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熠不由壓低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知書對着乾熠搖搖頭,指了指書房的方向,便帶着下人退出去。
乾熠首次踏足齊滿滿的書房,書籍之多讓他吃驚,沒想到她一個女子居然會有如此多的藏書。
齊滿滿正站在書桌前習字,乾熠走過去,字體放縱,筆勢相連而圓轉,字形狂放多變。
乾熠有些吃驚,女子習張旭狂草體的,齊滿滿是乾滿見過的第一人,實在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齊滿滿猛然擡起頭,殺氣四射,“你又來幹什麼?”
她的情緒不對,乾熠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此時齊滿滿的心情怕是極差,便說出了今日的來意,“你父親被封了鎮國公,過段時日就要進京了。”
齊滿滿心頭巨震,啪,手裡的玉杆毛筆頃刻間折斷。
爲什麼會這樣?她父親不是上摺子告老還鄉了嗎?爲什麼還是會跟前世一樣被封成鎮國公!
延慶帝晚年,皇子爭儲已經陷入白熱化,延慶帝突然駕崩,文華帝奉召登基。可是文華帝遠遠沒有掌握朝中的所有勢力,順王乾煒掌握着戶部,手裡攥着易國的錢財。祈王(皇十子)掌握着刑部,這位祈王可是出了名的十霸王,想要讓他對新帝服氣可不是容易的事。
還有如睿王乾熠這樣看似恭順,其實背後有勢力甚至是兵力的人。文華帝的這個皇位,遠遠沒有坐穩。
前世齊德勝被封爲鎮國公,在京城賜了宅子,齊家入京。因着齊滿滿在宮中並不受寵,齊家人想着多幫扶文華帝,也讓他對齊滿滿多些愛護。必然的,就要剷除反對文華帝的勢力,故而,齊家一時間被推至風頭浪尖,得罪朝中無數勢力。
齊滿滿幾乎不敢想下去,那些慘痛的要將靈魂都撕裂的過往。
“你好像並不開心?”乾熠驚奇,他以爲她會歡喜的,畢竟那都是她的家人。女兒遠嫁總是令人傷感的事,沒有孃家做靠山,會少了很多底氣。
開心?齊滿滿哪裡還有半分開心。只問他,“什麼時候下的旨意?”
“今日早朝。”
齊滿滿揚起聲就喊,“齊山!”
齊山一個飛身就進了書房,“主子!”
乾熠對齊山會武功這事沒有表現出任何吃驚,只是盯着齊滿滿在紙上疾書的樣子。
一封信寫好,齊滿滿交給齊山,吩咐道:“你去把信交給齊水,告訴他,立刻啓程去雍州。定要把信交到我爹爹手中,要快!一定要趕在聖旨之前到達雍州!”
“主子,別院裡有從雍州拿來的信鴿,爲什麼不用鴿子,會更快。”齊山建議。
“不,這京城哪裡還能飛出去一隻鴿子,讓齊水去,快!”
齊山見齊滿滿說的鄭重,也不在的多言,轉身去了。
乾熠閒適的坐在椅子上,“這京城還是能飛出鴿子的,只要王妃想。”
齊滿滿拿過桌邊的帖子遞給他,也坐下來,等着看他的臉色。
果然,乾熠看到帖子上的內容後,臉色就微變。
永安侯府,是文華帝的外家,也是乾熠的外家。只不過外家偏心,支持文華帝,放棄了乾熠。不知道乾熠心裡,會不會感到不平呢?
齊滿滿平靜的說:“我爹封了鎮國公,最不高興的怕就是王爺的外祖家吧。”
上一世齊滿滿是皇后,齊德勝被封爲鎮國公都把永安侯氣的大病一場,永安侯夫人可沒少進宮給齊滿滿添堵。這一世,齊滿滿不過是個睿王妃,齊德勝封了國公,都沒有封永安侯,這讓永安侯心氣如何能平。
京城除了皇家,身份最高的乃是四大國公府,然後纔是六個侯府。永安侯府這些年雖然靠着外戚的身份,水漲船高成了侯府之首,可是在百年世家的國公府面前還是等了一級。
草莽出身的齊德勝都被封了國公,還是地位並不比定國公、安國公、承國公、榮國公府級低的鎮國公,這京城裡眼紅的怕也不只是永安侯府一家。
乾熠坐直了身體,表情嚴肅起來。他從不以爲齊滿滿是個困在內宅裡,只會勾心鬥角的女子,但也從沒有預想過,她會是如此心思玲瓏之人,這其中的曲曲折折,她竟看的如此明白。
隨即笑了,他乾熠的妻子,又怎會是個笨的。
“皇上忌憚本王,但他更忌憚外戚!蕭家上了摺子推舉蕭長卿去西北,接手齊家軍。如此急切的想掌握兵權,皇上豈能容他。”
蕭家人的確是好算計,仗着是皇帝的外家,這些年沒人與他們爭鋒,行事難免輕狂了些,蕭家已經出了兩個皇后,現在又有一個元氏。
烈火烹油之勢,還不懂得收斂,皇帝豈會不知。
誰知齊滿滿話鋒一轉,笑着問:“所以,王爺故意中了埋伏,身染劇毒。”
乾熠這時才實實在在的露出了震驚,震驚後是濃濃的防備!若這個女子有異心,那真是太可怕了。
齊滿滿當然看到了他眼底的殺意,並不在意的說:“如果我所料不錯,王爺現在依舊餘毒未清,需要皇上或者說是幕後人定時給王爺解藥。王爺這招以退爲進,主動示弱,絕對是棋高一籌。”
“你是誰?”乾熠警惕的問。
他不相信一個閨閣女子會知道這些事,而且對外,他從沒說過他中毒了,只說是受傷。她竟然知道他中毒,並且知道的如此詳細,她絕對不簡單!
