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了許久,掙扎了半晌,最後擡頭望着四皇子,鳳目灼灼,“那若是我將東西給了你,你會不會將他們放了?”
四皇子眼底略過一道幽光,嘴上很自然的答道:“那是一定的,你將東西交給我了,我將他們放了,這是一個交易而已。”
雲卿帶着猶疑道:“我不相信。”
四皇子搖了搖頭,卻是不再解釋,“到了如今這地步,你相信不相信我有什麼,你將東西交給我,他們就少受一點苦,你若是拿着,結果也沒有什麼不同。”
雲卿知道四皇子這個人說話做事向來陰狠毒戾的,絕對不是什麼好商量之人。
此時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剛纔對謝氏能下那樣的狠手,對墨哥兒和軒哥兒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她略微躊躇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相當掙扎的神色,咬了咬脣後,露出一絲無助,無奈的嘆道:“你將他們先放了,然後我將東西給你如何?”
四皇子得到了這句話之後,眼裡露出了微微的喜意,“好。若是早就如此,那前面所說的一切不就簡單的多了嗎?”
他朝雲卿望了過去,雙手負在身後,帶着一種胸有成竹的氣度,“東西你帶來了嗎?”
雲卿指望着他,“你先將我母親和兩個弟弟放了,東西在哪裡我自然會告訴你,反正我人是留在這裡的,想走也走不了。”
四皇子嘴角掠過一絲笑意,古銅色的面容上帶着一絲覺得趣味的笑容,“果然夠謹慎,就是此時你還是不說。”他轉過頭對他們道:“鬆綁。”
侍衛上前鬆綁,謝氏的身子一下子就滑到了凳子底下,墨哥兒、軒哥兒兩個人也被解了穴,從小凳子跳下來趴在了謝氏懷裡大聲的哭道。
墨哥兒則擡起那張小小的臉狠狠的瞪着四皇子,“壞人!你這個壞人!你對我娘做了什麼?”他小小的拳頭拽了起來,就像對四皇子衝了過去。
雲卿看到墨哥兒如此,怕四皇子傷了他,趕忙過去把墨哥兒抱在懷中,安撫拍拍他的背,“墨哥兒不急,姐姐陪你去看孃親。”
雲卿過去扶着全身發軟的謝氏坐在了凳子上,哄着正在大哭的軒哥兒,心中氣忿,望着四皇子皺眉,“這就叫放了他們?你要讓他們回到京城。”
四皇子搖了搖頭:“不,沈雲卿你知道的,我與你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你這個人狡猾詭詐的很,若是我此時將他們放了,指不定你還有什麼主意,不將那詔書給我。現在我答應你幫他們鬆綁,一旦你將詔書給我我就把他們放了。這樣我才能放心。”
雲卿盯着四皇子:“你怎麼說話不算數呢!”
四皇子輕笑道:“這也不算不算數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做商人的不就是說的是這個道理嗎?難道,我還沒有看到我要的東西,就把人放了。這樣我纔是真正的愚蠢。”
現在雲卿明顯處於了絕對了劣勢,這周圍都是四皇子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在什麼地方,加上身邊的三個親人,他們個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任何人都可以對付他們,即便她手上有了機關,然後一時之間要對付那麼多高手,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看着四皇子,最終慢慢的嘆一口氣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將東西交出來。”四皇子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閃的一道綠色的光,想是捕捉獵捕的老鷹一樣死死的盯着的盯着雲卿。
將墨哥兒放了下來,雲卿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放在了四皇子面前:“東西在這裡。”
看着她就這麼直接的從懷中將東西拿出來,四皇子眼底流露出一絲詫異,沒有想到這樣重要的東西,她就直接放在身上帶了過來。
本以爲以雲卿的心思,會說一個地方,他起碼要費上許多心思才能找到,他幾乎不敢相信的望着雲卿。
眼底透露着猶疑落在了雲卿的眼底,讓她發出了一身嘲笑,“怎麼四皇子殿下,你難道沒想到我會將它放在身上吧!是啊,你若是剛纔讓人搜一下那不是很快就拿出來了嗎?”多疑的人是謹慎,但是有時候太過謹慎,也會讓人利用。
她這這樣的話並沒有激怒四皇子,四皇子點頭道:“你做事向來讓人想不到,搜也好,不搜也好,這東西到底現在還是我的。”
他此時不再猶疑,過去將那張紙接在了手上,然後走在了一旁放在了桌上,點起了兩顆夜明珠,細細地端詳着上面的內容。
謝氏現在也已經緩和了過來,他兩手摟着墨哥兒和軒哥兒,眼裡充滿了擔憂望的望着雲卿:“傻孩子,你怎麼來了,你做什麼要來啊。”眼前這個四皇子將她們綁架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絕沒有安什麼好心。她和兒子被綁了,如今女兒又來了,心中煎熬,如同油炸一般。
雲卿搖了搖頭:“娘你不用擔心我,你和弟弟在這裡,我哪裡能不來呢?若是不來,豈不是顯得我沒心沒肺嗎?”
謝氏看她此時還故意以輕鬆的語氣來安慰自己,眼底的淚水控制不住的留了下來:“都是娘拖累了你,都是娘不該不該帶着墨哥兒軒哥兒上街。”
雲卿拍拍她的手,拿着帕子將它眼角的淚水擦掉,“這怎麼能怪您呢?若是您上街碰到歹人,都是不該上街的錯,那以後豈不是大家都不要上街,那些小偷強盜纔是對的嗎?”
墨哥兒聽着雲卿的話,大眼睛撲閃撲閃着,雖然可能不太懂,他還是學着雲卿的樣子拿着自己的小帕子爬到謝氏身上幫她擦着淚水,小胖臉繃得緊緊地,“娘您別哭,等墨哥兒長大了學了武功,好好的替你教訓大壞蛋!”
軒哥兒哭的一抽一抽地,也喊:“教訓大壞蛋!”
雲卿摸摸了他的頭道:“對!墨哥兒軒哥兒,以後長大了,都要好好學武功,好好保護娘和姐姐。”
四皇子在那邊點着夜明珠,仔仔細細的查看着紙上的內容,絲毫不去管雲卿和謝氏等人,因爲他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那張紙上,還請了在旁邊等候着一個辨別字跡的老人辨認了之後,得到肯定的回答,終於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哈,果然是這個,母后沒有說錯,當年父皇真的是和元后的賈家簽訂了這麼一個協議!”
他拿着那種紙對着雲卿道:“你已經看過了對不對?我自從知道了這張詔書的下落後,就一直在尋找它,沒想到老天庇佑我,到了這個時候,果然還是到了我手中!”
在夜明珠下的那張紙上清楚的寫着:
賈家以全力輔佐三皇子(明帝)登基,待三皇子登基之後,其皇位必須傳給元后所生之子。
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最後的落款寫的是明帝的名諱。上面的蓋的正是明帝的印章和手印。
雲卿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根本就不敢相信,沒想到明帝竟和元后簽有這樣的協議。
當年賈家爲了扶持明帝,一府上下數百人全部死在二皇子殘暴的刀下,卻是一句怨言也沒有,原來這不僅僅是大公無私的幫助,而是簽訂了協議。
不過這樣的協議也確實是保證了賈府的利益,否則的賈府上下如今是一點血液也沒留下,爲了明帝的帝位,他們付出的整個家族。
四皇子拿着那張紙移到了跳躍的紅燭之上,一點點的看着火紅的火舌吞噬着這一張薄薄的宣紙,看着上面的字跡隨着火苗一點一點的化爲灰燼,最後落在桌子,輕輕吹了一口氣碎散在空中,與塵埃化作一塊。
終於完成了。
四皇子像是卸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連帶整個人的口氣都輕鬆了起來。自母后告訴他這張詔書後,他就一直在尋找,如今將這詔書毀了,他就再也沒有什麼憂慮了。
他轉頭望着雲卿那張在燈光下蒙上了淡淡一成橘色暖意,卻顯得更加秀美雍容的面容,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沈雲卿,如今你手頭已經沒有這份詔書,老五做不了皇帝了,你始終都會是我的女人。”
雲卿恨恨的推了他兩下,眼眸了射出了冰冷的怒火,“四皇子現在說這些,爲時還尚早,你只有一天沒坐上帝王之位,那就一天不是皇帝,一切都是空談。”
四皇子顯然心情特別好,他的手鉗住了雲卿的動作不讓她掙扎,目光緊緊的鎖在她的面容上,貪婪的伸出手,觸上雲卿如綢緞一樣絲滑溫暖的肌膚,竟有些留戀這極好的手感,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不捨鬆手,一字字沉重如石頭,
“沈雲卿,你如今說什麼都好,明日便是百官推舉新皇的日子了,你就等着瞧吧!我告訴你,這天下是我的,你,最終也是我的!”
四皇子說完以後,得意忘形的朝着雲卿俯下就想去親她的嘴角,卻被一個巴掌將他的臉打的偏開,眼角帶着錚錚的冷意,美麗的櫻脣開合之間宛若冷霜釋出,“我告訴你,我沈雲卿這輩子也好,下輩子也好,你都不要想!我絕對不會是你的人!”
這樣的聲音徹底的惹怒了四皇子,他狠狠的盯着她因爲誓死不從,卻又變得更加美豔的面容,心中不知道是惱怒還是急迫。
他一把將雲卿甩開,冷怒的一哼,“現在你說什麼都好,如今時間緊迫,我也不跟你糾纏了。沈雲卿,咱們就等着瞧吧,你註定是我的女人!”
四皇子恨恨的說完之後就甩袖朝外面走去,若不是他要去安排明日推舉之事,他今日就要將沈雲卿就地要了!
“來人,將四個人關在石屋之中,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人進來!”
謝氏看着四皇子消失的背影,“四皇子,你拿了東西,還不將我們放出去,你不守信用!”
雲卿拉着謝氏,搖了搖頭:“娘,你不要喊了。他不會放我們出去的。”
謝氏一雙眸子裡充滿了焦急的神色,握着雲卿的手不停的顫抖:“你明明知道他不會放我們,幹嘛還要把那樣東西交給他?若不然你還可以走啊,傻孩子,真是一個傻孩子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謝氏明白那樣東西定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雲卿還拿着,說不定不要留在這裡。
“娘,不用擔心。既來之則安之。不是有句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之福所依,福之禍相惜。人在做,天在看。”雲卿反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臂,對謝氏露出她那招牌安慰的笑容。此刻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安雅沉靜的氣息,縱使身邊的侍衛看到她也暗暗稱奇,在這樣的境地,還能保持從容不迫的女子,怎能不讓人折服。
幽暗的室內,雲卿一面拍着弟弟小小的背,一面望着桌上的油燈,決定一切的時刻,要來了。
第二日,百官們按照約定來到金殿,按照之前的商議,決定今日在兩位皇子之中推舉出新的帝王。
五皇子進來之時,也如同平常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依舊是藍衣如水,溫潤和煦。
諸大臣見了他也紛紛拱手行禮,如今明帝只有兩個成年皇子,一個是四皇子,一個是五皇子,也許以後的新帝就是這一位了。
時辰一到,四皇子便也走了出來,身上的深紫色錦袍上繡着的四爪青龍格外的精神,進來之時先是腳步頓了一頓,掃視了周圍一圈,方纔對着其餘人說大家免禮,那氣度十分的有架子,不免讓衆臣們心中暗暗的一驚。
四皇子如今這態度,莫非是篤定要做那新帝了,可是他們的心中,卻不是那樣的肯定將手中的票投給四皇子。
待到時辰一到,楊閣老才站了出來對着衆位道:“陛下身體抱怨,已不能起牀處理政事,而陛下又一直未曾立儲君一位。按照當年坤帝所立旨意,若有意外,便以京中五品以上官員集中,每人手中有一權利爲儲君待選人投票,最後票數最多者,綜合其他因素一起,爲新帝。爲了大雍國泰民安,今日我等大臣在這裡便是爲了推選一位賢明的新君,帶領大雍走上更繁盛的時期。如今朝中成年的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殿下都在此處,就請各位暢言,各位可以推選心中支持的皇子,先討論一番後,方進行投票。”(ps:這是架空文,不要與任何朝代的制度對應。另外,開國的雙帝裡的坤帝,是穿越的,詳見本人《浴火王妃》。)
楊閣老說完之後,自己首先表態,“陛下在中毒之前,曾將朝事大部分都交給五皇子打理,五皇子處理半年,未曾見到大錯,且處理得當。性情敦厚,各位有目共睹,然又有一顆愛國愛民之心,想必定能讓我大雍百姓富足,老臣在這裡首先舉薦五皇子。”
楊閣老此話一說出來,四皇子的面色自然是不大好看,但是他也是隻能以那一雙陰森的目光掃視了楊閣老一眼,全身散發着不愉的氣息,並沒有在說其他的。
到了金殿之上,百官在此,豈能因爲楊閣老一句話而破壞了他的風度。
五皇子的面上也是不驕,對着楊閣老拱手一笑,溫潤的道:“多謝閣老看重!”
楊閣老點點頭,返回到位子上,對着衆人道:“接下來就看各位大臣的了。”
明帝對五皇子的器重,在這半年中表現的毫無遺漏,根據之前的苗頭來看,這個皇位應該也是傳到了五皇子的手中。若不是要將皇位傳給哪個皇子,又何必讓他去打理政事呢。
大臣們都是聰明人,心裡都有了數,楊閣老與明帝之間的關係如此親近,他既然會如此說,定然是瞭解了明帝的心思。當然這只是說的一部分保皇黨以及五皇子黨派,還有中立派的一些心思。
四皇子在朝中經營多年,即便是他沒有得到明帝的重視,但是保四皇子一黨的人仍然是堅定的站出來支持四皇子。
這些年四皇子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多次代明帝在下府之中明察,也做出了相當的成績,雖然爲人冷酷不苟,然而處理事情乾淨利落,頗有帝王之風,於是朝中一時爭執不已。
朝中的議論聲讓五皇子漸漸的勝過一籌,就在此時,四皇子站了出來對着衆人,雙眸朝着衆人掃視了一圈,“我想問大家一件事情,自古以來不管是皇家也好陳家也好,是不是以嫡爲尊?”
此話說出來沒有任何人反對,不管在哪一家,嫡子的位置總是要高一些的。
四皇子眼下說出這句話自然是沒有人否認,見衆人點頭,他又接着道:“那大家可否知道,如若兩人都是嫡子的話,那其中是不是以長爲尊?”
他說罷,眼眸裡射出冷冷的視線落在百官身上透出濃濃的警告之意,一身深紫色的朝服帶着無比尊貴之意。
自古以來立嫡立長,是兩個用來決定繼承權的一個約定成俗的辦法。
不管是皇家也好,民間也好,都是以此爲標準。
四皇子、五皇子都是皇后所生,但是四皇子比五皇子要早出生一年左右,也就是說他是處於長的位子,四皇子說出此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說,他自己是最有權力繼承皇位的那個人。
五皇子的臉色悄悄的變了變,但是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三皇子不在,四皇子如今也是佔盡了天時,他今日說出這番言論也是必定中的事情,然而五皇子卻不慌不忙,臉上的笑容始終都是溫溫潤潤的,緩緩地開口道:“四哥,你這話說的不對,若是要立嫡子的話,四哥不是第一人。”
就有那不服的臣子站了出來,對着四皇子道:“四皇子殿下,請恕臣直言,你是如今陛下的長子,而五皇子殿下,纔是真正的嫡長子。”
四皇子臉色一頓,雙眸裡射出凌厲的光,“此言差矣,我母親乃大雍的皇后,如何我不能算嫡子?”
那臣子毫不畏懼,低聲道:“四皇子殿下,臣並非說錯話。按照祖制規矩,原配纔是真正的正室。即便薛皇后在元后去世後,當上了繼後,可繼室在原配面前,依舊是要行妾室之禮。五皇子是元后所出,雖然年紀比四皇子小一歲,然而按照血統來算,他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嫡子。”
四皇子一黨的官員聽到這句話卻是不幹了,“四皇子也是皇后所生,便也稱得上是嫡子,並且還佔了一個長子的身份,如此相比,在身份上絲毫不比五皇子要低!”
兩方咬着此點,爭論不定,最後五皇子那黨乾脆換了話題,“諸位大臣都知道,五皇子在陛下被綁一案之中,獻出了極大的力量,甚至願意以自己去換得陛下的歸來,如此孝心,感動了天地,令陛下安然無恙而歸,也感動了陛下。
陛下這半年身體有恙以來,都盡力教授五皇子處理國事一道,此等事情我等都看在眼中,這莫不是陛下承認了五皇子儲君的身份?”
