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雲卿走下酒樓,上到街上的時候,聽到後面傳來一人的聲音:“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雲卿眉頭微微蹙起,卻沒有停住腳步,依舊往前走去,流翠本想轉身,但見雲卿似乎沒聽到的樣子,但她知道,雲卿一定聽到了,不過這聲音陌生,又沒有點名道姓名,若是冒然點頭,就會如同話中的意思,便也只扶着雲卿,剋制了轉頭的才衝動。
青蓮則瞟了一眼雲卿的臉色,垂眸思忖了一下,和流翠一樣,假裝沒有聽見。
“小姐,在下在後方叫你,怎麼不理我呢?”一個男子從後面風度蹁躚的走來,然後轉過身,站在雲卿的前方,對着她緩緩的一笑。
人在前方,路被擋住,雲卿擡起頭來望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一身海藍色的長衫,外穿一件青藍色的紗衣,一頭黑髮用白玉簪綰起,腰間束着白色腰帶,配戴着一塊橢圓形的玉佩,輕裘緩帶,神態甚是瀟灑,面目俊雅,卻又隱隱含着英氣,看身上的服侍打扮,儼然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子弟。
到了京城後,雲卿是感嘆處處遇俊男,世家經過幾十上百年的聯姻,生出來的下一代,不說個個出類拔萃,也都是人人一表人才。
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又是哪一個府上的公子呢?
她望着男子,面上並沒有表情,一雙極爲媚美的鳳眸裡帶着平和的光亮,朱脣輕啓,“公子方纔有叫我嗎?”
她的表情很無辜,但是男子卻從她那不慌不忙,不驚不亂的眼眸裡看出,她肯定聽到了他的喊聲,只是不想理,隨即脣角一彎,俊雅的面上有着一絲趣味的笑意,“剛纔,確實是我冒犯了小姐,在下姓薛,名一楠,只是因爲剛纔不巧看到了一件事情,覺得太過湊巧,想來問問小姐。”
姓薛?雲卿挑眉望了一眼自稱薛一楠的男子,薛不算大姓,京城裡姓薛的人家也不多,卻是個響噹噹的姓氏,因爲當今的皇后孃家就姓薛,她記得,薛國公並沒有一個兒子叫做薛一楠的,但眼前這個男子,無論打扮還是風度,都在昭顯着,他絕不是出身於普通人家。
“如果世界上湊巧的事情,公子都要過問的話,你豈不是太忙了些。”她並不打算和這個人做過多的對話,只是眼前這個男子笑起來的時候,雙眸裡射出來的光芒,乍看很平常,若是多看兩眼,便覺得深藏不露。
被她如此拒絕,薛一楠也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十分開心的微微揚起下巴張嘴無聲笑了幾下,再看雲卿的時候,雙眸裡隱約帶上了一股銳利,笑意也變得有着壓迫,“湊巧的事情不是樁樁都能讓我遇上,只是剛纔在客棧裡,耿郎中被人抓一奸在房,四皇子又來的那樣的巧合,而偏偏你進到這間酒樓,到如今出來,和對面事情生的時間實在太過吻合,韻寧郡君也不覺得太巧了一點嗎?”
當薛一楠說出韻寧郡君四個字的時候,雲卿兩隻鳳眸瞳仁便微微的一凝,這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也是將客棧事情發生過程全部收於眼底,再加上他剛纔同樣從這間酒樓走下來,根據酒樓包廂的位置,能看到客棧一切的,只有她所在的包廂,以及隔壁那間纔可以做到。
他是碰巧,還是在事先就已經知道了呢?