“我是誰並不重要,王爺背後謀劃些什麼我也並不感興趣,我只是想告訴王爺,我有跟你合作的籌碼,你我是平等的合作關係。”
齊滿滿今天想了一下午,她必須跟乾熠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他再像昨晚那樣發瘋可怎麼辦?她實在不想應付那些討厭的女人,更不想跟乾熠距離太近。
“你想要什麼?既是合作,必有所求。”乾熠冷冷的看着她,用看敵人的眼光。
就等你這一句,“我要齊家幾百口子人的安全。”
乾熠諷刺的笑,並不接話。齊家軍五十萬人,都是隻認齊家人不認朝廷皇上的主,放過他們,任是誰做皇帝都不會安穩。
他不理她,齊滿滿發急,站起身來,急急的說道:“王爺不是負責這次四國使團進京的差事嗎?您可以建議皇上,使團進京期間,齊家人暫時守在雍州,等使團走了在入京,這樣可以避免邊境有異動,也能震懾北地。”
明明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卻被她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乾熠有些佩服,但也不讓步,“那本王能得到什麼?”
“一個全心全意幫襯王爺的王妃。”
“哈哈哈。”乾熠笑的開懷,他喜歡跟聰明的人打交道。乾熠站起來,走過來想要抱住她,且被齊滿滿擋下,他不解的挑眉。
“今晚王爺該去李側妃處,雨露均沾開枝散葉,可是本妃的責任!”齊滿滿看着乾熠逐漸變黑的臉,笑的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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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晴,京城官帽大街,車來車往。
今日是永安侯七十大壽的日子,各府皆上門祝賀。
齊滿滿坐在馬車裡,伸手掀開車簾,碧空如洗,可真是個好天氣。視線一暗,一身紫袍的乾熠騎在棗紅色的高頭駿馬上,面容冷峻,器宇不凡。
“主子,聽說昨日這街道兩旁臨窗的座位都被訂空了。那些小姐夫人們,可都是爲了看王爺纔來的呢。”知趣很嘚瑟。
自家王爺,那可是京城第一公子,整個京城的名門千金都拿王爺當夢中情人。
“叫的這麼親熱,你們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了。”齊滿滿有些吃醋,這可都是從小跟着她的侍女,怎麼都倒戈對乾熠忠心耿耿,長得好就是有優勢啊。
知趣翻白眼,自從王爺宿在金玉堂後,丫鬟們自然把他看成了齊府的姑爺,是自家人。
乾熠調整着馬匹前進的速度,將露出頭來的齊滿滿遮的嚴嚴實實。馬路兩邊那麼多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呢,他可沒有把妻子拿出來供人欣賞的癖好。
永安侯府今日裝飾一新,門口的石獅子的脖子上都纏了紅綢,看起來喜慶又熱鬧。
齊滿滿正準備下車,身子一輕就被乾熠抱了下來。
“哎?”齊滿滿輕呼出聲。
正打算甩開他抓過來的手,就聽見從她身後傳來的男聲,“十六弟真是好豔福啊!”
齊滿滿皺起眉頭,是誰說話這般輕浮,明顯感覺到被乾熠握着的手緊了緊。
乾熠的聲音冷淡有禮,“七哥,你來了。”
齊滿滿轉過頭,身穿暗紅色壓梅花暗紋衣裳的男子走過來,尖尖的鷹鉤鼻,萎靡的眼神。
心頭一跳,這人她前世見過,順王乾煒。
乾煒身邊跟着他的王妃,說起來這位順王妃齊滿滿也不陌生,她正是睿王側妃李氏,李秋之的嫡姐,李夏燦。
李夏燦笑盈盈的跟乾熠打招呼,“有些日子沒見到睿王殿下了,王爺在府中可是常念着您呢。”
乾熠跟齊滿滿對兩人行禮,見過哥哥嫂嫂。
李夏燦看乾熠沒有答她話的意思,話鋒指向齊滿滿,“這位便是睿王妃吧,可真是好相貌,讓人看了止不住的喜愛呢。”
乾煒突然開口,“本王也喜愛的緊。”
一時間,下人們都變了臉色。齊滿滿覺得被乾熠捏住的手,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