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母親,雖然心有不甘,還是乖乖住了嘴。
沈玥雖然不明白沈妙這話究竟有什麼不對,看見陳若秋緊張的神色卻也意識到了什麼,規規矩矩的立在原地,再也不開口了。
沈老夫人眉頭一皺,她雖然跟了沈老將軍這麼多年,卻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眼光侷限在後宅四角的天空中,哪裡就聽得出來沈妙這番話中的含義。只覺得沈妙今日吃錯了藥般,屢次頂撞,已經冒犯了身爲掌家人的她的威嚴,當即就要發火。
“小五這話說的不錯,”任婉雲笑着打斷了沈老夫人即將出口的斥責:“本來就是一場誤會,這前堂的事情怎麼能傳到後院呢?都是不巧撞上罷了。定王殿下心胸開闊,不會將小孩子家的玩鬧看在眼裡。一切都是誤會,可憐我們小五,落了水又受了驚,真正是委屈極了。”
沈老夫人張了張嘴,對二媳婦突然打斷自己的話有些不滿。可是任婉雲孃家是明齊赫赫有名的商賈之家,平時許多用度都是這個二媳婦兒補貼,她雖然不滿,卻也不願意得罪她。登時冷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若秋也意識到了什麼,忙順着任婉雲的話道:“就是,玥姐兒,清姐兒,以後千萬莫要再提剛纔的話了。本就是小五不小心落水,恰好被定王殿下看到罷了。世上哪還沒個巧合。”她笑着看向沈妙:“小五,老夫人也是心疼你,並非真的生你氣。”
沈妙看着面前的女子。沈玥長得隨陳若秋,氣質也像,陳若秋又是出身出身書香世家,眉目婉約秀麗,平日裡走個路說個話都是溫溫柔柔的,美卻不輕佻。這麼一個書卷味兒濃的女子,也是看着個好相與的,誰知道後來的事呢…。
後來啊,後來匈奴使者請求和親,宮中適齡公主只有一位,就是婉瑜。陳若秋說,沈玥年紀大了,和親也是歸宿,自願嫁給匈奴和親。可沈玥不是公主,傅修宜便冊封了沈玥爲月如公主,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和親了。
可最後,出嫁的卻是她的婉瑜。
婉瑜死在了和親路上,婉瑜的公主殿就給了月如公主。月如公主順理成章的接受了婉瑜的一切。
她的婉瑜啊,還不到十六歲。
沈妙閉了閉眼,若說這其中沒有陳若秋的功勞,恐怕陳若秋自己都不信。怕是陳若秋和楣夫人早已達成了協議,要的就是看着她以爲有了希望,卻又被自己的希望活生生打碎。
陳若秋的笑容一僵。
對面的少女看着她,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眸子,圓圓的鼻頭,這樣的容貌配上怯懦的神情,很容易變讓人生出呆笨傻糯的印象。
而現在卻又不是了。怯懦的神情不知什麼時候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肅容。並不是突然緊張起來的嚴肅,而是發自內心的端正,有一種淡淡的距離感。有一瞬間,陳若秋突然覺得面前的並不是大房那個蠢糯的女兒,而是什麼身居高位的主子。那種收在身邊的凌厲讓人突然發顫。
下一秒,便見少女對她彎了彎眼眸:“我省得,三嬸嬸現在也覺得,小五沒錯了吧。”
陳若秋一愣,看了看高位上明顯不悅的老夫人,勉強道:“話雖如此,可小五掉進池塘,也實在太不小心了,身邊的幾個丫頭是怎麼照顧人的?大哥大嫂不在身邊,便如此奴大欺主了麼?依嬸嬸看,還是將這幾個丫頭換掉的好。”
任婉雲“噗嗤”一聲笑出來。陳若秋有些惱怒的看了她一眼,任婉雲嘴角掛上一絲瞭然冷笑。
自己這個弟妹,看上去知書達理的,心卻精明的很。這樣的話,也就騙騙沈妙那個傻子,大約是想把沈妙身邊的人換掉,如今沈玥也到了該留意人家的年齡,京城裡,無論沈妙蠢笨怯懦的名聲有多遠,地位上,沈玥卻不如沈妙。畢竟沈信手中還握着兵權。
三房,到底也是蠢蠢欲動了。
沈妙低下頭:“三嬸爲什麼要換掉穀雨他們,都是爹和娘留給五孃的人,如今西院的人換了許多,前幾日那批二等丫鬟,五娘都一個不認識,再把穀雨幾個換掉,西院裡,五娘都不知道找誰說話了。”
任婉雲的笑容戛然而止。
西院裡,沈信夫婦常年不在京城,院裡的丫頭小廝幾乎都被換了個精光,裡頭有老夫人的人,二房的人,三房的人。不過因爲是二房掌家,自然是二房的人多一些。這話不說還好,若是傳到外人耳中,大房女兒在自家院子裡一個奴僕都不認識,二房和三房能安什麼好心?斷沒有妯娌插手到大哥院子裡的道理。
她腦子轉的飛快,笑着瞪了一眼陳若秋,對沈妙道:“你三嬸是在跟你說笑呢,穀雨幾個丫頭不過是粗心馬虎罷了,咱們沈家心底仁善,做不來這種不近人情的事,小五也莫急。”
話裡到了最後還是嗆了陳若秋一句。
沈元柏看着自己母親,又看了看陳若秋,打了個呵欠。沈老夫人正對自己二媳婦和三媳婦之間的脣槍舌戰有些不耐煩,見此情景,便道:“成了,不過是些瑣碎雜事,老二家的,把七哥兒抱過來,都散了吧。這麼多人,吵得頭暈腦脹。”
任婉雲忙把沈元柏抱到沈老夫人榻上,道:“娘,那媳婦兒們就先下去了。七哥兒,和老夫人玩耍要乖乖的。”
陳若秋看了一眼沈元柏,雙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慢慢走出了榮景堂。二房有個兒子,便得了沈老夫人高看,自己再有本事又如何……沈玥到底是個女兒。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沈府裡,大房的東西遲早要爭過來,若有個兒子,至少能平分秋色,不像現在,平白便宜了二房。而且……大房還有個嫡子呢,雖然跟着沈信在邊關,可誰知道會不會回來分一杯羹。
想着想着,陳若秋擡起頭,目光落在往西院方向去的幾人身上。
少女穿着深紅色的錦繡長衣,她歷來愛穿些豔嫩的色彩,加之沒有父母在身邊,不會打扮,總會流露出土裡土氣的感覺。
而現在,深紅將她膚色襯托的更加白皙,分明還是那個容貌,卻覺得沉肅了不少。甚至有些……威嚴?
穀雨小聲道:“姑娘身子還未大好,何必急急忙忙去廣文館?已經說明了病情,功課也不急於一時。還是……”
“不行。”沈妙打斷她的話:“立刻備車。”
分明沒有說重話,可不知道爲什麼,穀雨打了個寒戰,竟然什麼都不敢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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