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個頗爲動聽,卻似初雪冷漠的聲音響起,“什麼箭法好,射中一個死物而已。”
小廝轉頭看着雲卿,見她目不斜視,沒有因爲聽到裡邊的聲音以及那人的身份而分散注意力,心內便真正存了好感,聲音更是客氣,“沈小姐,這邊請。”
到了一處裝飾清簡的院落之中,一襲淺棕色大袍的汶老太爺正坐在小池塘旁邊閉目垂釣,仿若已經進入酣睡狀態,小廝轉身對雲卿道:“我們老太爺睡覺最不喜有人打攪,若是被人喊醒後脾氣又大又臭,還請姑娘先在此等待。”
面對如此的忠告,雲卿當然要聽,看着池塘那睡得正酣的汶老太爺,點頭道:“那我就在此處等着。”
小廝說完之後便離開了此地,偌大的院中只剩下汶老太爺,雲卿還有流翠三人,寂靜的上空不時傳來一兩聲鸝鳥飛鳴,接下來就是空蕩蕩的聲音。
足足半個時辰過後,汶老太爺依舊歪着頭睡得正好,流翠四下裡都欣賞夠了,也覺得無聊起來,看着依舊站在那不動如風的雲卿,“小姐,這老太爺睡得倒挺香的,看來一時半會不會醒來。”
“嗯,春日好眠嘛。”眼眸掃過汶老太爺滾動的眼皮,她淡淡的笑了笑,“估計還有得時間睡,你把那醫書拿出來,我趁這會再多看幾頁。”人睡着了眼珠子是不會動的,顯然汶老太爺是裝睡,她也假裝不知好了。
看了看周圍的太陽並沒有直接的射過來,被樹蔭照得點點金光斑駁,流翠從布包裡將那本醫書拿出來遞給雲卿,扯着袖子擋住那照在書面上的陽光,以免損了她的眼睛。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南方的陽光春日裡依舊不饒人,漸漸的變得淬亮起來,氣溫也漸漸高了,呆在一個地方不動總是無趣的,流翠的嘴有點撅起來了,雲卿依舊是開始那個姿勢,徐徐的看着書,一頁一頁翻過,緩慢又認真。
“小姐,汶老太爺估計這一會不會醒,咱們要不換個時間再來?”
瞧着流翠鬱郁的臉色,雲卿笑道:“汶老太爺要醒的時候總會醒的,若是不醒,咱們就算下次來,他還是在睡覺的。”說話間,掃過汶老太爺那抓着魚竿細微晃動的手指。
就在此時,酣睡的老人打了一個誇張的哈欠,張開微眯的眼,看到她們兩人後,才懶洋洋道:“你們來了啊。”
沒有問來了多久,很顯然,如同雲卿開始所預料的一樣,汶老太爺這是故意將她晾在這裡考驗的,若她耐不住馬上走了,學醫這回事再也別想提了。
將醫書合好,雲卿碎步走到池塘邊,離汶老太爺五步之處,“今日乃半月相約之期,雲卿特來接受汶老太爺考覈。”
“嗯?”渾濁的聲音從鼻中哼出,汶老太爺伸手指着在她手中的醫書,“這一冊能背下來了嗎?”
“背得三分之一了。”雲卿據實回答,按照這府中的佈置,汶老太爺並不喜歡浮誇奢麗風格,更偏愛真心實誠。
“嗯,”汶老太爺也不說滿意不滿意,打量她身上的穿着,和那雙纖柔無骨的素手,“你家雖不是官家,在江南算的上鼎鼎有名的富戶,你這丫頭從小嬌生慣養,能吃得了苦嗎?”
聞言,雲卿眼眸一亮,那雙鳳眸盈滿了激動的色彩,雙腿立即跪在地上,“師傅,徒兒定當認真學習醫術,不怕苦不怕累,絕不辱沒您的名聲。”對於她來說,苦算不了什麼,再苦再累她都能忍下來。
倒是個會順杆子往上溜的丫頭,也是個聰慧的,一進來就看出自己是故意晾她在一邊的,也沒有戳穿和抱怨,靜靜的等待着,學醫術的人耐性要好,觀察力要佳,才能沉穩細緻的爲病人診斷。
對於這幾點,雲卿令他十分滿意,汶老太爺故意憋着笑,板着臉道:“別亂叫,我可沒說認你做徒弟了。”
雲卿一愣,難道自己會錯意了,再擡頭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歡喜的,忙轉頭四看,起身從院中石桌上倒了一杯茶,又跪了下來,“師傅,徒兒給您敬茶了。”
拜師喝茶,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再不能否認的。
此時,汶老太爺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丫頭,學醫不是過家家,若是拜入我的門下,便要遵照我的規矩,那日我聽你說學醫是爲了防止被害,可我汶家傳醫是爲了救人。”
“懸壺濟世,理應醫者所爲。”雲卿對大夫是有着尊敬的。
外看渾濁實則精煉的雙眼掃過雲卿的表情,汶老太爺伸手將茶水接過來,一手揭開茶蓋,聲沉如石,“其中一條,你必須記住,但凡御家後人,汶家醫者不論何因何地何時,必須施救。”這是汶家先祖傳下來的規矩,世世代代奉行不止。
雲卿應諾,看着汶老太爺喝下這杯拜師茶,心裡滿是喜悅,從此她能學的精湛醫術,保全父母的道路上又多了一種優勢,這個時候的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日她會因爲這個規矩,從此和皇族之事,御家之人牽扯不清,自她重生的這一天起,蝴蝶效應已經產生,很多事情已經不是按照前世的軌道在行駛。
拜師即成,汶老太爺便開始考雲卿醫書上的東西,他發現,但凡她背過的東西,必定是記的分毫不差,並且還能在他提問的時候,將類似的藥材藥性上的如何區分和使用對他提出反問,舉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強,即便是他精研醫術多年,遇見這樣的小輩也來了興致,兩人你來我往,不知不覺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
“還不錯,丫頭。”汶老太爺難得的開口稱讚。經過這小段時間的相處,雲卿發現,汶老太爺性格其實挺開朗的,想起今日來還有一個目的,便開口道:“師傅,幫我看下這個藥渣裡面的藥。”
流翠掏出一個藥包,汶老太爺接過去打開,先放在鼻下聞聞,然後用木棍翻攪了以後,皺眉道:“這是誰喝的藥?”
“我父親每日喝的補藥。”
聞言,汶老太爺將手中木棍扔到了布包中,眉頭緊蹙,他聽說過沈家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眼前自己新收的小徒弟,這每日喝的藥包中參雜了那樣的藥,代表着什麼,他不會不明白,“喝了多久了?”
雲卿手指擺出一個數字,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着汶老太爺的表情,生怕錯漏過一點,“還可以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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