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不假思索地拒絕:“不行。”
雁二十六睜着紅腫的眼睛看着她:“爲什麼不行?那位殿下對你這麼看重,你多帶上一個人去京城,殿下總不會因此怪罪你。”
雁二十六難得有頭腦這麼靈光的時候。
是啊!
魏王絕不會介意她多帶上一個人到京城。魏王府裡養着數百親兵,多一個也無所謂——前提是她真的肯去魏王府的話。
不過,她從頭至尾都沒這個打算。
三年之約,不過是緩兵之計。這三年裡,她苦練武藝箭術,杜娘子的本事她也學了大半。暗衛營裡的慢性毒藥,對她來說不成困擾。她早已暗暗配製好了解藥,只等着一離開暗衛營就服下。
去京城需要三天的路程。她想逃離,必須要趁着這三天。否則,到了京城之後,魏王府裡高手如雲,想逃出去更是難如登天。
樑戰身經百戰,武藝高強。隨着樑戰一起來的侍衛也都是高手。想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脫,絕不是易事,她雖然籌謀許久,成功逃脫的把握卻不到五成。
若是帶上雁二十六,只會害了她。
“雁二十六,你聽我說,我真的不能帶你走。”落雁沒有解釋半個字,歉然地嘆了口氣:“對不起!”
雁二十六眼底浮起了濃濃的委屈和失望:“爲什麼?”
爲什麼落雁不肯帶她一起走?
是嫌棄她武藝低微嗎?
還是,在落雁的心裡,根本從來沒把她當成真正的朋友?
落雁在雁二十六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失落和傷心,心裡沉甸甸的。不過,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重複着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雁二十六用力地咬着嘴脣,淚珠滾滾而落。
她負氣一般地推開了落雁,扭過頭不看落雁。
然而,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落雁的軟化。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
雁二十六轉頭一看,卻見落雁正低頭收拾衣物。心裡的失望陡然到了頂點,生平第一次衝落雁發了脾氣:“落雁,你太過分了!
這麼多年,我對你掏心掏肺地好,你根本就沒拿我當朋友。”
說到後來,淚水又落了下來,眼前一片模糊。
落雁擡起頭,看着哭得稀里嘩啦的雁二十六,半晌才淡淡說道:“怎麼想都隨你。林大人只給了我半個時辰,我得快些收拾行李,不然就趕不及了。”
說完,又繼續低頭收拾包裹。
雁二十六賭氣似地跺跺腳:“好好好,你快點收拾快點走,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了。”說完,忿忿地轉身出了屋子。
落雁動作一頓,脣角溢出一絲苦笑,很快又恢復平靜。
有些人,註定了只是生命中的過客。再眷念不捨,也只能毅然訣別。
再見了,雁二十六!
再見了,我唯一的朋友!
今日一別,山高水遠,此生或許再無相見的機會了吧!
……
雁二十六跑出去,痛哭了一場。哭完了,又有些後悔。
兩人朝夕相處六年,她對落雁的性情脾氣也頗爲了解。落雁不肯帶她走,肯定是有苦衷的。只是落雁沉默少言,不喜歡解釋罷了。
而她,想去京城,也不只是因爲捨不得落雁。還有一個無法啓齒的原因。
樑齊也會去京城。她想跟着落雁一起走,多多少少也是爲了和樑齊一路同行。甚至還隱隱期盼着將來能和樑齊待在一起……
以落雁的聰慧,一定早就看出了這一點。可落雁並未說穿這一層,任由她發泄心裡的不滿和怒火。
如果不是在意她,性情冷漠又高傲的落雁怎麼會默默地受了這份閒氣?
不行,她得回去向落雁道歉。
雁二十六擦了臉上的淚痕,匆匆地跑回了屋子。
屋子裡空蕩蕩的,已經沒了落雁的身影。
雁二十六愣了片刻,淚水又涌出了眼角。
落雁已經走了!
在分別的最後時刻,她沒有道一聲珍重,反而不管不顧地就衝落雁發脾氣,真是太不應該了!
她現在跑出去,或許還能送落雁
一程。
雁二十六胡亂擦了眼淚,轉身又跑了出去。
……
此時,落雁正在向杜娘子道別:“多謝師父三年多來的教導,徒兒無以爲報,臨行前,給師父磕三個頭吧!”
說着,跪了下來,用力地磕了三個頭。
杜娘子沒有推讓,安然地坐着受了這一大禮。
這三年來,杜娘子教導落雁確實盡心盡力。雖說有一半是爲了林武允諾的重金相酬,不過,她對落雁的授業之恩也不是假的。
“落雁,我連壓箱底的本事都傳授給你,也沒什麼可再教給你的了。”杜娘子正色道:“臨別前,我送你幾句話,希望你銘記於心。”
“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京城裡高手如雲,總有比你更強的。”
“自信是好事,自信過了頭就成了自負,離失敗也就不遠了。有時候,失敗就意味着送命。”
“人的性命只有一條。遇事要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能魯莽衝動。你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這些道理,你未必不懂。我今日多嘴幾句,望你好自珍重!”
這樣的話,聽着有些刺耳,卻是金玉良言。也是一個飽經風霜歷經世事的長輩對晚輩給出的語重心長的忠告。
以杜娘子的爲人心性,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委實是難得了。
落雁聽的心中一暖,鄭重地應下了:“師父的話,徒兒都記下了。”
重生這一世,先是有周月娘的青睞,再有杜娘子的精心教導。她何其有幸!
杜娘子心裡雖然不捨,面上卻沒流露出來,笑着催促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去找林大人吧!別耽擱了出發的時辰。”
落雁應了一聲,又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離開。
杜娘子看着落雁離去的身影,眼角有些溼潤,很快又自嘲地笑了一笑。
明明是衝着銀子,才答應做落雁的師父。沒想到,幾年下來,倒是真的生出了感情。一身的本事,有八九成都傳授給落雁了。現在看着落雁離開,心裡還怪不是滋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