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今兒個哪個混蛋壞了咱們的事?”謝明覃怒張着嘴巴,飲了杯子中的酒,舉起杯子,落在眼前,微眯着眼睛看着手裡通體透亮的琉璃杯,突然之間暴跳起來,將杯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琉璃四散,細碎的光芒閃灼在陽光下,有些刺眼:“若是個給爺知道,爺定然廢了他!”
葉若銘躺在搖椅上睜開眼睛,斜視着謝明覃,淡淡地開口:“那酒裡不是你動的手腳?會是誰?今兒個和我那二弟一起喝酒的是莫家的二位少爺……”
謝明覃的眸子一沉:“倒是好大的狗膽!敢壞了爺的事,看爺下次怎麼整這兩個混蛋。爺不過是想讓你那親親二弟和莫四小姐,好好聚聚說兩句好話,特意讓身邊的忍耐臨摹了你那二弟的字跡,卻沒有想到居然成就了一段姻緣,更美想到居然還有人藉着莫五小姐的名頭,寫了紙條給你那二弟。不過你那二弟也是好手段,竟然連那婦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使出來了,到最後,還真的能將你那小恩人給算計到,還真的是讓我打開了眼界。”
伸腳踢了葉若銘一腳:“你不會真的眼睜睜的看着你二弟抱着美人歸吧。”他頓了頓:“表弟,莫五小姐那樣有趣,那樣通透,看着就讓人心裡歡喜,你若是不管,我可是要了,回頭我就讓人到莫家提親,爺倒是看看,你那親親二弟,敢跟爺搶人不成!”
葉若銘眸光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謝明覃一眼:“你娶她做正妃?皇上能答應?皇后會答應?”
謝明覃嘴巴耷拉下來,搖着扇子苦笑:“你說他們會不會答應?我這正妃是早就定了人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趟回去,就得完婚。這事,我是沒法子的,不過父親許諾我,這側妃的人選,讓我自己選,不問出身,只挑我喜歡的。雖說是側妃,可是有我寵着,比起葉二公子的平妻來,也算不上委屈。”
他沉吟了一下,微微頓了頓:“雖說這名分上差了那麼一點,不過別處,我是斷不會委屈她的,我想過了,在我成親前我就先將她擡進府去,好好養着,省的莫家那羣黑了心肝的,再委屈她。”
葉若銘的冷臉,越發的冷了下來,不但冷,還陰沉着,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謝明覃看了許久,緊緊的抿着脣,只將謝明覃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才一字一句的說着:“你說,你是要她,還是要我?不許打馬虎眼,只能二選一。”
謝明覃那臉上的壞笑頓時如同驟然的冰霜給凍僵在了臉上,半響之後,纔像是被什麼嗆着了一般,一個勁的猛咳起來,跳着腳,彎着腰,在原地跺了幾步,又用扇子指着葉若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順了幾口氣才道:“表弟,你啥時候這麼會說笑了?這哪兒跟哪兒的事情?還二選一呢?能一樣嗎?”
“哪個說笑了?我和那丫頭,你只能二選一。你若是選她,咱們就不再是兄弟,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日後相見,最好裝作沒看見。你若是選我,就離她遠遠的,最好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他頓了頓,打定主意道:“有我在,她只能是我的。”
這話說的謝明覃一愣,半響之後纔怪叫起來:“你真的看上那丫頭啦?”嘖嘖了兩聲:“不會吧,你這冰塊真的看上那小恩人啦?”