“哼,你說陛下有意立五皇子爲儲君,然而陛下這半年來並不是不能言,不能語,爲何一直未曾頒下旨意呢?你又如何去猜測陛下,這不是他測試四皇子殿下耐心、忍耐力的行爲呢?還請說話的時候注意,不要妄自猜測君心,以免亂傳旨意。”四皇子這方也絕不是好惹的柿子,緊緊的咬住不鬆口。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十分的有道理,一方說另一方沒有道理,四皇子那方緊緊的咬住了沒有聖旨這一點,他們對着五皇子道“今日,選立新君一事,本就是以陛下的旨意爲尊。大家都知道爲什麼皇后犯下了如此錯誤,陛下一直將她放在冷宮,因爲陛下要保全四皇子殿下的儲位身份,他不能讓儲君有一個廢后做母親,這一點難道不是在這裡**裸的寫着嗎?不能因爲五皇子幫助了陛下批奏奏摺半年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否認了,事情的變數是非常快的,這只不過是你們的揣測而已。”
那些博學的朝臣們一下找到了突破口,不斷講述以前的例子,什麼先祖開朝皇帝是當年的嫡子,還有哪一代的皇帝不幸去世,又是以嫡爲尊,立的哪一代,這種種論證舉例了下來,總之是鬧的不可開交。
四皇子此時慢慢的站了出來,揮手一擺道:“各位不要再爭了,這皇位一事,本就是按照祖宗的規矩來定。若是有些人想要用私心來爭奪這皇位,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如此。西戎早對我大雍虎視眈眈,一再的混亂,帝位空置,只會讓對方有更多的可趁之機,此時再說也沒有意義,不如投票作數。”
他冷酷的說出了這一句話來,頓時引得朝堂上所有人的臉色一變,四皇子的意思非常的明白,他今日來到這裡便是要奪得皇位,五皇子如今又沒有聖旨在手,雖然明帝早就屬意。
但大概是事情處理的太多,明帝忘記要立儲君之位,只顧着傾囊相授與五皇子,一切還沒有來得及立下儲君,便已經中毒了。這也是難以預料的事,誰曾想還有人要給明帝下毒。
朝臣們開始三五一堆,站在一起商量,到底要投哪一方,殿中有內侍端着牌子送到各人的手底。
但是一些大臣在接到牌子的時候,還收到一張紙條,打開一看,上面都寫着家眷已經被抓,府中已經被控等等消息。
他們大多是明裡支持五皇子的人,此時收到這個紙條,目光朝着四皇子望去,暗暗氣惱,這明顯的是在告訴他們,若是不投四皇子的票,那麼今天他們回去,看到的便會是親人的屍體。
也許有臣子自己不怕死,堅持信念,可涉及到親人,家人,不免都猶豫了起來。
待到投票之時,那些明確的五皇子黨,都猶猶豫豫地,將天平往四皇子那邊倒去。這是不記名的投票,各個大臣在牌子上寫上自己要投的皇子,到最後由內侍統計出來,便會宣佈出來。
四皇子胸有成竹地站在一旁,這次他做好了功夫,只等着這一天,目光瞟向金殿之上,空無一人,在光線在折射着冷清光澤的龍椅,嘴角略動了動,再等一等,他馬上就可以坐上去了。
大臣們投票完畢,內侍開始將統計票數,當着衆人的面前,一票票的記出,隨着越來越多的木牌被摸出,在記錄冊上面的票數,四皇子漸漸以壓倒之勢蓋過了五皇子。
朝堂裡,氣氛一下凝到了最低點,沒有任何爭執,許多人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神色。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五皇子沒有希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卻看到外面匆匆閃過兩道人影,那兩道淺色的人影隨着外面的天光水色一同傾了進來。
男子一身銀白色的長袍,蘭芝玉樹,如同月光一樣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而女子則是一身月白色的斗篷,牡丹一般雍容華貴的面容,曼妙的身姿站在男子身邊絲毫不會顯得俗豔,反而有一種國色天香、淡雅襲人的感覺,兩人一出現就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楊閣老正覺投票不對,以目光詢問大臣,他們卻躲避他的視線,正暗自思忖,望見御鳳檀來,聲音微揚,“瑾王世子終於到了。”
四皇子的眸子在見到雲卿的時候微微一縮,然而他很快就釋然了,沈雲卿出來了又如何呢!詔書已經被燒了,結果也已經定下來。難道還有人會相信他們的鬼話嗎?
他輕聲的一笑,“瑾王世子今日也趕了回來,還和世子妃一起上到京殿之上,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難道你不知道女子不可以上殿嗎?”
御鳳檀狹長的眸子像是冬日裡無人到達過的巖洞,陰森寒冷,白玉一般的臉上如同修羅一般散發着從來沒有過的煞氣,他看着四皇子勾起了紅脣,眸子裡射出來逼人的視線,“女子不可以上京殿,這句話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四皇子莫非以爲自己現在就是帝王了,提前加上這麼一條規矩!”
女子不能上京殿這一個確實不是一條規矩,因爲當年開國帝王裡的乾坤雙帝中的坤帝就是一名女子。若是女子不能上殿,那她又是如何與乾帝主持朝政呢。
只是像坤帝那樣的女子哪會是哪一朝都有,漸漸的女子便不能在上京殿,是心中默認的規矩。
如今卻被御鳳檀拿來做文章,這話中的陷阱可是令四皇子氣的緊緊的扣緊了雙手,雙眸緊緊的盯着御鳳檀,全身散發出的氣息一絲不比御鳳檀要低,
“那世子帶着世子妃來,也準備帶着夫人上殿一遊嗎?”
這話中就是在諷刺御鳳檀不知輕重,御鳳檀卻是朝着他不屑的一瞥,“四皇子一派正義言辭,當真讓人刮目相看。你讓人綁架了我的夫人及撫安伯夫人和小世子,我將他們救了出來,當然要帶着我夫人上來指正你這個罪人!”
四皇子沒想到御鳳檀如此直接,他氣的渾身發抖,卻是不得不忍下來,望着御鳳檀道:“你說我綁架他們,我綁架他們的證據和目的呢?還是說瑾王世子不想讓我當上新帝,故意來造謠搗亂的!”
雲卿看四皇子那副嘴臉,心中充滿了不屑,她被他關在不知名的地方,好在她及早的通知了桑若,讓她用蜂鳥跟蹤她的方向,待安撫了四皇子,安全了之後,他們再悄悄潛入,將她與孃親,弟弟救出來。
而就是眼前這個人,做下了一切卻不承認,如今還站在這殿上要和五皇子爭那皇位,想起他在昨日對她說的話,若是真讓他當上帝王,她這一世定然會過的不安寧。
她冷冷一笑,目光裡透着清澈的光芒,站在金殿之上,一字一句道:“四皇子年紀輕輕,怎麼得了健忘症,連自己昨天做了什麼都記不得,看來這帝王之位你還真坐不得,坐上去之後若是朝臣跟你說了政事,第二日你又忘掉了,那一國之君之言,成了兒戲,誰敢擔當!”
女子的聲音在這京殿裡格外的清脆,甚至那周圍散發着龍飛鳳舞氣息的金色大柱奇異的融合在了其中,印在了周圍人的心中。
他們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美麗異常的女子,口齒竟然如此犀利,在京殿之上沒有半分怯意,卻是一字一句直指四皇子,絲毫不因爲站在衆多勳貴大官間,有半分窘迫,而她的身邊,瑾王世子姿態閒然,卻處處透着一股維護,讓人一望便知道,他是沈雲卿的絕對倚靠。
四皇子凝視她的臉,看着他們兩人之間,光是並排站立,就透着郎情妾意的氣息,心底生惱,卻是冷哼了一聲:“誰不知道瑾王世子和五皇子走的近呢,也許你們是故意策劃好,在情勢對五皇子不利的時候,反咬本皇子一口!”
對他的狡辯,雲卿是一點都不意外,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只離皇位差上一步之遙,定然是不肯功虧一簣。
“四皇子記性不好,我便提醒你!”雲卿說話間,轉身朝着衆臣望去,眸光堅定,音色空曠,“元后與陛下曾經有一個約定,元后以其賈家全族之力輔佐明帝坐上帝位,而陛下承諾日後登基一定立元后之子作爲儲君的繼承人。這份詔書當年由我外祖父保管,你就是想要這份詔書,纔將我家人綁架,以他們的安危威脅於我。”
四皇子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笑話一般,狂笑了起來,“笑話,你問問朝臣,誰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什麼元后與陛下之間的約定,這種可笑的約定有嗎?”
朝臣們聽到雲卿說出來的話,的確是又驚又懼。
驚的是雲卿說的這話他們的確是沒有聽過,也從來不知道原後與明帝之間有這樣的交易,但是他們又看雲卿說話的樣子並不像是假的。
因爲若是要說假話,也並不一定要選一個這樣的匪夷所思的話題來說,於是,跟着五皇子一黨的人就有人開口道:“世子妃,你既然如此說了,詔書現在在哪裡?只要你拿的出來,我等必然替你證明一個清白!”
雲卿看到他們殷切的眼神,目光緩緩地轉到五皇子眼裡。自從她進入金殿以來,五皇子便是這羣人中最爲冷靜的幾人之一。
他仍然站在那個位置,一身湖藍色的淺袍,如同他的面色一般的柔潤,然而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卻是帶着點點的深意注視着雲卿。在看着雲卿望過來的時候,他微微一笑,和緩的面容上既沒有四皇子的冷酷,也沒有御鳳檀的張揚,帶着他獨有的溫潤,道:“我也未曾聽過有這樣一樣東西,但我想世子妃既然不惜一切的讓世子帶她到金殿之中來,那麼定然不會是信口雌黃,我相信世子妃的爲人。”
四皇子不屑道:“你自然會說相信,她此時說的東西,便是要幫你的忙。”
五皇子也只是一笑沒有開口,四皇子收回目光,朝向雲卿道:“你說詔書,拿出來再算!”
雲卿盯着四皇子徐徐的開口道“四皇子殿下,難道你又忘記了,你將詔書燒成了灰燼,如今我又怎能拿的出來?”
四皇子心中一聲冷笑,他當然知道這東西已經燒掉了,還是他親手燒的。所以就算御鳳檀將沈雲卿救了出來,此時拿不出證據來,站在百官面前任憑說什麼也是空的。
當年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的少,而他也是從他的母后口中才知曉的,這些年他也打聽了許多,根本沒幾個人知道,恐怕就連沈府的人也是在打開了那個木盒之後才曉得上面的內容。
想到這裡,四皇子便是更加胸有成竹,看着雲卿道:“既然你現在又說那東西是被我燒燬了,便是等同沒有證據,無法證明你們所說是事實了!”
御鳳檀此時放開了口,全身散發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慄,望着四皇子,慵懶的聲音少了以往的閒然,多了一層殺意,“如今你要一個說法,我便給你一個說法就是。御宸軒,你既然敢抓我的妻子,那你就應該知道要承擔什麼後果!”
他那話說的極爲的鋒利,絲毫不將四皇子放在眼底,甚至在大殿上直呼其名!
四皇子的眼眸眯成了一條線,心裡氣的颼颼顫抖,御鳳檀從來就不將他放在眼裡,等他做了皇帝必然將御鳳檀殺掉,以解他心頭之恨!
他這麼想着,咬緊牙根,眼中的怒意化成了冷酷的話語,“好,那你就將證據拿出來證明!”
雲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從手中拿出來了一個小木盒子,然後打開,一步步的走到了楊閣老的面前,道:“閣老,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就請您過目,看一下詔書上面的字是不是陛下親手所書。”
楊閣老以示公正,分別又喚了兩個老臣,一起將雲卿那木盒中的詔書拿了出來,然後三個人看到那上面的字的時候,絲毫不比雲卿初見上面時有一絲一毫的平靜。
他們先是一訝異,然後又將詔書放到了眼睛下面一字一字的去看,三個人不時地低聲討論一下,那慎重的模樣,讓四皇子全身繃緊了起來。
他明明親眼看到那詔書撕掉了,難道沈雲卿真的還有一份?
不可能!母后說了父皇當年只寫了一封給原後,而且這種詔書不可能會重複寫上兩份的!
他十分的努力想要剋制自己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情,萬一這是沈雲卿設下的陷阱呢?萬一她拿的不過是一張其他的東西,若是他有任何舉動的話,豈不是引起別人的懷疑?
御鳳檀一直在盯着四皇子的舉動,若是四皇子現在下手去奪那詔書,他定然不會手下留情,而在衆人沒有發現的角度,五皇子的手也悄悄的放在了背後,做了一個起手式的動作。
楊閣老及兩名老臣一起將那詔書上的東西看完了之後,突然將那詔書捧在了手中,對着雲卿道:“這可是陛下的真跡,我等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東西。”
楊閣老他們激動的心情吸引了羣臣的注意,雲卿不慌不忙地道:“請閣老您先對着詔書上的內容公佈出來,待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後,我方給大家解釋一番。”
楊閣老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貌美的女子,她這般要求,便是爲了防止有人在等下做了什麼手腳,不承認詔書上的內容。
只要大家都看到了,都聽到了,那麼今日的事情就會成了定局,不可以再逆轉。
於是楊閣老一步步的走到了旁邊離四皇子有一定距離的地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後眯起他那一雙老而矍鑠的眼睛,展開手中不大卻沉甸甸的詔書,一字一句的將那上面的內容讀出。
這時整個大殿出現了一時的寂靜,那氣氛如同一下子凍結起來,將時間,動作都凝固到了一點。每個人都聚精會神的望着楊閣老,聽着他宣讀上面的內容,眼底的詫異都泄露了他們的心情。
原來早早的時候,明帝便和原後形成了協議,當年賈家上下幾百餘人都爲了明帝而喪生刀下,原是有了這個協議,那麼五皇子便是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
有的四皇子一黨的人到了現在還是不服氣,只說道:“這樣東西我等從未聽過,不能作數!”
楊閣老將詔書緩緩慎重的疊了起來,望着那人聲音裡含着不怒而威的氣息:“現在聽到詔書,各位請慎言。上面的字跡經過我與其他老臣鑑定必然是陛下的,其上印章也只有陛下才會擁有。所以我想大家都明白了,五皇子纔是陛下欽定的儲君繼承人!”
四皇子此時已經全身呆愣住了,他不明白爲什麼已經消失了的詔書會再次出現。他看到了這份詔書和他燒掉的大小、色澤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前面那一份,他也讓人鑑定了,確定是真品。
他充滿了疑慮望着雲卿,“你還有一份詔書?”
雲卿緩緩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他終於沉不住氣,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卻功虧一簣,到了這最後一步反而敗了。
雲卿淡淡地道:“四皇子,當時你燒掉的那一張詔書它是驚現出來的宣紙,宣紙裡面按照厚薄又分成了單宣、重單、夾宣等。而這詔書使用的便是夾宣,想必在座的各位大人都知道,也曾經用過。
它吸水性好,平整性好而且有韌性,所以才能保存這麼多年,上面都沒有任何的折印。有一門技術便是將夾宣一分爲二,上下層分開,而字跡經過年久的浸沒,上下兩層都浸了進去,所以四皇子你燒掉的那份是下面的,而我現在留在手中的便是上面那一份。”
四皇子當然想不到,雲卿在看到了盒子之中的東西之後,就意識到了這上面的東西是絕對的皇家機密,一旦被人知曉,便會惹來禍事。
御鳳檀手下有一個人是懂得如何製造僞畫,在做僞畫的行業中有一門技術便是處理字畫。
所以雲卿早就將這份詔書一分爲二了,所以當初在接到四皇子的威脅信之後,她便選擇了不動聲色的帶上一份詔書給四皇子,以免打草驚蛇。
利用了四皇子的野心,讓他鑑定了之後,迫不及待的毀掉,接下來就等着四皇子自己挖坑自己跳下來。
四皇子怎麼也沒想到,自問自己棋高一招,能從御青柏的話語中推算出木盒之中藏的就是詔書。可哪曉一山還有一山高,一棋還有一棋妙,竟然就這樣失了手。
他全身散發着濃濃的戾氣,望着雲卿那平和的面容,第一次生出了後悔的心,若是他早早便將她殺了多好。
他早就有預感知道沈雲卿是他的劫,始終都是要栽在她手中,便應該早早派人將她刺殺於劍下,或者是找了個機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殺了,今日也不會落到如此的境地,走到了這一步還失敗了。
御鳳檀將四皇子的變化都看在眼底,黑翎羽般的長睫下,不過是譏誚的一笑,“四皇子,如今證據確鑿,你無話可說了吧。侍衛,還不將這個敢綁架世子妃,私自燒燬陛下詔書的人抓起來!”
旁邊的侍衛聽了吩咐之後馬上就要衝了上去,四皇子卻不急不忙的往前踏了一步,身軀挺的筆直,一雙冷眸狠狠地掃過了那些侍衛,那逼人的寒氣竟然讓侍衛們都不敢再動!
四皇子看到他們紛紛停下來,冷笑的道:“單憑你一個綁架了世子妃的罪名不夠資格拿下我,我不知道那是詔書,隨便燒了又是如何?”
眼看四皇子信口開河,顛倒黑白,這種伎倆簡直看的雲卿極爲的反胃,“燒了詔書還不算大罪的話,那還算什麼,聖旨降下等同於陛下降臨!”
“不知者不罪,這麼一張紙,又不是寫在了通用的聖旨之上,我以爲只是一張普通的紙而已,如今世子妃硬說我知曉了這其中的一切,可是對我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子之罪不是閒雜人等可以定言!”“
四皇子心裡十分的明白,走到了這一步,他必須要頂住如今的壓力,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綁架了一個世子妃,他身爲皇子被處置便可,更何況雲卿已經安然無恙的站在了面前,比起承認燒了詔書的罪名來就根本算不得什麼。
這一個又冷酷又冷血,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男人,雲卿的眼裡射出了仇恨的怒火,這個人竟然敢綁架了她也就算了,還綁架了孃親和弟弟施以那樣的酷刑。今日,他休想抵賴!
就在這時,只聽大殿外傳來一聲輕微的呵斥。
”那若是再加上一條謀害帝王的罪過夠不夠拿下一個皇子呢?“
隨着那聲音緩緩走進來一名女子,一身穿着貴妃袍服上面繡着展翅的鳳凰綴着五顏六色的珠寶,高挑的身材,美豔的眉眼,一步一步的拖着旖旎精美的裙襬走到了京殿之上。
雲卿暗暗道,不知道章瀅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章瀅卻是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着,絲毫不在意兩邊人的目光,一步步的踱到了雲卿的面前,朝着她一笑,然後轉眼望着楊閣老,道:”閣老,衆位大臣,我想問毒害皇帝是什麼罪過?“
楊閣老不曉得她如何會出現到殿上然後說出這句話,畢竟她是明帝最寵愛的妃嬪,他還是按照禮儀回答道:”回貴妃娘娘,按照大雍的律例,謀害帝王必然是要誅殺,視情節的輕重,或許還要株連三族,九族不定。“
他說完之後,章瀅頗有趣味的望向了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剛纔不是說沒有人能定你的罪嗎?如今我就給你定一個罪名!“
四皇子嘴脣緊緊的抿成一線,”珍貴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在說什麼!“
他的眼神裡透着深深的警告,緊緊的盯着章瀅,像是有兩把利刃隨時要戳穿章瀅的心臟一般,那樣逼人的氣勢使得雲卿都不得不側目望向章瀅。
而此時章瀅的臉上卻是格外的平靜,那種平靜讓人覺得與平日裡的她格外不同。她緩緩的張開雙手,然後對着四皇子一笑,笑容如怒放的花兒,極致的美麗,
”殿下也不要着急,此時你再怎麼警告我也沒有用,鞠金香那種東西我不想再依靠它了,死就死了吧!人生誰沒有一死呢,若是這般不明不白的被你控制一生,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鞠金香是什麼東西?
