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過去,院門前走來一名男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純白的寬袖大袍,不同於時人的大袍長而飄逸,袖口繡着紫色的蟠龍紋,隨着他大步而蕩,上好的綢緞如同流水而淌,宛若行走於仙境之中,帶上幾分高華之氣,再看他劍眉斜飛,意態風流,漂亮的眉毛傲然的揚起,一雙狹眼斜斜往上挑起,瞳光碎碎流轉,水光瀲灩,漆黑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相得益彰,形成一種亦妖亦仙的風情。
一頭烏黑的長髮僅用一隻棕色木簪簪起,簡單樸質,然雲卿卻發現,那是千年陰檀,便是如此一根,已經價值千金,抵過萬千珠玉的堆砌而絲毫不張揚。那千年陰檀映襯得烏髮更如潑墨,如同三千流水奔流而下,有些隨意,有些散漫,卻讓人無法漠視他的存在。
他仿若那天邊來臨的第一道晨光,破開重重黑暗,引來人們目光,卻不得不半眯了眼,以防被那灼目的容光刺到雙眸。
如此絕色,如此風華,一眼便可奪人魂魄。
即便是第二次再看到這般容顏,雲卿依舊覺得呼吸爲之一奪,讓人頓時喘不過氣來。想起上一世她所知道的御鳳檀,她不禁在心內疑問道:一個男子長成如此禍水,若說是皇朝貴族,京城紈絝不難想象,可這個人日後竟是帶領萬萬軍馬橫掃北邊諸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鎮西大將軍,他所到之處,如同一陣龍捲風,將敵軍擊得潰敗而逃。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御鳳檀悠然走進白鶴書院裡,嘴角微微勾起,狹眸中的光芒流轉着幾分興致盎然。
沒想到路過白鶴書院也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使得他腳步一轉,便走了進來,他掃了一眼院中人,最後停留在雲卿的身上。
她佇立在院中,一手拉着站在身邊的女子,面上都是滿滿的勇氣,眉宇裡還有着方纔鏗鏘反駁的豪氣,眸光在看到他的時候,帶着一點點的驚愕,和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對他容貌的讚賞,卻不癡迷。
對上男子如同深淵一般的目光,雲卿蹙了蹙眉尖,然後緩緩的轉開目光,她和他上次是一次誤會,兩人之間還是如同以前一樣,是芸芸衆生裡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看出她目光中的疏離和刻意的陌生,御鳳檀心情有些不好,他們明明是見過的,她卻裝作不認識他?
嘖嘖,果然是與那些女人不一樣啊,如此特別啊,他回想起那日在竹林裡她的樣子,嘴角動了動,還真是……大膽的。
“見過瑾王世子。”案臺後兩個夫子其中一人曾經見過他,連忙提起直袍,站起來行禮道。
瑾王世子不同於侯府嫡女,不說王爺本就高過侯爺幾個階級,單說侯府的嫡女身份再高,終究是一個虛名,如無封號,便只有嫁出去後靠着夫君鼻息,能得個誥命之類的,而世子是有份位的封號,一旦瑾王薨,世子就是下一代的王爺,所以夫子都上前來行禮。
御鳳檀一出現後,院中的千金小姐們紛紛注目,知道的不知道的,此時都知道面前這個容姿無雙的男子是誰了。
一個個臉色緋紅,心口砰砰的跳個不停,就算不看瑾王的家世,單單世子的風姿,便能讓她們芳心暗許,更何況身份還如此之高貴,簡直世上無雙,人人都想擁有的夫君。所以她們之前在得知世子送汶老太爺回揚州之後,纔會全部圍在汶府門前,想尋機親近他。
可惜的是汶府的門實在關的太緊,沒有一人能得門而入,而瑾王世子沒過幾日,便又回了京城,讓她們以爲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沒有想到在書院,竟然又看到了他。
剛纔進來的時候,她們都聽到了御鳳檀的話,他說他教的課程,難道就是騎射嗎?
白鶴書院每次開學之前,院門前兩旁的硃色公告欄貼着本期每科上課夫子的名字以及資歷,這一條也是開國坤帝開創的,爲的是讓學子可以對夫子的纔能有所瞭解,從而更好的選擇適合自己的課程。
而每個女學生根據自己的特長和所需每年報五門課程,年終會進行考察,評出綜合成績。女子學院開放的課程有樂器,書畫,棋藝,舞蹈,禮儀,騎射,繡工,詩詞,茶藝,醫科一共十項。
她們明明在騎射項目看到的是朱夫子的名稱,怎麼突然變成了瑾王世子了,再說瑾王世子不是都在京城的,爲何來了揚州?
一時心中都各有猜測,但是心內總之都是開心的,這樣她們的接近瑾王世子的機會更多了。滿院子都是少女粉紅色的心思在漫天飛舞,雲卿暗裡嘆了口氣,若是他真的做了騎射的代課夫子,還有幾個人是真心來學東西的。
看到雲卿面色有些不好,安雪瑩也無心欣賞眼前的美男,她心思單純,看到俊美的男子也只是欣賞一會,在安雪瑩心中,雲卿比美男重要多了,她側頭拉了拉雲卿的手問道:“你在想什麼?”