“這你不用問,你就說,你是要她,還是要我?”葉若謙不答話,繼續死死的盯着謝明覃,固執的追問答案。
將個謝明覃只問的嘴巴發苦,半響之後擡着手揉了揉太陽穴,略顯苦惱的看着一臉執拗的葉若銘:“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讓我怎麼選?你是我親親表弟,從小一起長大,一個被窩睡過,一條褲子穿過,這十幾年的情分,這世間還有什麼人能比咱倆個更親近的?按說這天下的事情,是不能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的。”
“可是,這小丫頭是我這麼些年來,第一次看得順眼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也知道,你表哥我是個什麼性子,這讓我放手,我這心裡……”
瞧了一眼,緊緊抿着脣,眯着眼盯着自己,一言不發的葉若銘,謝明覃有些苦惱的在房間裡轉了兩圈之後,才頹廢的倒在扶手椅上,一臉無奈的看着葉若謙,想了半天,才嘆道:“沒想到咱們兩個,小時候的喜好一樣,長大了,連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樣。”
“唉!”長嘆了一聲,攤着手道:“要不這樣吧,咱們公平競爭,反正這小丫頭年紀還小着呢?咱們先幫她擺平你那二弟的親事,至於咱們的心思,等她長大些再說,你看這樣行不行?”
葉若銘依舊盯着謝明覃,還是不肯說話,謝明覃等了許久,見他一張臉沉得跟什麼似地,還是不肯應下,氣得又暴喝起來,搶過葉若銘手裡的琉璃杯,又扔了出去,跺着腳道:“二選一,我實在沒法選,雖說我舍不下你,可是這五小姐實在太有趣,太通透,你說,我日後要是困在那麼個無趣的地方,整天面對那麼些木頭,該多無聊,若是能有個這麼有趣的人解解悶,也是好的,你就可憐可憐你家哥哥我吧,莫要出這麼個難題,爲難你家哥哥我了,大不了,哥哥答應你,絕不以權壓人,好不好?”
謝明覃最後這句,是咬着牙說出來的,那心疼的跟什麼似的,葉若銘等的就是這話,得到滿意的答案之後,也就收回自己的視線,又閉起雙目,在檀木的搖椅上,輕輕的搖了起來。
氣得,謝明覃更是跳腳大罵葉若銘奸詐,居然挖了這麼大的陷阱給他跳。
以他的權勢,這莫家還不上趕着將女兒送過來啊!
……
儘管錦好心中明白莫家上下,不過是一羣爛了心腸的,可是聽了紫鵑傳來的話後,整個人還是傻住了——張氏好狠的心。
陪房?姨娘?
她可真會想,也真敢想。
而莫老夫人果真還是那麼的不可理喻,平妻?
爲了替莫錦玉遮掩醜事,居然就這樣將她賣了,賣的這麼幹脆,這麼利落。
面對紫鵑傳來的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或許稱爲“噩耗”來得更爲貼切點。
錦好居然還能保持着臉部表情的溫和,連半分憤怒都沒有,反而有種果真如此的感覺——母親果真沒有說錯,將張氏和莫老夫人看得透透的。
或許對這些人早就不抱希望,錦好心裡倒是一片平靜,心裡微微轉了幾下,就對着紫鵑細細吩咐了一番,在紫鵑的驚歎中,平和的微笑,淡淡的道:“還請紫鵑姐姐將我的話轉告給顧嬤嬤。”
紫鵑此時對錦好再無一絲半分的輕視了,第一次從心裡佩服起自家祖母的眼界,這五小姐果真是目光如炬,聰慧異常,日後的造化絕不會低。
“五小姐放心,我定會一字不漏的轉告。”
錦好淡笑點頭:“紫鵑姐姐做事,一向穩重,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讓雲燕打了賞,送了紫鵑出了院子。
自個兒在在房裡,瞧着那天邊的碧天,眼中的冷意讓春日的氣溫陡然間降了許多。
伸手摘了牀前的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輕輕的擰碎,深紅的色彩,在細白柔滑的指尖,染成了一股子風情和殘意:看來計劃要做些修改了。
等從頭到尾將腦子中的所思,再重新整理一遍,才笑盈盈的再次去了姚氏的屋子。
——陪房?姨娘?平妻?
隨着錦好每說一句,姚氏的臉色就越發的陰沉,到最後,一張俏臉黑的跟什麼似的,猛地拍了矮几一下子,震的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音,有種冰玉碎裂的冷寒。
“不要臉的東西,自個兒做出這等有辱門楣的事情,還想賣了你給抹平了,休想!”
