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正當莫老夫人努力平心靜氣,聽着錦冉再次說什麼祖母最親近,在祖母的身邊最開心,就是祖母院子裡的枕頭都比自個兒院子來的舒服的時候,顧嬤嬤輕手輕腳的撩開軟簾子進來,附在莫老夫人的耳邊說了一句:“咱們鎮上的當鋪掌櫃子剛剛來了!”
莫老夫人心裡一驚,擔心當鋪出了什麼事情,惹上什麼麻煩,又不耐煩再聽錦冉舌燦蓮花,趕緊出了內室,回到自個兒的套間,問:“出了什麼事情?”
顧嬤嬤低頭從袖中掏出一支鳳凰金釵,也正好藉着低頭的動作遮住眼底閃過一道極快的笑意,再擡起頭來,面色如常:“這是當鋪掌櫃子送過來的,說是一個小乞兒拿着這麼一支金釵來當鋪裡當,夥計見了,心裡生了疑心,遂用話套他,這才知道,是從一位姑娘身上掉下里被他撿着了,夥計原本是想這乞兒或許是偷了別人的東西,來當鋪裡當,怕日後惹了麻煩,就將此事稟告給掌櫃子。”
她換了一口氣:“誰知道,這掌櫃子一見,就覺着這鳳凰金釵有些眼熟,這纔想起來,這金釵正是一年前,二小姐和老夫人去櫃上巡視時,看上的。因爲鋪子裡都有存檔,又翻出來對了一對,分毫不差,所以不敢私自做主,這纔將金釵送了回來。”
顧嬤嬤說道這裡,頓了頓:“那掌櫃子是個妥當的人,一邊將那乞兒留在當鋪裡,一邊派人尋了線索,找到那掉下金釵的姑娘。”說道這裡卻是一副爲難,該不該說下去的模樣。
莫老夫人臉色沉了下去:“那姑娘是不是木琴?”
顧嬤嬤點頭:“正是木琴。那掌櫃子一時不知道這該怎麼辦?這木琴姑娘,他也見過兩面,聽說木琴被髮賣了,不知道這金釵是二小姐賞的,還是木琴……”
莫老夫人臉色青的如西瓜皮,冷聲打斷顧嬤嬤的話:“自然是賞的。”
顧嬤嬤心領神會:“老奴這就去回了那掌櫃的。”她走了兩步,腳步微頓:“那個撿着金釵的小乞兒……”
“拿十兩銀子打發了。”莫老夫人不耐的揮手。
“是。”顧嬤嬤眼底陰霾,躬身應了下去,卻不離開:就這樣都扳不倒二小姐,還好有五小姐的計策。
莫老夫人瞧着顧嬤嬤並不退下,有些不解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顧嬤嬤舔了舔脣,想了一下,咬了咬脣,才吞吞吐吐道:“老夫人,奴婢尋思着這掌櫃子會找上門來,怕是外頭有些什麼傳言……否則,掌櫃子也不會……”似是說不下去。
“傳言?”莫老夫人的眼角處突突跳了兩下:“你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了什麼?”
顧嬤嬤吞了一口唾液:“老奴今兒個早上,去德隆布莊去看我那兒子的時候,聽得幾句閒言閒語,說……說……”顧嬤嬤的兒子,在德隆布莊做個管事。
莫老夫人聲音一高:“說什麼?你倒是給我說啊!”
顧嬤嬤雙腿一跪,神情是似異常糾結,卻還是一狠心,一口氣給說了出來:“外頭傳言,咱們府裡的二小姐,與王家少爺私相授與。”說完,就低着腦袋,不敢擡頭看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眼前一黑,差點摔了下去,還是用力扶住椅背,才勉強穩住自己:“我不是已經下了封口令嗎?哪個給傳出去的?查出來,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氣急敗壞。
顧嬤嬤低着腦袋回話:“奴婢當時也以爲是咱們府裡那個嘴不穩的丫頭婆子漏了消息,當下就留心了起來,誰知道,卻是發現,這消息似是從王家那頭漏出來的。”
“王家?”莫老夫人詫異之後,深以爲然:王家這些年一心想要和莫家親上加親,這次有了這樣好的機會,怎麼可能會放過?
