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還好,膚色黑一些,還會顯得強壯一些,但女子就有些悲劇了。
楚七喜坐在烤棚門口嘆氣,不知道是可惜那一盤子糊掉的月餅,還是爲自己的包公臉犯愁。
當歸幾個忍不住笑,一邊忙碌一邊乾咳兩聲。
丁薇看不過楚七喜這個模樣,就走到跟前捏了她臉看了看,笑道,“你也別嘆氣了,曬得不算黑。島上不缺珍珠,尋些形狀不好的,磨成粉敷在臉上,用不上半個月就白回來了。”
“真的?”楚七喜樂得一下跳起來就抱了丁薇的脖子,嚷道,“哎呀,姐姐快把你的珍珠分我一些。”
女子天生愛美,島上陽光有熾烈,當歸幾個也都是自覺黑了一些。聽得這話,都笑嘻嘻聚了過來,連雲影和董氏都赫然在列。
丁薇一拍額頭,做出一副後悔莫及的模樣,懊惱道,“倒是把這法子說給你們聽做什麼,這要糟蹋幾鬥珍珠啊!”
衆人都是笑起來,惹得路過的幾個工匠很是好奇,想探頭往棚子裡看看,卻被趕來的林嫂子瞪眼嚇得乾笑着趕緊跑掉了。
人多力量大,一樣餡料一樣模子,不過幾次就試好了幾座烤爐的火候,太陽將要落下西山的時候,金黃色的月餅終於出爐了。
一衆在外邊撿海貝或者割海帶,甚至在工坊裡幫忙做些雜貨的孩子們都回來。
許是香氣實在太過甜美誘人,即便家裡爹孃已經囑咐過很多遍了,他們依舊流連在門口,不肯離去。偶爾擡頭呼吸幾口空氣裡的香氣,小臉兒滿滿都是渴盼。
丁薇偶爾看到了,趕緊讓當歸裝了一籮筐送出去,每個孩子一塊月餅,先嚐個新鮮。
孩子們得了月餅,瘋跑回去,一定要家裡的爹孃和祖父母吃過,這才小心翼翼,分外珍惜的咬上一小口。
孩子從來都是父母的心頭肉,眼見主子待自家孩子如此疼愛,無論婦人還是工匠們都很是感激。工匠們問幾句,烤棚裡的柴禾夠不夠,婦人們則湊過去幫忙搭把手。
如此過了七八日,烤棚旁邊已經又另外建了一間棚子專門放月餅了,晚上還有人值夜,省得蟲鼠之類的糟蹋了這麼好的吃食。
眼見已經到了八月十二,這日一早,董氏難得沒有在竈間忙碌,也沒有照料幾個孩子,過來正房尋丁薇說話。
當歸幾個極有眼色,尋了個藉口都下去忙碌了,留了姑嫂兩個人說些體己話兒。
丁薇月子裡留下的病根兒雖然沒受過太多苦,但當歸幾個一直聽從魏老爺子的吩咐,補藥每日不斷。
這補藥效果如何,尚且不知,但味道卻是苦不堪言。
董氏過來的時候,藥碗還冒着熱氣,這會兒丁薇端起來就一口喝了下去,苦的她眉眼都皺到了一起。
董氏趕緊把一旁碟子裡的蜜餞推了過去,丁薇拿起一顆蜜棗使勁塞進嘴裡,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我有時候就懷疑我師傅開了這個藥方,就是爲了整治我。實在
是太苦了!”
董氏看的好笑,就道,“妹子可別這麼說,雖然我沒見過兩次,但魏老爺子那人可是不錯。”
丁薇撅噘嘴,算是沒有反駁嫂子的話。
“我二哥呢,又去木器作坊了?”