雲卿表面上很平靜,腦中卻在分析着事情的可能性,自己這一切的安排,爲了避免泄露,都是在最後一刻,才全部佈局好,他不可能提前知道,那麼便是碰巧了。
雲卿目光落到男子腰間一個大荷包上,按照荷包的輪廓,可以看出裡面也有一個長筒形的東西,心中已經有了定論,看來這一位,也有‘千里眼’。
他應該是在自己進了酒樓之後,立即進來,所以知道她進來的時間,而有可能不小心看完這場好戲後出來,又遇見了自己,加上他知道她是誰,那麼秋姨娘和秋水在剛纔的事件裡爲主導,他推論出這個結論的。
這個人,心思很慎密。
然,心思慎密並不能證明什麼,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按照四皇子過於冷厲剛毅的個性,就算把一切都揭開,耿佑臣也不可能受到重用了。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效果達到了就好了。
於是,雲卿輕輕的一笑,粉嫩的脣瓣霎那開綻出一朵迷人的花苞,望着薛一楠,“按照薛公子你剛纔的話,你知道我進酒樓的時間,如今又特意跟隨了我出了酒樓,請問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你一個男子偷偷的跟蹤着一個女子,究竟有什麼企圖?!”
她的聲音裡含着一股帶着追究的犀利,雙眸如劍,眉間似乎帶着一股嫌厭,緊緊的盯着薛一瀾。
薛一瀾被她一連串的問話逼過來,挑眉否認道:“我哪裡跟蹤郡君你了,不過是巧……”他說到這裡,眉毛微微一動,頓下了聲音,隨即笑容立即擴大,雙眸裡光芒碎碎流動,整個人更是有一種名門佳公子的神采,手掩着鼻子,然後指着雲卿道:“郡君果然是好口才,在下無話可說了。”
剛纔他爲了說明自己不是跟蹤雲卿,而是巧合遇上的,而他這麼一反駁,雲卿也自然能說,你能巧合,我自然也是巧合了。
而且從頭到尾,雲卿都沒有說出一句關於對面的事情,好似完全不知道他所說的是什麼事情,只是在辯駁而已。
這等犀利的口才和敏捷的反應出現在一個女子身上,實在是罕見。
“不敢稱口才好,只是薛公子如今知道,這世上,太多事情,不是你以爲的那樣罷了。”雲卿毫不客氣的批駁了過去,並不會因爲薛一楠的讚賞而放鬆下來,面前的這個人絕不是那樣好對付的。
薛一楠雙眸鎖着雲卿,一點兒也不介意她話裡凜冽之意,“是我錯了,不過郡君也要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並不是口才好就可以了,做過的事情,總會有人知道的。”
對着一個剛剛見面的人打機鋒,並不是雲卿的風格,話說到這裡,多說無益,是敵是友,她自會來接招,於是淡淡的一笑,“薛公子,你接下來,還要巧合的站在我的前方嗎?”
“看來郡君是嫌我擋住你的路了。”薛一楠挑眉一笑,俊美的面上帶着歉意,腳步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前方,並沒有如口中所說那般,有擋住她路的意識。
“喲喲,薛兄,我就讓老闆打包個點心,你就已經和這麼漂亮的美人搭上話了喲!”一個樣貌端正,雙眼卻帶着邪氣,腳步浮腫,穿着錦繡華服的男子從店裡走出來,口裡的話顯得很輕佻,眼神也很不端正,看人的時候,好似在剝光衣服看一般。
流翠反應快,馬上向前一步,將雲卿側擋住在身後,不許男子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雲卿。