“老夫人,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事情到了這等地步,二小姐的事情,老夫人心裡最好有個主張纔是,畢竟……畢竟……這三人成虎,於莫家的名聲不利。”
莫老夫人伸手揉了一下太陽穴,顧嬤嬤也不等莫老夫人吩咐,趕忙起身,就將手按在莫老夫人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按揉了起來。
莫老夫人抿了抿脣,許久之後,才嘆了一口氣:“若不是王天鵬是個那等性子,我倒是想結下王家這麼親事。”王家雖然商賈之家,但是錦冉的身份雖然高貴,但到底尷尬了一些,嫁進自家孃舅,最是和美不過,也不會受了人白眼。
再者說,若是王天鵬是個肯求學上進的,她倒是可以讓莫老太爺提拔一下,弄個官家出身,也未曾不是良配,只是王天鵬那麼個不成材的性子,她哪裡願意將錦冉嫁過去。
顧嬤嬤答道:“世間的事情,哪裡有十全十美的,這就要老夫人心裡尋思清楚,有所取捨,再決定二小姐的事情。”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王家少爺雖然人品算不得差,但這沾花惹草這毛病的確要不得,若是將二小姐嫁過去,只怕以二小姐的性子,會受不少委屈。”
莫老夫人想了一下,道:“天下男兒皆好色,古往今來,男人三妻四妾尋常事,風流點,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心裡卻想着:錦冉只是因爲錦好礙着她的道,就能狠心,看着王氏對錦好動手,這份心性與王氏何等相近,半點骨肉親情都不顧,若是真的嫁到別的人家,就衝着這份冷心冷情,怕是手上會沾染不少鮮血吧。
木琴的金釵事情,讓莫老夫人對錦冉那份自欺欺人散去了不少,將這麼一個是非精嫁到別的人家,她這心裡還真的沒有了底氣,就怕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顧嬤嬤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聽這話老夫人似是有些心動,她有心想開口澆上一碗油,卻又想到錦好的吩咐:不能開口火上澆油,不但不能澆油,還要滅火。
顧嬤嬤雖然不解,但這些日子觀錦好的言行,心裡對她卻是信服的,所以強壓着到了舌頭尖的話,好聲好言的勸慰着:“可是二小姐一向是老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在莫傢什麼事情都是頭一等,老夫人您忍心讓她受這等齷踀氣,那王家雖然是良配,可是那王少爺到底是……。”
莫老夫人聞言一陣沉默,良久之後,才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可是這外頭的流言……”
顧嬤嬤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認真的說道:“老夫人,老奴從小就跟着您,奴婢的爲人您是最清楚不過的,老奴這人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是對您卻是一片忠心,對您說話從來也都是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耍心思。下面這些話,或許老奴有些僭越了,但是卻真的是心疼老夫人,才說的。若是真的因此惹怒了老夫人,那您就懲戒老奴,老奴也絕不會有什麼怨言,但是奴婢可以對天發誓,老奴說得這些話,卻是老奴的肺腑之言。”
顧嬤嬤說得真情真意,言辭懇切,莫老夫人心裡受用,自然不會怪罪,伸手拍了拍顧嬤嬤的手,道:“你這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對我的忠心,我也是明白的,說起你這性子,我倒是想起我母親當年的話,她說你是個犟驢,什麼話都敢說,母親是極其欣賞你這性子,這纔將你給我的。”
她笑了笑:“我們主僕這麼些年一起過來,有什麼話,你就說,也不要有什麼負擔,能聽的,我就聽着,不能聽的,也就出了你的嘴,入了我的耳,咱們出了這個門,自然就忘了,爛在心裡。”
顧嬤嬤眼角隱隱發紅,卻是立刻開口道:“老夫人,老奴尋思着,這王家這番心思,是鐵了心,想要和咱們莫家結親,所以纔會有這些流言蜚語。老奴擔心,若是王家不能得了心思,只怕惱羞成怒之下,什麼香的,臭的都會往咱們莫家頭上潑,與其到時候鬧得不可開交,還不如……不如順了王家的心思……”
顧嬤嬤還沒說完,就被莫老夫人厲聲打斷:“你是說,讓我將錦冉那丫頭嫁給那浪蕩子去糟蹋?”
雖說錦冉那丫頭行事有些不着調,可畢竟是養在身邊這麼些年的,那還是又感情的,老夫人一時間怎麼能忍心如此委屈了錦冉。
顧嬤嬤立即搖頭:“老夫人,您先別急,聽老奴將話說完。二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身邊長大,老夫人看她像看眼珠子一樣,老奴知道老夫人是捨不得二小姐的,可咱們莫家不是還有……還有……”見莫老夫人臉上的肌肉抖了抖,還是吐了出來:“還有其他的小姐啊!”
莫老夫人聽到這裡,猛的站起身子,一腳踢在顧嬤嬤的心窩:“是不是錦冉那個孽畜讓你來說得?”