感受到手中傳來的拉力,雲卿搖搖頭,餘光瞟了一眼御鳳檀,帶着遺憾道:“看來這騎射課是沒法學了。”
聽到雲卿的擔心,安雪瑩瓜子臉露出瞭然的表情,笑道:“你別擔心,瑾王世子的騎射在京城屬一屬二,他教的肯定比朱夫子好。”她在京城聽過不少御鳳檀的事情,對於御鳳檀的事情還是比較瞭解的。
雲卿淡笑的點點頭,她哪裡是擔心御鳳檀的騎射不好,她是擔心騎射課上飄的都是桃心,而不是箭。周圍空氣中蠢蠢欲動的氣氛無不在告訴她,馬上會有人要冒頭了。
果然,雲卿的心聲還未落下,院中便有人出聲了。
章瀅便是第一個站出來的,她收回停在御鳳檀身上的癡迷目光,衝在了前頭開口道:“世子所教的課程怎麼會是粗鄙的,那一定是最高貴清華的。”
雲卿看着章瀅的模樣,這世界上的人都喜歡以身份看人,同是一門課程,平凡的人教這門課便是粗俗,換成瑾王世子教頓時變得高貴了起來,這樣的標準她實在不敢苟同。她眉眼中帶着鄙視,輕笑了一聲,“章小姐怎麼又想報騎射了?”
這話明顯是諷刺她前後不一,章瀅卻沒有任何異樣,她瞪了雲卿一眼,“我如今想學了,難道不可以嗎?”說罷,對着兩個夫子高傲的吩咐道:“將剛纔我報的棋藝去掉,換上騎射一欄。”
此語一落,兩個夫子只覺得臉面都丟盡了,這個侯門大小姐章瀅剛纔明明說沈雲卿報的騎馬射箭是最粗鄙的,前後連一盅茶的功夫都沒有,她又自打嘴巴,說騎射一門高貴清華,真是丟了白鶴書院的臉面。可是礙於潁川侯的面子,他們還是搖頭嘆氣的提筆將課程改了。
面對沒有半點難堪的章瀅,雲卿暗自佩服,她可作不了這樣的事情,又擡頭看了一眼依舊趾氣高揚的章瀅,又覺得討厭又覺得好笑,她真是直來直去的夠可以的,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顧忌,而且沒有一點臉紅的模樣,這就是俗稱的臉皮厚嗎?
御鳳檀站立在院中處,他姿態慵懶,卻恰到好處的將他那種從骨子中透出來的高貴清華展現了出來,目光在雲卿面上流連,直到聽見章瀅開口更改課程後,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那雙狹眸中的閃過一絲諷刺的光芒,長眉一揚,驚訝道:“原來科目的高貴和粗鄙是隨着夫子的改變而改變的,嗯……朱夫子教的時候……章小姐便罵是粗鄙,那便是說朱夫子粗鄙了,等你們夫子好了,我便去告訴他小姐你的話啊。”
他的語氣和緩中帶着輕輕的笑意,聽起來如沐春風,可是話中的含意卻讓章瀅臉色一變,每年考試雖然是按照成績來評的,可是夫子對一個人印象的好壞會決定成績的高低,以前就有學生肆意妄爲,惹惱了夫子,直接給零分,一時丟臉的沒法見人,她可不要這樣。
當她習慣性的想要開口反駁,擡頭望見那極美的男子脣角的笑意,竟似開不了口,只能怔怔的望着他,心底的怒意隨着眼前的美色消失如雲。
而御鳳檀則笑盈盈的望着雲卿,目光中有着期待,他在幫雲卿扳回一局呢。可惜雲卿根本就不想和他對視,只顧着和安雪瑩說話。唉,不知道她怎麼偏生就對他有意見。
韋凝紫自從御鳳檀進來後,如其他人一般看的杏眸生癡。
她在京城曾聽說過瑾王世子御鳳檀的名聲,卻從未見過其人,在她想象中,美男子再有風儀,也不過如此,哪有描述的那般顛倒衆生,如今看了御鳳檀之後,才知道那話不假,若是說美姿容,其他人皆爲虛無。
望着院中一干小姐們眼中都有着癡意,她知道動了心思不止自己一人,暗中思忖道:在一干珠圍玉繞的千金中們,她無論容貌,家世,還是其他,並不算頂頂出色的,若要讓世子記得她,便要使出些手段才行。杏眼轉了轉,垂着頭思量着辦法。
雲卿與其他人的心思不同,雖然剛纔她凌厲的反擊了章瀅的話,可也清楚,自己雖然是千金小姐,終究家中只是商賈身份,比起面前的男子來,差得沒有十萬也有八千,兩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更何況,面前人雖好,也在幾年後如星隕落,她不必要與他有瓜葛,給自己多添麻煩。
她思忖了一會,本來報騎射一項,是爲了強健體質,多學一門有用的東西,豈料這個高貴的世子也會來做代課夫子,這和她的初衷不同。
她擡眸,正迎上御鳳檀嘴角的那抹笑意,長得禍水也就罷了,偏生一雙眸子似能看穿一切,總讓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真是妖孽。
雲卿抿了抿粉脣,垂眸斂睫,遮住那抹讓人無所遁形的眸光,暗裡沉思:罷了,她將騎射課程取消,換成其他的科目,等明年再報騎射也不遲。
御鳳檀似乎看出雲卿心中所想,嘴角勾起的笑意加深,狹長的眸中瀲灩碎光裡含着淺淺的笑意,搶先道:“夫子,騎射課程不許學生隨意更換,方纔那個就算了,以後已經報了的不能改吧?嗯……?”
