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地龍燒的很旺,明帝坐在殿中主位上,皇后坐在一旁,魏貴妃坐在一把搬來的大椅上,三人旁邊小太監手中捧着二十來卷畫軸。
皇后用戴着鎏金鏤空護甲的手接過一副來,展開在面前,脣帶淺笑,道:“陛下,你看這位小姐如何?”
明帝手中端着一杯永安瓜片,側頭看了一眼,目光在畫中女子的相貌上轉了一圈,淡聲問道:“這看起來面生,哪家的小姐?”
皇后端詳了畫上女子的容貌,圓臉大眼,清秀可愛,米嬤嬤將名冊捧到皇后的面前,她看了看,笑道:“這是通政使章大人家的二小姐,今年十五歲。”
“嗯。”明帝輕輕的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聲音,皇后聽出其中沒有反對的意思,隨即讓人把這卷畫軸放在合適的人選那一列去。
御鳳檀年將二十,身邊連個通房丫鬟都沒聽說有,妾室,側室也是一個都沒有,雖然在貴順郡主沒和親之前,御鳳檀的正室位置是被預定的。明帝以前也旁敲側擊的讓御鳳檀先納個妾在身邊,但是御鳳檀每次都是嘻嘻哈哈的笑過去,壓根沒放在心上。
說了兩回,明帝也不能總去管着侄子的房中事,看他沒什麼壓抑的傾向,也就不再提了。誰知貴順郡主及笄後不久,今年本準備給兩人尋了時間賜婚的,又出了和親的事。瑾王那邊也寫了信來,大概意思也是說他沒在身邊,御鳳檀的親事就要明帝照看着點。
這意思就是要明帝賜婚了,男子到了這個年歲也的確該娶妻,明帝剛好就應承了下來,這段時間命了禮部將朝中正五品以上官員的嫡女生辰八字和畫像都報了上來,打算給御鳳檀指門合適的婚事。
皇后作爲明帝的正妻,這等事肯定也會參與的,如今就是在挑選一個明帝覺得合適的妻子,雖然皇后不說多麼的聰慧達人,可對明帝的心思還是瞭解一些的,她一面看着卷軸,一面和明帝交流着,對於一些重要官位,關鍵職位官員的嫡女,她一概讓明帝看看之後再說。
“這個,是……”明帝看到其中一副畫像,頓時問道,米嬤嬤連忙將名冊翻開,“這個是孔老太師的曾嫡孫女,孔慈。”
聽到米嬤嬤的話,皇后的臉色略微一變,望着明帝的眼眸裡暗暗自責,剛纔看到這個畫軸的時候就已經直接放出去纔好,還讓明帝看到了,如何是好。
孔老太師是當今陛下的帝師,也是天下書生心中的孔大儒家,今年已經八十餘歲,雖然有太師之名,但已經沒有參與朝政,他的兒子現在在翰林院任清職,孫子只是在外任學堂夫子,未曾參與朝政。此原因並不是孔家後輩學識不精造成,而是因爲久居深宮的東太后。
東太后是當年先帝的皇后,也是先帝的結髮妻子,與先帝的感情極深,雖然後宮佳麗無數,但東太后的位置一直無人能撼動,而東太后生下的二皇子也一直被先帝寵愛,如不是前頭有個大皇子,先帝也許早就封爲太子了。然,差一點,始終都不是,二皇子在衆人的期望之中,一直是做未來太子來嬌養的,只可惜到了最後,先帝竟然封了一直默默無聞的三皇子,也就是現在的明帝爲太子。二皇子性子好強,哪裡能忍得,竟然連同其他三人先一步集兵逼宮,先帝差點就要兵敗,最後是九皇子,也就是當今的瑾王力戰勝出,而二皇子兵敗被活捉,便貶爲庶人,囚禁在宗人府內。
因爲二皇子的事,東太后的狀況變得非常尷尬,她所教養的兒子竟然要殺害先帝,羣臣紛紛上奏請旨要求廢除東太后。但是先帝和東太后情深意重,一直將奏摺扣而不發。豈料,東太后於衆人先一步,以教子不善,母親無能的說法,自請廢后。先帝一聽,哪裡肯準,頂着衆人的壓力,無論如何也不肯將東太后廢除,依舊和以往一樣尊重東太后,愛及東太后。
東太后感恩之餘,同時要求去看廢掉的二皇子,在牢中不知道說了什麼,勸說二皇子喝下了毒酒自盡。然後回宮再和陛下陳言錯誤,說如此不顧孝悌的兒子,絕不能存。二皇子本就已經讓先帝失望,先帝自然並沒有多在乎。緊接着,東太后以自身的力量支持三皇子登基,利用孔家在讀書人中的名望,把三皇子一步步的變得衆望所歸。
而在明帝登基之後,因爲身爲庶子被立爲儲君,其中的困難重重,明帝心知東太后的幫助,將她也奉養了起來,不過這樣的奉養,到底是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所以東太后日日夜夜都是居在深宮之中,禮佛吃齋,若無大事,絕不會出宮門半步。