顧嬤嬤被踢翻在地,趕緊叩頭,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老夫人這不是委屈死老奴嗎?老夫人要打要罵,老奴絕沒有怨言,但可不能這麼屈死了老奴。老奴一向對老夫人忠心,怎麼能合着別人來算計老夫人?老夫人,老奴這輩子一直就這麼心直口快,想到什麼說什麼,惹怒了老夫人,就請老夫人狠狠地責罰,但千萬不要冤枉了二小姐,更不要氣壞了身子。”
莫老夫人想想,也是這麼回事,顧嬤嬤這些年一直與大房不對付,怎麼可能會爲錦冉求情。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沉着聲音說道:“以後這話,可千萬不能說了,若是傳出去,別人怎麼看我?錦玉,錦好都是莫家的骨血,難不成不能委屈了錦冉,就能委屈她們不成?”
顧嬤嬤聽了連連點頭稱是,不敢再言其他,室內一片沉默。
只是莫老夫人的心裡到底不平靜起來,顧嬤嬤跟着她這麼些年,揣摩她的心思,最是真實,既然連顧嬤嬤都能這麼想,是不是別人也是這麼想的?
那王家敢散出消息,是不是也是拿定了莫家定會拿人頂缸?
而,錦冉在這當中又是扮演了什麼角色?若是說,她半分不知,莫老夫人現在說什麼都不信了,畢竟金釵的事情近在眼前。
不得不說,這樣被人算計着的滋味,真的讓莫老夫人心裡不爽。
等到顧嬤嬤得閒,去見錦好時,將心中的憤憤不平表露出來的時候,錦好只是淡淡的擡眼,看了她一下,笑道:“顧嬤嬤,您跟着祖母時日最久,祖母是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嗎?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她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
顧嬤嬤一聽,恍然大悟,莫老夫人的性子最是剛愎自用,最恨別人在自己眼皮子下搞鬼,越是親近的人,越是容不得有一絲欺騙:二小姐此舉,王家此舉,可謂是犯了老夫人的大忌,日後二小姐就是再想親近老夫人,只怕也得不了老夫人的歡心——這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老夫人的心裡。
想明白的顧嬤嬤,心裡對錦好的忌憚越發的重了,看錦好的眼神也越來越恭敬,再開口說話,更是小心翼翼,對於錦好的吩咐是維諾服帖。
錦好瞧見顧嬤嬤的樣子,心裡則有些唏噓不已:小人畏威不畏德,她有心春風化雨,只奈前世的經歷告訴她——春風化雨可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的。
這就是現實。
她瞧着神色恭敬的顧嬤嬤,想着前世的顧嬤嬤在她面前是什麼樣子——趾高氣揚,斜眼看她!
顧嬤嬤離開之後,雲燕憤憤不平說道:“小姐,難道就這樣白白的放過她?”想到大房的險惡用心,再看到莫老夫人到了現在還對二小姐一味偏袒,雲燕就不甘心。
“是啊,小姐,我們做了這麼多,難道就這樣付之東流?”雪蘭也不甘心。
“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們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要看別人做了。”錦好依舊語氣淡淡,目光定在手中的地誌上——介紹草原風光的:廣袤的草原,那該是何等令人心馳神往啊!她這一世,可否有機會卻看看那綠油油的草地,奔馳的駿馬……
雲燕和雪蘭發現,現在的小姐最喜歡說一些她們聽不懂的話,不過瞧着錦好那八面不動的模樣,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只好帶着滿腹的疑問,退下。
過了兩三日,忽然傳來王家的老夫人來訪的消息,然後,王家老太太和莫家老太太關在房裡說了半天的話,就定下了喜訊——王家和莫家親上加親,雖然沒說對象是誰,不過衆人心裡都有數:應該是錦冉。
王氏從王家老太太的嘴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不敢相信,老夫人往日裡最瞧不上王天鵬的紈絝習性,怎麼會答應自家母親的求親。
誰知道王老夫人瞧出她的心思,冷冷一笑:“你以爲我真稀罕錦冉做我的孫媳婦,我跟你明說了,我求的是你那兩個侄女之一,可是你那婆婆卻非要將錦冉塞進王家去。”
王家老夫人冷哼一聲:“像錦冉這麼個火爆性子,是非精,我是不想讓她進王家的門,只是你那婆婆也只肯錦冉進我王家的門,我也只好受着。”
隨即又是一聲冷哼:“你不樂意結這門親,我還不樂意呢。我好好的一個孫子上門,卻給我擡了回去,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結果,自然是母女二人不歡而散,王氏又求到莫老夫人的面前,莫老夫人的話同樣的不好聽:“大庭廣衆之下,從你那好侄兒的身上搜出錦冉的書信,絲帕,玉佩,你給我說說,錦冉不嫁她,難不成是絞了發做姑子,還是一根白綾全了莫家的門風?”
