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琰清看到那長的相像的母女淚流滿面的樣子,一時有些心軟,心底裡原本的那點不情願,也就淡了。
從齊德勝死後,慕琰清真的改變了許多,以前他冷漠無情,覺得生死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然而齊德勝以及齊家的慘劇,讓他幡然醒悟,原來無視生死的殘忍,是因爲你從未經歷過這些。
他的母親紅鸞,死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終於可以不再怨恨,不再自我折磨。對於那時候初懂人事的慕琰清來說,更是大幸,他總算可以不再受折磨。
這跟齊德勝的死帶給慕琰清的震撼是不同的,齊家的人死的突然也太慘烈,甚至於連最後的一點念想也沒有留下,慕琰清長大的院子都毀於一旦。
他已經不想在失去親人了,再有,齊德勝當年態度放低的跟他說過,要好好照顧齊滿滿,當時他不屑一顧,覺得齊德勝真是無能啊,自己的女兒憑什麼要他照顧,可是今時今日,這話變成了一個死去將軍的遺願,慕琰清不得不放在心上。
給乾熠解毒的日子在七日後,是慕琰清按照靈族的年曆定下的日子,其中的講究齊滿滿並不知曉,也沒怎麼想打聽。
她只要乾熠能沒事就好。
她現在操心的是乾熠的身體,慕琰清說解毒的過程很漫長,乾熠雖然看起來臉色不差,但是在這些日子以來都只靠蔘湯吊着一口氣,真的解毒開始怕乾熠支持不下去。
齊滿滿二話不說就開始帶着知茶給乾熠鼓搗補身的吃食,多吃纔能有體力,現在齊滿滿回來了,每天都是把吃食咬碎了,嘴對嘴的餵給乾熠。
齊滿滿一心撲在乾熠身上,安樂被交給了慕琰清,齊滿滿也是存了私心的,讓慕琰清跟安樂培養感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怕靈族的人還要動手,有慕琰清守着,安樂才能安全。
齊滿滿在把安樂送去慕琰清那裡去之前,跟安樂談了一晚的話,將現在的情況說給安樂聽,安樂只是個不滿兩歲的孩子,雖然聰穎,平日裡小脾氣頗多,但對於齊滿滿的話還是不怎麼能聽懂。
對於女兒,齊滿滿總是覺得虧欠,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真的不想隱瞞女兒,她細細的說着,你父王現在身體不好,娘要把你送去舅舅那裡,讓他保護你,你要聽話等等此類的話。
最後安樂在她一遍一遍的話聲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安樂被送到專門收拾出來讓慕琰清居住的珩琰堂,這是府裡最好的地方,與君琰堂一起是乾熠平時辦公的地方,君琰堂給乾熠留着,珩琰堂重新佈置後給了慕琰清。
王府裡沒人有任何異議,這府裡的人都知道這位主兒是靈族少主,更是能救王爺的人,現在府裡的一切勾心鬥角都先放下,王爺纔是重中之重。
紫霞院中。
李秋之聽說齊滿滿回來了,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這兩年她吃齋唸佛,連院門都不出了,從順王死了之後,她就知道她的好日子是到頭了,她不過是李家的庶女,李家的人現在巴巴的給她送禮,時不時就下帖子讓她回府一聚,她不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的。
現在的睿王,比之她初嫁的時候,可謂上了好幾個臺階不止,雖說還是一品親王,可是這大易朝,誰都知道,這奏摺是要往睿王府送的,而不是皇宮,宮裡那個奶娃娃,沒爹沒孃,能不能活到長大還是個未知數呢。
李秋之不是沒想過爭寵的,可是從嫁過來到現在,睿王乾熠碰都沒有碰過她,她的容貌也遠遠不如吳枉眉,真的爭起來,她沒有勝算。
李秋之也不是個傻的,所以她變得淡泊的很,這在後宅裡也是一種出路,讓王爺覺得她與世無爭,一切不多求,說不定還會對她多一些關愛。
本想着,等王爺慢慢忘了王妃,總會看到她的,可誰知齊滿滿居然沒有死,當初齊滿滿難產,睿王府裡的這些人誰也脫不了干係,雖說最後致命一擊的是蕭嬤嬤,可是她與吳枉眉也沒少出力,透露消息讓齊滿滿心境難平,生產的時候在齊滿滿的蔘湯裡多加幾味藥等等。
齊滿滿難產死了,乾熠不在府裡,金玉堂的人悲痛欲絕,這些事情自然不會有人發現。
然而,誰也沒想到乾熠回來之後會做出那樣的事,蕭嬤嬤被凌遲處死,整整一千零八十刀,一刀都沒少,宮裡更是死了四分之三的人,李秋之時至今日想起來,還是脊樑骨發寒,這也是她不敢再有任何小動作的原因,她是真的怕了。