在宮裡的許多妃嬪,甚至都從沒有見過東太后,更有甚的,以爲宮中只有西太后,並且以爲西是西太后的姓氏稱呼,不知原來太后有東西兩宮之分。
皇后在潛邸就嫁給了明帝做側妃,自然是明白這段恩怨的,一時沒想到禮部會將孔家女的畫像也放了進來,也不知道明帝此時看到孔家人的畫像會如何想,這些年明帝雖然沒有直說,但是對孔家人進宮的事情一直都若有若無的在意着,否則的話,以孔家的名稱,再做帝師也沒有何難。
她打量着明帝的臉色,卻見他神色淡淡的,並沒有什麼不悅,使了個眼色,讓米嬤嬤將畫軸放到淘汰的那一圈裡邊去了。
接下來的查看,皇后是格外留心,她先看名冊,後看畫軸,見到不合適的也會拿給魏貴妃看,畢竟在明帝面前,還是要做出恭順的模樣來。
魏貴妃如今同皇后協理六宮,頭上梳着高高的牡丹髻,簪着的翡翠金步搖,將她平和的面容也生生帶出幾分雍容華貴來,雖然如此,但是面容沒有趾高氣揚的模樣,皇后將想要淘汰的人放到她面前,她大多數都是微笑着道:“姐姐是六宮之主,合適不合適姐姐做主就可以了。”
皇后本來是想要她做這等子黑臉人,誰知魏貴妃也是成了精的泥鰍,哪裡能隨意上當,睨眼道:“陛下讓妹妹幫本宮協理六宮,就證明了妹妹的才德出衆,妹妹又何必謙虛。”
見兩人說話,明帝掀了眼皮望過來,魏貴妃柔和的一笑,心裡暗自咬牙,皇后是不甘心自己分了她的權利,如今故意在陛下面前找她的茬呢,若是她表現的再是半點不通,毫無主見的樣子,豈不是證明了無才。
皇后緩緩笑着,笑容如同春天柳葉上的水滴,輕飄飄的浮在上面,她從內侍手中拿起下一幅畫卷展開了手中,目光凝在畫卷之上,卻是微微一滯,臉部不自覺地動了動,便合了起來,想要將畫卷放在不合格的一圈。
魏貴妃見她神色略微不對,便湊過去一看,但見畫中女子明眉皓齒,豔姿麗容,好不動人,眼裡閃過一道暗光,面色卻依舊柔和,在米嬤嬤前接過那畫卷,巧笑道:“這個不錯呢,姐姐果然好眼力。”順手便讓宮人放到了合格的那圈去。
直到外面有宮人傳來到御鳳檀到來的時候,皇后和魏貴妃也將人選定了,交給明帝看過後,點頭應下。
御鳳檀從門前進來,銀白色的大氅帶起一陣風雪的寒氣,爲色調凝重的大殿中帶進了一抹輕鮮的氣息,他隨手將大氅交給一旁的宮人,上前笑道:“大冷天的風雪呼呼,外頭雨雪交夾,陛下召臣來,不知爲何事?”
他本就是明帝看着長大的,在明帝面前的時候,舉動也隨意,除卻瑾王那點,對這個侄子,相對來說,是親切的。當初先帝衆多兒子,因爲一場叛亂,死的死,貶的貶,最後留下的也就那麼兩個,都發配到了邊遠的地區,唯獨御鳳檀做爲質子留在身邊,是質子,也是侄子。
明帝望着站到了廳中的御鳳檀,眼神中帶着一絲少見的溫和,“今兒個讓你來,可是你父親讓朕給你看的大事呢!”
御鳳檀面容浮着一抹笑意,如同平日裡一般,沒有任何變化,拍了一下雪化變成了水珠的衣襟,道:“陛下說的大事,就是要給臣娶親吧。”
瑾王這幾年寫信給御鳳檀,也提過幾回,只是御鳳檀一直沒放在心上,那時雲卿才十三,又是在揚州,他還在思慮一個圓滿的法子,等着雲卿及笄了好提親,而明帝這邊因爲貴順郡主的原因,也沒有過多的催促他。
眼下貴順郡主一走,他的婚事也就被提了上來,今日明帝喚他來,看皇后和魏貴妃都在的這陣仗,十有**是因爲此事。
“看來你自己也知道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了。”明帝看御鳳檀猜到,並沒有多大的驚奇,指着桌上的畫軸道:“這是朝中的閨秀畫像,你瞧着,看哪個合適的,朕就給你指婚。”
御鳳檀望着兩邊桌上放着的畫軸,瞥見桌上一塊空餘的地方,心中暗笑,只怕有些不方便的人,明帝已經都取了出來,不讓他選了吧。
“那臣便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御鳳檀點頭,候着的內侍便將畫軸一幅幅的打開在他的面前,任他仔細的看着。
御鳳檀站在中間,隨意的瀏覽了一遍,長眉隨着看閱的畫卷而越皺越緊,“這些……皇伯父你隨意指一個吧。”
他說完,就不再看畫像,那神態分明是很不滿意的樣子,使得明帝都有些驚訝的放下手中溫熱的茶杯。而皇后見此,眉毛微挑,看着那些畫像道:“世子,這些閨秀中,你沒有一個看中的嗎?”雖然淘汰了一部分,但是剩下來的的閨秀中,也有不少容姿不凡,家世高等的,御鳳檀竟然有這麼挑剔,一個都看不上?