莫老夫人其實一開始也是不樂意將錦冉嫁給王天鵬的,可是想到王家和錦冉聯手算計她,心裡就不舒服起來,再加上王老夫人一開口,就求着三房的錦玉,被她拒絕之後,退而求其次,又求二房的錦好,就是不提錦冉,正對上她心裡的猜測。
這心裡的火就一下一下往上拱了:她這性子,別人越是算計她,她還就偏不讓人算計。
隨即又想到:以錦冉的性子,到了別人家裡,只怕會惹得天怒人怨,可是王家卻是錦冉的親孃舅家,即使王天鵬不靠譜,可是畢竟還有親孃舅在上面壓着,再不濟,也不會受什麼大的委屈,再加上有王老夫人這個親外祖母在,誰能越了她去。
再說了,衆目睽睽之下,從王天鵬身上搜出那麼些東西,即使莫老夫人下了封口的命令,可是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露風的牆,到底對莫家的名聲不利。
不若,就順勢將一樁醜聞變成一樁美談,既保全了莫家的門風,又保全了錦冉的名聲。
若是以前,說起這事只怕莫老夫人還要掂量掂量,可是經歷了錦冉的滿口昏話,欺騙之後,莫老夫人對錦冉的實質有了些許的瞭解,也覺着,她這麼個性子,若是嫁到別人家裡,還真的有些不靠譜。
嫁到王家,日後或許會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多忍耐點。
再說,她已經聽顧嬤嬤說起過,街頭巷尾似是有關於莫家二小姐的流言傳出,對錦冉的名聲很是不利。
說到底,莫老夫人的出發點,即使氣急了,還是想着錦冉好的。
所以,這麼一樁親事,雖然沒有三媒六聘,沒用換了庚帖,不過雙方的老夫人約定,也算是定了下來。
王氏的那點不贊同的聲音,很快被莫老夫人強勢的打壓了。
聽到這麼一個喜訊時,錦好終於露出一個冷漠的笑臉,她謀算的事情總算是成了:莫錦冉,你前一世搶了我的姻緣,這一世我就斷了你的姻緣——即使那個葉公子我從來就沒打算要。
而錦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然是不好受的,她顧不得身上的傷,瘋得一般,衝到老夫人的面前,又跪又求,又哭又嚎,可耐不住莫老夫人吃了秤砣,鐵了心。
到最後,她見跪地求饒不管用,又指天發誓,撂下狠話,說什麼若是讓她嫁給王天鵬,就是生生的將她逼死的話。
氣得莫老夫人臉上的肌肉又抖了起來:敢情,自己一心爲她籌謀,在她的眼裡就是要逼死她啊。
心裡卻越發堅定將錦冉嫁到王家的念頭:這麼個性子,若是嫁到別的人家,那是結親還是結仇啊,也只有王家這樣的骨肉親家,才能容忍吧!
於是,莫家尊貴的二小姐再次被禁足了,想她十年來,養尊處優,什麼時候接二連三的受到這樣的委屈,更別說,最近幾年,因爲她越發的得老夫人的寵,在後院裡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的苦楚自然是日夜淚流。
而,顧嬤嬤卻越發的心驚錦好的手段,越發不敢小看這七歲的五小姐:這姚家大夫人調教過的小姐,果真是不一般——顧嬤嬤和莫老夫人一樣,都將這事算到姚家大夫人金氏的頭上了。
有時候,有個厲害的舅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這也是這些日子錦好與金氏親近的又一個原因。
王氏知道了錦冉的現狀,是急得滿嘴生泡,卻絲毫沒有法子,那也是日日夜夜眼淚泡飯,只將一雙眼睛哭得桃紅腫脹了起來,身邊的丫頭有心相勸,卻耐不得王氏那壞性子,只得一個個加倍小心,連走路都墊着腳尖,行事越發的小心翼翼,端怕哪裡惹了王氏。
可,就是這般,這房裡不少的丫頭也受了遷怒,得了不少皮肉之苦。
心中所求,謀得差不多了,錦好終於有心思料理其他的事情,比如那個妙妙,還有一直都挺讓她掛心的瑤琴。
瑤琴的事情不好辦,還要等一個契機,可是妙妙,她此刻還真的想見一見。
雲燕進來伺候錦好起身的時候,見錦好已經半倚在牀榻上,似是在沉思什麼。
“小姐,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又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錦好的身上:“當心着涼。”
錦好微笑着拉了拉身上的外衫:“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坐起來發呆。”看了雲燕一眼:“虎子兄妹可安置好了?”