雲卿望着章瀅,總感覺着有些不對,章瀅側眸望着雲卿道:”世子和衆位大臣都知道,陛下是中了七蟲七花的毒,到了現在汶老太爺也沒有配齊七蟲七花這種毒品。因爲天底下的蟲與花太多了,若是不對症下藥的話,就算醫術再高,可能花上一年兩年也配不準那種毒藥,大家不是一直都查不出來究竟是誰下的毒嗎?“
她笑了一笑,然後以一個非常雍容優雅的姿勢對着衆人道:”這毒是我下的!“
彷彿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花有多麼的驚人,她仍然像海棠花一樣挺直了腰背站在金殿中,華麗的色彩在他身周投下濃烈的陰影。
”珍貴妃,那毒真是你下的?“楊閣老首先就驚訝的問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這樣得寵的貴妃下的毒,她難道不知道若是明帝死了,她這個沒有子嗣的妃嬪,就算如今身份再高貴,也會被送到外面做一個終身在古寺裡面度過的太妃嗎?
就連雲卿也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章瀅,她一直都知道章瀅多在乎舅舅舅媽,爲了保住她唯一的親人,她可以進宮,可以改變自己,去毒殺明帝之事,冒的是什麼危險,圖謀的又是什麼!這不是章瀅會做的事情!
章瀅緩緩的回過頭一笑,那笑容優雅又從容,她的是視線落在雲卿驚訝的面容上,嘴角的笑微微有些苦澀,”雲卿,我並不是想騙你,而是這件事情確實是我身不由己!“
她從袖中取出了一根香放到了衆人的面前,”這是我宮裡燒的鞠金香,在這個裡面有一種東西叫做無天的東西。我想在場的大臣們應該都聽過,這是南海那邊傳過來的一種毒藥,一旦聞久了人就會上癮,若是離開了這種東西就會生不如死,是我朝明令禁止的禁品。但是四皇子安排了人放在了我的宮殿之中,讓我不知不覺習慣了這種鞠金香,當我敵不過這毒藥的誘惑,敵不過那種痛苦的時候,四皇子出現了,他讓我給陛下下七蟲七花的毒。“
四皇子狠狠的盯着章瀅,示意她不要在說下去,章瀅卻絲毫不以爲意的對着四皇子一笑,”四皇子殿下,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站出來指認你吧,你以爲我貪生怕死,只想要一生的榮譽,卻想不到我最終還是站到了這裡!“
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張小紙包放到了雲卿的手中,”剛纔我所說的一切,大家都聽到了,這七蟲七花的毒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宮嬪而已,不能出去。大家儘管可以拿着這鞠金香和七蟲七花毒去調查。四皇子讓我下毒的時候,我留下了一點。“
雲卿方纔就有注意到章瀅比起以前,要瘦削了許多,雖然撲了脂粉,說話底氣明顯不足,步子虛浮,原以爲她是生病,如今聽來,便是中了無天的症狀。
她將七蟲七花的粉末打開看了一下,果然是有七種毒物和七種毒花混雜在了一起,她望着章瀅,萬般話語終於吞下,擡手指着四皇子道:”如今四皇子你還有何話可說?且不說你前兩個罪名,單單是謀害陛下這個罪名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凌厲的指責,立刻讓四皇子臉色一白,本以爲今日已經可以逃脫,沒想到事情卻變成了這副模樣,直到此時,他也知道辯無可辯了。
羣臣們終於憤慨了起來,這謀害帝王絕對不是小的罪過啊,就在這時,五皇子的聲音緩緩的在衆人的聲音裡響起,明明是那麼的溫和,卻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魄力,”來人,將四皇子押下!“
雲卿拿到章瀅所給的七蟲七草兩個人既然已經拿到了明帝所中七蟲七花毒的解藥的配方,自然就配出瞭解藥,明帝終於從昏迷的狀態中醒了過來,聽到關於四皇子和章瀅的事情之後,下旨將四皇子凌遲處死。
爲了避免再有龍二的事情發生,此次行刑,由御鳳檀親自到場監察,驗明真身,以防被人做了手腳替換。
到了天牢之中,刑部正在準備行刑,看到瑾王世子來,知道他是來監督行刑,並不阻攔。
天牢和一般的牢房沒有什麼不同,陰暗潮溼,透着一股灰暗的氣息,但是關的都是觸犯大罪的要犯,基本上進了天牢的,就很少有還能走的出來的。
而牢中最裡面的一間,便關着此案最大的要犯四皇子,如今的四皇子,已經褪去了高貴的錦袍,穿着骯髒的囚衣,頭髮散亂,形容枯槁,若不是面容上還保持着皇族的矜貴,與其他的囚犯也沒有什麼不同。
對待一個已經被判死刑的皇子,也沒有任何人再會將他格外對待了。
聞着天牢裡散發出來的種種怪異氣味,御鳳檀走到了門前,看着四皇子,靜靜的站在原地,雪白色的袍子與這周圍的環境生出一種極端的不協調感,獄卒看了都覺得這樣海月明珠般的世子站在這裡,實在有些不斜挑,低聲提醒道:”世子,你在前面等一等,等下行刑的時候,再來看吧。“
御鳳檀翩然一笑,”不礙事,我和四皇子聊兩句。“
眼前的是如今大雍炙手可熱的人,獄卒看了一眼四皇子,不再多說。而四皇子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目光轉了過來,充滿了不屑,”御鳳檀,這個時候,你是來炫耀的嗎?“
”以如今你我的境地,即便我什麼也不做,也是一種炫耀。“御鳳檀俊逸的面容上緩緩升起一抹淡笑,狹長的眸子裡卻蘊了一層淡如秋月的冷意。
四皇子的臉色陡然之間沉了下來,明白眼前這個人牙齒鋒利,一句話便能將人擊個體無完膚,他如今已不是皇子身份,又被關在天牢,等着處死,和御鳳檀所處的境地,可謂一個天一個地,光是一個笑容,便可看出其中區別。
然而雖然如此狼狽,可是四皇子依舊不改冷硬的性格,他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成王敗寇,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如今這樣,不過是因爲我輸了你一籌罷了。“
御鳳檀輕輕的彈了彈衣袖,優雅的坐落在獄卒給他搬來的椅子上,”四皇子,一直以來,你都想對雲卿下手,每一次時間,地點,我都給你記得清清楚楚,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死了。“
”那你也不過如此,我下手不是一次兩次,你卻還要等到現在。“四皇子不屑冷喝。
御鳳檀笑了一聲,笑容也含了冷冽之意,盯着困在牢房裡的四皇子,如同看着掉入在陷阱裡的獵物做着無用的掙扎,”你錯了,我不喜歡一點點的吞噬,最愛的是一刀劃在別人的脖子上,乾乾淨淨,利落乾脆,不會留下什麼後顧之憂,也不會給人翻身的機會。“他說罷,擡了眼皮望着四皇子,斜飛的雙眸帶着凌魅的弧度,”你以爲你能順利的得知木盒在瑾王府,是御青柏自己發現的嗎?“
四皇子面色陡然變了,”御青柏是你的人?“
”不,只是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只不過覺得放一條明線在自己身邊,也許能起到一些不同的效果,就像四皇子你對三皇子做的那樣。從他看到雲卿撿起木盒開始,我就知道他會把消息透露給你。而你,一定會來找這樣東西。“御鳳檀幽幽地說道,聲音細而悠遠的飄到了四皇子的耳中。
他瞳孔陡然放大,又倏地縮緊,頓時明白他以爲的暗線,只不過早在人家佈局裡的一個棋子罷了,”這一切都是你早有預謀的,你分明就是早挖好了陷阱讓我去取詔書!御鳳檀,你好卑鄙!“
被他指着怒罵,御鳳檀面色絲毫不改,修長的玉指在鼻樑上輕輕的敲了敲,”說卑鄙,任誰不能和四皇子你相比,我不過是讓御青柏放了消息給你,讓你知道東西在我手底,使人來尋。你卻抓了我岳母和兩個小舅子,對付女人和孩子,也只有你做的出來。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抓了雲卿!若不讓你徹底不能翻身,豈不是浪費我一番苦心!“
御鳳檀的眼神陡然銳利如刀,他設下陷阱,逼得是四皇子去偷出詔書,然後他再用真詔書揭穿四皇子,藉此機會可以一舉將四皇子拉下來,讓他再也沒有翻身之地,再也不能陷害雲卿!覬覦雲卿!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四皇子的無恥程度,對女人孩子也可以下手!好在他早就加派了人手保護雲卿,一發現異動就跟了上去,連桑青她們也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敢對雲卿下手,他們立即就會現身!
這一次四皇子倒臺,他將這些年收集的所有證據都呈了上去,不僅要將四皇子斬殺,就連他所有的勢力都要拔的乾乾淨淨,斬草絕對不留根!
四皇子冷哼了一聲,”說到底,你是爲了一個女人在做這一切!“
”呵……“御鳳檀低頭輕笑了一聲,長睫如羽眨了一眨,”四皇子,我就是願意爲了雲卿做這一切,只要對她好的,能讓她高興的,我都願意。你話裡面的酸氣太濃了,你若不是覬覦我的女人,又怎麼會弄的如此狼狽下場!“
這天下於他,江山如畫,也比不過卿之容華。
可惜有些人不懂,也永遠不會懂!
獄卒在前方看着兩人,待時辰差不多,上前道:”世子,行刑時間到了。“
御鳳檀輕輕頷首,”既然時間到了,公事公辦,我也就不耽誤時間了。如今四皇子,不,犯人謀害陛下,就按照旨意處理。“明帝下旨奪了他的皇子身份,所以四皇子如今連御姓都沒有了,也就是說從宗室除名。
聽到御鳳檀如此說,獄卒便進去將四皇子拉出去,他的手上,腳上,都戴着重重的鐵鏈,走路的時候哐當作響,再沒有開始尊貴的儀態,比起其他囚犯,更加的狼狽。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然而被獄卒押着,又戴着鐐銬,沒有可用之道,最後拎到了行刑臺上,扣住了手腳。
這一刻,四皇子似乎才感覺到了害怕,冰冷的鐵釦壓到了他的筋脈,他終於惡狠狠的望着御鳳檀,厲喝:”御鳳檀,你陷害我到此地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御鳳檀不緊不慢地坐在一旁,接過獄卒泡好的茶水,幽黑的瞳仁如同兩顆黑玉,噙着一股殺意,”四皇子,你就放心好了,待行刑完畢,我會找法師,將你打得魂飛魄散,絕對讓你做鬼也沒有機會!“語畢,將茶蓋輕輕的往杯上一扣,”行刑!“
鋒利的刀片在面前一閃,劊子手手起刀落,看不清如何動作,四皇子修勁的大腿上,一片薄如蟬翼的肉便掉落在了一旁,那生生將肉從軀體上分離的痛苦讓四皇子無法忍受,尖聲叫了起來。
凌遲之行,將人全身骨肉以三千刀,一刀刀分離開來,力求每刀不拖泥帶水,最好的劊子手在沒有到最後的時候,依然能讓犯人痛而不死,簡直就是人間最痛的折磨。
御鳳檀慢悠悠的看着,任眼前一片片肉片連着血絲掉落,姿態優雅的一邊喝茶,黑翎羽般的長睫垂下,側臉浸潤在牢獄之中,還偏生有種蓮出污泥,不染纖塵的美感,卻讓獄卒們看了心頭髮寒,這般的大刑,就是他們也少於見到,初看也頗爲不適應,哪知道世子就看的這般淡然,若不瞧眼前慘狀,閒情雅緻還以爲他在欣賞春天的櫻花浪漫呢。
足足看完了全程,御鳳檀才慢慢地站起來,”行刑完畢,我去稟報陛下了。“
雖然解了七蟲七花的毒,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明帝的身體還是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隨意走動,只能偶爾下牀,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了牀上,靠着皇宮裡面如流水一般的補藥來支撐着他。
而如今,明帝正半靠在牀頭,盯着站在寢宮前的女子,一臉憎恨,”你這個毒婦,朕待你不好麼,你竟然幫着逆子給我下毒!“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明帝倒在牀上,胸口起伏不定,迅速瘦下的面容有着深深戾氣。
章瀅立在他的面前,自大殿上她自己說出了當時的情狀後,就被人關押在了未央宮,因爲她是貴妃,所以只能等明帝處置,而如今,便是明帝處置她的時候了。
她笑了一笑,素白無粉的面容純澈又蒼白,表情淡淡,而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緊緊攥緊,”是啊,我是一個毒婦,因爲陛下你在亭子裡看到了和元后相似的我,便直接將我拉到了屋中佔有了我,然後又大肆搜查,逼得我不得不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後,你再給我一個妃子的身份,給與我無盡的寵愛,將我關在這永遠看不到未來,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宮牆之內,就叫做好……“
”你胡說!朕何嘗逼過你……“到底遭逢了兩個兒子的叛變,明帝即便是寡情淡薄,到了這個年紀,也心傷成痛,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也幫着兒子陷害於他,眼神裡兩蔟明顯的怒意正不停的跳動。
”是,陛下你沒逼過,是東太后逼的。可是當日,陛下明明可以看到,我穿的不是一般宮女女官的服侍,你就沒想過,我可能不是宮女麼,我在第二日便消失,便是不想入這深宮裡做折翅的金絲雀嗎?你沒有想過,因爲你是陛下,是皇帝,你看上一個女子,就要讓所有人幫你尋,若不是陛下你給了機會,東太后又如何逼迫我!“
章瀅說着,頓了一頓後,繼續道:”自我進宮以後,陛下你是對我很好,源源不斷的賞賜,珠寶,我知道,這是和別的女子不同的。但是陛下,你可曾相信過我?我被他以無天之毒相逼,不是逼迫到極點,絕不會自掘墳母。到了最後,我也站出來指認了他,這一切都是因爲不是我內心願意而爲,而是逼不得已的。如今陛下已醒,我也放心了,就求陛下賜我一死!“
她說着,已經淚流滿面,輕輕的合上雙眼,任眼底的淚水洶涌而出。剛纔說的一番話,她是在賭,賭明帝最後的一點感情,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讓陛下遷怒於孟府。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她是可以拒絕四皇子的,但是章瀅的心中對明帝的恨意,在無天侵襲之下,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既然沒有無天,人那麼痛苦,那麼的難受,那她剛巧抓着這個機會,給自己一個順其自然的理由將明帝毒死,爲什麼不做呢?於是她答應了四皇子的要求,在明帝喝的藥湯里加了七蟲七花毒。
可最終,她覺得沒有意思極了,她一輩子都要依賴無天這種毒藥,還要一世呆在這個宮中,她乾脆就豁出去,在知曉雲卿進宮之後,她也去了金殿之中,指認四皇子。
她閉緊了眼,只等待着明帝的判定。
最後明帝看着她良久,那雙倔強的丹鳳眼此時閉的緊緊的,清澈滾燙的淚水正不停的留下,向是無聲的訴說着她的痛苦。
兩年多的寵愛不是一句話便能化作虛無的,對於章瀅,明帝投入過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此時看到她哭泣的時候,又禁不住的想要哄她一句,剛一擡手,便覺渾身無力,他立刻想起這徹底毀了他身子的毒,便是面前這個女子親手下的,目光一霎那變得冰冷,道:”賜毒酒!“
章瀅心頭一鬆,攥緊的手指也像是終於捱過了巨大的痛苦,緩緩地鬆開手,眼睛慢慢地睜開,好,明帝果然還是沒有遷怒,她睜開眼眸,接過內侍端過來的毒酒,就像是端着一杯天底下最好飲的美酒,眼神靜靜地停在緋紅的液體之上,目光裡露出的不是絕望,而是超然,而是解脫。
明日起,她就再也不用被鎖在皇宮裡了,明日起,她魂魄就歸於自由,不再需要在本性和虛僞之中假裝了!