男子語調慵懶隨意,後面的“嗯”字更是懶懶是從鼻音中哼出,尾調悠長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威脅。
不能隨意更改課程本來就是院裡的規定,只是規定是死的,還沒正式開課,便順手爲章瀅改了。此時瑾王世子開口,那種壓迫的氣勢迎面撲來,夫子只覺得背部冒汗,怎的今日報名也會惹出這麼多紛亂來,連忙低頭應道:“世子所言甚是,一旦確認,課程不可改變。”心中卻暗暗奇怪,他們昨日還見到朱夫子了,如何未聽到說朱夫子有事要請人代課呢,難道是突發疾病?而且他們和朱夫子相識這麼久,從未聽說過他提起與瑾王世子的關係,他究竟何時與瑾王世子相識的,還故意藏着,太不厚道了。
聽到夫子的話,章瀅和一干方纔選報了騎射的幾名千金小姐喜上眉梢,真是天降好運,只覺得神清氣爽,心內如綻開了花。
騎射在女子中本來就屬於冷門課程,很多人都不會選擇這門科目,方纔她們還擔心太多人報這個課程,現在夫子的話一出,斷絕了已經報名過的人想法,加之就算等會還有其他千金報名,競爭對手也會少很多。
一時之間,院中氣氛特別的奇怪,報了的一片粉紅,沒有報的芳心碎裂,手中捏着帕子,暗裡咬牙,恨透了自己嘴快,也不知道等一等再去報科目,如今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而院中唯有一人,臉色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雲卿轉過頭來,臉上掛上一層冷冷的冰意,鳳眸如同兩汪烏黑的泉水,對着御鳳檀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人一出現就沒什麼好事情,剛纔他一定是看穿她的想法,才故意出言讓夫子開口的,好斷了她取消課程的心思。她跟他並無仇,爲何總針對她!
感受到少女帶着怨意的目光,御鳳檀緩緩轉過頭來,在她不滿的視線中,狹長的眸子突然眯成彎彎的一條,脣邊突然綻開一個微揚的弧度,驚豔得彷彿萬千花朵競相開放。
雲卿看的一怔,卻不是爲那容顏,而是在這麼一笑之下,眼前男子無雙容顏中帶上了一抹大男孩式的調皮和稚氣,像是暗裡使壞成功後向人得意炫耀成果一般,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有點……雖然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說,有點可愛。
腦中念頭剛一冒出,她便嚇了一跳,想起在汶府裡的相遇他無端的調戲,再到今日他故意不許自己換科目的行爲,自己竟然還會覺得他可愛,便是鬼附身了一般,果真是生的一張惑人的臉。
連忙斂了心神望着周圍滿臉癡意的少女們,這樣一個男子,便是他不惹桃花,桃花也會自動粘上來。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成爲衆多少女心中的假想敵,天天面對無數冷槍暗箭。
想到這裡,她越發覺得一刻都不能停留,低頭對着安雪瑩道:“雪瑩,許久未見,我們先去外面逛逛街,順便說會子話。”
不知雲卿爲何突然提起要走,安雪瑩也確實有很多話想和雲卿說,便點點頭,應道:“好的。”兩人一起轉身往院外走去。
就在這時,她們後方衝出一個素白的人影,以一種疾快的速度跑了過來,雲卿餘光一瞟,嘴角浮上了一抹諷笑,韋凝紫果然是迫不及待了,知道了御鳳檀的身份便急着下手,還真是她的作風,眼看韋凝紫低頭奔跑,沒有注意前方的狀況,她眼明手快將安雪瑩拉開,以免她被衝擊倒地,霎那間,那個人影便剛好撞在她護着安雪瑩的身子上。
巨大的力道撞擊在背後,使得她腳步踉蹌,平衡頓失,直直的往前方撲了過去,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前方卻出現了一雙手臂對她張開而來。
這一瞬時間變得格外的綿長,倒下時耳邊的風呼呼的刮過,一切都被放慢再放慢。
她沒有聽到安雪瑩被旁人扶好之後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她的聽覺觸覺似乎都在此刻停了下來,因爲,她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白潤的臉龐,五官俊美,墨黑的眸中有着柔和的光亮,配合略有些豐厚的脣,整個人看起來溫柔中透着一股忠實之氣,讓人一見便生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這張臉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可親,曾經讓她將一番少女的情思都寄託在這張臉這個人身上,可是後來呢,她爲了他傾盡所有,讓他在外行走不會沒有足夠的銀錢,讓他回到家中能有舒適的環境居住,他給她的回報是什麼,是滿目的血冤,和滿心的瘡痍。
上一世他便以救世主的狀態出現在被衆人嫌棄的她面前,這一世難道她又要被他伸出的雙手接住,再做一個救助者的姿態嗎?