男子被流翠這麼一擋,看不到雲卿,卻已經在走得近時,知道她是誰,上回狀元宴上他對雲卿的印象很深刻,便腆着臉靠過來,穿過流翠的肩膀,朝着雲卿望去,“原來是韻寧郡君,我就說,這種光華絕豔的美人,京城可不多,我對長得漂亮的女人印象最深刻了,薛兄你手段不錯啊。”
薛一楠看着流翠的反應,目光從雲卿淡而無波的面上劃過,似乎要看她的反應。
雲卿望着走出來的那個男子,眸底凝上冷色,這個人是七公主的駙馬,老牌世家黎家的嫡長子,也是京城有名的風流浪子,當初初見七公主的時候,是死皮賴臉,窮追猛打,鬧得京城人人皆知,還一改以前青樓浪子的風格,在黎老爺面前哭着說要痛改前非,若是娶不到七公主,他一輩子將會頹廢不起,再也無心他事,讓黎老爺深覺觸動,親自向陛下去提親。
而他這等作爲,也讓七公主覺得感動,皇家女子能選擇自己婚事的機會很小,黎家家世還算的上不錯,明帝見此,也就答應了這門婚事。
誰知,嫁過去的頭一年,黎駙馬的確是對七公主相當寵愛,可是一年過去,就故態重現,現今他娶七公主才兩年半,往家中納了三個妾,天天流連青樓徹夜不歸。
七公主初時還氣的流淚,去跟明帝告狀,明帝還會將黎老爺叫去訓斥一頓,黎老爺被皇帝說了,自然回來要罵黎駙馬的,可是黎駙馬是罵了之後好三天,之後又故態重發,不管怎麼訓斥,怎麼折騰,反正當時是表現好,只要一出來,馬上就老樣子,黎老爺爲此還被明帝給了不少小鞋穿,官位也就停在刑部侍郎,再無動靜,氣得兩年老了十歲,對這個唯一的嫡子又不能下死手,但也毫無辦法。
而黎駙馬雖然遊手好閒,學識淺薄,無奈是天子女婿,在朝中也佔着肥水直流的職位,毫無建樹,還屢次犯錯。
這種沾了妻子的光,還一副理所當然,不懂感恩的人,雲卿看着就覺得作嘔,和他說一句話都覺得是在浪費精力,侮辱了自己,斜乜了他一眼,眼神裡面是毫不掩飾的輕視。
這一眼黎駙馬由於角度的關係,看的不大真切,薛一楠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面上便帶着玩味的表情,這女子倒真是有趣,膽子也夠大,就不怕這眼被黎駙馬看到惹出什麼禍來嗎?
“黎駙馬,你不是說要打包糕點給七公主嗎?還在這裡等着做什麼,糕點涼了,可就不好吃了。”薛一楠將停在雲卿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轉而望着黎駙馬,將話題從剛纔那句話上帶走,他也不喜歡黎駙馬這麼議論雲卿,這樣的女子,黎駙馬沒有資格去評論。
黎駙馬聽到薛一楠的話,提手將手上的三盒點心厭惡的看了幾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那黃臉婆誰想給她打包,若不是爹昨天又抓着我訓了幾個時辰,我才懶得買!”
他的眼底帶着薄情和寡意,誰能相信這個口吐髒話的男子,曾經那樣熱烈的追求過七公主,感情這東西,對於男子來說,實在是過眼雲煙,眨眼就罷。
雲卿如誰的鳳眸半擡,望着黎駙馬的視線裡帶着深深的陰霾,裡面有戾氣在漂浮,在他身上,幾乎可以看到耿佑臣的影子,當初耿佑臣也是那般的追求她,最後拋棄她如草芥,往日種種已隨時間變成了褪色的薄紙,觸手即碎。
這位七公主前世她聽說過是一個極爲秀麗溫婉的女子,可是在婚後五年便鬱郁而死,而黎駙馬在七公主死後半年,又迎了新婦進門,又過上了妻妾成羣的美好日子。
頓時,她腦中出現了一個想法,那想法大膽又新奇,也許她能做的有限,但是能做到的話,也是爲七公主盡力。
她眸子在黎駙馬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收回,喚道:“流翠,青蓮,我們走。”
薛一楠和黎駙馬這兩人,都與她不熟悉,她無需爲了這兩人,再在這兒耗費時間,這條路被薛一楠擋住,難道她不會走另一條路嗎?