揚起優美的頸項,章瀅一飲而盡,緩緩地將酒杯放回紅木方盤之中,朦朧的眸光因爲悽迷又多了幾分美豔,一身淡素的宮裝依舊襯得海棠一般地容顏美不勝收,略白的嘴角溢出了硃紅的液體,將身體緩緩地朝着後方倒去。
這一輩子,她過的可真失敗啊。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得到過。
寬大的裙襬攤開在冰冷的地面,女子的容顏除卻嘴角流出來的鮮血,依舊是那般的美麗,白的發青的面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長長的睫上沾了一點淚水。像是爲她在美麗的年華就凋零而暗自流淚。
明帝再也不看她,心裡陡然升起一股疲憊,無力擺手,”把人拖出去,丟在亂葬崗吧。“這樣的女人,沒有資格埋在皇家陵墓。
內侍看着還是如此美麗的貴妃娘娘香消玉碎,不免又是感嘆,又是唏噓,好在章瀅平日爲人並不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內侍們還是手腳放輕了,將她好生的放在木板上,擡了出去,路上還不停的議論着:
”瞧這珍貴妃也真是倒黴,眼看她離皇后的位置就一步之遙了,反而被那四皇子害的,連死了都只能丟亂葬崗!“
”唉,皇宮裡的事情你新來的見得少了,我跟你說,後宮裡的事最說不清楚,今天看着這個好,明日裡也許就死了,珍貴妃不也是遭了四皇子的陷害麼,不然她傻乎乎做這事情幹嘛,不是自掘墳墓啊!“
”也是,不過瞧着這麼年輕,在我家鄉,她這麼年輕漂亮的,一定是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做少夫人的!“
”呸,你曉得個屁,珍貴妃本來就是出生在侯府的大小姐,就是親孃死了,繼母是個厲害的,到了舅舅家,也就是孟大人家住的,她就算不進宮,那嫁的也不是一般的大官!“
”別說了,年紀輕輕的,我們把她送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怨氣啊,萬一纏上我們怎麼辦,我聽老人說,女鬼怨氣十足,最可怕了……“
兩人聊着聊着話題就變得有些恐怖,兩個同樣內侍打扮的人從牆邊走了出來,不小心撞到了他們,咚的一下把木板撞得翻在地上。
”哎喲,對不起,兩個大哥要去哪啊,這是擡的什麼!“突然闖出來的內侍問道。
”這還看不出嗎,晦氣,要把人擡出宮去!“被撞的內侍本來就心慌慌,被人撞一下自然來了脾氣,新出來的內侍立即擡起了木板,”兩位大哥說晦氣,就讓小的去,小的正想出去買點東西,不如就交給我們吧!“
被撞的內侍有些不放心,畢竟這安排了他們的擡出去丟了的,如今換人,只怕是不太好。
看出他們的猶疑,新出來的內侍嬉笑着將一個小荷包塞兩人手中,擠眉弄眼道:”兩位大哥,我們兩個進京城好久了,也沒出去逛過,你就行個方便,讓我們找個理由出去走走,反正這死人我在家鄉旱災的時候可是擡的多了,不嫌晦氣!“
內侍掂量手中的錢袋,雖然知道京城裡的內侍沒地位的想要出去是有點難度,像這樣尋機會混出去的內侍也不少,可是還是有點猶豫,剛想拒絕,擡眼便看前方突然徐徐走來一人,連忙跪下,”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自明帝清醒之後,頒佈了詔書,立原來的五皇子爲儲君,京城裡誰都知道,下一個皇帝就是這位太子殿下,絲毫不敢怠慢。
只看他如春風和暖的容顏淡淡的頷首,皺眉望着地上的章瀅,”還不趕緊將人擡走,在這裡鬧什麼!“
那兩個突然闖現的內侍最爲靈活,一下擡起木板,點頭應道:”是,太子殿下。“朝着另外兩個還有點呆愣的內侍笑了一下,步子穩健的朝着宮中小門走去。
兩名內侍見此,也不好再上去追着要擡,在太子殿下面前搶着要擡屍體,那像什麼話,剛好他們也不想擡着屍體尋晦氣,就將錯就錯。
待兩名內侍走遠了之後,步履清然的太子殿下,卻是慢慢地頓下了腳步,朝着擡走木板的方向看了一眼。
平靜又深邃的目光裡掠過一道詭異的光,想起那個在金殿上綻放到極致,有如花兒迅速零落成泥的女子,嘴角動了動。
當初那晚,是他誤會了她,如今這一次,算是幫她一個小忙,希望時間不算太晚。
瑾王府中,雲卿聽到這個消息,疾步朝着御鳳檀走去,”現在人已經被接出來,確認喝下的是什麼毒藥了嗎?“
”明月霜,陛下親自看着她喝下去的,所以動不得手腳。“有了龍二的前車之鑑,明帝如今處理人都格外的謹慎,今次雲卿曉得章瀅逃不過一死,又沒有辦法在毒藥上動手腳,就只有爭分奪秒,搶一個解毒的先機了。
那兩名內侍便是御鳳檀安排的人扮的,在第一時間將章瀅接下,迅速的擡到莊子裡,搶救回章瀅。
聽完毒藥的名字,雲卿腦中飛快的轉動着,略一思忖,提起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筆走游龍,開好了藥方和方子,”你讓大夫按照我所寫施針,然後灌水,催吐之後再將熬好的藥方喝下,一定要快,趁毒還沒發遍全身的時候!“
御鳳檀將藥方交給早就侯在一旁的桑青,這件事一切都準備好,就只待最後這一步了。桑青接了藥方,身形一躍,消失在了窗子前。
聽到章瀅被四皇子逼着對明帝下手的時候,她就知道,章瀅在宮中過的日子實在是太苦,她想尋求的是一個解脫。想起自己後來從米兒口中聽到的那些,在安初陽面前,明帝逼着章瀅和他行歡,她的心頭亦是難受至極,身爲女子,切身能體驗到那種侮辱,即便再多的富貴,也補不迴心頭的屈辱,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御鳳檀伸手握住她的手,映着日光的俊顏上,盪漾着一抹極爲溫柔的淺笑,”你已經爲章瀅謀劃的夠多了,事情走到如今這一步,我們都在盡力,只看她能不能熬得過這一關,熬過了,便是解脫,做最差的打算,沒熬過,對她,也是一種解脫。“
雲卿淡淡的點頭,心頭卻始終有些難過,她緩緩的坐下,鳳眸裡露出一絲疲憊,御鳳檀見此,朝着外邊天光看了看,此時天色還早,傍晚的斜陽照射進來,映着一室橘黃,連冬日的冷意在這抹暖色之中,也去了幾分。
他抱着雲卿朝着內室走去,輕柔的嗓音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雲卿在他懷中吸收到熱源,更是朝着他懷中鑽了鑽,臉靠在他的胸前,半眯着眼睛小聲道:”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變涼了,身子總是有些乏,成日裡就想要睡覺。“
說罷,又往御鳳檀的身上依偎的更近一點,這樣冷的日子,靠在他懷中,纔是最舒服的,比抱着暖爐還要更溫暖。
這樣嬌嬌地雲卿,御鳳檀看着覺得心都化成了水,那溫香軟玉靠着自己,比什麼都要來的重要。他將她抱在牀上,摸了摸額頭道:”有沒有看看大夫,是不是着了涼,或者太累了?“
雲卿聽着便懶懶的嗯了嗯,只覺得自己困頓的不行,微眯的鳳目,對着御鳳檀道:”不會是着涼的,着涼會有其他的症狀,我就總想睡覺,時時刻刻都想歇着。“她說罷還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那樣子嬌憨可愛到了極點。
御鳳檀將她這一副美態收在了眼中,房間的微光下,肌膚如凝脂細嫩,脣瓣微張,透着無聲的誘惑,狹眸微微一暗,波瀾翻涌,嘴裡卻是叫着冤枉,”卿卿,這段時間我可是忙的腳不沾地,夜裡回來的時候看你都睡下了,我幾乎都沒怎麼打擾你,你怎地這樣說,豈不是讓我傷心嗎“
雲卿緩緩的擡了擡手,白玉似的手在空中如一朵雪白的蘭花輕輕地搖擺,”你少來了,我不是說你了,最近如此大概是太累了,我現在又想要睡了。“
”不許一個人睡……“御鳳檀俯身,吻上了雲卿優美的脣上,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舌尖便輕而易舉的從微張的縫隙裡探入了口中,溫柔的親吻着她的甜美,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一個事情,陡然擡起迷濛的眼,語氣急切地問道:”卿卿,你有沒有看過大夫?“
雲卿皺緊眉頭,搖了搖頭,不解地問道:”我好好的做什麼要看大夫?“
御鳳檀望着她一副迷糊的樣子,這平日裡精明不已的雲卿,怎麼到了現在一下子卻不明白他說話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剛纔被親的太迷糊了。
他伸手在她腹部摸了摸,”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困是因爲懷了孩子嗎?“
”啊?“雲卿這才醒悟過來御鳳檀說了什麼,她順着他的手指望到了自己的腹部,一瞬間從心底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是啊,這些日子,每日忙着處理事情,又遇上了章瀅被賜死,一直都在謀劃其事,根本就來不及考慮自己身上的,總以爲是前些日子太過勞累了,好像一直都沒有往這方面想,現在想來也許是有可能,好像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遲了兩日。但是平常她每個月小日子推遲幾日,也是有的。
她眼底露出了一點驚喜的神色,道:”難道困也是有孕嗎?我記得有孕的話都是害喜吃不下飯,但是我並沒有這方面的徵兆。“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她一直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御鳳檀點了點她的額頭,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聲音卻是又軟又綿哄道:”我的卿卿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我們都同房這麼久了,要不是去年你非得堅持不生孩子,只怕去年咱們就有了。如今可以名正言順的,你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嗎?作爲你的相公,我對你如此懷疑我的能力,表示相當的不滿!“
那一副軟綿綿吃醋的樣子,弄的雲卿哭笑不得,她含笑道:”我給自己把把脈看,是不是有了孩子。“她本身就是一個大夫,只是以前沒有想到罷了,如今御鳳檀點了出來,她心中也是歡喜的。
御鳳檀乖乖的鬆開了手,只看雲卿將右手搭在了左手之上,臉色靜謐,眼眸沉靜,仔細的聽着自己的脈搏聲,偶爾有那一絲滑脈從手下劃過,但是由於十分的虛弱很難捕捉到,她到底是不敢確定,只對着御鳳檀道:”可能是時間太短了,感覺不太強烈,不能確認。“
”不可能把,你能查到一點跡象嗎?“御鳳檀十分肯定的道,他這次好似就心有靈犀一般,確定雲卿肚子裡是懷了寶寶。
雲卿看他那一雙亮晶晶的狹眸就像是染了水銀在其中,讓人不由自主的由着他興奮,張口道:”是啊,我只能把出一點,如果有的話,大概是時間也不長。“
御鳳檀聽到這句話,立即道:”你不要急,哪有大夫給自己看病的道理,這絕對不行,我去請汶老頭來給你把脈,就算是隻有一個月,他也會診斷的出來。“
御鳳檀說完這句話就跟小孩子一樣,一瞬間消失在門外,雲卿剛要擡手喊住他,看他已經消失,又搖了搖頭,哪知道門簾”譁“的一下又掀開,御鳳檀又出現在面前,一臉關切的叮囑道:”卿卿,你千萬不要隨便亂走動,不舒服就喊流翠,要拿什麼也讓她拿,自己不要亂動,一定要等到我回來哦!“
他那副緊張的神情令雲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哪裡會有那麼嚴重,你要去請就趕緊去請吧。“
御鳳檀緊蹙,看她不放在心上,又叮囑了一遍,”千萬要記得我剛纔說的話,在這裡等着,我馬上就來,放心好了!“
”好,我知道了。“見雲卿答應了,御鳳檀又似一陣風的捲了出去,直奔京城汶府。
雲卿嘴角噙着淡笑,手輕輕的放上了腹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懷了孩子,但是御鳳檀剛纔的神情的確讓她覺得很開心。
因爲他是那樣的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誕生,也許是真的有了吧,御鳳檀這樣的高興,也千萬不要讓他失望好。
她的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全身散發着一種甜蜜的微笑,這種微笑只有被人深深愛着的女人才能散發出如蜜一樣的色澤。
流翠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雲卿坐在那裡,一身水紅色的長紗都遮掩不住那滿滿紅潤的臉頰上散發出來的幸福光芒,她剛纔看到世子如風一樣的捲了出去,叮囑她趕緊進去伺候世子妃,還以爲出了事情,急急的進來,眼下看這個樣子,知道無事,輕聲呼道:”世子妃。“
連喊了兩聲之後,雲卿才望了過來,看着流翠道:”你來了。“
流翠打量着她的神情,俏皮道:”可不是嘛,剛纔世子出院門的時候叮囑我,趕緊進來照顧世子妃,莫要讓您累着了。我還以爲小姐您在做什麼重活,趕緊奔了進來,結果看到小姐在這裡笑了一臉就像開了花似的。“
聽出流翠口中的取笑,雲卿拍了她一下,”你別亂說,什麼叫像開了花似的,我又不是向日葵。“
”可不是嘛,我覺得世子妃您長的比花還好看呢,甜蜜幸福起來的時候,簡直比那最漂亮的花都要吸引人幾分,就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能令世子妃高興成這樣?“
雲卿和流翠自小長大,也不隱瞞她,笑着望了她一眼道:”方纔我說這些日子有些困,世子便抓着我說是懷孕了,說是有了身孕,現在便急巴巴的跑去請汶老太爺來看診。“
”有了身孕?“流翠的小臉激動的露出了大大的喜色,嘴巴咧得開開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睜的像是一顆玻璃珠似的,目光緊緊的鎖在雲卿的腹部,”世子妃你有了身孕?!“
雲卿看她這模樣,真的是比御鳳檀好不了多少,甚至是比御鳳檀還要誇張,她微笑道:”還沒有,我自己把脈把的不太準,可能是時間太短了,到底是不敢確診,所以還是要等問老太爺過來看了才知道。“
”肯定有的,都這麼久了,您和世子之間還不得有小世子!“流翠說到了這句話,之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小臉又是一紅。
世子和世子妃實在是太恩愛了,讓他們這些丫鬟看到都巴不得也能找到一個男人,有世子對世子妃一半就好了。
流翠和雲卿兩人正說着話,便聽到外面推推嚷嚷的聲音,遠遠便聽到汶老太爺那響亮的嗓音,”臭小子,你拖着我做什麼?難道是什麼大事嗎?慢點慢點,慢點,我一把年紀了,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御鳳檀的聲音跟在他後面,”急,當然急,是大急事!“
眼看倆人一進了屋子,汶老太爺還望着御鳳檀大喘氣,”怎麼了,雲卿出了什麼事?“
他說完之後,轉過頭來看到坐在座位上完好無缺的雲卿,頓時皺起了眉毛,不滿地吼道:”怎麼?這個臭小子說是你出了事情讓我過來看,哪不舒服啊?“
他實在是沒有瞧出來,面色紅潤的雲卿究竟是哪裡不舒服,非得讓御鳳檀直接將他拉了過來,一路快馬,差點沒忘他喝得滿肚子的北風。
雲卿搖了搖頭,趕緊站起來,對着汶老太爺道:”師傅,您來了“
御鳳檀哪裡給時間兩個人寒暄,拉着汶老太爺道:”你快點給她把把脈,看到底是不是懷孕了?“
問老太醫正想說御鳳檀,聽到這句話,也不禁的眯上了眼睛,面容上露出了宛若老頑童一般的笑容,”呵,原來是這個事情,來來,讓我把把脈。“
雲卿坐了下來,伸出右手。汶老太爺一邊摸着下巴下稀疏的鬍子,一隻手靜靜的把着脈,過了好一會,始終沒有開口,御鳳檀看到他的模樣不禁催促道:”快點,怎麼診個脈要這麼久啊,到底有沒有懷孕?懷了吧?懷了吧?“
汶老太爺被他激動的聲音弄的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不屑的瞅着他,”沒見過哪個做爹的像你這麼激動的,等一下會怎樣呢,真是急巴巴的跟沒見過世面的人一樣!“
他說的話御鳳檀其他的一點也沒聽到,唯一便是抓住了重點的三個字,驚喜的喊道:”我要做爹了,對不對?我要做爹了!“
他頓時一下子跳了起來,然後站到了雲卿的身邊,雙手本來想抱着雲卿,又怕碰壞她似的放下,圍着雲卿繞圈圈,”瞧,我沒說錯吧?!我就有感應,定然是有了!“
汶老太爺眯了他一眼,”臭小子,看把你高興的,過了這麼久纔有,有什麼了不起啊,急急忙忙的把我拉來就是這個事,害的我以爲寶貝徒弟出了什麼事情呢“
御鳳檀笑眯眯的道:”這還不是大事?那什麼纔是大事?對我來說這可是比天還要大的事!“
御鳳檀對雲卿的好,汶老太爺是看在眼裡的,此時也不在笑他,任御鳳檀在那激動。只見御鳳檀的面上出現孩子一樣歡喜的笑容,蹲下來,一臉興奮地問道:”來來來,給我聽聽,看他在裡面會不會踢人啊!“
他手指在雲卿的肚子上摸摸,一臉興奮的想要將耳朵貼上去,那模樣弄的雲卿都有幾分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道:”現在哪裡能聽的到聲音?他還沒長大呢“
雲卿雖然沒有懷孕過,但是撫安伯府的時候,謝氏懷孕她在身邊的,知道懷孕要到幾個月的時候才能聽到胎動和心跳,此時看了御鳳檀的樣子又覺得有些羞澀,又有些好笑,心裡更多的是一種甜蜜的歡喜。
汶老太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來一把拉過御鳳檀,道:”你不要丟人好不好,如今你那孩子在肚子裡面還只有黃豆大小,你能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又能摸到什麼!真是丟死人了,御家怎麼有你這樣的笨小子!“
看過歡喜的,看過激動的,可激動成這樣子的,汶老太爺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眼睛裡除了激動外還含着一股從來沒見過的緊張,他嘴上罵着,心底卻是泛着一絲暖意。
御鳳檀此時心情十分的雀躍,也絲毫不在乎他的罵語,望着汶老太爺,兩眼盡是期盼,”有什麼是要注意的嗎?能不能下地走路啊,每天是不是要睡的牀上養着,要吃什麼東西?是不是要喝人蔘燉雞湯?“
那一連串的補品說出來,足以讓身邊的人咋舌,雲卿更是目瞪口呆,這御鳳檀到底以爲她是懷孕,還是得了重病啊?