隨即沉聲:“錦好,你先將心定下來,既然咱們知道了她們的打算,這事反而好辦。”
母女二人細細商量了一番,姚氏這個柔弱的女子,在此時居然顯示出一股肅殺之氣。
女子爲母則剛,再柔弱的女子瞧着對方作踐自己的孩子,也會豎起渾身的刺,好好的守着自個兒的一方天地。
什麼名聲,什麼孝順,就算要被趕莫家,那最好不過,成全了她的心思,只是錦好這孩子倒是要帶走的。
待到晚上,莫二老爺果然來姚氏房裡歇着,姚氏如同往日裡一般笑盈盈的迎了進來,到沒有因爲莫二老爺最近宿在佟湘玉那裡,而生出半分氣惱來。
姚氏的屋子,一如既往的讓人覺得一種讓人安心舒適的靜謐,屋裡燒了兩個炭盆,桌子上也正煮着茶,茶香飄逸在空氣中。
這樣的溫暖,讓人在春日的夜晚無端的覺得特別的舒適美好,只可惜……他今兒個要說的話,卻是會破壞這份舒適美好的。
到底做了這麼些年的夫妻,莫二老爺還是有些知曉姚氏的性子,看起來柔弱,但是隻要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卻是半分不退的,這骨子裡還是有些倔強的。
不過,關於錦好進葉家做平妻的事情,他還是要跟姚氏商量一番的,關於老夫人說得話,他心裡總覺得怪異,可是又不好直接問了去,否則鬧起來,還是他這個做兒子的理虧。
姚氏向來聰慧,內宅的事情,雖說從來不參合,卻一直都看在眼裡,這事問她準沒錯。
於是,莫二老爺落座之後,就咳嗽了兩聲,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今兒個母親找我說話,想將女兒嫁去葉家……”
姚氏一聽,立刻歡天喜地的打斷了莫二老爺的話:“老爺,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們錦好若能嫁進葉家這樣的門庭,可謂是最好不過。”
隨即拍了拍胸口:“我原本還一直擔心這親事要落在三房身上呢,雖說是侄女,我心裡也替三房高興,可是哪有自己的女兒來的親。”
隨即,嬌嗔了莫二老爺一眼:“老爺您也別怪我心眼小,可是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女兒好嗎?”
這般歡天喜地的姚氏,倒是讓莫二老爺那平妻二字更說不出口了,只得捧着茶盞,一個勁的喝茶。
不過,顯然姚氏今兒個很興奮,難得多話:“老爺,人心都是向着自己的骨肉的。”
說到這裡,揮手退了兩邊伺候的丫頭,臉色慎重的對莫二老爺說道:“老爺,雖說母親要將錦好嫁去葉家,想來葉家也是樂意的,可是咱們心裡還是要小心點。”
莫二老爺不解的擡頭,姚氏遲疑的咬了脣瓣一下,才道:“老爺,我說了老爺可不許生氣。今兒個錦好這丫頭回來,說了些事情,我總覺得不對勁,心裡就琢磨了起來,還想着去老爺的書房找老爺商量,畢竟葉家的門庭也實在好。”
於是姚氏就將錦好告知葉家別院發生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番,最後還總結陳詞:“我原本還擔心母親爲了莫家的臉面,說什麼都會將三房錦玉這丫頭嫁過去呢?卻沒有想到葉二公子對錦好如此執着,居然硬生生的駁了莫家的面子,也要娶錦好。”
隨即嘆道:“雖說這事,不算太好,不過人生哪裡能四角齊平,萬事如意的,只是,這日後葉二公子到莫府,見了三房的錦玉丫頭,可怎麼……”
姚氏還沒說完,莫二老爺那手中的茶盞就飛了出去,那熱水沾在衣襟上,滾燙的很。
姚氏心裡冷笑一聲,卻做出惶恐的樣子:“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
莫二老爺黑着一張臉搖頭:“不是你的錯。”隨即冷笑了起來:“母親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三房的丫頭,做出這等醜事,居然還想要我舍了女兒給她抹平。”
恨恨地道:“母親今兒個說得是讓錦玉嫁進去做正妻,咱們錦好做平妻!”