她不要,絕對不要……
不知從哪來的力量,雲卿的腰竟然突然生出一股巨力,將她倒下的方向生生的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栽在了一個懷抱中。
她眼前一黑,胸中氣血翻騰。難道她註定和耿佑臣有牽扯嗎?難道即使是重生,他還是要以這種救助她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嗎?
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往全部往腦海中衝去,她回憶他溫和的笑臉卻怎麼都想不起,腦中反覆是他要她將嫁妝交給他時候假善的面容,是他每日回來抱怨銀錢不夠的虛僞嘆氣,她聽到韋凝紫在耳邊的尖叫,她聽到父母慘死的真相,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地上的雪冰冷刺骨,啪啪的木棍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想大吼,卻被一種更深的仇恨所取代。
她聽的腦中噼啪的聲音,好似所有的血管都在爆裂,血液爆炸般的噴出,全部襲向她的胸口。
她以爲自己不恨了,她以爲自己可以淡然的看着韋凝紫,便是不再計較了。
原來那些恨意一直都深藏在血液中,生生循環,直到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便爆發出來。
她鬼使神差的張開牙齒,對着面前的胸膛張口咬了下去,那樣的用力,那樣的不顧一切,就算被人說瘋子也好,就算被一掌打死也罷,若是能一口咬死他,那也值得了。
口中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讓她口齒生疼,卻不知怎麼又放鬆了下來,任她咬着。
直到口齒間沁出了鐵鏽般的腥味,牙根被驟然生出的巨力咬得生疼,她還捨不得放開。
御鳳檀看着懷中埋在他胸膛的人兒,她的身軀在不斷的發抖,是一種僵硬的顫抖,渾身繃緊,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像是一個冰冷的娃娃落在他的懷中,只有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在告訴他,她的確是在咬他,力道之大,讓捨不得用內力繃緊肌肉的他,也開始覺得疼了。
狹眸中閃過一道晦暗的光彩,御鳳檀感受到她的異常,一隻白皙的修長的手掌輕輕的伸過來扳住她的下巴,硬生生的扳開了她已經僵硬了的牙齒。
陷入在回憶中一幕幕的雲卿,在耳邊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別咬了,卿卿乖,周圍還有人呢。”
即便是含着戲謔,又帶着調戲,雲卿還是感覺到聲音裡的溫柔,和深藏着的一絲寵溺,卿卿?誰在叫她卿卿?
卿者,愛人也,如此甜蜜,如此親密。
她緩緩的擡起迷濛的,帶着水霧的鳳眸,當看清楚面前鳳姿龍儀的容顏上一雙透出霞光瀲灩的狹長雙眸裡,清晰的映出她略爲古怪的表情,一霎那,雲卿眼神陡然變得清明,冷目道:“怎麼是你?”
聞言,御鳳檀的狹長的鳳眸微微一冷,朱脣微啓,語氣冷漠道:“難道你想掉的是別人的懷裡?”方纔若不是他用內力捲來,她倒在的就是耿佑臣的懷中,她在自己和耿佑臣之間,更喜歡耿佑臣的懷抱?