“吳側妃什麼反應?”李秋之問。
白霜這幾年已經沉穩許多,這府裡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睿王當兩位側妃是透明人,下人們也就當她這個紫霞院的大丫鬟是透明人。
自蕭嬤嬤後,這府裡的下人被全部清洗,驅逐,除了金玉堂的人沒有動之外,其他的院子,只留下側妃的陪嫁丫鬟,其他的都發賣了出去,白霜到了這個時候才能得到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消息,就已經說明現在的睿王府,早已經不是她們的地盤了。
“吳側妃怎麼想的,奴婢不敢猜測,不過打更之後,奴婢還看到南枝去廚房給吳側妃做夜宵呢。”
李秋之一愣,隨即悵然起來,妄她自視甚高,一直看不起吳枉眉。這些日子以來,她纔算是看明白了,吳枉眉孃家不如李秋之,能嫁給睿王,多是憑着長得不錯,當年對齊滿滿下手的時候,吳枉眉的狠,讓李秋之驚詫。
在這段孤寂的日子裡,吳枉眉更是讓李秋之刮目相看。李秋之日夜難安,就怕齊滿滿的事被發現,可是吳枉眉卻半點影響都不受,也不像李秋之謹言慎行,甚至連院門都不出。
吳枉眉照樣吃喝,有帖子來,照樣去赴約,儘管全京城都知道睿王不喜歡他的這兩位側妃,可是名份就是在那裡,這睿王府裡現在就兩個女人,李秋之閉門不出,可不就剩下巴結吳枉眉了麼。
她倒是過得滋潤的很。
“白霜,你說咱們看透過誰?”李秋之喃喃自問。
白霜低頭不語,她是一直跟着李秋之長大的丫頭,當年李秋之能在李家那樣的環境下拼殺出來也是個厲害的,可是現在竟然走到了青燈古佛的地步,這着實是沒有想到的。
李夏燦死了,相思死了,蕭嬤嬤也死了,就是她們養在府裡的那些眼線下人,說是被髮賣了,可是依着那段時間王爺的狂勁兒,八成也是死了。
白霜比李秋之還要害怕,當年那幾味藥可是她親手加到王妃的蔘湯裡的,現在王妃回來了,她是不是活不成了!
——
次日,安樂被送離開金玉堂的時候並沒有哭,而且還抱着齊滿滿親了一口,乖巧懂事的不像話,齊滿滿看她這麼乖,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跟她說的,她聽進去了一些。
安樂到了慕琰清這裡,被慕琰清放在榻上,他這兩天還在研究給乾熠治療時所需的藥物,想要將損耗降到最低。
安樂看這個人並沒有抱她,也沒有特別的親近她,反倒不怎麼討厭這個人。
她不喜歡別人對着她假笑,更討厭那些不認識的人碰她,你說小孩子不懂,其實誰的眼睛能比小孩子更加純淨,你是否真心對她,你會不會傷害她,她都是能看明白的。
慕琰清雖然不知道怎麼陪安樂玩,但是他還是讓璨寶閣送了東西來,安樂在他這裡坐了沒一會兒,璨寶閣的人就到了。
慕琰清拿着一個紫檀木的盒子遞給安樂,安樂疑惑的看着他,慕琰清笑笑,“打開看看,舅舅送給你的。”
舅舅這個詞,被齊滿滿教過太多遍,安樂穿着正紅色的棉襖,伸出小胖手從脖子那裡掏啊掏的,拿出那塊碧璽,大聲叫道:“舅舅。”
那機靈兒的小樣子,真是萌化人心。
慕琰清看着她握着他尋來的那塊碧璽大叫舅舅,皺了皺眉糾正她,“我是舅舅,這個是舅舅送你的。”
安樂並不明白,慕琰清看她眼睛裡茫茫然的,還帶着小孩子特有的水霧。
他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即便是齊滿滿,他見到時也已經五歲了,更何況,安樂跟齊滿滿小時候那麼的不同。
齊滿滿過分的冷清,話不多,動作也不多。
安樂卻是個好動的,且表情豐富,安樂打開慕琰清送她的小盒子,裡面是一顆顆圓潤的紅寶石,大小相同。
“哇!”不是一顆,是一盒,安樂驚呼了一聲。
她的小胖手疊着捂住長成了o形的嘴巴,一雙大眼睛瞪的圓圓的,頭髮帶着自來卷,現在還太小並沒有梳起來,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只小獅子。
慕琰清實在是被她弄得百鍊鋼化作繞指柔,把她抱起來,坐在他的懷裡坐着,這才教她,這些紅寶石是讓她當彈珠玩的。
一顆碰一顆,發出清脆的聲響。
安樂看着這些漂亮的石頭撞來撞去,興奮的不像話,而且慕琰清的懷裡又很香,這是跟父王完全不同的味道,加之安樂從來就是個外貌協會的。
慕琰清的相貌可比封筠亭還要好,安樂頓時心滿意足的窩在慕琰清懷裡,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