“不!”姚氏倉皇搖頭,一張喜氣洋洋的臉,頓時白的跟雪一樣,苦澀難堪:“老爺,咱們可只有這麼個女兒,您可不能答應這樣荒唐的事情。什麼平妻,老爺您想想,錦好現在才十歲,錦玉都已經十三了,等到女兒進府,只怕錦玉的孩子都能下地了。”
眼淚就落了下來:“老爺,您說這個平妻可怎麼平啊?雖說到時候葉家二公子寵愛咱們的女兒,可是名分在那裡,子嗣在那裡,女兒這輩子……”
隨即又恨聲道:“今兒個,我出去散了會步,聽到下人碎嘴,說什麼三房的當時還要讓咱們女兒做陪房送到葉府去,原本還以爲是下人們碎嘴,也沒當真。可是現在想想,只怕真是三房的心思,也虧她想得出來,居然要讓咱們的女兒入了奴籍,一輩子拿捏咱們二房。真沒想到,還真是個心狠手辣的。”
莫二老爺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姚氏卻還憤憤不平的道:“葉二公子明明心儀的人是咱們錦好,憑什麼最後做正妻的是她不知廉恥的女兒,咱們的女兒卻要落得個平妻。”姚氏摸了把眼淚:“老爺,這事您可不能依了,雖說是母親的意思,可是這也……”
“老爺,這些年,我從未求過老爺什麼,可是這關係到女兒終身的幸福,我求老爺多顧惜我們母女,萬不能應了這平妻之位,要說品貌聰慧,咱們錦好哪裡比不得三房的錦玉,怎麼就是平妻了?”
這一點,莫二老爺深深的贊同,連忙點頭,應了下來:“你放心好了,這事我是斷不會應的,怎麼說,錦好也是我的骨血,這樣的委屈我也捨不得她去受的。”
姚氏聽了,當即笑得如春花般的燦爛,依偎在莫二老爺的懷裡:“還好老爺心裡跟明鏡似的,若是今兒個您應了母親,這事可如何是好?”
腦袋在莫二老爺的身上蹭了幾下,表現出極強的依戀出來:“母親也是爲難吧,畢竟三房做出這等事情來,總要遮掩着,也怪不得母親。畢竟錦好也是她的孫女,做出這個決定,母親必然也是心痛的。”
莫二老爺卻輕哼了一聲,姚氏卻似好像沒有聽見,繼續嘆息道:“若是葉家肯娶咱們女兒做正妻,倒是一樁美事,不過瞧着三房的態度,說什麼也不會肯的。莫要說正妻了,就是兩頭大,也不會同意。”
莫二老爺眼睛一亮,姚氏卻還在感嘆着:“就是肯,我也不會應下的,老爺,三弟妹這人,心夠狠,就因爲葉二公子對咱們女兒青睞有加,就要將咱們女兒入了奴籍,這要是咱們女兒和錦玉這丫頭兩頭大,或許咱們女兒做了正室,她女兒做了平妻,只怕咱們女兒還沒過門,人就沒有。”
莫二老爺擡眉,狐疑道:“不至於吧!”