”哎呦!“,汶老太爺哈哈的笑了起來,他樂不可支的看着御鳳檀那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唉喲,我說臭小子,你平時這麼聰明,怎麼到了這件事上怎麼傻得這麼可愛,誰告訴你懷孕了就要坐了牀上一動不動,還要每天不停的吃,哪裡可以這樣,若是吃的太多,胎兒太大了,生出來才麻煩呢,你真是什麼都不懂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御鳳檀橫了他一眼,”你笑吧,這有什麼了不起!學一行精一行!“
”好好好,知道你對你們家夫人好,就不要在我面前再說了!“汶老太爺十分不滿的吹了吹鬍子,”真是的,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嗎?若是沒有的話,我還要回去繼續看醫書!“
”哎?別那麼快走!“御鳳檀喊住了他,”汶老頭,你以後每天都要過來給雲卿把一次脈。“
”每天過來?“汶老太爺氣鼓鼓的望着御鳳檀,”要不要這麼誇張,她可是我徒弟啊,若不是什麼大事情,哪裡有她搞不定的!“
汶老太爺十分的氣憤,也不知道是對御鳳檀低估了自己的徒弟,還是因爲他每日裡要跑到這裡來,眼睛鼓的大大的瞪着御鳳檀,傳遞着自己的不滿。
那樣的目光御鳳檀似乎沒有瞧見一般,小心翼翼的護着雲卿,”那不管,這時候她懷了胎兒,怎麼能夠每天給自己把脈呢,這不是容易分心嗎?再說還是你的醫術好,我才能放心,今日這脈若不是您把的,其他的人我還不相信。好,就這麼說定了!你現在先回去吧,明天要記得來啊,否則的話我就去你府上給你抓過來!“
”哎呦,我怎麼會認得你這個臭小子!“汶老太爺說的是氣鼓鼓的,然而眼裡也是一樣的閃亮,他自小看着御鳳檀長大,雲卿又是他的關門徒弟,關係自然是不一般。
他剛纔把了雲卿的脈,前三個月就是御鳳檀不說,他也會着緊的,”也行,我聽說你王府裡珍藏了不少書,我每日裡過來也要有條件,你便將那書借我看一看!“
”就這麼說定了!“御鳳檀絲毫不以爲意,轉過頭來扶起雲卿,”日後你什麼事也不要做了,免得勞心勞力,多多休息。“
”沒事的,懷孕而已,又不是受傷,只要不磕碰摔倒就沒事。“雲卿溫柔地說道,希望自己家這位緊張的夫君能夠不要將她看的這麼”重“,他這般姿態,實在讓雲卿覺得自己好似手腳都不能紫如形容了。
而流翠也是捂着嘴,偷偷地發笑,平日裡翩翩如玉的世子此時就像個孩子一樣,一會兒緊張地皺眉,一會兒又嘿嘿的發笑。這可纔剛懷孕,接下來世子妃的十個月,可都得被捧在手心裡,連吹口氣,只怕世子都要心疼許久。
得知雲卿有孕,沈茂和謝氏兩人在府裡滿面笑容,吩咐李嬤嬤將府中最好的補品取出來,送到瑾王府裡去探望雲卿,還早早就去物色合適的奶孃,產婦,怕御鳳檀和瑾王兩個男人處理不好。
安雪瑩聽到消息後,也前來問候,瞧着雲卿的肚子,眼睛裡都是好奇的光芒,”雲卿,恭喜你。“
”謝謝你。“雲卿手覆在小腹上,那份喜悅從內往外散發出來,令她的面容有一層珍珠般的光輝,看了便覺得柔和婉潤。
安雪瑩暗道,這就是母愛吧,她小心的走到雲卿的身邊,”瞧着你如今有了,我也開心,不知道送點什麼給他纔好。“
雲卿搖頭道:”不用辛苦了,你身子不好,還耗神做這些,多休息一下才好。“她瞧着安雪瑩白的透明的肌膚,只覺得她身體還沒以往好了,想起安初陽的事,笑容也斂了幾分,”安初陽的身體已經好全了嗎?“
安雪瑩聽了這話,目光裡有些淡淡的,點頭道:”好了。只是這兩年,哥哥倒是真流年不利,前後受了兩次重傷。父親急得慌,總讓他早些娶妻子,可他怎麼也不肯,只說沒遇上合適的。“
安初陽喜歡雲卿的事,安雪瑩是知道的,但是雲卿都嫁人兩年了,自己兄長還是忘不了,她心中又有些悵然,若是雲卿嫁給自己的兄長多好,可是世子對雲卿又是一等一的好,她這麼想,又有些不對。
雲卿瞧着她閃閃的目光,便知道她在想什麼,安雪瑩也不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有什麼都能從那雙清透的眼眸裡看出來,她微微一笑,”是緣分沒到,緣分到了,遇見命中註定的哪一個一切就不是問題了。“就像她和御鳳檀,不在一個都府,甚至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可他們還是交集了。
走到現在這一步,誰說不是緣分呢。
只是相比安初陽,雲卿更關注的是安雪瑩,”雪瑩,你呢,當初池墨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一年多時間過去了,當初池郡王府的事情也漸漸被人遺忘。安雪瑩不論是外表,還是家世,都是上層的,來提親的人也不少,可久久都沒聽到音訊。
安雪瑩低着頭,手指輕輕掐着袖邊的花紋,”我……有些怕。“怕萬一到時候還遇見池墨這樣的人,又沒來及發現,她嫁過去該怎麼辦?
雲卿拍拍她的手,望着她沉思的樣子,笑道:”不要怕,這世上的人不都是每個都如此,總會有好男人在等着你的,我相信這一次安夫人一定會細細挑選,給你挑選到一個最合適的。“
安雪瑩這才點頭,雲卿這麼說,她一定可以尋到自己幸福的。
五皇子坐上太子一位後,漸漸展露了他的才華,他爲人溫潤有禮,禮賢下士,對待大臣公私分明,談論起來之後,大家又發現他博學多才,漸漸的朝中的人心也有了歸向,朝政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經在由他處理,除卻還沒有正式登基,其他的儼然就是一位帝皇,只待明帝下旨或者駕崩後,他便順利登基。
然而就在這一切看起來都要安定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轉折性的事情。
京城的幾個大湖,河流之中,不斷的有死魚出現,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沒有注意到,以爲只不過是因爲一些意外而造成魚大量死亡而已,結果日子一天一天的增加,越來越多的動物死在了湖中,就連樹上的鳥兒飛着飛着便掉了下來。
這樣的情形終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而與此同時,一切越來越變本加厲,除卻以前會死動物之外,甚至在湖中會人的屍體,而且報案到朝廷之中,完全找不出任何的原因。
這種奇怪的現象甚至傳出了奇怪的流言,說五皇子根本就不是明帝的親生兒子,所以他坐上了皇位以後,天地不允,異象屢現,爲的就是警醒大家莫要混淆皇室血液。
這一日,太子聽政下朝,喚了御鳳檀到了養心殿中,現在的太子身上着了明黃色的龍袍,在溫潤之中又添加了一絲龍子的威嚴,他望着御鳳檀,臉色有着重重憂心,”鳳檀,這京中的流言你是否可曾聽到?“
御鳳檀自然是聽到了各種各樣的流言,他想了一想,今日太子將他叫來,必然是與這件事情有關,這樣的流言對於太子來說實在是不利,”我聽過一些。“
太子擺了擺手,”這些事情都已經到了我的耳中,你也不是聽的一些了吧。在我面前何必拘束呢,這些話我倒是聽了不少了,你看這摺子上都說民間傳的沸沸揚揚,甚至有人說要我去滴血認親,看是不是父皇的骨肉。“
他說話之中透出了一種無奈。剛剛穩定朝政還沒有多久,朝政還只是剛剛整理出表面的平靜,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看着太子消瘦了的形容,御鳳檀知曉,他每日每夜都在爲朝事辛勤,目光落到摺子上的話語,思索道:”這上面倒是記得詳細,我也聽說湖中無緣無故死魚,還有這流言,起的是莫名其妙,讓人十分的不解。“
”哦?你怎的不解?“太子對他的這句話十分的感興趣,溫潤的目光之中帶着深藏的睿智,望着御鳳檀說道。
他跟御鳳檀之間,雖然兩人的交集不算多,但是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面對着這個逍遙閒適,張狂不羈的世子,他知道此人並不簡單,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鮮少有做不到的。
那一派瀟灑的模樣不過是用來在外迷惑人的罷了,若是誰被他嘴角的淺笑迷去了心神,就會馬上意識到自己錯誤的低估了對方。
兩人在養心殿中,沒有在外面那些拘謹的,御鳳檀指着那摺子上眯着眼睛道:”你瞧,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在陛下登上了帝位之後才發生的,這證明了一切都是針對陛下您。若是說天災**,只是死魚死了,換做我的話,我也做的到,算不了什麼本事。“
御鳳檀說這話沒有一絲誇大的消息,因爲他知曉這天下有許多神秘的東西,比如南疆的蠱毒,世界上就只有南疆的人可以解釋。
那麼若是以蠱毒來殺掉那些鳥兒魚兒是十分的簡單,而且不用蠱毒,精細的用毒高手也一樣能控制得到。
這想法與太子不謀而合,他今日喚了御鳳檀,他看着御鳳檀眼底露出了點點的希望。”世子與朕所想一般,但是這件事情在百姓之中,在百官之中造成的影響遠非你我認爲就能解決的。
如今京中傳的沸沸揚揚,隨着時間的推移,定然傳遍大雍,到時候造成的影響面積大了,就會對我還是大雍造成影響。
如今這大雍的情況,世子你也明白,兩年之內經歷了這麼多大亂,若是在發生其他的變故,我想虎視眈眈的西戎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謂內憂外患,便是今天的這個情況。“
在明帝在位的時候,地震旱災已經將國庫消耗了一大半,接二連三的發生了混亂,造成了內憂。再出現這等謠言讓民心不穩,對於一個統治者來說這確實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御鳳檀看着太子,這位皇子並不像四皇子看起來那般的冷酷過人,也不像三皇子那般的圓滑,但是偏生他的身上便有一種看了便安心的力量。
不知道爲什麼,他跟五皇子之間之前都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其後是因爲明帝的事才一起合作,卻偏生覺得這種感覺十分的熟悉,好似兩人之間的氣息十分的相投,可能就像那書上寫的,一見投緣。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臣去做呢?若是臣能做的到,必然盡力而爲。“
有時候與聰明人說話就不用說的太多,太子眼底流露一絲讚賞,”剛纔世子你也說了,這事情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操作。你之前的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都對帝位曾經覬覦不已,最後雖然三皇子、四皇子已經被陛下處理了,然而不知道他們的餘黨是不是還在暗中窺視,等待着機會,或者還有其他居心叵測的人散發了這個流言,所以我想要你去查一查,究竟是什麼人在暗中搗鬼。“
既然太子如此說了,御鳳檀也不會推卸。
他一路回到了家中,將今日太子的事情說了一番,雲卿聽了之後,露出了淡淡的疑惑,如墨的眸子在鳳目中微微一轉,道:”太子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依照陛下的情況,他不日就會要登基。如今出現如此大的波瀾,有時候流言的力量不能讓人忽視。特別是在百姓心中,很可能一個流言傳久了,也就會變成事實。“
就像謊話說了三遍,也會有人以爲是真的。
聽着雲卿的分析,御鳳檀贊同的點頭,嘴角帶着一抹笑容,擡手接過桌上的茶杯,輕輕的揭開茶蓋,撥了撥上面的茶葉,方緩緩的道:”此事要查的話,就要查的徹底,畢竟新帝剛剛繼位,這流言要及早的控制纔好。“
雲卿一手懶懶的撐着額頭,鳳眸惺忪的看着御鳳檀,”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簡直是讓人不敢想象,一年前,誰會想到健康的陛下現在只能躺在牀上,日復一日的靠着藥來支持着生命呢,又有誰知道本來被看好的四皇子、三皇子兩個人最後又落得如此境地。“
御鳳檀對於此話,淡淡的勾起脣角一笑,那臉上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嘲是諷還是感嘆,緩緩的聲音在室內瀰漫,”皇家便是如此,陛下繼位的時候,二皇子他們也造成了動亂,到了陛下,他還是和先帝一樣不早早的立下太子,反而讓幾個實力相當的皇子之間誰也不服誰,誰都想要奪到那位置。
如今這場面,只不過是因爲龍二的原因提早激發出來了罷了,否則的話到了以後,必然也會有一番爭奪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個人各有其長,各有優點。這還是其次。
特別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間簡直就是矛盾激化,兩人之間不管是誰登上皇位,到最後都容不得另一個人的存在,所以他們都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對不能允許對方有任何的機會。就算不是他們兩個人登基,換做五皇子,兩個人會更加的不服,爭鬥會更上了一個等級。“
雲卿揉了揉額頭,懶懶的道:”這倒不是立不立太子的問題,是人貪不貪心,即使是立了太子,若是有人覬覦那個位子,坐在太子那個位置的人,也會擔心有人會拉他下來,比起如今的境地也好不了許多。“
”對,主要還是人心。“御鳳檀微微側目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那慵懶的模樣,一手撐着額頭,柔滑的布料順着她的手腕滑下,露出了浩雪一樣白的肌膚,自懷孕後,雲卿似乎肌膚比以前更白更嫩,吹彈可破,讓他都捨不得揉捏了,”其實這話你說的沒錯,坐在那個位置上,想要控制自己的心就十分的難了。所以我說啊,那個位置是坐上去也不安寧。誰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後還能不能安然無恙的坐在上面呢,日日夜夜都要操心,真的是沒完沒了。“不如和妻子孩子一起,舒舒服服的過一世。
他說着,目光落在雲卿手邊放着一碗只喝了一小半的燕窩粥,眉頭挑起,”怎麼一碗粥都沒喝完呢?“
雲卿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想喝,覺得肚子已經飽了。“
御鳳檀走到她的身邊,擡手摸了摸那碗燕窩粥,溫度有些低了,”早晨的時候,我看你都沒吃什麼東西,特意叮囑你要喝一碗燕窩粥,你明明答應我了的!“
紅潤的嫩脣微微嘟起,雲卿瞟了一眼燕窩粥,眼底帶着討厭,”我不要喝,不好喝!“說完,還用手推了一下燕窩粥,想要讓它離自己遠一點。
御鳳檀挑了挑眉,卿卿以前最喜歡就是喝甜甜的粥了,怎麼現在反而不愛喝了,懷孕的人口味也會改變麼,他皺眉道:”那你想吃什麼,我去讓人給你做,今早吃的東西莫說你肚子裡還有一個,就是你一個人吃也不夠!“
雲卿皺起眉頭望着他,”你以前都不逼我吃東西的,如今有了孩子,你就只記得孩子了,什麼都逼我!“
額?這是怎麼了,御鳳檀覺得雲卿的心思變化的真快,這是和肚子裡的孩子較勁了麼,他眉頭皺的更緊,”笨蛋,我怎麼只記得孩子了,這是怕你餓到了啊,以前你最愛喝燕窩粥,我才特意吩咐人給你煮的。“
是這樣啊,這話聽的舒服了,雲卿點點頭,卻又擡頭道:”我現在不喜歡喝燕窩了,你以後都不可以逼我,我要吃什麼就給我吃什麼!“
御鳳檀端着燕窩粥,看着雲卿氣呼呼的樣子,心中一嘆,這就是汶老太爺說的懷孕的人的人會心思敏感,愛耍小性子麼?
還是要哄着!他俯下身來,在雲卿的臉頰親了兩下,”嗯,你要吃什麼就告訴我,我去讓廚房裡的人給你做,但是如今你有孕,還是要好好照顧身體,我可不想卿卿出了什麼事。“
雲卿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小孩子氣了,竟然害怕御鳳檀關注肚子裡的寶寶比自己多,她低頭想着,大概是御鳳檀太過照顧自己,讓她一下子想的太多。早就聽說過孕婦的心思會有變化,自己這種變化,還是讓雲卿覺得有些發慌。
她朝着御鳳檀莞爾一笑,”嗯,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肚子裡咱們的孩子的。“
”這纔是我的好卿卿!“御鳳檀又在她臉頰親了一口,語氣裡滿是寵溺,”我去讓廚房給你重新做些東西,你想吃什麼?“
就這樣,雲卿開始調整身體,她本來底子就好,除了剛開始的時候的想睡和胃口有些變化,倒沒有嘔吐,失眠之類過大的反應。
御鳳檀開始調查起五皇子所說的事情,他讓人將那河中死去的魚和鳥一起帶了回來,這些死去的鳥獸身上都有一種很罕見的蟲子。而打撈上來的河中腐屍裡也發現了這種蟲,證明了這種蟲子進入了動物或者人的身體之後,對身體造成破壞致使人或者動物的死亡。
這個謎題揭開了,追蹤下來的結果,最後將目光放到了汾陽湖之中,如果說之前那些事情解開了之後並不奇怪外,那麼有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的。
在京城之中,有一個最大的湖叫做汾陽湖,汾陽湖中總是有浮屍出現,而且是每過三日必然會出現一具。
御鳳檀在發現了之後,便派了人守在湖邊,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縱使如此,浮屍還是三天出現一次。
如此一來更是弄的人心惶惶,朝廷侍衛不分晝夜的守着,浮屍還是一具一具跟着出現,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雲卿聽說了這件事也覺得十分的奇怪,便讓御鳳檀帶着她到那湖邊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御鳳檀本來是不答應的,然而云卿若是不去便會頭暈的理由,讓御鳳檀最後不得不答應。
出了府門,雲卿頓時有一種放風的錯覺,實在是因爲這些日子,天氣冷,而御鳳檀也不允許她私自外出,在府中悶壞了。
坐在馬車裡,御鳳檀朝着易勁蒼吩咐道:”力求穩,平,慢一點也無妨。“
曉得他是顧忌自己肚子裡的胎兒,雲卿靠在他寬闊的臂膀內,輕聲笑道:”如今快三個月了,孩子也在肚子裡越長越結實,你不要擔心害怕,總讓我自己覺得跟玻璃人兒似的。“
御鳳檀慢慢地撫摸着她優美的背部,輕聲道:”在我心中,你就是玻璃人兒,和玻璃一樣需要好好保護。我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不要有什麼意外。你知道我多麼希望有一個你和我的孩子,這樣就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說着,御鳳檀的手臂收緊一些,語氣裡含着淡淡的輕愁,讓雲卿感受到他話中的含義。御鳳檀自幼就沒有母親疼愛,稍微大一些,又離開了父親的身邊,即便他再聰明,再獨立,還是免不了對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着最本能的嚮往。
所以,他那麼迫切的想要一個孩子,大概是有一種心理,將自己童年缺失的,全部補給孩子。
她緊緊的摟着御鳳檀,雙手抱緊結實的腰,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一聲聲穩健的心跳聲,硃紅的脣微微勾起,眼底帶着溫暖又幸福的光芒,”我們會有孩子的,而且孩子肯定會像你一樣俊美,像你一樣聰明。“
御鳳檀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我想要個女兒,像你一樣的女兒,看着她一點點長大,肯定會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
可是她想要一個像御鳳檀的兒子……
像是看穿了雲卿的想法,御鳳檀將額頭抵在雲卿的額頭,吻了吻她的鼻尖,”不要着急,我們先生個兒子,再生個女兒,若是你還想要的話,爲夫還可以繼續努力……“
兩人正濃情蜜語的時候,外頭傳來易勁蒼的聲音,”世子,汾陽湖到了。“
若是沒有那浮屍的傳說,汾陽湖其實景色十分的優美,周圍有參天的高樹林立,即便是冬日,這裡氣溫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常綠的大樹一棵接着一棵,入目盡是深綠。
如今正是冬季,顯得冷清了些,若是夏日裡站在這裡必然能覺得清風暖暖,更是一番美景。可是此時,能看到的都是朝廷派出的士兵守在旁邊,一隊隊的圍着汾陽湖周圍進行巡邏。
雲卿遠遠的便瞧見那汾陽湖如同一塊水色通透的翡翠一樣,湖面靜靜的清透不已,冬日裡也不結冰,像是觸手便會弄碎一般,她走到了湖前,目光落在湖水之中,”就是這裡嗎?“
御鳳檀點頭,”若不是昨日裡剛打撈上一具浮屍,我也很難想象這個湖裡面怎麼會出現浮屍呢。多好的景色偏偏被那屍體弄壞了景色,使人沒了興致。“
雲卿圍着那湖邊走了一圈,昨天打撈了上來,也就是說着兩天是不會有屍體的,”這裡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守衛着?“
御鳳檀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聲音磁性悅耳,”是的,莫說一個人呢,就是一隻鳥、一隻老鼠跑過去也必然會被人發現,浮屍偏生就無緣無故出現在了那湖裡,本來已經被壓下去的流言就再次被掀起了。“
雲卿細細的觀察了一下,在湖邊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那些浮屍的身份你們都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都是一些突然消失的百姓,然後過了不多久之後就會出現在這個湖上,如今那屍體都還放在了京兆府尹之中,還沒有通知家人,主要是怕消息擴散了出去,在民衆的心裡造成不好的影響。“
雲卿點點頭,一般對着御鳳檀道:”可惜了此處的好風景,我們在這周圍看一下吧。“
湖邊的一切御鳳檀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了,雲卿也不再多說,趁着這次能夠出來的機會,她也在周圍好好的看看,一邊賞景,一遍散心,還能理一理思緒。
御鳳檀與她並肩走在道上,周圍的鳥兒不少都已經死去,此時聽不到什麼鳥叫聲,只有山水間特有的清新氣息,令人心肺復原,無比清香。
御鳳檀拉着雲卿的手,覺得即使這樣和她不說話,光是散步也是一種幸福。雲卿亦是覺得如此,兩人在一起之後,多半時間都是在府中,或者是處理其他的事情,很少有像現在這般牽手出來看景,雖然還是有公事在身,有此般的情形也倒是愜意的很。
不知道走了多遠,似乎聽到前面有層層的流水之聲,雲卿便覺得迎面有一股水汽撲來,不禁擰眉望去,”這前面也有湖?“
御鳳檀搖了搖頭,”我倒是沒有來過這邊,不過我們可以過去看一看,有山有水纔是好風景。“
兩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小水池,裡面的水清清透透的,在日光下折射出寶石一般的光芒,看起來還是十分的舒服,映襯着那水邊搖曳的水草,更是水清草綠,令人眼目一舒。
雲卿忍不住的過去,用手撲了撲那水,水是涼涼的,居在手中也透着清氣,她看到那旁邊小溪注入了河水之中,對着御鳳檀道:”此處小泉裡的水看樣子都是山上的溪流積聚而成,水很清澈。“
”恩。“御鳳檀一面說着,一面拉着雲卿,”冬日水涼,你還用手去碰,真是越來越小孩子氣了,要是着涼了怎麼辦!“
雲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根根的將冷水擦乾淨,目光還是忍不住的朝着清透的水面望去,看着這景色,即便是冷一點,也舒服,她朝着御鳳檀道:”這池子不大,你說這溪水一年四季的往裡注,它的水去了哪裡呢?“
這句話惹得御鳳檀本來在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他側目望着雲卿那絕美的側面在雪光反射下染上了一層光輝,狹眸裡更是透出靡靡的色彩,一下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呢。“
雲卿還沒有明白他說了什麼,就被他摟在了懷裡,溫熱的脣落在了額上輕輕的吻了兩下,”卿卿,我終於知道那浮屍是怎麼來的,這個謎題我馬上就要解開了!“
雲卿睜着一雙迷濛的水眸望着御鳳檀,看着他臉上欣喜的表情,這麼快就解開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御鳳檀點了點她的鼻子,在雲卿的紅脣上親了一口,道:”這都是你的功勞,卿卿,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只要帶你一出來,這一切問題都迎面可解了,走,我們現在就去把這個謎團揭開吧!“
瞟到旁邊一臉面無表情的易勁蒼,和滿臉通紅的流翠,雲卿頓時紅了耳根,輕捶了一下御鳳檀,低聲斥道:”你膽子越發大了,這裡你也敢,流翠和易勁蒼可都是未嫁未娶的……“
御鳳檀一笑,”看見了有什麼關係,若是你擔心,反正他們一個未嫁,一個未娶,不如我做主給他們配成對如何!“
”不要!誰要嫁給這個死木頭!“流翠聞言,跺了一下腳,大聲喊道,兩隻眼睛氣鼓鼓地盯住易勁蒼。
御鳳檀和雲卿皆是一愕,本來只是開一下玩笑的,怎麼流翠反應這麼大,還罵易勁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御鳳檀目光投向易勁蒼,易勁蒼面無表情,搖了搖頭,但是耳根卻可疑的紅了起來。
嘿嘿,這兩個人不對勁哦!