“對啊,老爺可是尋到喜歡的事做了,整日恨不得吃住都在作坊。”
董氏嘴裡好似在抱怨,但眉眼間都是笑,顯見夫妻倆相處很好。
丁薇欣慰嘆氣,“那就好,家裡就剩我和二哥了,我總盼着他別受我連累,日子太平又安寧纔好。”
“妹子別說外道話,都是自家人。”董氏順着這話頭兒就道,“明日就是爹孃祭日了,妹子有什麼打算?若是有活計,一定叫上我。”
“當然,嫂子你如今是丁家主母,祭日這等大事怎麼也繞不過你。更何況我也一個出嫁閨女,總是外姓人了,還是嫂子張羅更名正言順,我動手做祭品就好。”
丁薇很是歡喜嫂子孝順賢惠,自家兄長都忙得忘記了,虧得年紀不大的嫂子居然記得如此清楚,可見是真把自己當成丁家人看待了。
董氏想了想,也沒有推辭,“那好,這事我就張羅了。”
“嫂子自管張羅,用到什麼吃用之物,儘管讓當歸取給你。”
“好,我聽說島上有個匠人原來在泉州學過扎製紙人紙馬,不如尋他忙一日,給爹孃也送些東西過去。”
“成,嫂子說了算。”
姑嫂兩個商量了好半晌,算是把明日的大小瑣事都定了下來。
董氏起身要走,想了想又道,“妹子,方公子他們回去的時候,我想給孃家捎帶 一些東西。我爹的四十歲整壽,我做長女的而不在身邊…”
“嫂子,”丁薇拉了她的手,囑咐道,“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之事,只要不連累家裡,嫂子就是把整個島嶼搬去,我都贊成。倉庫裡的珍珠足有十幾鬥,挑揀大的來兩鬥。這次隨船過來的幾個金銀師傅,也是做的好首飾,選幾塊好玻璃寶石,鑲嵌幾套首飾一併送回去…”
“哎呀,不成。”董氏聽得瞪了眼睛,一面爲了妹子的慷慨歡喜,一面又是惶恐,“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自己手裡有些積攢,怎麼也不能要你的東西啊。”
丁薇卻是不理會,打定主意要給嫂子出口惡氣。大寶和福兒已經七八歲了,什麼事情也記得清楚,私下相處時候沒少說起董家那些極品親戚如何給董氏找麻煩。
對於報仇這事,她從來都是不嫌早。
董氏還想再勸,丁薇已是推了她往外走,“嫂子你快去忙,我換件衣衫就去準備祭食。”
董氏無法,只能走了。
丁薇抄起紙筆,寫寫畫畫了很久,累的手痠的時候,當歸才臉色紅彤彤的回來。不必說,定然又是遇到楚老三了。
丁薇暗自嘆氣,看樣子應該在尋幾個小丫頭在身邊了,否則幾個大丫頭都嫁了,她身邊就沒有幫手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眼前還不必擔心。
“把這些圖紙送去金銀作坊,告訴那幾個金銀師傅,若是又不懂之處,後日尋個時候,我一同給他們解惑。”
“是,主子。”當歸眼尖,接過去的時候瞧着最上一張是隻鐲子的素描圖,小指粗的鐲子上秘密媽媽鑲嵌滿了小粒的玻璃寶石,接口的地方則是兩條小魚,魚眼睛又大又圓,看着精緻又逗趣,分外可愛。
“哎呀,主子,這個鐲子…”
“怎麼,你也喜歡啊。”丁薇笑道,“等你和楚將軍成親的時候,我送你一對鴛鴦的,給你做嫁妝。”
“哎呀,主子,您又來了。”
當歸臉孔更紅,拿着圖紙一溜煙就跑了。
八月十三,離得十五團圓節還有兩日,但島上的過節氣氛已經很是濃郁了。
殺豬宰羊不說,月餅也已經分發到各家各戶了。
但這一日早起,所有人卻自發穿起了素色衣衫,原因無它,主家正在祭奠去年被壞人殺害的父母兄長。
因爲丁家的墓地還在京都外的莊子裡,丁薇同董氏只能在海邊擺了几案,供了一家人的排位。牌位前擺了三足銅香爐,爐裡燒了香。几案下是品種繁多的祭品和鮮果兒。
丁老二帶了大寶跪拜,丁薇同董氏,帶着福兒玉兒,還有白娘子和趙嫂子抱了悅哥兒晴兒,程娘子和當歸幾個,都是站在一側低頭行禮。
不論是重男輕女也好,還是如何控訴傳統封建也好,但怎麼說,男丁都是一個家族傳承的重要基石。沒了男丁,一個家族的香火也就斷了。
丁薇即便身份在高貴,待父母再孝順,只要出嫁,就是外姓人了。認真論起來,還沒有董氏同福兒玉兒重要。
丁薇想起往昔的歡快日子,爹孃兄嫂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於是眼淚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掉。
當歸等想上前勸說,卻被程娘子攔了下來。
“主子心裡苦,平日又不好掉眼淚。趁着這個機會,哭一會兒也好,省的壓在心裡在鬧毛病。”
到底她比幾個丫頭也是年長,說話又在理,幾個丫頭就都應了下來。
很快,祭拜就完畢了。同樣是一身素服的方信一家同樣守在一邊,方信上前上了香,行了禮。
遠處的工匠們也是一起行了禮,丁老二把銅盆裡燒成灰的紙人、樓閣和金銀元寶兒,撒向了大海,盼着大海能捎給九天之上的家裡人。
這時候,家裡孩子年歲小的婦人,有些拘謹的上前等待主家分發祭食。
祖輩們傳下來的規矩,小孩子吃了祭食,就不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特別是頂端點了紅點兒的饅頭,效用最好。
董氏按照家裡孩子的人數取了足夠的饅頭,其餘就讓當歸端去分給婦人們。婦人們千恩萬謝的接了饅頭,這才退了下去。
眼見爹孃的牌位就要撤下去,丁薇的眼淚還是止不住。董氏想要勸慰,卻有人突然指了大海嚷道,“有船來了!”
不知是不是母子間,天生就有一種心靈感應。丁薇聞聲豁然擡起頭,撒腿就往海邊跑,“一定是安哥兒回來了!”
衆人聞言,不管信不信,都跟着跑了過去。
工匠們倒也聽說過主家有個長子被人家拐帶走了,還沒尋回來,這會兒也是好奇的聚到海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