其實當雲卿擡眸看到是御鳳檀的時候,她心中便如釋負重,就算掉在他的懷中,也比好過碰觸到那人一寸,她心中原本是存了慶幸的。可是當聽到御鳳檀這般冷語時,她便賭氣了一般,擡頭看着他瑰麗的容顏,蹙眉道:“我說過,就是摔在地上,也不會倒在世子你的懷中。”
她這句話說的很輕,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御鳳檀眸中的冷意漸漸消失,她還是在記恨自己上回在汶府中的行爲,看來她對他的印象也很深刻嘛,如此想嘴角便抿了一絲笑意。
只是他沒有錯過剛纔她擡頭時候的表情,一雙烏眸散發出森寒的涼意,瞳仁縮小到沒有任何焦距,仿若大霧中迷濛的森林,帶着鬼魅幽靈的氣息,直直看着前面的不知何處。
這樣的她,讓他很陌生,胸口卻生出一種涼意,仿若她是一隻隨時會消散的魂魄。
他狹眸微眯,方纔的她表現的很奇怪,難道是爲了發泄上次他對她的試探才狠狠的咬他嗎?那恨意……太過強烈了些。
雲卿見御鳳檀突然又笑了起來,不知他腦中在想什麼,怎會一時冷一時喜,帶着探究的目光望着他的面容,想要看看這個屢次出現在面前的男人,是怎樣的人。
如果避而無避,她就要了解在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包括面前這個危險的御鳳檀。
不知哪裡吹來一陣習風,桃花花瓣捲起,落在他長卷的睫毛之上,配上那雙波光瀲灩的狹眸,說不出的蠱惑。
有他的地方,一切都變成了陪襯,人是陪襯,花是陪襯,便連日光都變成陪襯。面對他,任何一刻都不能放鬆,否則隨時要失神。
雲卿移開目光,不去看那惑人的容顏,當撞上半空中一道道少女射來的,如同冷光利箭的目光,她知道方纔不小心掉在御鳳檀懷中的一幕,讓自己目前的處境不善之極。
心中思忖,她連忙往後退上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以周圍人聽得到的聲音行禮道謝道:“事發突然,多謝世子俠義心腸,順手相助。”
‘順手’二字她咬得格外用力,發聲也格外清亮,她不知道自己生出的力竟然可以轉換跌倒的方向,又掉入了這個避而不及的男人懷中。但她知道的一點是,必須將剛纔發生的事情撇乾淨,否則日後一定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她不想在書院中處處樹敵。
御鳳檀那雙如霞光光豔奪目的狹眸透出笑意,看着低頭垂眸,態度平和的雲卿,低低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多謝。”
她既然要撇清,他就幫她,只不過日後,她便不要再想和他劃得如此界限清晰了。
修長如玉石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微微相搓,似乎還留着捏在她下巴中的那種嫩滑細膩之感,方纔抱着她的感覺還存在肌膚之上,讓他流連回味。若不是不讓她難堪,他便要再多抱一會。
未料到他此次會如此配合,雲卿微微詫異,隨即又想明白,他如此高貴身份的人,也不想被人誤會與她有何關係,心中便釋然,這樣的結果和她的想法一樣,便是最好。
一旁被人扶住的安雪瑩疾步走上來,擔心的握住雲卿的手,雲卿緩緩搖頭,淺淺微笑,示意自己沒有受傷。
然,此間發生之事,不過轉瞬之間,而那個衝出來的素白人影,由於半途撞到了雲卿身上,前力受阻反彈的她往後一跌,便倒在了地上。
韋凝紫本計劃假裝不小心摔在御鳳檀身上,誰料時運不好撞到雲卿,不慎跌倒,反倒將雲卿撞入了他的懷中,眼底帶着妒恨的光芒,暗罵雲卿是她天生剋星,搶走本來屬於她和她孃的巨大財富也就罷了,今日還故意出來害她倒在地上。
幸好世子不過順手一接,沒有被她誘惑,證明雲卿這個不要臉的投懷送抱並不成功。
看來瑾王世子不喜歡雲卿那一類的女子,那她的希望就更大了,於是她馬上改變方法,見瑾王世子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她,便哎喲一聲嬌呼,雙手握着腳踝,好似受傷不能站立起來一般。
這飽含嬌美,痛苦和求援的一聲呼叫,終於將御鳳檀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韋凝紫見第一步成功,鬥志更強,緊接着擡起柔白的臉蛋,淚眼汪汪的望着御鳳檀,嬌聲道:“我站不起來,小腿好像扭傷了。”
她眼中露出來如同小兔子受傷一般的可憐,配合那身素淡的衣裳,便是一朵迎風佇立的小白花。
更何況,這個表情,韋凝紫對着鏡子練習過一千遍不止,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纖細的腰扭出動人的曲線,細細的眉好似柳枝蹙起,未着紅脂的雙脣稍顯發白,卻在此時將這一份柔弱發揮到了極致。
她的眼中散發着期待的氣息,她在等待那強大的獵物上鉤。
御鳳檀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漸漸凝起了光亮,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甚,他的表情讓韋凝紫的目光中也帶上了期待,男人天生憐惜弱者,以前她便是如此,贏得不少京中男兒的喜歡。
她一定會成功的。
然後,轉頭觀察了一會韋凝紫的演技,心內搖頭感嘆自己上一世敗給她倒也不冤枉,但凡是男子便難以逃脫韋凝紫的陷阱吧。
