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曙色初露的時候,一身戎裝的大炎皇帝騎在馬上,率着皇子王孫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往驪山出發。巳時,大隊已抵達驪山山麓,稍早前武備院已在此平曠之處設好行營,建起帳殿御幄,繚以黃漆木城,建旌門,覆以黃幕。外設網城,東、西、南三門,有人輪流值宿守衛,以防有野獸或外人闖入。
炎妃然由馬車下來,映入眼幕的是鵝黃柔媚的陽光,清爽的微風帶着淡淡的花草香撲面而來,舉目望去,整齊有序的馬車排列營帳外,隨行的侍從們紛紛替自家主子將行李提到分配好的營帳內。有名內侍太監前來,告訴她們的營帳與皇室女眷安排在同一區,並告之今天的安排流程。
原來在她們的馬車抵達前,早一步到達的皇上已率領幾位皇子和大臣們去捕鹿區,留下都是女眷,晚上會有個篝火會,說是爲她們接風洗塵。
正在指揮隨侍搬行李的郝竣丞,見到炎妃然和軒轅瑤下車,立即讓一個姓胡的公公帶他們去營帳休息。軒轅瑤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整齊又漂亮的營帳,開心得像個孩子般,拉着炎妃然的手,迫不及待往帳裡走。
“她們就是西臨公主嗎?怎麼戴着面紗呢?”
“可能是醜無顏,所以不敢示人。”
“一個醜公主敢到我們北越選夫?真不自量力,還聽說她非皇子不嫁呢。”
那些竊竊私語,像幽靈一般飄進她們的耳裡,炎妃然一笑而過,可軒轅瑤可卻不高興了,嘲諷說:“姐,他們真無知,都沒見過你真面目,就這麼胡說,若是你摘下面紗,他們嘴裡豈不是能塞下一隻雞蛋。”
彩靈呶呶嘴,瞥了一眼帶路的胡公公,似防他聽懂,便改用只有她們能聽得懂的西臨語說:“我們公主比起他們的公主,不知美多少倍,就連他們口中美麗高貴的太子妃比不上公主的美。”
芊蔚一愣,問:“你見過他們太子妃?”
“遠遠瞧了一眼。”
“在哪見到?”軒轅瑤好奇的問。
“在一個叫尚林菀的別院。”彩靈道:“昨晚公主叫奴婢到膳房拿吃的東西,在那裡聽到宮婢們在談論太子妃,遂好奇問之,才知道太子妃與太子之間有段感人的故事,剛巧有個宮婢進來拿糕點,他們說那是太子妃貼身侍女,見她一個人拿了很多糕點,奴婢上前幫忙,她以爲奴婢是那些宮婢,倒沒有拒絕,就這樣,奴婢跟她去一個叫尚林菀的地方,遠遠看了太子妃一眼。”
說話間,她們已來到營帳外。
胡公公恭敬道:“這是皇上特爲你們安排的,請兩位公主進去休息,現在離篝火會有段時間,若兩位公主悶的話,可以出去走走。”
炎妃然對胡公公道謝:“勞煩公公替本宮叩謝皇上的恩典。”
芊蔚上前,從袖中掏出一片金葉,塞於他手。胡公公見沉甸甸的金物在手心即喜,討好道:“公主性格爽朗大方,又平易近人,必定會尋得良婿,到時還請公主不要忘記奴才。”
在宮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當看到眼前這位公主,雖然蒙着面紗,可看她舉足之間流露出來的落落大方和優雅氣質,他有種預感,此人日後必定是個不凡的人物。
炎妃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臉上洋溢着笑意,語氣溫和:“這話又是哪裡說來,見你的言語必是皇上面前能說話的公公,本宮他日還指望公公多多提攜!”