流翠點點頭,大大的眼眸看了黎駙馬一眼,冷冷的收回,跟在雲卿的身後。
黎駙馬見雲卿一句話也不和他說,就是走也完全無視他的存在,這京城誰不因爲他是駙馬而給他三分臉色看,頓時有些惱怒的衝上去要喊。薛一楠已經伸出手攔着黎駙馬的動作,眸中帶着深深玩味的笑,搖頭道:“郡君乃女子,和你我一起說話自然是沒意思,走,你把這糕點送回去,待會我在‘醉香苑’請你喝酒去。”
本來還滿心惱怒的黎駙馬聽到‘醉香苑’三個字時,臉上的表情馬上變得猥瑣,眉眼裡透着極爲滿意的神色,手在薛一楠的肩上一拍,大笑道:“好,好兄弟,你說的啊,等會‘醉香苑’裡不見不散,今天,可不許你偷跑了!”
“行了,你趕緊去吧,太晚去,剩下的可沒你喜歡的了!”薛一楠臉上帶笑,眼底卻閃過一絲厭惡,眸光掠過黎駙馬拍他肩膀的手時,有着一股深深的殺意,在黎駙馬帶着小廝走遠的時候,擡起手,在肩膀上使勁的拍了拍,“阿金,這衣服,讓人重新照着再給我裁一套。”
開始跟在黎駙馬身後的一個小廝,已經走到了薛一楠的身後,點頭應道:“好的,公子。”公子的潔癖,他最清楚了,剛纔那黎駙馬還拍公子的肩膀,這衣服不會要是正常的。
他說完這句後,擡頭望了一下雲卿走遠的背影,眉頭有些皺起。
薛一楠餘光瞥見他的樣子,挑眉道:“怎麼,你也覺得她很美?”
“不是,我覺得那個小姐很面善,似乎見過。”阿金想了想,擡起頭時,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公子,你記得我在碼頭跟你說過,那個被我那大箱子壓到腳,結果一點都沒生氣,也沒罵我的那個小姐嗎?就是她。”
難怪他一看到就覺得面善,原來是在碼頭遇見過。
阿金這麼一說,薛一楠似乎也有點印象,當初剛到京城時,在港口的時候,阿金確實提過有這麼一位善良大度的小姐,沒想到竟然是沈雲卿,這段時間,關於她的事情,他可是聽了好幾樁。
薛一楠遠眺着看着雲卿的背影,嘴角的笑隱隱帶着一股不明的意味,這一趟京城之旅,來的倒是別有收穫。
他泯然的一笑,笑意裡透着一股與其他公子不同的韻味,悠然轉身,衣袍隨風拂動如波,“阿金,走,去‘醉香苑’等黎駙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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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凝紫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腳步都有些不穩,差點摔到地上,粉藍手疾眼快的扶着她,關心道:“夫人,小心點,等會到了院子裡,奴婢先給你上藥,屜子裡有上好的……”
韋凝紫橫了她一眼,滿心怒火,道:“現在知道喊小心,剛纔爲什麼不過去幫我?”
若不是粉藍粉玉兩個人被秋姨娘拖着,她也不至於這麼慘,兩個人怎麼會弄不贏一個人的,分明就是故意要整她,讓她被秋水那個小賤人打。
粉藍滿心的冤屈,她們哪裡是特意幫着秋姨娘的,只是秋姨娘太過厲害,早就有了準備,手裡藏着針,誰來拖她,就戳誰,若不是兩個人,哪裡能阻止秋姨娘上去幫秋水,她開口辯駁道:“夫人,奴婢沒有……”
韋凝紫哪裡有心思聽她說沒有,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扇到粉藍的臉上,“你還狡辯,你若是真的爲我好,就應該扶着我去老太君那讓她看看我被那小賤人欺辱的樣子,去凃藥膏,好了之後,我還怎麼給老太君看,你是要幫那小賤人遮蓋罪行嗎?”
粉藍本來想提醒她一句的,現下去李老太君那絕不是好主意,可是臉頰上傳來的劇痛,讓她閉上了嘴,垂下眼眸再不說話,扶着韋凝紫一拐一拐的往老太君的‘華延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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