姚氏瞧着二老爺一眼,嬌嗔道:“老爺,您也不想想,今兒個,又是一樣的衣裳,又是紙條,又是酒,三弟妹爲了讓錦玉嫁進葉家,可謂是豁出去了,連莫家的臉面都不要了,若是被人壞了事,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何況,她本身就忌憚葉家二公子對錦好上心,還能容得下這孩子嗎?何況本來就是心狠的,都要將侄女踩成奴才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說着,又推了莫二老爺一下子:“老爺,反正我不管,斷沒有將咱們女兒送給人家做墊腳石的,若是真的鬧到那等地步,我就帶着女兒回姚家,大不了絞了發做姑子,也不會讓三房得逞。”
絕口不提莫老夫人,只是一個勁的將罪責推到三房身上。
莫二老爺此時已經想通了事情的利弊,本身又是個憐香惜玉的,自然不忍姚氏這般哭哭啼啼,於是柔聲哄了起來,柔情蜜意之間,就將莫老夫人說的話,說了出來,感嘆道:“瞧母親的意思,怕是這事推脫起來,比較難啊。”
不過莫二老爺說這話的時候,卻是想着,說什麼都要爭個正妻的位子過來。
姚氏瞧着莫二老爺的樣子,心裡恨的要死,只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狗眼,居然將着薄情之人看成良人,以爲這樣的人,能託付終身。
面上卻絲毫不顯,故作矯情了一會,抽抽噎噎的說道:“母親既然說嫁兩個孫女,是爲了鞏固地位,可是咱們莫府可有四位未出閣的小姐。老爺,實在不行,就讓京城的那位嫁過去吧。一來,人家在京城,有人照看着,二來,只要不是咱們女兒,就不會成了三房的眼中釘,一家子到時候還是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多好。最好,老爺你再跟母親說,求個兩頭大,這樣京城的那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姚氏頓了頓:“至於咱們錦好,我心裡倒是另有打算。”她伏在莫二老爺的耳邊道:“老爺,您覺不覺得,當日救錦好的兩位恩公,都是器宇軒昂的。”
莫二老爺思索了片刻,眼前又是一亮,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又和姚氏說了會話,就離開了姚氏的院子,去了莫老夫人那裡。
姚氏瞧着他的背影,眼底浮現出一絲寒光:她和錦好挖了這麼大的一坑,瞧着莫二老爺的樣子,已經準備跳了,只是不知道莫老夫人肯不肯跳?
莫二老爺巴巴兒地到了莫老夫人的院子,苦着一張臉道:“母親,我剛剛和姚氏商量了一下,總覺得錦好這孩子年歲太小,而錦玉已經十三了,若是等到錦好長大,豈不是耽擱了錦玉?”
莫老夫人斷然打斷:“我不是說了嘛,錦好這孩子越早出閣越好,今天葉家三夫人就說了,下個月她們就要回京,這個月內就先將錦好進門的事情辦了,到時候,回了京城,再重新擺了酒席,也不算虧了這個孩子。”
莫二老爺拳頭握緊,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世上哪有妹妹先進門的道理,再說了,錦好這孩子我是肯定要留上兩年的。”
這麼匆匆忙忙進門,是娶平妻還是納妾啊!莫二老爺心裡對莫老夫人生出了不滿,卻到底是自個兒的母親,只得壓着性子,忍着氣。
莫老夫人眼底閃過一道威嚴,莫二老爺卻像是沒瞧見一般道:“母親,我今兒個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兒子思來想去,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這兩個孩子總比一個孩子進門來的穩妥。”
莫老夫人眼底的威嚴散了些:“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莫二老爺點頭附和:“母親都是爲了這個家,我心裡明白的。只是,我覺得錦好這孩子年歲到底小了些,模樣也沒張開,我倒是想換個人去。”
“不行!”莫老夫人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斷然拒絕:“葉二公子要的就是……”
莫二老爺心裡冷笑了一下,面上卻是一個勁的不解:“葉二公子要的是什麼?”