此處不正有一個嗎?她心內暗諷,目光移開到御鳳檀身後的那個男人身上。
而站在院門前不遠處的耿佑臣方纔進門便看見一個少女向外倒來,本能的伸出雙手要去接住,卻不知爲何少女的身形半路一轉,往瑾王世子那邊栽去。
而素來不喜女子近身的瑾王世子竟然還接住了她,他幼來習武,眼力比其他人好,自是看到瑾王世子對那少女的動作帶着柔意,甚至眼神裡有一瞬間的暖意。
什麼樣的少女能讓瑾王世子區別對待?他不禁生了好奇。
只見那女孩一頭烏黑的長髮挽成了堆雲髻,上插蝶戀花牡丹髮梳,身上着了高腰齊胸粉底櫻花襦裙,下方襯着玫瑰紅的撒擺裙,風起時,吹開她的裙襬,一層層翻疊開來,站在一堆花樣年華的少女之中,絲毫沒有被那些豔光四射的千金遮掩住光芒,反而被襯托的越發突出。
桃粉紛飛之中,她宛若花中之王立在其中,一雙雍容貴氣的鳳眸似雲霧繚繞,更添一種高貴神秘之感,雖因爲年歲還幼,眉眼尚有一分青澀,依然可以看出長成之後一定可以名揚天下。
京中名門貴女衆多,從小便被教育得儀止有禮,氣質高貴,他自幼便見識不少,從未想到,竟能在天越城以外的地方看到也有如此雍容的女子,讓百花叢中穿梭無數的他,也不由的流連目光,難怪讓瑾王世子另眼相助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種感覺,他覺得眼前的少女似曾相識,似乎兩人早就見過,在記憶中搜尋一番,卻始終不到可以對得上號的女子。
雲卿望過來時,便與耿佑臣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她望着那個穿着藍色菱形暗紋直裰,面貌溫和的男子,緩緩的展開一朵笑意。
這樣的笑容竟帶着芙蓉遍地滿江繁的絢麗,一時撞入了他的心間,讓他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不過也只是短短一瞬便收回了神,他這次來揚州是有任務在身,並不是爲女色而來。
只是,他腦中浮現出她剛纔的那抹笑意,雖然燦爛,卻有一種讓他說不出的味道。究竟是哪呢?他沉眸凝思,再一擡頭,少女的目光依舊沒有移開,那抹笑也綻放在嘴角不曾落下。這笑容很好看,只是當他目光轉到那雙眼角飛挑,貴不可言的鳳眸上時,他緩緩的發現,那雙眸子沒有笑意,一點也沒有。
甚至帶着一種涼薄和冷漠,好似被大霧遮住的懸崖,裡面有着萬丈深淵,等着他向前一步掉入生死不回中。
御鳳檀餘光發現雲卿嘴角帶笑,目光投向的方向竟是自己的身後,那處站着的男人,他很不喜歡。眼眸閃過一絲不虞,便收回了目光,往前走了兩步,看似不經意的移動,恰好擋住了雲卿和耿佑臣之間的視線,隔斷他們兩人礙眼的‘深情相望’。
心中暗笑,接着,對着四周投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轉頭對還在地上擺着誘人姿態的韋凝紫伸出了潔白修長的手。
韋凝紫大喜,她這一招果然是屢試不爽,連忙伸出自己的小手搭在御鳳檀玉白的手中,心口撲通的跳個不停。
望着韋凝紫含羞帶怯的表情,那含着淚光的在柔弱之下還有媚意的眼神,御鳳檀脣角揚的越發的高,他手輕輕一拉,將韋凝紫從地上帶了起來,然後用另一隻扶着她的手臂。
從其他人的角度看去,是瑾王世子被凝紫吸引了目光,對她產生了憐意,一時惹來無數少女嫉妒的目光。
在這種被羣芳廣泛羨慕嫉妒恨的氛圍裡,韋凝紫享受着眼前男子的溫柔,直到他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人。”
耳邊的笑聲帶着明顯的戲謔和不屑,還有從骨子中的涼薄笑意,如同颶風瞬間捲走韋凝紫所有的歡喜,她的臉由於惱怒,由於瞬間巨大的變化,不可遏制的,唰的一下紅了起來,驚訝的擡起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的表情是在笑着,可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笑容,明明霞光灼目的狹眸仿若化作一汪冰潭,有的只是無限的冷意和冷漠。
韋凝紫被眼前男子嚇到了,她不由的後退一步,卻不知這種表情落在其他少女眼中是嬌羞,是歡喜,引發她們不可遏制的嫉妒。
當密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宛若網一樣讓她不可忽略,她知道眼前男子的用意了。
他是故意的。
他爲何要這樣對她?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什麼都不做,不過想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御鳳檀收回了手,像韋凝紫這樣的女人他看得太多了,多到他覺得厭煩,既然喜歡做萬衆矚目之下被羨慕的人,他就讓她做個夠。
不過,他也要將心裡話說出來纔是,不能委屈自己嘛,他的確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想必以後她不會再湊上來自取其辱了吧。
這邊解決了,不知道卿卿看出自己是爲她報仇了沒,御鳳檀擡頭去尋找雲卿的身影,剛好對上她帶着一絲厭惡的目光。
如同其他人一樣,雲卿看到的是御鳳檀對韋凝紫憐香惜玉後還說了親密的話語,惹得韋凝紫嬌羞連連的話語。世上的男人果然都一樣,只要看到女人撲上去,就連忙拿出惜花的心,來愛護這朵小白花了。
她緊皺眉毛,不虞的撇開了眼,而御鳳檀滿臉無辜,他怎麼反而被她嫌棄了?