胡公公見她如此客氣,受寵若驚地謝了,轉身離開。
“姐,那我去看看我的營帳,一會你好了來叫我。”軒轅瑤早已等不及了,見胡公公走開,立即帶着柑橘和柳橙兩名侍女,挑了左邊那帳進去。
進入營帳,彩靈很勤快地去整理行李箱,打算替公主選套驚豔全場的衣裳,去參加晚上的篝火會。
炎妃然摘下面紗,打量了一下營內的擺設,一張會客用的短腳桌子,一張檀木牀榻,掛着水藍色的牀幔,牀左側邊是一張精緻的雕花梳妝檯,再旁邊是一個小衣櫃。整體雖然簡單,卻讓人感覺很舒服,特別是地上的羊毛毯子,踩在腳下軟軟的,舒服極了。
芊蔚湊近炎妃然,低聲道:“公主,奴婢出去一下。”
炎妃然明白她的意思,允了,等她出去後,便對彩靈說:“你剛纔說,昨晚你從宮婢那裡聽了一個感人的故事,是什麼故事?說來給本宮聽聽。”
“公主是說太子妃與太子的故事嗎?”彩靈問。
“嗯。”炎妃然坐在毛毯上,指了指桌子對面,說:“你也坐下,衣服等會再整理。”
彩靈應了,在水壺裡倒了兩杯水,才坐下來說:“奴婢聽她們說,太子在年少的時候,曾在外面遇到歹徒襲擊,受傷掉到河裡去,是被一位蒙臉小姑娘所救。太子昏迷了幾天,一直都是小姑娘在照顧他,後來醒過來,太子很感動,原想報答她,可因爲有急事要回京,只好留下一塊玉佩給她,叫她上京來找他。”
聽到這裡,炎妃然眉頭皺了皺,怎麼情節那熟悉?甩甩頭,繼續聽彩靈津津樂道:“可等了幾年,那位小姑娘並沒有前來,直到有一天,太子在朋友家中遇到一位姑娘,那姑娘給他的感覺與救他的小姑娘很相似。一問這下,確認了姑娘當年曾到過河邊,並救過一個少年,太子又見姑娘無論才華還是相貌,樣樣都不錯,有打算娶她爲妃的念頭。”
將聽來的故事繪得有聲有色的彩靈,覺察到炎妃然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可見她又沒示意自己停口,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說:“誰知這個時候,他遇到一個擁有他那時送出的玉佩的女子,並對她一見鍾情,這時他才明白,自己弄錯報答對象了。恰巧那姑娘家中有人謀反,被皇上誅九族,太子自然沒娶那姑娘爲妃,卻娶了擁有他玉佩的女子爲妻,也就是現在的太子妃。”
“胡說!”
炎妃然兀突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猛地站起來,而一聲巨響卻將彩靈嚇到了,“公、公主?”她不懂,公主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是她說錯了什麼?
“你確定宮婢們是這樣說的?”炎妃然臉色陰沉地問。
彩靈愣了一下,點頭道:“是的,奴婢一字沒漏。”
好一個拓跋凜,不但害得我家破人亡,死後還如此詆譭我的名聲,炎妃然越想越恨,越發覺得自己前生是個大笨蛋,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若時光可以倒流,當年她絕不會救他,任他在河裡流乾血而亡,那麼,她炎氏一族就不會落得被誅九族下場。
而董若婕呢,她爲何要這樣做?莫菲她對自己也不是真心的麼?想起她在自己落難的時候,她不惜違抗父親的命令,幫助她逃出董府,幫她找地方躲藏,又甘願爲自己奔波傳信,實在難想象出她會對自己有異心。
可又怎麼解釋在她死去後,卻傳出董若婕是拓跋凜的救命恩人?明明救拓跋凜的是她,那塊玉佩也是她送董若婕;明明她沒告訴拓跋凜,自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爲何卻說他曾問過自己?甚至自己曾救拓跋凜的事,也是她告訴董若婕的。
唯一解釋的是,有人在說謊。
若連情如姐妹的董若婕都背叛自己,那人心實在恐怖!她以後走的路更要加倍小心。
你們以爲炎氏一族沒了,就真的死無對證了嗎?
哼!她會要讓他們知道,拿別人性命做代價換來的東西,不但不能長久,而且還會帶來難以言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