雲燕點頭:“已經安置好了,在隔壁鎮上給他們兄妹買了一個小院子,還留了銀子給他們,也按照小姐的吩咐,給虎子交了上學堂的銀子。”
雲燕不明白自家小姐這是怎麼了,對虎子兄妹是不是好的過分了,按說,給點銀子給他們,就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卻還要給虎子上學堂,尋常人家的孩子都上不起學堂,小姐這善心是不是……
錦好似是感受到雲燕的不解,淡笑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虎子兄妹我瞧過一次,都是伶俐的孩子,那點銀子,我留着也一時半刻用不上,還不如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再說了,那兄妹二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我今日助了她們,日後我有了困難,他們也不會看着不管。”
有個未來天下三大富豪之一的朋友,對她日後的計劃,怕是極爲有利,辦起事來,也方便不少,而且本薄利大,她現在所付出的不過是極少的銀子。
主僕二人邊說閒話,邊將錦好打點好,就去了莫老夫人的院子請安,只見夏荷和秋菊在外間收拾着,見到錦好進來,夏荷就輕聲細語地說道:“五小姐,老夫人還沒有醒過來,要不,婢子給小姐沏上一杯茶,可好?”
秋菊也笑道:“小姐喜歡老夫人這裡的點心,婢子讓人準備些吧!”
錦好低着聲問:“祖母往日裡這時辰都應該起牀了,今兒個怎麼……”
夏荷四處瞧了一眼,見無人,才更壓低聲音:“老夫人爲了二小姐的事情,一直食不下咽,寢不能眠,昨兒個一夜翻來覆去的,到了三更天才算是入眠。”
錦好對着夏荷,點頭,細聲細氣:“那我就不再這裡攪了祖母的好眠,讓祖母再睡上一會。”
秋菊聽了,隨即開口讚道:“都說五小姐最有孝心,這話果真是不假。”
錦好羞怯的笑了起來:“都是祖母教的好。”擡眼看向兩位莫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不說我了,就是兩位姐姐對祖母不也孝心一片,這都用腳尖落地,我可是看在眼裡呢?”
夏荷和秋菊被恭維的舒服,不由得低笑出聲:“就五小姐眼尖。”
三人說笑了一會,錦好見內室仍舊沒有動靜,就想起身,此時顧嬤嬤打起簾子出來,瞧了錦好一眼,就親親熱熱的迎上前來:“五小姐來了,老夫人還沒醒,要不要老奴叫醒老夫人?”
夏荷,秋菊聽了這話,都詫異的看了一眼顧嬤嬤:這往日裡是二小姐才能獨享的榮耀,難道這一向不被老夫人看在眼裡的五小姐要翻身了?
錦好慌忙阻止顧嬤嬤:“兩位姐姐說,祖母難得睡得這麼香甜,我就不要攪了祖母的好眠。”
像是不好意思的說道:“顧嬤嬤是祖母身邊的老人,吃過的鹽都比我吃過的飯多,我今兒個來請安,是想和祖母說說,我想去看看大伯母和二姐姐。”臉上又是一紅:“畢竟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過不去,忘不掉的,現在大伯母身子不舒服,二姐姐又在院子養傷,我……”
顧嬤嬤聽出錦好的言外之意,忙笑了起來:“五小姐想去看看大夫人,二小姐,這是好事情,想必老夫人是不會責怪您的。”隨即對錦好眨了眨眼睛,似是明白錦好爲何干巴巴的上趕着來說這話。
錦好歡天喜地的笑了起來,就往外走:“那我就放心了,我這就去大伯母的院子。”
等到錦好退了出去,顧嬤嬤就出來,喚了小丫頭,低低的吩咐了幾聲,那小丫頭也是個機靈的,聽了顧嬤嬤的吩咐,就撒開腿,往佟湘玉的院子裡跑。
錦好自然在王氏和錦冉那裡碰了一鼻子的灰,氣得雲燕和雪蘭兩個丫頭一張臉漲得粉紅一片,而錦好卻還是面不改色,依舊平靜無波:她本意也不是來看她們兩個,這樣更省的應酬她們的時間了。
主僕三人邊走邊聊,徐徐晨風中,帶着淡淡的花香,錦好的步伐不自覺的快了一些,朝着王氏隔壁的院子去了。
雪蘭不解止步,狐疑的說道:“小姐,那邊是佟姨娘的院子,咱們去那裡幹什麼?”
“我去看看佟姨娘啊!”錦好語氣平平:“既然都走到這邊了,順便去看看佟姨娘也好做個順水人情。”
“她,有什麼好看的?”雪蘭拉長了臉,她可看那個妖里妖氣的佟姨娘不順眼,就是因爲這個女人,害的夫人傷透了心,沒用刀砍了她,就算是好的了。
雲燕似有所悟,打斷雪蘭的話:“雖說佟姨娘是姨娘,到底佔了半個長輩,小姐來看了大夫人,二小姐,獨獨漏了佟姨娘,似乎是有些不好?”