韋凝紫此時無暇顧忌其他,她看到了章瀅的目光,那是一種瑕疵必報的表情,她沒有勾引到瑾王世子,反而讓其他人全部嫉恨上她了。
望着漸漸走過來的人,她心內一驚,看到雲卿後猛然記起,對,還有云卿,剛纔她也掉在了世子的懷中,比她可是要親密多了,只要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她們就不會來找自己麻煩了。
想到此處,韋凝紫連忙轉身,面上帶着很急切的表情朝着雲卿走來,詢問道:“表妹,剛纔你沒跌傷吧。”
雲卿以一種欣賞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從她跌倒到現在,事情都過了這麼久,韋凝紫不是反應如此之慢的人,爲何到現在纔來討好,她略帶疑問的目光對上章瀅怒氣衝衝的臉時,一切問題都解開了。
原來是想要把章瀅她們的仇恨轉移到她的身上,既然自己要做出那樣的舉動,就要承擔起怨氣。
要裝,誰不會裝。今天就陪你玩玩。
雲卿對着韋凝紫綻開笑容,鳳眸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輕皺眉頭笑道:“謝謝表姐關心,沒有呢。”
看着雲卿臉上真誠的笑意,韋凝紫一時分不清她是真的勸慰還是在諷刺她,也不在意,故意高聲道:“沒有啊,那就好,差點嚇死我了,若是你跌倒了,還不得受傷,幸好世子將你接住了。”
眼看章瀅幾人的目光又終於轉向了雲卿,韋凝紫嘴角輕輕的閃過一抹得意,比起被扶起的她來雲卿可是更加親密的接觸過世子呢。
御鳳檀靠在樹邊,拉出一塊錦帕,仔仔細細的將方纔與韋凝紫接觸過的手指,擦得乾乾淨淨,一邊看着雲卿那邊的狀況,看來她處境不太妙,不過,他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那個韋凝紫只怕等會會死的更慘。
得意,只怕得意的太早了,雲卿嘆了口氣道:“表姐,你突然跑出來就這麼撞過去,若不是剛好撞到我,跌倒的就是你呢。”說完,又面帶關切低頭去看韋凝紫的腳,連聲高呼:“表姐,剛纔你的腳可是扭傷了的,看起來問題似乎不大呢,真好!”
她的話音一落,韋凝紫就暗叫不好了。
誰都能聽出雲卿的言外之意,她不小心被撞到才跌入了瑾王世子懷中,並不是故意的,而這個撞擊她的人正是韋凝紫,若是當時她不出來,韋凝紫的目標便是跌入瑾王世子的懷中。豈料她一計不成,又故施二計,腳明明沒事,卻故意裝作有事,使瑾王世子產生了憐香惜玉之情,伸手去拉她,兩人還親密無間的說着悄悄話。
章瀅她們已經怒目沖沖的圍了上來,她對着雲卿皮笑肉不笑道:“這位是?”下手之前,她也要摸清楚對方的底細,畢竟有些人是不能隨便打的。
韋凝紫雙眸期待的看着雲卿,希望她能像開始護着安雪瑩那邊護着自己,畢竟祖母說過要雲卿好好照顧她的不是嗎?可是她從來想過,她要雲卿像護着安雪瑩那樣護着她,可是她剛纔有像安雪瑩一般不顧章瀅的刁難站在雲卿的旁邊嗎?她選擇的避開,此時再來要求雲卿,那只是個笑話!
可是人便是如此,只要自己思想中覺得是對的,有理的,那麼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對上她期待的雙目,雲卿半垂的長睫下帶着一抹譏諷,眉間卻是染了一縷哀愁,幽幽的開口道:“韋凝紫,她是我表姐,父親新喪,從京城來揚州散散心的。”
散散心?鬼才相信,散心會到學堂報到嗎?很明顯是家中出了變故前來投奔親戚的。章瀅一笑,對着雲卿道:“既然是新來的學生,對此處肯定不熟,我帶你去四處看看。”
章瀅的演技並不如何,韋凝紫自然知道她說的四處不是那麼簡單,杏眸中露出求助的光芒看着雲卿,拒絕道:“不用,表妹會帶我看的,是不是?”她的表情是那樣的孤立無援,那樣的楚楚可憐,沒有一絲假裝,比起剛纔倒在地上的那種神情,看起來舒服多了。
望着那雙杏眸中流露出來的熟悉的神色,她會心軟嗎?她不會,雲卿搖搖頭,這一世她不打算再做好人,若是剛纔被韋凝紫轉移視線到她身上,她十分肯定韋凝紫一定不會開口幫她。
被毒蛇咬過的農夫,再也不會相信毒蛇的話,即便它多麼的可憐,因爲太清醒它復甦後忘恩負義利牙是多麼的毒。
她擡起白皙的容顏,掀開鳳眸,菱脣微啓,帶着惋惜道:“我還有些事要去找夫子,表姐不是說想去看看書院的嗎?章小姐對書院很熟,她會不漏一處的介紹給你的。”
對於雲卿此次如此的配合,章瀅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一把抓住韋凝紫的手往裡面扯去。由於這羣人遮住了所有舉動,無人知道她是被挾持過去的,也沒有關注這邊,韋凝紫被她帶着往內院走去,眼看掙脫不得,便想要高聲呼喚夫子。