莫老夫人咳嗽了一聲,目光閃了閃:“沒什麼?這換人的事情是不可以的,今兒個我已經和葉三夫人商量好了,就將錦玉和錦好嫁過去,若是臨時換人,豈不是……”
“母親,一沒庚帖,二沒下定,怎麼就不行了?”莫二老爺語氣淡淡的反駁:“你瞧這大戶人家,哪有將十歲的孩子嫁出門的道理?我想過了,要送就送錦冉過去,這孩子長得好,又是個苦命的,若是真的留在家裡,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家廟裡吧!那王家定然不肯善罷甘休,聽說王家少爺怕是不行了,若是王家來求讓錦冉沖喜,可怎麼辦?兒子瞧着不若藉着葉家的勢力,威懾王家,也讓這孩子能有個好歸宿。”
“至於錦好,我倒是瞧着是個有造化的,那葉家大公子和那謝公子似乎都對這孩子青睞有加,兒子想着,這孩子是不是造化要比葉二公子的平妻還大點?”
說到這裡,莫二老爺輕輕咳嗽了兩聲:“母親,您該知道,這天朝的謝字可是國姓,而葉家大公子是養在太后身邊的,能和他一同出入,又是國姓,這人會是什麼身份?若是錦好真的得了這位謝公子的眼緣,母親想想,咱們莫家會是多大的造化?”
莫二老爺似乎嫌棄這震撼還不夠似的,又加了一句:“兒子聽說,葉家大公子一向和皇后所出的八皇子親近,這葉二公子又叫着八表哥,您說,謝公子是什麼人,還不明白着的嗎?兒子可是聽說,這八皇子最得皇上歡心,怕是日後要……您說有了這麼一棵大樹在眼前,葉家二公子的平妻,咱們還要嗎?就算是,這謝公子到時候攀不上,不是還有葉大公子的嗎,他可是天韻公主的兒子!又和八皇子交好,這日後的造化,怕也不是葉二公子能比的。”
關於錦冉替換錦好的事情,這是莫二老爺聽了姚氏的話,驟然想出來的,錦冉那孩子,雖說得了癔症,不過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真的將她送給王家那個殘廢沖喜,總是屈了她。
而關於謝明覃的身份,卻是他這些日子慢慢琢磨出來的,所以姚氏一說,他就動了心思——若是日後能有個女兒在宮裡,皇后是不敢想,可是一個妃位,總是可以的吧!
這事情一舉兩得,錦冉得益,錦好留下,繼續攀高枝,對他,對莫家都是天大的好處。
莫老夫人原本還不樂意呢,可一聽是對錦冉有利,心裡就有了三分意動,雖說那孩子有些不靠譜,可是畢竟自己疼了這麼多年,還是有些憐惜的。
再聽莫二老爺猜測謝明覃的身份,那心裡的天平就完全的傾斜了,皇子啊,還是皇后所出的皇子,又是皇帝最寵愛的,還是日後那大位的繼承人——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砸到了莫家嗎?
頓時,那葉二公子的平妻就被踢的遠遠的了,至於錦玉那點子醜事,在這時候都算不得什麼了,實在葉二公子不同意——就讓錦玉一根白綾全了名節。
在莫家利益面前,所有的骨肉親情都顯得不堪一擊。
當然,能不與葉家三夫人交惡最好不過。
錦好可謂是將莫家人的性子看得透透,這麼一個大坑,莫二老爺跳的歡天喜地,而莫老夫人也是勇往直前。
只是,關於錦冉替代錦好的事情,卻是讓莫老夫人爲難了一些,當晚躺在牀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今夜,伺候的人依舊是顧嬤嬤,聽着莫老夫人翻身的聲音,低低的出聲:“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這牀今兒個鋪的不夠舒坦,要不,老奴先伺候您起身,這牀,老奴再檢查一下。”
莫老夫人嘆息一聲:“你伺候我這麼多年了,豈不會不知道我這性子,就是個勞碌命,我這是心裡有事,睡不着啊!”
於是,就將莫二老爺的主意,還有關於對謝明覃的猜測,給說了出來,聽得顧嬤嬤心裡一陣心驚,沒想到謝明覃是這麼個身份,再想到那日他對錦好的維護,心裡越發覺得錦好日後了不得。
再想着錦好讓紫鵑傳回來的話,當下那最後一絲遲疑,也給打消了:“老夫人是擔心葉家不肯讓二小姐頂了五小姐去嗎?”