御鳳檀促狹的一笑,不過,現在還是解決了要緊事爲先。
夜色無聲,撒在京城的汾陽湖上,波光粼粼,印着漫天星光,如同一面偌大的鏡子,照出那蒼茫的夜空之上鑲嵌的點點碎鑽。而汾陽湖旁邊卻是禁衛軍不停的在巡邏,夜色之中,警戒森嚴,不容一絲一毫的鬆懈。
天空更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一朵烏雲,將汾陽湖上的星光遮住,眼前一片黑暗,只見林子裡閃過一道黑影,背上好像是揹着什麼東西,卻不是朝着這汾陽湖而來,而是對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看身影在樹冠上不斷的跳躍,卻是來到了雲卿和御鳳檀前日裡看到的那個小水池,他左右看了一眼之後發現沒有人,便要朝着那池中跳去。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突然襲來一張大網隨天而降,一把將他兜在了其中,他立身一滾,手中的兵刃還來不及逃脫,就被人按住了手腳,捆綁了起來。
瑾王府中。
御鳳檀和雲卿兩個人正在下棋,雲卿正捏着黑子想要下在哪裡,便聽到外面有聲音進來,便看有人押着一人進來,他緩緩的將白子放到了旁邊的棋盒之中,”看來今晚我們真正要釣的大魚還是上來了。“
雲卿隨着他,朝着門前看去,兩名侍衛押着一個人進來跪在了地上,那人低着頭,蒙着面,看不到樣貌,御鳳檀擺了擺手道:”還蒙着面幹什麼,此時還不讓我們看一看每隔三天就上來放屍體的人,你究竟是誰!“
那人拼命的掙扎,也不出聲,只是扭動着,只可惜旁邊的侍衛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毫不客氣的按住了他,一把扯下了頭巾。
饒是如此,他依舊死死的低住了頭,不肯擡起來,雲卿覺得這人的輪廓在燈影之下看着幾分熟悉的感覺,她蹙了蹙眉,”把他的頭擡起來!“
侍衛掐着那人的脖子生生的將他低下的頭扳了起來,赫然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張讓人熟悉到了極點的面容。
御鳳檀的手指微微的一動,眉頭蹙了起來,跪在下面的黑衣人,顯然就是跟着瑾王身邊的副將——博文。
確定不是易容以後,御鳳檀再次問道:”博文,你爲何會半夜扛着屍體到那裡去?每隔三天便去湖邊放屍人是你?“
博文咬着嘴脣,臉上都是一片堅毅的神情,一言不發,看樣子是準備什麼都不說了。
雲卿心中充滿了疑慮,那日她和御鳳檀到了小池子邊,她只是無心的說了句話,御鳳檀就想到了一個事情。
小池子的水要麼就是流出去,要麼就是隨着陽光蒸發了起來,而那裡樹木茂盛,水蒸氣並不重,又是冬日。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流了出去,想到這裡,御鳳檀便派了人出去到那小池子底下去看,果然經過那麼一搜之後,便看到了小池子下面有一條通道竟然是朝着汾陽湖而去的。兩者之間距離不遠,湖水相通,所以保持了水質清澈。
如此一來他便想到了汾陽湖雖然一直有人把守,但是那浮屍還是依舊出現,池子中的通道就可以解釋這一切。
便讓人不動聲色埋伏在那小池子旁邊,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果然不負他的猜測,博文扛着一具屍體出現在了那裡。
雖然事實和御鳳檀的猜測一樣,然而看到博文的時候,御鳳檀還是有些驚訝。博文是瑾王的人,一切還是應該交給瑾王來處理。
御鳳檀跟雲卿來到了書房的時候,瑾王正在書房之中練字,看到他們二人的時候目光先是一頓,然後落到了被御鳳檀押來的博文身上,眼中驟然出現一瞬間情緒起伏的波浪,最後慢慢坐了下來,開口道:
”鳳檀,這麼晚來是爲了什麼事?“
御鳳檀輕輕地將博文往前一推,博文是瑾王身邊貼身的人,此事和瑾王很大可能有着關係,此時看到瑾王平靜的面容,他明白這等於是一種默認。
然而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聲音裡帶着不解地問道:”父王,最近在朝臣之中一直出現浮屍的事情,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不斷地追查。今日在那湖邊終於抓到了一人,他竟是您身邊的博副將,我想問問,這是不是您讓他做的?“
博文咬緊牙關一字沒有泄露,然而御鳳檀只想,以博文一直跟在瑾王身邊的原因,若不是涉及瑾王的,他又如何會如此着緊。
瑾王先是深深的看了博文一眼,眼中帶着無限的惆悵。
博文心知瑾王的眼神是不打算隱瞞,心有內疚,跪下來道:”王爺,是我無能,沒有將事情辦好!“
瑾王面容和煦沒有一絲怒意,他緩緩的擺了擺手,像是有一些瞭然道:”這件事不怪你,只怪去查這件事情的人是鳳檀罷了,你敗在他的手中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他說完,朝着御鳳檀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只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您要放出這樣的流言導致太子無法登基呢?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秘密?“
太子並不是明帝親生的兒子這涉及到了皇室機密,瑾王若是知道其中的一些緣故也並不奇怪。所以御鳳檀有此疑問。
書房裡的蠟燭燒的格外的明亮,偶爾跳了一跳爆出兩個燭花。
瑾王望了博文一眼,對着他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吧!“博文對着他行禮後,再對着御鳳檀和雲卿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接着瑾王便將目光落在了雲卿的身上,那裡頭的意思,分明是讓人看得清楚他是有話要對御鳳檀說。
雲卿是個知情識趣的人,也是個通透的人,有些事她並不是都要知曉得清清楚楚,眼下既然瑾王有這樣的意思,那她就避一避罷了。
她側目望着御鳳檀,莞爾一笑:”你在這裡跟父王談,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夜宵。“
她轉身便要走,御鳳檀卻拉住了他的手,然後目光望向了瑾王:”父王,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未來要跟我度過一生的女人。如今她肚子裡又懷了我的孩子,我與她夫妻一體,於她也沒有什麼要隱瞞的事情。
瑾王望着眼前長大的兒子,那細長的眼眸中流露出來的不再是以前那般的瀟灑,在這瀟灑之中還含着默默地溫情,那挺直的腰背,寬厚的肩膀展示着他不但不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能擔負起家庭的男兒,眼中露出了一絲欣慰。
“好!既然你如此說,那就將她留在這兒吧。”瑾王頓了頓,像是接下來要訴說一段很長的故事,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緒,緩緩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動作十分的優雅,看得出久在皇家培養出來的禮儀。
喝了一口之後才放下了茶杯,擡頭望着他們二人,目光裡似乎有一些飄遠,“鳳檀,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御鳳檀微微蹙眉:“您說的是匡薔的那件事情嗎?她是假王妃,我是真正的母妃的兒子,這件事大家都清楚,父王可是有其他的話要與我說?”
瑾王手指搭在桌上,緩緩地撫摸着桌沿,那動作每一下都極其的慢,漸漸的伴隨着他的聲音也顯出一種極緩的沉重:“其實你真正的母妃,也不是王妃。”
“那是誰?”御鳳檀在他之前的問話中已經有了心裡準備,此時並沒有驚訝,然而眼底卻還是露出了疑慮,難道他的身世還有別的隱情。
瑾王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朦朧迷惘之中帶上了回憶的色彩:“這件事情,本來我也打算找個時機與你說的,既然你已抓到了博文,也知道了這些事情是我做的。如今我也可以將爲何做這件事情的理由一併告之於你,希望你聽了之後,能明白父王的一片心意。”
“父王請說!”御鳳檀道。
“你並不是我的兒子,你的親生父母親是明帝和元后。”話聲沉沉,帶着千斤的力蘊壓了過來。
雲卿聽到這話目光中也充滿了訝異,饒是她的心性如此堅毅,也不禁的詫異望着御鳳檀,他是明帝和元后的兒子,那太子又是誰呢?
御鳳檀的臉色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一雙狹眸卻是眯了起來,從中透出來的眸光顯得格外的深幽和帶着一種懷疑的態度,直直的望着前方不動聲色的瑾王,“父王可莫要亂開玩笑,我如何是明帝與元后的孩子,他們的孩子不是太子嗎?”
“太子不過是一個頂替罷了,”瑾王話說到此,也不再拐彎抹角,面上露出一份沉色,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把這個真相說了出來。
“當時陛下剛剛繼位,而元后背後的家族,賈家全族覆滅。元后孤身一人在後宮之中苦苦掙扎。在後宮之中的女人,孤身一人,沒有支撐會遭受怎樣的苦難,雲卿定然是清楚的。”
雲卿點了點頭,一個在後宮中的女人並不單單依靠美貌就可以成事,很多時候都必須要依賴着家族的支柱,這也是爲什麼許多女人和家族的關係比進宮之前反而更加的穩固。因爲他們相互之間,都需要對方來穩固自己的榮寵。
瑾王看到她理解的目光,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那時候薛家勢力非常的龐大,而薛家的女兒是薛貴妃。他們一心想要將薛貴妃頂上皇后的位子,除此之外,還有魏貴妃也都在盯着皇后的那把位子。
而他們兩家家族的勢力也十分的龐大,元后在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當時在她之前薛皇后和魏貴妃都分別生下了皇子,而元后在其後也懷上了身孕。
根據當時的情況,她知道自己若是生下了這個孩子,是名正言順的嫡子,是最有機會的繼承人,薛皇后和魏貴妃又怎能容忍這樣一個孩子的出現呢,所以……
那時候元后和我自幼認識,她託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希望在她產期的時候將她的孩子抱出去。正巧王妃也懷了一個孩子。
但是王妃的身體卻不大好,也是因爲假的王妃匡薔給她吃了一種藥,雖然沒有徹底的將孩子害掉,在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身體已經是極爲虛弱,我讓那產娘將孩子交給了我,想要抱去宮中讓汶老太爺盡力挽回。
誰知道進了宮之後,那孩子便是奄奄一息,還沒有遇見汶老太爺的時候便已經斷了氣。我心下着急想要再試一試,剛巧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一名宮女,偷偷的將自己所生的孩子放在了順流而出的河流之中。
我見那男嬰可憐便將他撈了上來,那個時候我的想法便是不想讓王妃傷心,將那宮女所生的孩子相當成自己的孩子抱回去,索性一起養了,也算是給我兒子積上一個德。
但是也就是在這一天,元后的產期突然提前了,我聽到了這個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趕去。趕到了那裡元后的兒子剛剛生了出來,而我手中抱的便是那個宮女的孩子,也就是大家認爲的小世子。
當我進去之後,元后正在苦苦的哀求我將她的孩子帶出去。你們都知道宮中森嚴,要將一個孩子帶出去是多麼的難,最後我折中想了一個辦法,便是將我手中宮女的孩子和元后的孩子換了過來,然後當成自己的孩子抱了出來,帶到了王府之中當做自己的孩子一直養大。”
瑾王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都落在了御鳳檀的面容之上,眸光之中有着濃烈的色彩深藏在瞳仁之中,讓瑾王的面孔也帶上了一層薄薄的氳光。
這樣的消息來得實在是太過震撼,御鳳檀花了好長時間纔將消息消化。自己的身世是如此的離奇,陡然之間還和元后跟明帝扯上了關係。
他望着瑾王,眉尖蹙起,“父王,這可是真的?”說到底,他並不希望自己摻雜到皇家複雜的鬥爭中去。
瑾王緩緩地站了起來,一步步朝他走過來,“孩子,你長了這麼大,父王可曾欺騙過你。如今父王這般做,便是不想讓大雍的皇朝流落到一個平民的手中。現在的太子並不是真正的御家後人。若是讓他登上了帝位,那我做的就是令大雍千古蒙羞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曉了,我怎麼能這樣做,這是愧對上下祖宗,天地良心的事情啊!本來早就想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方法,如今總算是說了出來,你應該要明白你身上流的是大雍皇族的血,保的是大雍的江山,你千萬要記得,絕對絕對不能允許那宮女生的孩子坐上了皇位!”瑾王伸手在御鳳檀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兩下強調道。
就在這時聽到旁邊發出了嘎吱一聲的聲音,房中人都沉浸在所說的這個巨大秘密之中,陡然聽到這個聲音,三人齊齊的往書房望去,瑾王更是朝着書房走了兩步,口中喝道:“是誰!”眉眼之間已然染上殺氣。
但見那書房的門緩緩地打開,一個人影由那內屋之中出現在了人前。
“汶老太爺你怎麼在這裡?”
汶老太爺搖了搖頭“御小子不是答應了讓我到這府中看醫書的嘛,今日替你診脈之後,我便沒有什麼事情,到這裡頭看一看書,結果看得太入神,誤過了時辰!”說完就望着一臉戒備看着他的瑾王,鬍子微微一翹面上露出了一抹隱怒,“瑾王,若不是我剛纔在這書房裡,御小子就要被你所說的消息所矇蔽了呀!”
“這是什麼意思?”瑾王見是汶老太爺,眉眼裡的殺氣淡去了許多,眸光望着他,盡是不解,“我剛纔說的話一字不虛,御鳳檀是元后的兒子,若是你不相信的話,完全可以讓他和明帝滴血認親,看一看究竟是不是!”
瑾王被汶老太爺這話說的滿臉通紅,顯然是十分的氣怒。
汶老太爺輕笑了一聲,眼神卻是有些鋒利,不再是他往日的嘻哈的模樣,眼神矍鑠,語氣肅然,“你說的沒錯,御鳳檀他的確是元后的兒子,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太子他也是元后和陛下的兒子!”
“這不可能!”瑾王失聲喊道:“我當時親手將兩個孩子換過來的,他明明就是宮女的孩子,難道你想欺騙我,你想混淆御家的血液!”他的神情顯得十分的激動。
汶老太爺走到他身邊,看着他那張已到中年的面容,“你到底還是激動了,且聽我將事情跟你說完,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而我曉得的卻是全部。”
“當日你換了孩子之後就連忙出了宮,定然不知道元后腹中還有一個孩子,她腹中再痛的時候,宮中的御醫不知道爲何,便再請了我過去,結果一看她腹中還有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就是現在的太子。”
“這個意思就是說太子和御鳳檀是雙胞胎了,”瑾王不自信的搖了搖頭,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嘲諷,“太子和御鳳檀兩個人是雙胞胎,他們倆哪裡都不像!”