雪蘭聽錦好和雲燕都這麼說,也就點點頭,順口提到:“也不知道,那妙妙怎麼樣了?說起來,也是可憐的。”
錦好和雲燕相視一眼,皆有默契的忍住笑。
雲燕輕輕咳嗽一聲,瞧着前面那熟悉的身影,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你若是擔心,就問問這別院的巧巧姐姐,不就知道了?”
這話趕巧兒,就落到巧巧的耳朵裡,她見到錦好到來,立刻熱情的迎了上來,順嘴答了雪蘭的問題:“妙妙前些日子被大爺連踢了胸口,如今都已經躺在牀上起不來了,我昨兒個給她送飯的時候,她已經病得連飯都用不下了。”
“是嗎?這麼嚴重!”錦好像是被驚到了一般:“那要不要緊,有沒有用藥?”
巧巧搖了搖頭:“老夫人將姨娘給禁足了,心情正躁着呢?昨兒個,我剛和姨娘說着這事,就被姨娘趕出來了。”
錦好悲天憫人般的長嘆一下:“真是個可憐的!”
說着就進了佟姨娘的院子,雪蘭到了這裡,心裡還是不舒服,忍不住說道:“小姐,怎麼真要進去看她?若是搞不好,她哪裡磕着,碰着了,這屎盆子只怕要叩到小姐的頭上了。”
錦好想了想,對着巧巧道:“你家姨娘最近是不是很煩躁?”
巧巧點頭,也好生勸道:“五小姐還是不要進去了,省的佟姨娘看到你更生氣。”她是在佟湘玉身邊伺候的,自然知道佟湘玉對二房的仇視。
“好吧!”錦好長嘆一聲:“那我就回了,若是氣到了佟姨娘,傷到腹中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算了,我去看看那妙妙。”
雪蘭聽了又不樂意,勸了起來:“小姐,那妙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敢鬧到咱們夫人的院子裡去,您去看她,夫人要是知道的話,心裡怕是要傷心了。”
那巧巧,也勸道:“就是老夫人知道了,怕也不會高興。”
“可是,若是已經病的吃不下飯,還沒有請大夫,我怕這傳出去,不太好,母親和祖母知道了,心裡也會不忍的。”錦好早就想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邊正準備用言語哄騙來兩個丫頭,那邊雲燕已經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襬,下巴微揚:“小姐,不用你去看了,這不,已經出來了。”
錦好順着雲燕的視線看去,只見顧嬤嬤派來的粗壯婆子,正扶着一個病弱,蒼白的少女緩緩地走了過來,那粗壯婆子見到錦好的時候,恭敬的行了禮,嘴裡解釋道:“這妙妙姑娘身子骨實在是撐不住了,求着奴婢將她帶到佟姨娘面前,奴婢想着莫家是大善之家,斷沒有不給醫治的道理,所以就私自做主,答應將她帶到佟姨娘面前。”
原來這個蒼白的幾乎有些灰敗的女子,就是以前那個柔媚水潤,就跟水中盛開的荷花一樣招人喜歡的妙妙。
她見到錦好,想要行禮,只奈身子做了不主,人還沒怎麼動,就要摔倒在地,虛弱的幾乎是風一吹就要飄上天了。
“既然求了佟姨娘,那我就不用去看你了。”錦好對着妙妙露出一個燦爛地天真笑容:“那你好好養身。”說着,就準備離開。
誰知道那妙妙聽了這話,眼淚就嘩嘩的落下,整個人猛的推開那粗壯的嬤嬤,跪在地上,哭着抱住錦好的腿:“奴婢……奴婢……求五小姐……救救奴婢……”說着,就不停的磕頭,沒兩下那額頭就磕出血來了。
錦好像是被嚇到,連連後退,奈何那妙妙死死的抱住她的腿,不能後退,急得臉色通紅:“你這是做什麼?你已經求了佟姨娘了,幹嘛還要我救你?我又不是什麼大夫?”說着,就彎腰,要掰開妙妙的手。
“五小姐,佟姨娘說妙妙姑娘犯了大錯,死不足惜,所以……所以……”那粗壯的婆子,似是心有不忍的說着。
而錦好注意到,妙妙眼裡一閃而過的怨恨眼神。
是啊,換誰,誰都會怨恨的,爲了替自家的主子開脫,甘願頂缸,卻到最後連傷都不肯替她治療……
其實錦好是明白佟湘玉的想法的,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畢竟她父親已經因此厭棄了她,若是在這時候,再相助妙妙,只怕更要讓父親生厭,或許因此疑心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此時的妙妙是不會接受任何理由的,她只會永遠的記住,佟湘玉見死不救。
若是,她相助妙妙,再留下妙妙,只怕日後這主僕二人會表演精彩的窩裡鬥吧!
作爲一個戲骨,怎麼能錯過這樣的好戲呢?