舔了舔脣:“若是爲了這麼個事情,老奴倒是有個法子。”
莫老夫人眼前一亮,招了顧嬤嬤附耳,只聽得顧嬤嬤在莫老夫人耳邊嘰嘰咕咕說了許久,才停了下來。
“你個老貨,這麼些年來,我倒是小瞧了你,居然還能有這麼個腦子,想出這麼個法子來!”莫老夫人越想越覺得顧嬤嬤的主意可行,心頭放鬆下去,不由得笑罵了一句。
顧嬤嬤面上恭敬的說道:“老奴這不是一心爲主子分憂,給急出來的機智嗎?”腦中卻浮現那張細白柔嫩的淡淡笑臉,那纔是真正聰明人。
當夜,莫家家廟一頂不起眼的青色轎子,從側門擡了出來,消失在薄薄的夜色中。
翌日清晨
錦好躺在美人榻上,含笑看着雲燕:“這麼說,我那二姐姐現在不在家廟了?”
雲燕點頭:“不在家廟了,瑤琴傳來的消息說,昨兒個半夜,就來人將二小姐擡出了家廟。”
“那就好!”錦好伸展了一下腰肢,如一隻縮着利爪的貓咪,慵懶的躺着,卻不知會在哪一刻就伸出了利爪。
“倒是白白便宜了二小姐!”雲燕對大房深惡痛絕,想到錦冉就此攀了高枝,不用嫁給王家那個混蛋,這心裡還是很不痛快。
錦好瞧了自家的丫頭一眼,笑了起來:“便宜嗎?咱們拭目以待吧!”
不管葉二公子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將她推出來頂缸,但是作爲一個男人,都不會喜歡被人愚弄,尤其是婚姻大事。
再說了,不是還有一個王家嗎?
聽說,王家公子回去之後,身子虛弱的不行,怕是熬不過今年了,這樣的王家,可不是將莫家恨死了,豈能斷了與莫家的親事。
到時候,這戲只怕不知道唱得多熱鬧呢?
雲燕聽着錦好若有所指的話,再瞧着自家小姐像狐狸一般的笑容,那整個人就真正的歡快起來了。
錦好打了一個哈欠,這一夜忐忑之心,此刻終於定了下來,倒是有心思關心起姚氏院子的事情了:“昨兒個,家裡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
雲燕搖了搖頭:“有趣的事情倒是沒有,不過奴婢昨兒個倒是聽說了一個有趣的消息?”說道,有趣二字的時候,眼底閃過一道輕視的光芒。
“哦!”錦好來了興趣,直起身子:“什麼消息能讓你覺得有趣,小姐我倒是要好好的聽聽。”
“奴婢昨兒個聽說,咱們夫人房裡的冬雪姐姐,這幾天一早起牀就獨自跑到後院,原本大家還沒放在心上,可是,昨兒個早上被個小丫頭瞧見,她當時可是蹲在地上嘔吐不止,那模樣,倒是像極夫人有孕的樣子。”
她眉眼彎彎,眼底卻是冷漠一片:“最有趣的是,昨兒個下午,夫人讓冬雪姐姐送信去姚家,咱們的冬雪姐姐倒是抽空去見了大少爺。”
錦好點頭:“這事是挺有趣的。”
看來上一世,在母親潑油的人選終於冒出了水面了,只是這人選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母親可是對冬雪不薄,卻沒有想到,她能做出這等背主的事情。
不過,女人只要爲了男人動了心思,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等到當日再去姚氏院子的時候,就細細打量起冬雪來,往日裡沒瞧出來,這麼細細一打量,果真是生的漂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張如花般的嬌豔臉頰,一身簡單卻透着精緻的羅裙,腰細身柔,渾身透出一股熟透了桃子的味道。
倘若錦好只是十歲的小女孩,自然不會看出來什麼,可是她心智早就成熟,不着痕跡的瞄了一眼她的腹部,淺淺笑道:“母親,你就是會調教人,瞧着冬雪姐姐穿着和雲燕一般的羅裙,卻生生比雲燕好看了許多。”