雲卿也在心中也不由得想到,御鳳檀這一張皮相生的如此美好,生來便是魅惑人的。單是一個笑容就能勾的全京城的小姐千金都暗自心動不已,宛若了下世的妖精一樣。
太子雖然是生的俊美,但是那俊美也只是相對而言的,若是和御鳳檀相比的話,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似是早就料到了瑾王會如此問,汶老太爺順手拿過在桌上的一個鎮紙,在桌上頓了頓,“我看這麼長時間,你是不是忘了很多東西,這麼多年你看到太子和御小子的區別了,難道陛下他就從沒有看過嗎?一個宮女生的孩子長的既不像陛下,也不像元后,爲什麼陛下竟然一點都沒有深疑,你難道都沒有想過嗎?”
這一連串的發問堅定無比,瑾王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雙眸如炬,瞪着汶老太爺,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霸氣終於帶上了征戰多年的大將風範。
“那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汶老太爺看着瑾王有些魔怔的雙眸,搖頭道,“看來這麼多年,你的確是忘了很多事情。可你忘了,陛下沒有忘,你難道沒覺得太子很像一個人嗎?”
瑾王像是突然一下想起了什麼,臉色先是一白再是一青,“你說的……是?”
“對!我說的就是賈將軍,記起來了嗎?看你的樣子一定是記起來了吧!元后的兄長賈將軍當年也是在朝中有名,只是你那時戰功赫赫,常年在外,而他也只在京中領兵很少出去。人家都說外甥像舅,所以太子便長的似賈將軍。這麼多年,你瞧着他既不像明帝也不像元后,就以爲他是宮女的孩子,但是陛下從來未曾懷疑過,就是此等緣故!”
並不是所有的雙胞胎都生的一模一樣,但是這種情況出現的也不多,常人一般以爲雙胞胎,便是長得一模一樣。雲卿學醫,自然曉得這個道理,眼下眸光漣漣,也是心中一驚,努力地消化這個事實。
汶老太爺看瑾王的臉色一時失措不已,往後退了兩步後,用手撐着桌子,才站穩了身形,面上的神情像是一根魚刺哽在了喉嚨之中,要花許久的力氣才能將刺嚥了下去。他還是存在着深深地猶疑,“你說他是元后的孩子,宮女的孩子呢?”
“那個宮女的孩子他怎麼可能在宮中留的下來!他不是明帝的孩子,你知道,御家的兒孫出生之後,便要由我汶家人驗血。我在驗血的時候,就發現他的血液不能和明帝融合!
當時我與旁邊的人問了一下,知曉除了那些穩婆、宮女之外,還有你去了元后的宮中。而你手中恰好也是抱着一個嬰孩,我想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緣故的,但是那個宮女的孩子不能和陛下的融合,也證明了他不會是你的孩子。我便想到了可能是元后讓你幫忙將孩子調換了過來,”
汶老太爺說到這裡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隨着他這一嘆加深許多,“這是我一生唯一造的一個孽,我趁着人不知道的時候將那個孩子殺死,那是我一生唯一親手扼殺的一個生命。”
汶家人自兩百年前開國,便和御家關係匪淺,以保證御家天子的安全爲己任。當看到有旁人血液混入皇家,汶老太爺處於家族的理念也好,還是爲了保存皇家血液的純淨也好,都必須要狠下這個心。
“其他的那些人都只以爲那個孩子是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亡的,畢竟小孩出生死去的機率實在是太高了。他們害怕被懲罰,於是都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反正還有一個皇子,這件事也就被壓下來,沒有報上去,免得惹禍上身。我本以爲這些年這件事情能隱瞞下來,沒想到給你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汶老太爺看着瑾王直搖頭,“你現在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到底只不過是做了一場白工罷了。”
打擊接二連三,瑾王面容上的表情不知該如何形容,他又退後了兩步,最後直接坐到了椅子之上,滄桑的面容透出一種極爲無措的蒼白,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條條分明,驟然之間老了五歲一般,喃喃道:“事情原來是這樣嗎?”
他輕聲的說道又像是在問老太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汶老太爺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本來也太過複雜,我並不是責怪於你,你不曉得其後之事作出這般舉動倒是爲了御家的血脈。如今知曉了一切,你就收手吧。我今日在這裡什麼也沒有聽到,什麼也沒有看到,既然當年我可以裝作不知道,現在也可以裝做不知道。”
“唉!”汶老太爺說完之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朝着一直站在旁邊聽着兩人對話的御鳳檀,“御小子,我不知道你父王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究竟是好還是壞。至少這些年我一直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其實你父王對你一直都很好,相信你也能感覺得到,而身在王府之中是要比在那紫禁城之中要好得多。”
因爲一直知曉御鳳檀的身世,所以汶老太爺自幼就待御鳳檀不一般,比起其他人要多一分關心和照顧。
御鳳檀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瑾王頹然的表情之上。這些年瑾王對他如何他自然是有數的,他從小心中崇拜的人便是這個父王,只是驟然之間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有幾分難以接受罷了。
一下子由世子變成皇子,雖然依舊是皇族血液,可裡頭的含義就遠遠不一般了。
汶老太爺從他臉上的神色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臂膀:“不要想那麼多,如今你父王知道了真相。你們就好好想想,怎麼將天降異象的事情掩蓋過去就好了,其他的就讓它按現在的軌跡走吧。你這小子的性格我是曉得的,你有能力,卻不像他們那麼貪心,想要冰冷的,高處不勝寒的位置。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很喜歡你,不單單是因爲你是他們的兒子。”
汶老太爺一口氣說了許多,然後轉頭望着雲卿道:“我知道你這孩子懂事,有你在他的身邊,我就放心了,今日的事情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怎麼做的。”
雲卿點了點頭,今夜說的消息也的確是很多,但是她只是一個聽衆,沒有像御鳳檀和瑾王那樣感同身受,自然臉色和心情也要緩和得多。
看她眸中流露出來的慎重,汶老太爺這才放心,“我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好好處理吧!”
說得太多了,也需要給他們一個接受的時間,他心裡嘆了口氣,皇家啊!揹着手,略有些滄桑地朝屋外走去。
此時屋內的三個人氣氛變得有點奇怪,御鳳檀的雙眸一直都在瑾王身上,眸子裡神色極爲複雜。
瑾王終於擡起頭來看着他,露出一個十分悽然的笑容,“真是作繭自縛啊,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如今讓你知曉了真相,我不是你的父王了!”
御鳳檀卻是皺緊眉頭,望着他有些自暴自棄的神情,語氣肯定。“父王,你怎可如此說,這些年你對我的恩情,你對我的教育,你手把手的教我寫字,帶着我到肅北的草原上奔走的時候,我都不曾忘記。”
瑾王驚訝的擡起頭來,他以爲御鳳檀在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之後,肯定會對他產生一種討厭或者厭惡的情緒。特別是知曉了太子是他的兄弟之後,卻未曾想到御鳳檀依舊叫他父王。
御鳳檀接着道:“即便是沒有汶老太爺的那番話,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對那個皇位不感興趣,在我看來我就是您的兒子,是王爺的兒子,而不是什麼皇帝、元后的兒子,我只想做一個世子,有父王您的教導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便也足夠了。
生恩不如養恩大,您帶了我出來也是爲了我好,即便是做下這樣的事情,也是爲了大雍、爲了我考慮,在我心中我的父親就只有你一個。”
御鳳檀從來不是一個煽情的兒子,他和瑾王在一起更多的時候是父與子,男人與男人的交流,不會說些肉麻溫暖的話。
然而往往就是這偶然說出來的花,讓氣氛一下子由剛纔的尷尬陡然變得讓人心頭髮顫,像是有棉花在心頭悄悄地堵住,全身散發着一種暖流。
瑾王的表情有感動,也有些激動,目光裡染上了淚花,看着眼前神情依舊的兒子,不斷點頭,“好!好!我的孩子鳳檀,我的好孩子,有了你這句話,父王的心裡就滿足了,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一箇中年男子露出如此激動的神情,說到底還是因爲愛這個兒子。
雲卿慢慢的走到了御鳳檀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以他們兩個如今知心的程度,不需要說太多的話,雲卿也知道御鳳檀心裡在想着什麼。
就像往日御鳳檀站在她的身後做她堅實臂膀一般,她也給他一個溫暖可靠的手心,讓他感受到愛人的力量和溫暖。
御鳳檀朝着她望了一眼,眼底盡是淡淡的暖和的笑意,有云卿在他身邊是他人生的一大幸運,他什麼都可以不要,除了她。
瑾王看着他二人那交握的手,目光有些恍惚,良久纔回過神來,望着雲卿輕聲問道:“肚子裡的孩子如今有幾個月了?”
雲卿聽到他問自己話,小心的將手放到了腹部,臉上散發着爲人母的慈祥和光,柔聲道:“差不多三個月了。”
“三個月了,時間過的真快。沒想到我也要有孫子了。”瑾王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種極爲父愛的目光投向雲卿的腹部,像是能看到雲卿腹部的孩子一般,“你們已經給他取好了名字了嗎?”
御鳳檀搖了搖頭,經過這麼幾句話,他和瑾王之間的氣氛又到了往常那樣,兩父子之間好想根本沒有經過開始的那一幕一般。
雲卿溫柔的一笑,“還沒有呢,如今才兩個月,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不如父王給取一個,必定是極好的。”
瑾王笑道:“若是鳳檀不介意,我這個爺爺定要好好幫我孫子想一個名字!”這沈雲卿果然是個通透的女孩,一聽話風就知道人的意思。
御鳳檀笑道:“雖然有點捨不得,也要給父王這個爺爺一個表現的機會,到時候再生的時候,我就自己取!”
雲卿擡起一邊的眉毛斜睨着他:“這胎還在肚子裡,你就想下胎了。”
瑾王瞧着兩人之間流動的溫暖氣氛,目光中略有些懷念,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們先退下去吧。關於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你們不用擔心。”
聽到他這樣說,御鳳檀和雲卿也不再多留,在出門的時候御鳳檀反過頭,對着瑾王道:“父王,您不要多想,今晚的事情對你我之間沒有任何的影響,我們還是和以往一樣的,你不要熬得太晚。”
瑾王本來低下了頭又擡了起來,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你也是!”
御鳳檀這才拉着雲卿走出了房間,瑾王看着他們兩個肩並肩的走出了大門之後,目光還久久的停留在上面不能收回。
空氣中似乎飄過他淡淡的聲音,鳳檀,多保重!
寢室裡,華美的帳幕流蘇一根根垂下,綴着的珍珠在夜光中雅緻柔婉。
御鳳檀躺在牀上,青絲未束,散落地一牀皆是,透着魅惑的面容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誘惑,一雙狹眸輕輕的閉上。
雲卿側過身來,看着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的轉動,知曉他沒有睡着,今夜的事情如此驚人,他也需要時間在心內接受這個事實。默默地看着他,只覺得這容顏越看越讓她喜歡,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怎麼還不睡覺?”御鳳檀睜開了眼眸,伸手將雲卿往懷中一抱,摸着她微微凸起一點的腹部,“不早點休息,明日又會累的。”
雲卿窩在他的懷中,擡頭從下方看着他的臉,這樣看過去,本來就密的睫毛顯得更長了,她摟緊他道:“你也還沒睡,是睡不着,在想父王的話麼?”
御鳳檀心下一暖,雲卿一直沒睡,是怕他一個人想的太多,又不想打擾他的靜思,一直等到他自己開口,這份心思,真正是細膩又讓他心頭柔軟了幾分,他抱着她的手又緊了幾分,“有一點吧。就算我再豁達,乍一聽自己的身世在瞬間發生天翻地覆,讓我措手不及,有些接受不了。”
雲卿用下巴在他胸膛蹭了蹭,感受到他肌膚傳來的溫熱,依戀的將臉頰靠在上頭,“你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沒有任何影響,師傅將太子的身世說出來後,父王也不會再做那些事了。”
御鳳檀應了一聲,大掌在雲卿的肩上慢慢地撫摸着,眼神深幽。雲卿眯着眼,想起瑾王看着御鳳檀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還是真的有些怪異。御鳳檀是元后的孩子,這一點瑾王從一早就知道了,而御鳳鬆從小瑾王都以爲是他的兒子,按理來說,瑾王應該是更偏愛自己的孩子一些吧。
然而事實就完全相反,瑾王對御鳳檀的關注力遠遠超過了御鳳鬆,眼神裡的父愛,傾注的感情,絲毫不會讓人多出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是想來,對別人的孩子,特別是一直打壓自己兄長和元后的孩子能如此好,這其中的感情,應該有些不一般……
書房的燈也亮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吹滅。
瑾王從書房裡出來了,換上了一襲嶄新的衣裳,眼底雖然有些發青,精神卻極爲的好。有侍衛要跟隨他進宮,他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進宮是有些急事,你們不必跟來。”
馬車一直駛到了皇城下,瑾王下了馬車直入京城到了明帝休息的養心殿門前,此時天色還尚早,幾縷陽光從地平線上慢慢的滑出來,映得清冷的天半邊暈霞。
安初陽見到瑾王過來,朝着他行禮道:“微臣見過瑾王!”
自從中了毒以後明帝性子變得越發的多疑,除了他點名的幾個人,其他的人都不可以親近接近他的身邊。安初陽在泰州府拼死救過明帝之後,明帝就對安初陽格外的放心,平時都是安初陽在身邊隨侍,不準任何人隨便的接近他。
而這任何人當然不包括瑾王了,如今瑾王府是深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所以安初陽也並沒有阻攔,只是對着瑾王道:“陛下剛吃了藥,現在應該是醒着的。”
“我進去看看他。”瑾王點頭,便朝着裡邊走去。
推開了養心殿的門,迎面便是一股濃濃的藥味迎面而來,這是久病之人房中特有的一種氣息,若隱若無的藥香之中似乎還有一種久病沉積的腐朽味道。
屋子裡靜悄悄的,瑾王憶起明帝這些日子對人的防備之心愈發嚴重,寧願身邊伺候的人少,也不願意其他人隨便接近他的身邊。
他剛走到內室,便聽到虛弱卻帶着剛硬的聲音喊道:“是誰?”聲音蒼啞顯然是病了多久,但仍然保持着聽起來有一種精神質似的警惕。
瑾王臉上帶上一抹笑容,慢慢走了進去,道:“是我!”
聽到瑾王聲音,明帝才放了下心來,慢慢的放鬆了身子,舒服地躺在牀上,“原來是九弟啊,怎麼今日來的這樣早,是有什麼事情?”
瑾王看到他那青到發黑的面色,深陷的眼圈,眼珠幾乎像是要從眼眶裡突出來,原本高大的身軀如今消瘦的在明黃色的錦緞的包圍之中,被子隆起的弧度都十分溫柔,顯得格外的可憐。
“哪裡,我只是想來看一看,你什麼時候纔會死?”
明帝剛剛平復的心情突然一下又緊張了起來,猛地轉過頭望着瑾王,目光裡射出鋒利的光芒,聲色俱厲道:“你說什麼!”
瑾王笑了一下,“三哥真是病入膏肓了,難道沒有聽清我在說什麼嗎?那我就再重複一遍,我看三哥已經病了這麼久,看一看你究竟什麼時候纔會死!”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來,每一個字都像是要刻到了明帝的心底。
“瑾王!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瑾王搖了搖頭,“三哥,我看起來至少比你健康的多吧,至少你只能躺着,我還能站着的,怎麼說也是你不清醒,怎麼會是我不清醒呢?”
“那你還在胡言亂語做什麼!快點把你剛纔那句話收回去!”明帝努力的撐起身子,直直的瞪着瑾王。
瑾王露出一副十分驚訝的神情,看着明帝充滿了戒備,然而身體卻因爲病重而顫顫發抖,眸子裡露出了嘲諷的神情,走到了明帝的龍牀邊,拍了拍他身上的錦被,“三哥,到了今天你還何苦作出這副威嚴的樣子。汶老御醫都對你的身體沒有辦法了,你也只不過是那些百年千年的人蔘在補着,這樣補又能補多久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早點死了豈不是更舒服?”
明帝被氣得洶涌的咳嗽了起來,想要指責他,卻氣都接不上來,“你……你……咳咳……”
瑾王輕笑了一聲,“我說的話每一個字,你都懂,不要再反覆問了,你身體受不了的!”他看着明帝,像是仔細的辨認他的五官,他臉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要看的清清楚楚,“我覺得你今日的下場真的是報應啊,你的兩個兒子全部都想害死你,派的人刺殺你,下的下毒要毒死你,還有二哥竟然還回來將你綁架了去,你這全都是報應!天道不爽,終有報時!”
明帝臉色咳的如紙白,顫抖着嘴脣,擠出話來,“什麼報應?”
“哈哈,三哥你難道真的病糊塗了,連你以前做的事情你都全忘了!你對漪蘭做了什麼,你真的全忘了嗎?”
他這一句話放的極輕,聲音就像那地獄飄來的嗚咽聲。明明雲淡風輕,使得明帝的眼眸猛的一縮。病入膏肓的神色之中也顯出了幾分凌厲,警惕地問道:“你知道什麼?”
瑾王替他掖了掖被角,像是極爲的關心,其實是將明帝撐起的身子猛然的壓了下去,“我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情,就十分的高超,沒有人曉得嗎?我告訴你,不僅僅是天知道,地知道,還有我知道!你做過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最後一句話咆哮了起來,想來沉穩的面容上雙眸有着狂色,咬牙道:
“我一直都想,你究竟都是勝在我什麼地方,爲什麼偏偏漪蘭先遇見的人是我,卻不喜歡我!等她來到京中之後卻對你一個出身卑賤的皇子一見鍾情!
我唯一不如你的就是不如你身世可憐,有一個悲慘的出身!不如你會博取同情,讓漪蘭對你心懷憐惜!又不如你會察言觀色,討得漪蘭的歡心!所以到最後,漪蘭也被你奪走了,皇位也被你奪走了!可是皇位我真的不在乎,我在外面爲你打仗也好,在外面助你奪天下也好,可是漪蘭她選擇了你,這是我一輩子的傷痛!”