“不會吧?就是犯了錯,也不至於要用性命來抵吧!”錦好不信的搖了搖頭:“你是佟姨娘身邊的大丫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會不肯請大夫給你看病呢?”
“五小姐……求求您……發發慈悲吧!救救……奴婢……奴婢求您了……”妙妙見錦好像是無意插手此事,立時又叩頭更兇。
她現在病成這麼一副模樣,若是再不請大夫,只怕真的要沒氣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死去,她要報復,報復那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佟湘玉。
至於,錦好的話,她當然不好回答,佟湘玉當然不想救她,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現在的她對佟湘玉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自然死了比活着好。
“你……你……別磕了……”錦好盯着她流血的額頭,實際上卻是掃向她仇恨的雙目:“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她跺了跺腳:“真是倒黴,原本只是想進了大伯母的院子,順便來看看佟姨娘,誰知道卻碰上這麼個倒黴的事情。”
“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這就去求求祖母……”她像是極爲不甘,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瞧瞧這時辰,祖母應該醒了。”
她對着妙妙說道:“我能不能求動祖母,就看你的造化了,若是今兒個,祖母發了慈悲,你日後可千萬莫要辜負了老夫人的一片善心。”
妙妙立刻轉身,對着老夫人的院子方位磕頭:“奴婢求老夫人發發善心,救救奴婢吧!”
“那你回屋躺着吧,我這就替你去求祖母。”
她深深地看了妙妙一眼,轉身,慢悠悠的離開,眼底閃過冰冷的笑意:顧嬤嬤,果然很會辦事!
重新回到老夫人院子的時候,顧嬤嬤笑着道:“老夫人醒了。”二人揚起默契的笑容。
“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說去看看你二姐姐和大伯母嗎?”
錦好臉色一僵,雙目隱隱有紅潮,卻忍住了,強打起一個笑臉:“二姐姐還沒睡醒,我就沒吵她,大伯母……大伯母也沒睡醒,我也沒吵她。”
莫老夫人深深的看了錦好一眼:“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她自然明白,錦好這是替王氏和錦冉遮掩,這孩子果然是個心地忠厚的——這纔像她莫家的骨血。
錦好聽得莫老夫人的誇獎,笑容倒是真真切切起來:“祖母也是好祖母!”天真的樣子引得莫老夫人和房裡的丫頭婆子吃吃笑了起來。
在一片笑聲中,錦好又扁下嘴巴,說道:“錦好在去看大伯母的時候,心想着,已經到了那裡,就順便去看看佟姨娘,誰知道,還沒進院子,就被佟姨娘屋裡的丫頭抱着腿叫救命,沒嚇死錦好。”
她說到這裡,用力是拍了拍胸口:“祖母,那個抱住孫女腿的丫頭,就是那個被父親踢到的那個丫頭。我問她爲何要我救命,她說她生病了,快要死了,可是佟姨娘卻不肯替她請大夫。”
錦好說道這裡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莫老夫人:“祖母,我瞧她那樣子,是挺嚇人的,整個人輕飄飄的,對着我磕頭,磕的腦袋上全是血。我就說,她是佟姨娘的丫頭,我管不到,不過祖母能管到,咱們莫府祖母最大,那丫頭聽了,就跪着對祖母的院子磕頭,求祖母救救她。”
“祖母,我答應替她來向祖母求情……祖母,我是不是做錯了?”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低垂着腦袋,不敢擡頭。
莫老夫人原本還想訓斥幾句:姑娘家管這些齷踀事情幹什麼,可是看到錦好這樣子,心裡那點不舒服,也沒有了。反而慈祥的拍了拍錦好的手背:“傻孩子,你做的不錯,咱們莫家是大善人家,哪裡能做出這等苛刻下人的事情,來落人口實。”
說到這裡,將目光轉向顧嬤嬤:“你知道那個叫……”似是想不起妙妙的名字。
“妙妙!”顧嬤嬤提醒道。
“對,叫妙妙,你知道那個妙妙丫頭生病了嗎?”莫老夫人發問。
“知道,那粗壯的婆子來回稟過。”顧嬤嬤緩緩地說道:“只是奴婢想到,那妙妙丫頭,畢竟是佟姨娘身邊的丫頭,老奴到底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貿然插手,總是不好。”
她搖了搖頭,神奇唏噓:“但,老奴委實沒想到,佟姨娘居然會不給那個丫頭請大夫,那可是她貼身的丫頭啊!”