冬雪淺笑着自謙:“小姐您說笑了,雲燕妹子可是咱們府裡丫頭中一等一的好人才,哪是我能比的。”
她看了雲燕一眼,道:“我就瞧着雲燕妹妹,比我好看多了。”
一旁的春花,瞳孔微微緊縮了一眼,卻不敢去看錦好的表情——她是清楚的,今兒個早上雲燕過來的時候,絕不是穿着這套衣裳。
五小姐從來就不是可以隨意糊弄的人,雖然只有十歲,卻是足智多謀,冬雪身上的這點變化,定然是瞞不過小姐的眼睛。
現在,淺淺的點了一句,不過是給冬雪一個機會,全了她伺候夫人一場的情意罷了,可是這冬雪卻偏偏被蒙了心智,居然愚鈍的看不出來。
她有心想要再點上一句,卻被錦好輕輕的掃了一眼,只是微微的一眼,卻讓春花渾身一冷,不敢再生出什麼心思。
錦好卻挨着姚氏,瞧了眼姚氏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母親,春花姐姐的妹妹春紅,果然和春花姐姐一樣,是個能幹的,所以我想,等過些日子,院子裡要打發一些丫頭,就讓她升上來,做個二等丫頭可好。”
大戶人家的規矩,丫頭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是要打發出去嫁人的。
又瞧了春花和冬雪一眼,又笑得柔和:“母親,女兒知曉你心疼兩位姐姐,可是也不能耽擱了兩位姐姐,該放出去的時候,可不能再留了。”
按說這兩個丫頭,去年就該打發出去了,只是姚氏用的順手,又聽兩個丫頭沒有意中人,不肯離去,這才留了一年。
此時,聽了錦好的話,心裡倒是有些奇怪,這孩子從來不是多嘴的人,怎麼今兒個會……
卻是笑着應道:“你這孩子,倒是曉得心疼人。”又看了身邊兩個大丫頭一眼:“今年是不能留了,可不能耽擱了她們!”
春花的眼神又是一縮,卻還是低着頭,不說話,倒是冬雪急了,忙跪了下來:“夫人,婢子不願意離開夫人,婢子捨不得夫人……再說夫人現在有孕,婢子怎麼能捨下夫人呢?”
錦好的清冷而微寒的目光落在冬雪的身上,面上卻依舊是淺淺的笑意:“冬雪姐姐果然是個實在人,對母親可謂是忠心不二啊。”
姚氏笑道:“這兩個丫頭一向是個好的,真要打發出去,我還真的有些捨不得呢?”
冬雪聽了這話,提着的心才放下來,她想到大少爺的許諾,心裡倒是有些爲難:夫人這些年,對自己不薄,可是……可是……她已經是大少爺的人了,若是不聽大少爺的話,那後果……
想到那後果,心裡那麼一絲爲難就沒有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何況她這是沒法子啊!
錦好瞧着她眼底那份漸漸堅定下來的目光,眼底的寒氣又盛了起來——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待回到自個兒的院子之後,錦好的臉色一直不太好,雲燕伺候着用了茶,輕聲道:“小姐,瞧着冬雪是一條道走到黑了,咱們怎麼辦?”
錦好心裡總歸是不舒服,將那纏枝茶盞狠狠地擱在了桌子上,震的茶水四溢,冷冷地道:“既然她要一條道走到底,我能怎麼辦?讓她看清良人的真面目就是了!”
真是愚不可及,若不是她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頭,若非她又利用價值,大少爺怎麼會看上一個丫頭,可偏偏這丫頭一心想攀着高枝,傻傻的趕上去,被人糟踐。
看來,她的這位大哥忍耐了這麼久,終於忍耐不住,要出手了。
只是,他究竟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