章洛眼疾手快,立即封上了她的嘴,她只能唔唔而叫,章瀅聽到叫聲本來就煩,往夫子在的方向看一眼,見無人注意,對着韋凝紫的腰間狠狠的一掐。
春裳本來就薄,章瀅養尊處優的手上留着長長的指甲,掐進肉裡的時候,疼得韋凝紫幾乎要叫出來,卻被章洛狠狠的矇住了嘴巴,只能任眼中淚水拼命的往外流。
“哭,在我面前你少裝點吧,你這狐媚子招數不知道哪學的,假裝腳傷了吸引瑾王世子,真是不要臉!”章瀅冷笑着諷刺。
另外一個少女看着她身上的衣裳,眸中更是露出一絲不屑,“你們可聽到了方纔雲卿說她父親新喪,她身上還穿着素服,竟然光天白日就去勾引男人,真是做得出啊。”
“是啊,從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不免有嫉妒的成分,可是也確實有着不屑。
韋凝紫顧不得那些冷嘲熱諷,淚眼汪汪的朝着院中的人瞟去,希望能有一個人接受到她求救的視線,伸出援手。
雲卿淡淡的看了她們往內院中移去,拉着安雪瑩往夫子那邊走去。
安雪瑩望着面前變得冷漠的雲卿,又轉頭看着眼淚汪汪的韋凝紫和氣勢兇猛的章瀅,以及簇擁着她的章洛和其他幾名小姐,小臉上寫滿擔憂的問道:“雲卿……她真的是你表姐吧。”
“是的。”真的不能再真,真到她都希望韋凝紫最好不是,那樣前世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既是雲卿的表姐,她爲何不去幫忙,安雪瑩水眸看向雲卿,見她神色中有着淡淡的厭惡,心裡便知道必定方纔韋凝紫的舉動惹惱了她,“那……那她會不會被……欺負啊?”想了想,她沒將打字說出來,章瀅性格並不好,動手並不出奇。
走到夫子的案檯面前,雲卿擡眸往院內一掃,非常肯定道:“不會的。”這院子裡一直還有一個人,雖然被御鳳檀的光芒遮掩得幾乎被人遺忘,可是那個人最喜歡的便是韋凝紫這種類型的柔弱女子,而且……有一顆喜歡“救助”人的心。
耿佑臣從此時也站在案臺的另一面,正和其中的一個夫子在交談,那名許夫子不僅是教書老師,也是書院的副院長之一。
從雲卿進入他的視線範圍後,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此時見她站在自己身邊不遠處,想起剛纔那怪異的感覺,仔細的在她臉上梭巡,卻只看得到得體的笑容,其他的都沒有。那一瞬只怕是自己的錯覺。
想着,他溫和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極爲有禮道:“剛纔真的是好險,幸好小姐你沒事。”
經過剛纔一番劇變,翻滾的情緒已經掩埋,雲卿已經能夠坦然的面對他,她的目光平和,仿若只是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一般,極其標準的還禮道:“多謝公子關心。”
如今再面對他的時候,心中一點漣漪都沒有,雖然相貌稱得上俊美,身上的穿着也精緻貴氣,可是她一眼能察覺到表面笑容上,那一雙精光四射,又略帶着輕浮的眼神。感覺像是那些花花公子,偏偏又是假裝出來的一擲千金。
前世她大概是真的是獨守閨中,眼界太窄,看法不深,見識太少了,直到嫁了耿佑臣之後,見到那些京中公子,才知道優秀的男子還有很多,不過那個時候的她也沒有心思想這些,一心只想做一個好夫人,好主母。
可是就連這點不起眼的願望,都沒有做到,實在是悲哀。
不願多將時間浪費在回憶之中,雲卿轉身對着許夫子襝衽行禮道:“學生有事想請問老師。”
剛纔雲卿在院中與章瀅對峙的一幕許夫子都看到了,對於這個出身不算高貴,卻有風骨的女學生生出幾分偏愛,他撫了撫幾根山羊鬚,點頭問道:“何事,但問無妨?”
雲卿道:“學生有一遠方親戚暫時因有事而不能來報名,想請問夫子能不能先將他名字寫上,束脩也先交上,待他來了之後,再來學院上學?”
“若你遠方親戚是真的有事,交了束脩之後,可以將她名字告知與我,登記起來。”這等要求許夫子當然可以答應。
聞言,雲卿先是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再接着道:“謝謝夫子體諒,我那朋友是男子,書院男女分堂,學生無法去男院報名,還請夫子擔待。”
聽說是個男子,許夫子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麼,讓雲卿交了束脩後,提筆道:“他的名字你告訴我吧。”
雲卿擡起頭看了看耿佑臣,這個人如今十分的不起眼,甚至不聞一名,但是以後,將會影響耿佑臣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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