陷阱,一旦踩了進去,你可見過有人還能安然而退。從豫親王那時你就應該看得出來,她的陷阱從來都不是一招。此事看着是對付沈垣,實則不然。”
“你說她還有後招?”季羽書問:“最多不過沈垣賠命,她還想如何?”
“我倒覺得,沈垣只是其中一個。”高陽搖頭,神色也忍不住嚴峻起來:“如果她下手,總覺得不會僅僅一人。”
季羽書默了片刻,認真的問:“沈小姐和沈家其他人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此手筆,雖是毛骨悚然,可是想來也是有原因的。莫非沈家人對她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能讓一個小姑娘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段步步籌謀,其中必然有別的隱情。只是就連百曉生也查不出來,僅僅是因爲沈家用捧殺的手段將她養成草包,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高陽搖搖頭:“我也不知,不過她行事太過張揚。此次讓沈垣入獄,沈垣是定王的人。定王吃虧,一定會注意到她。之前派出的人也說了,定王手下正在調查此事。”
“沈小姐對上定王可不好。”季羽書憂心忡忡:“定王心思深沉,手段詭譎,一旦發現是沈小姐所爲,也不知日後會怎麼做。”
“不用擔心。”高陽道:“我倒是覺得,沈妙對定王熟悉得很,或許她所做的一切,未必就不是沒有考慮過被定王知道的下場。與其擔心她,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高陽看向季羽書:“謝三要你找的人,找到沒有?”
“咳,”季羽書摸了摸鼻子:“我立刻派人去。”
……
“沒想到沈家內部這麼亂,今年開春就這麼大一齣戲,日後可怎麼得了。”
“啊呀呀,同爲王孫公子卻愛上平民少女,爲爭風吃醋一死一傷,這不是戲本子裡纔有的戲碼嘛。”
“要我說,那平民少女長得也實在平平無奇,也不知兩位王孫公子怎麼會瞎了眼爲她爭風吃醋,還不如讓兩位王孫公子在一起呢。”
“火瓏,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話本子了?”
黑衣女子撩了撩自己的長髮,端的是嫵媚風情:“我說的難道不對麼,要男人爲之大打出手,至少也得有我這般美貌。”
“很有興致嘛。”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暗部那一羣蹲在地上鬧的鬧玩的玩的黑衣人門頓時噤聲,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站起身來,看着面前的人。
紫衣少年眉目英俊,在夜色中卻顯得越發冷傲,他掃了一眼衆人:“怎麼不繼續說了?”
衆人低着腦袋不言。
謝景行轉身離開,待遠遠的將那羣人拋下之後才停下腳步,自嘲般的一笑:“小丫頭倒有手段。”
他垂眸,看向天邊無星的夜色,低聲道:“我卻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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