說道這裡,話鋒一轉,雙眼發紅:“倒是老奴疏忽了,以爲這世間的主子都是和老夫人這般善良慈愛,這麼想想還是老奴有福氣,這輩子能跟着老夫人。記得當年老奴得了風寒,老夫人不但給老奴請了大夫,就是那珍貴的藥材也沒少給老奴用。”她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老奴記得,當時老夫人還賞了老奴一顆人蔘補身子。”擡頭看了老夫人一眼,感激之意不用言語:“不怕老夫人笑話,那人蔘老奴一直都沒捨得用,還存着呢?每當看到那株人蔘,老奴就能想起老夫人對老奴的憐惜,這輩子,不,這輩子加下輩子,下下輩子,老夫人對老奴的恩情,老奴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盡。”
錦好瞧着顧嬤嬤這語氣流暢,情感真摯的表演,不得不在心裡讚歎一番:難怪顧嬤嬤能從衆多下人之中脫穎而出,就憑她這份手段什麼事情,都能被她聯繫起莫老夫人的大恩大德,進而歌功頌德一番,就衝着這份深厚拍馬溜鬚的功力,也當得起後宅常青樹。
難怪這些年,後院的管事,丫頭換了一批又一批,她卻能屹立不倒之地,時時圍繞在莫老夫人的身邊。
莫老夫人白了顧嬤嬤一眼:“你看你……怎麼又說起那個事情了?”語氣雖然怨懟,但神情絕對愉快,畢竟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話,尤其是感情真摯,表演到位的好話。
錦好適時讚道:“顧嬤嬤說的不錯,這世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祖母這等善心。”隨後,露出憐憫的神情:“那妙妙丫頭就挺可憐的,病的那麼厲害,不要說人蔘了,就是請個大夫都成了奢望。”
擡起頭,對着莫老夫人露出一個佩服的表情:“祖母的善心果真是人人知曉,否則那妙妙丫頭也不會求着我替她來求祖母。”
“胡說!”老夫人愛憐的伸手在錦好的鼻子上颳了一下:“你也跟着灌祖母迷湯。”
不過,心裡卻想着:錦好這孩子,心底果真是善良,能不計前仇,主動看望大房母女,又能想到佟姨娘,還爲了一個小丫頭求到自個兒的面前,這纔是真正的寬厚,這纔是莫家閨秀該有的氣度。
日後,這等氣度才能成爲當家主母,賞罰分明,還有一顆寬容的心,善待下人,容忍他人,莫老夫人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句:若是錦冉能有這份氣度,也不枉這些年,她的教誨了。
這麼一想,越發覺得錦好合她的心思,對姚氏也暗暗讚歎了一句:到底是書香門第出身,這品行一等一的好。
“我纔不是灌米湯。”錦好嬌嗔了一句:“那丫頭對着祖母的院子叩頭,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不信祖母叫那院子裡的巧巧和那婆子來問話,就知道孫女有沒有說真話了?”
“好,好,錦好說得是真話,是祖母錯怪了錦好。”莫老夫人瞧錦好急了,笑呵呵的說。
“那祖母是要給那妙妙丫頭請大夫了?”錦好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莫老夫人。
“呃,她做錯了事情,這本是對她的懲罰,若是給她請大夫,這……”莫老夫人有些遲疑:她擔心日後,下人們持寵生嬌。
錦好在心裡掂量祖母的話,她記得莫老夫人是個最要名聲的人,最喜歡被人稱讚她慈悲,今兒個她和顧嬤嬤唱雙簧,這好話都說得口舌發乾了,她怎麼還不鬆口啊。
以莫家的門風,說什麼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丫頭病死,而不加理會,即使說家有家規,可是也從來沒有將人打成重傷而不聞不問的先例啊。
她咬脣,吞吞吐吐道:“這些日子,也算是罰過了,我瞧她那樣子,想必是這輩子都不敢再犯了。”
“老夫人,您瞧五小姐這悲天憫人的樣子,真跟老夫人一個樣,不愧是祖孫,這心腸都是一樣的好,也是我們這些下人的福分,能跟着老夫人和五小姐這樣慈悲的主子。”顧嬤嬤立時又歌功頌德了一番,明裡是稱讚錦好,卻是字字句句,擡高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聽了,心裡熨燙的舒服,想到那妙妙是二老爺踢傷的,若是日後傳揚出去,對二老爺的名聲終究不好,遂點頭:“顧嬤嬤,你去差人,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顧嬤嬤應了下去。
錦好笑道:“不如就讓金錶叔過來看看,我也想請金錶叔給母親把把脈。”
莫老夫人笑罵道:“你這丫頭,時時不忘你的母親。”
錦好搖頭,笑彎了眼睛:“纔不是呢?孫女可也時時不忘祖母。”祖孫二人又說笑了一番,顧嬤嬤退下,吩咐丫頭去請金大夫進門就醫,錦好眼中閃過一道明亮的光芒,嘴角也劃過一道彎彎的弧度:妙妙,我費了這麼多的口舌,才請來金錶叔救你的命,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小姐對你的一片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