明帝被他緊緊地壓着,本來就虛弱不堪的身體憋得臉色發青,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只能死死地瞪着他,望着瑾王有些陷入魔怔的面容。
“你可知道那時候我第一次遇到漪蘭的時候,就是在青州府的附近,那時候我奉了父王的命令去巡查軍情,卻遇到了從靜心庵出來的她!她就是一個從花叢中出來的精靈,又活潑又可愛,見到我第一次就叫我哥哥!你可知道她的聲音有多甜,她笑起來的時候臉有多可愛,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了她!
我向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抽出時間天天和她見面,暗地裡派人去調查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賈國公的嫡女,想着我要是回京馬上就向父皇說,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但是我還來不及,父王就將我調到了前線,那時候我拼命的打仗,就是想要早一點回來求親!誰知道我回來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她回到京城喜歡上了你的消息!”
瑾王的臉上再沒有逍遙花叢的風流和情薄,那濃的化不開的深情從他一直剋制的內心蜂擁而出,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吞滅,讓他陷入了極度的自語之中:
“你還記得嗎?三哥,那時候我回到京城,有一段時間不想理你,也不想跟你說話,因爲我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漪蘭,她跟我說她喜歡你,她想做你的皇妃!”
“是,她最後也做到了,也讓你對她青睞了,但是我想,你喜歡的只是她身後的賈國公府吧,你不僅娶了她,還娶了薛家的嫡女,你要的不過是有人能助你登得上皇位。”
“你靠着你一副好皮囊,從小就會察言觀色的性格去奪取女人的芳心!我很傷心,她爲什麼會選了你這麼一個人,但是這是漪蘭的選擇,我也只有祝她幸福!爲了不看到你們每日在一起,我選擇日日都帶兵在外打仗,守衛疆土!”
“我每日都想着當你坐上皇位的時候,她可以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我就滿足了。四王叛亂的時候,我收到消息,日夜不停息的連奔了二十天,帶着大軍從邊疆趕了過來救你!
其實我想救得並不是你,而是漪蘭!我不想看到她跟着你還受苦,可我到底還是來遲了!賈家的人全部都沒了命,唯一能剩下的就是她!
那時候的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傷心,登上了皇位之後,每日想的都是怎麼鞏固你的皇位,而沒有看到她一天天的虛弱下去,甚至你看着賈家已經倒下,與薛家達成協議,暗地裡默認薛皇后給漪蘭下毒的這些事情,你又以爲能隱瞞得住誰!
漪蘭不是不知道,只是她那時候太傷心了!因爲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她的兄長,她的親人全部在輔佐你上位的時候全部而死!而你根本沒有惦記着她,也沒有去安慰她,反而只想着你自己的事情,甚至讓人給她下毒!”
“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爲了一個皇位你竟然可以殺死漪蘭,等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救了!0我那個時候就想殺死你!將你千刀萬剮,咬死啃爛,能讓你死,死的怎麼痛快我就怎麼舒心!”
瑾王的情緒十分的激動,越說越快,似乎想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怨憤全都說出來。他終於承受不住,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那種疼痛像是從他的胸口蔓延到四肢之中,痛得他眼眉皺緊,難受至極。
明帝也終於抓住了這個機會深深喘息了一口氣,將憋得發青的臉色稍微緩了一緩,立即道:“那你爲何不那個時候殺了我呢?”
瑾王微笑,眸子如同兩顆冰丸,沒有絲毫溫度,“呵,是啊,你也想那個時候我爲何不殺了你!你知道是爲了什麼嗎?那個時候若是你死了,剩下也只有我和你兩個皇子了,我不想做這皇帝也沒有興趣,說的客觀一些,你確實是適合坐這位子的人,你狠得下心,薄情寡義,我不行,我做不到你這樣!”
“哈,僅僅是這個原因嗎?你還不是風流薄情,辜負了那麼多女人,”明帝嘲笑道,抓住胸口猛的咳了起來。
瑾王無所謂,“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看到的嗎?我一事無成纔是你所希望的!”
明帝深深的呼吸着,在經過一連串刺激下,他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你要坐到這個位子,確實是沒有這個本事,你只看得到漪蘭一個人。看不到我坐在這個位子的艱辛了。
本來我出身卑微,不像你們一樣,身後有大族支撐,所有的人都看好你們,我是先帝所有皇子之中最沒有人支持的一個!受盡侮辱,被人打壓,你們怎麼又能明白我那種心情呢?
我通過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一步步的走到了讓父王青睞我,讓父王覺得我是一個未來儲君的繼承人,最後我終於坐上了帝位。
如你所說,是犧牲了漪蘭家人,漪蘭全族換來的位子,我爲什麼不能好好的保住它呢?坐到了這個位子有些事情是你身不由己的,不是輕易地想要下來就能下來。”
“你如今怎樣說都好,”瑾王眼眸裡帶着可笑,“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沒用的孬種,是個畜生,用自己的女人去換取皇位!一個心地涼薄、無情寡意之人,如何解釋也掩蓋不了事實!”
養心殿中藥片在香爐裡燃燒出靜靜的白煙,清晨的光從窗口照了進來,夜明珠照亮的殿中,靜謐的連呼吸都如此清晰。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窩子,明帝大聲的反駁:“我沒有,這些年我一直想着漪蘭,若不是那時候薛國公逼我,我絕不會那樣對她!我經常會夢見她,夢到她在我身邊蹦蹦跳跳的樣子,夢到她和我說她怎麼怎麼喜歡我的樣子,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的,這些年我一直想要她回來……”
他時時在夢裡夢到那個女子,夢到他的元后。
她穿着一襲鵝黃色的衣裳,站在蘭花旁邊,對着他大聲的喊道:“明郎,明郎,快來,快來這邊看看,這邊有很漂亮的花兒哦!”那般天真那般活潑的笑靨,在他登上皇位之後成爲他再也看不到的東西。
瑾王不屑的一笑,語氣涼薄又極爲尖銳,“你現在現在後悔是因爲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有了皇位,有了權力之後,你又開始貪念曾經你觸手可得,可如今卻怎麼也得不到的東西!
那個珍貴妃,你對她寵到了天上,她也能對你下毒!若是漪蘭,她定然不會,她就算是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會對你下任何的毒手!你很清楚,所以你更懷念她!”
終於,明帝被指責的面色出現了極其複雜的神情,像是腦子裡有兩個天人交戰,而他的樣子看起來極爲恐怖,深陷的眼輪如同乾枯的屍體一般,拼命地搖頭:“不,不,我是喜歡漪蘭的,我的皇位也交給了我與她的孩子,我最愛的人一直是她!”
明帝慌亂的神情落在瑾王的眼底,他心裡生出了一種十分惡毒的想法,悄悄地俯下了身子,以一種極細極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明帝耳邊道:“三哥,有一個秘密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你的這個老五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一個孩子,而你和漪蘭真正的孩子你知道是誰嗎?你和漪蘭真正的兒子其實每天每夜都會在我的身邊,他每天都會以那類似漪蘭的模樣對我親切的喊着:父王——”
語聲一落,彷彿巨石一樣落在了明帝的心裡,明帝瞪大了眼睛望着瑾王,瑾王很滿意他的表情,嘴角露出的笑容竟如魔鬼般的邪惡。
“你現在的皇位落到了一個外人手裡,而你和漪蘭的兒子卻不能得到。你花了一輩子的東西最後還是落到了別人的手中,你說這不是上天在懲罰你嗎——”
瑾王的聲音嘎然而止,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明帝費勁了所有的力氣,從枕頭底下掏出了自衛用的匕首,狠狠地插入到瑾王的胸口,面孔紅脹,青筋暴漲,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地血絲,“你死!你去死!”
他已經氣的沒有辦法說出其他的話,只能反覆的喊着這一句,他的皇位,他的孩子,原來是鳳檀!
難怪,他看鳳檀總是覺得很親切,難怪,偶爾一眼看去,總覺得鳳檀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瑾王似乎沒有痛覺,他握着明帝的手將匕首從胸口一點一點的拔出,然後盯着明帝露出鬼魅似的微笑,按住他的手,一點點地移到明帝的胸口,將刀刃對上他的心口,
“三哥,我告訴你,若不是爲了看着漪蘭的孩子長大,我早就死了!我如今也滿足了,看着你被你的親生兒子們害的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死也能瞑目!不過最後這一刀,我還是爲漪蘭報仇的!”
他說完,又用力的將匕首從明帝的肋骨按入心臟之中,直到扎穿他的身體!
“你、你、、”明帝身子如鯉魚一彈,嘴角開始有鮮血的流出,他的身體本就極端的不好,一把匕首剛好插到了他的心臟之上,劇痛襲來,還來不及說完一句,再也沒有力氣的鬆開了手,垂落了繃緊的身子。
瑾王看着他斷了氣,這才翻了一個身倒在了明帝的旁邊,睜大了眼睛望着雕花的藻井,笑道:“報應啊,這麼多年總算是來了!當年賈國公就是曉得你薄情寡義,纔會逼你立下詔書的,還讓我監視着你,就連漪蘭最後也對你失望了,將大雍代代皇后擁有的‘密忍’提前交到我的手中,哈哈,可憐啊……你真的可憐啊……”(ps:《浴火王妃》裡清歌做女帝時得到的密忍,就是現在御鳳檀手中的“密局”。)
他笑着,笑着,眼淚又沿着眼角流了出來,不管明帝是不是已經死去,還能不能聽到他的話,他依舊喃喃地道:“不,最可憐的人是我,是我,你至少擁有過她,我卻只有一段回憶而已……”
隨着傷口的血液流失的越來越多,瑾王的身體也越來越冷,眼前一切漸漸的變得朦朧,朦朧之中他看到一個扎着雙鬟髻,穿着一身灰色的小袍子的少女蹲在牆頭,衝着他一笑,一雙漂亮的眼睛眯了起來,嬌俏地喊道:“哥哥,我不敢跳下去,你抱我下來好不好!”
那一年的青州府的春光正是燦爛,落英繽紛,如飄似雪,他緩緩地伸出手來,微笑地道:“好啊!”
這一抱,就讓他愛了一輩子。
殿門吱嘎一聲打開,斜影照在踏步進來的明藍色繡龍圖的靴子上,淡淡的光線裡,有淺塵在飛舞。
太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看着兩個躺在龍牀上的男子,目光幽深不定,在光影之中變幻莫測。他站在門外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他全都聽到了,原來他的母后,是被父皇害死的。
這麼多年,他一直被父皇不顧不管,一直自己在宮中苦苦的熬着,若不是德妃的照顧,汶老太爺的相助,他早就死在那些女人的暗算之中了!
父皇,父皇……
原來這就是你給我的希望,給我的榮寵嗎?若是三哥,四哥沒有犯下大錯,若是我的兄弟沒有找出那封詔書,你的皇位,最終還會傳給我嗎?(ps:瑾王氣明帝時所說的話,太子沒聽到。)
他閉緊了深邃的眼眸,將喉嚨裡的哽咽狠狠地吞了下去,嘴角露出他溫潤的笑意,自嘲地搖了搖頭,沒有假如,沒有若是,現在,他纔是大雍的皇帝了!
最後,太子一步步上前,看着明帝不甘心的面容,眼眸大大的睜着,死不瞑目的模樣,輕輕地用手合攏他的眼皮,“不要不甘心,父皇,你的天下,我接手了。”他按住明帝的胸口,將匕首一把拔了出來,藏在了袖子之中,慢慢地將他蓋好被子,闊步走了出去。
此時天光已涼,旭陽反射的雪光照的人睜不開眼,御南弦映着天邊的金陽,微微眯起了雙眸,新的時代來臨了。
隨着明帝駕崩的消息傳出,京師戒嚴,各寺廟宮觀各敲鐘九百九十九下。同時,瑾王與明帝兄弟情深,見兄長駕崩,悲切過度,於同日在紫禁城內薨。
弦帝登基之後第一道聖旨,瑾王世子御鳳檀爲瑾王,其妻沈雲卿爲瑾王妃,加封一品誥命夫人。
“謝陛下隆恩。”御鳳檀接過聖旨,扶着雲卿站了起來,一身素白的衣裳,展示着府中有孝事。
內侍雖然想要說幾句討喜的話兒,可想到這得封是因爲老王爺薨了,說出來豈不是諷刺,便收了嘴,恭敬的行禮後,回宮報道去了。
御鳳檀手裡攥着聖旨,臉上再沒有以往那般張揚的神情,眸子裡都是沉痛的神情。老瑾王不是匡薔,他和御鳳檀之間感情深厚,聽到他去世的消息,御鳳檀的臉色都變了。
雲卿手指與他的緊緊握在一起,默默地陪着他走回到屋中,接過流翠泡來的花茶,放在他手邊,“鳳檀,自父王去世後,你一直操勞,沒有休息好過,先喝杯茶吧。”
聽到她的聲音,御鳳檀緩緩地點頭,嘆了口氣,端起花茶喝了一口,清香的味道從脣到舌,再到了喉嚨之中,讓他疲憊,悲痛的心情得到了舒展,他笑着望向雲卿,看着她因爲懷孕而變得略微圓了的小臉,“我去趟書房,父王的遺物還沒有整理的。”
知道他心內的悲傷不是一下子就能撫平的,雲卿這個時候更多的是想要陪在他的身邊,“我和你一起去。”
御鳳檀看着她衣襬下依舊有些微突起的腹部,不贊同道:“你也累了這麼久,先去休息。”
雲卿摸着肚子,“如今都四個月了,不用擔心了,師傅也說要多走走,這樣孩子纔會健康,走吧,我們一起去。”
老瑾王薨了之後,書房一直都被封了起來,不許任何人接近,如今他已經下葬,御鳳檀纔想來將東西整理,看看哪些是要留下來的,那些是要燒給老瑾王。
書房裡還是那一夜的樣子,連桌上的東西都沒有變過位置,只是因爲沒有人打掃,而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御鳳檀站在屋中,眼神充滿了懷念,他曾經和父王在這裡下棋,在這裡討論兵法,在這裡議論朝政,喝茶,說笑,曾經以爲觸手可及的一切,一下就都消散了。
雲卿沒有那麼多感性的回憶,她和瑾王的一切,都是因爲御鳳檀連接在一起,雖然悲傷,可觸景傷情的地方要少了許多。所以走進去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是朝着書房裡用的最多的書桌走去,當看到上面鋪展的一幅畫時,她輕輕地吹了吹,目光落在畫上的女子。
乍看之下,這女子與她生的有些相似,五官同樣是有一種牡丹花一樣的淡豔和雍容,但是又比雲卿多了一種俏麗活潑的風情,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的像是月亮,光是看畫,就透着一股洋溢的歡樂。
她兩手提着裙襬,側着頭望着畫外的人,笑的簡單又歡樂,讓人望了就有好感。
雖然沒有畫上的題字,可是雲卿看到之後,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元后,賈漪蘭。爲什麼父王的書房裡,會有元后的畫像,看筆鋒,還是父王親手畫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御鳳檀也站到了書桌旁,他看了一眼畫像之後,視線落到了旁邊的一封信上,上面寫着——致我兒鳳檀。
熟悉的筆跡,蒼勁中帶着穩重,御鳳檀展開一看,原來這是瑾王在那夜便寫好了的決絕信,早在汶老太爺將弦帝的身世說出的時,他就帶着必死的心了。
一點一點的看下去,這信中記錄着當年二十年前,老瑾王,明帝,和元后之間的愛恨情仇。天下也好,江山也罷,老瑾王要的不過是一個女人,卻求而不得,只能退而求次,遠遠的看着她,等着她幸福。
信的最後,老瑾王的筆墨變得有些遲疑——
父王這一輩子,最高興的就是將你從宮中抱了出來,養在身邊,看着你從襁褓裡嗷嗷待哺的嬰兒,到如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其中激動的心情就不再筆述。一直以來,父王都想親手抱抱你的孩子,我的孫兒,可惜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不過也罷,有你和雲卿將他撫養長大,父王也很放心。
當年沒有看穿匡薔的假身份,一直以來對她心存內疚,導致你幼時她下毒手,這樣的童年定然是不完美的。但是父王覺得,正是因爲如此,你才能在風雨之中,變得比其他人更強,更聰明。所以,我從來都未曾後悔過,而你果然沒有讓父王失望。
我相信我的孫兒也一定不會。時間也不多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見她。想到雲卿讓我給孫兒取個名字,不知道她肚子裡的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一時不知道什麼名字才能配的上我的孫兒,想了一夜後,父王想了想,就叫不悔吧。
愛我所愛,永生不悔。
父:親筆。
“王爺這一輩子,很苦。”雲卿看完後,眼底蓄滿了淚水,聲音幾近哽咽,“他愛了元后這麼多年,只能埋在心中。”那些夜深人靜時,想起愛人卻不能相守的痛苦,不能與人訴說,那是何等的煎熬和折磨!
御鳳檀看着她淚眼朦朧,臉上一滴滴的淚水墜落在手上,燙到他的心裡,他溫柔的摟過她,任她自己懷中痛哭,視線落在畫中女子的面容上,暗道:父王,比起你來,我的確幸運一些,能和自己喜歡的女子廝守一生。願你在另一個世界,能和元后相逢,再續情緣。
雲卿仰起頭,想着瑾王悽美的感情,望着御鳳檀的美眸中淚光點點,小心地問道:“鳳檀,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御鳳檀微笑地在她額頭一親,薄脣裡溢出的低醇音色如一罈佳釀,“傻瓜,那當然。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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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主線就寫到這裡完結了,說說番外,番外是必然有的,醉在養身體的時間中,會抽出時間寫出後面的故事,包括主要配角的歸宿,男主女主以後的生活。
這本書歷時十一個月,是我寫過的第一本超過一百萬字,接着又超過兩百萬字的文,也是我第一本帶着宅鬥風格的文,這是一種嘗試,也是一次超越,所幸書的成績還不錯,我很欣慰。
錦繡這本文,其中時間跨度長,不免會存在一些錯誤,感謝親們善意的指出,和善意的意見,寫文的路上有你們的陪伴和支持,乃人生一大幸事。
最後,對所有支持正版的親給予最崇高的感謝,麼麼大家,下一本希望還能與你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