御鳳檀鄭重的點頭道:“臣有些意思的,都沒在此列。”
明帝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光來,似笑非笑道:“你喜歡的女子未在此畫軸之中,不若說出讓皇伯伯聽聽?是哪家的閨秀讓你念念不忘的?”被排除的女子,要麼就是家世太一般,容貌一般,才華不突出,不能勝任世子妃這個位置的,要麼就是在朝中任着重要職位的,此時御鳳檀說話的意思,明帝不得不在心裡推敲了一陣,最近在京中可是隱隱有風聲,御鳳檀放出話來,說要娶個名門貴女,絕不能比別人差上一點半點的。
御鳳檀看着明帝,眸中露出驕傲的神色,“念念不忘談不上,只是覺得還不錯,薛國公的嫡孫女,薛蓮,安度將軍的嫡女祁雅菊侄子都覺得容貌出衆,才華也不錯。”
這一下,別說是皇后和魏貴妃的臉色變了,就是明帝臉色也露出一絲深有含義的笑來。
薛國公的兒子薛東谷手握雄兵,而且又是皇后的孃家,雖然薛東含去世了,但是在朝中還是有着很深的影響力的。再說安度將軍是鎮守南門關的大將,雖然鮮少在京城,也是朝中影響力甚重的武將,並且他還只有一個嫡女。御鳳檀提的這兩名閨秀,雖然在京城甚少露臉,但是知情的人還是曉得,兩個容姿都不俗,拿出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御鳳檀要求要娶她們兩人,這其中的含義就耐人尋味了。
明帝食指和拇指輕輕的摩挲着,眸光半合,脣角蘊着一抹淡而薄的笑意。皇后自御鳳檀說出薛蓮的名字後,心內便是一驚,雖然她一直都想拉攏御鳳檀,但是絕不會是這種直接又醒目的方式,讓薛蓮嫁給御鳳檀,不是更讓明帝心中有疑心嗎。最近薛家本來就不太平,明帝對四皇子的態度比起往日要差了了許多,此時若是再被明帝移心故意拉攏御鳳檀,豈不是自找苦頭。
想到此處,皇后先開口道:“薛蓮和祁雅菊兩位小姐雖然不錯,但是在此之前,已經讓欽天監配過兩人的生辰八字,與世子你的不合。”她微笑着指着內侍們書中展開的小姐圖,“這裡面也有許多將門閨秀,世子可以再仔細看看,莫要只將目光停在一兩人身上。”她說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的往明帝那邊望去。
明帝望着皇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看着站在面前龍姿鳳章的侄子,從御鳳檀聽到拒絕後露出不滿的鳳眸中望去,心情不知覺的好了起來,笑道:“鳳檀,這一大堆閨秀中,莫非沒有一個能如你意的麼?你這眼光,可太高了,當初你父王選你母后的時候,可是一下便指中了呢!”
若是御鳳檀還挑剔,那就是比瑾王還要眼光高,瑾王已經是王爺了,御鳳檀的眼光比王爺還要挑剔,這世上除了皇帝能隨意選妃外,還能有誰。
面對這暗藏針尖的話語,御鳳檀仿若未覺得,臉上卻露出一點不悅之色,清風般的視線輕飄飄的從那些畫卷上飄過,沒有露出一絲兒其他的情緒,語調平淡道:“她們兩人的生辰八字果真不行?”
“欽天監的人推算過的,世子還懷疑什麼,本宮看瑾王對世子的婚事頗爲看重,自然在這方面是小心慎重了。”皇后笑的格外端莊,一點兒也看出有半點撒謊的樣子。
魏貴妃在一旁暗自冷笑,方纔那些畫軸,都是經過欽天監推算以後才剩下來,不好的淘汰了,如今皇后不過是順着明帝的意思拍馬而已。雖如此想着,目光卻在御鳳檀開始流連畫卷的身姿上停留。
這些留下來的閨秀畫卷中,自然有一些是三皇子的人,若是御鳳檀能選中也不錯,不說爲自己所用,起碼讓御鳳檀不站到其他的陣營中去。
魏貴妃帶着這種小心思,眼看御鳳檀走到一個閨秀面前,這不看還好,一看,竟是四皇子派系的一個官員的女兒,她餘光打量了一下明帝,不動聲色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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