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潔白的房間,牆紙、牀單、擺件,甚至於透過白色窗簾射進來的陽光,都是入目的白色,那麼樣的純白在這一刻卻散發着幾分幾分讓人驚悚的詭異。
而房間的正中央擺着一枚水晶冰棺,而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女孩正六神無主的依靠在冰棺之上,嘴裡念念叨叨,但聲音斷斷續續,沒人聽得清楚,散亂的頭髮掩蓋着她的臉蛋,但那張在白色下映襯的更加蒼白的面容卻是讓人心疼。
這個女孩正是華翊柳,而眼前冰棺裡的則是她的父親——華乾。華乾的死已經是三天以前的事,在這種夏季的氣溫自然是入土爲安,但無奈整個九義堂都拗不過眼前這個文弱的小女孩,最後張威花重金買來這枚冰棺安置華乾的身體,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纔將魏玖找回。
門口守着的均是九義堂精銳,而這個房間的暗處更是有“零”的成員在暗中保護,但所有人均沒有一丁點聲響,氣氛安靜的可怕。
默哀,是一種儀式,尊重的儀式。
魏玖的步伐同樣走的很輕,他不願意驚擾了華乾靈魂的安息,儘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靈魂在死後都會墜入輪迴。每路過一位九義堂成員面前,魏玖都會點頭示意,而九義堂的成員則更是紛紛單膝跪倒,朝魏玖行禮——九義堂雖是幫派性質,但魏玖卻有意開宗立派,而另一方面身受魏玖的影響,整個九義堂的模式更接近於古代幫派或者世家大族的模式。
隨着魏玖的接近,房間裡的九義堂成員均紛紛退了出去,到最後就連守護的“零”成員也自覺的退了出去,這間詭異的房間只留下魏玖、華翊柳和華乾。
但魏玖的接近,華翊柳並沒有察覺到,或者說他沒有想到進來的人是魏玖,而其他人,在這一刻都是不能夠讓他分心的。
魏玖緩緩走到華翊柳身後,緩緩蹲下,將華翊柳的身軀緩緩摟在懷裡。
突如其來的舉措讓華翊柳一驚,猛地掙扎起來,但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魏玖之後,她卻是突然鬆了口氣,輕輕的靠在魏玖的懷裡,眼神也重新移到華乾的身上,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爸他招誰惹誰了?他一直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的爲什麼落得這樣的下場,爲什麼沒人救救他?他是我最後的親人,老天怎麼要這樣對我!”
離得這麼近,魏玖才終於聽清華翊柳說的話,心頭卻是更加的疼痛,魏玖的目光也移到花錢身上,他走的很安詳,或許不管受不受苦他都會笑的那麼滿足吧?華乾算得上是魏玖比較尊敬的長輩了,他的善良真的算是世間少有,他是一個醫生,是那種無論有沒有醫藥費都會傾盡全力救治的醫生,縱然你只是他荒野裡偶遇的一個乞丐、一介野人,他都不會拋下你不管。
看着冰棺裡的華乾,魏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這就是所謂的好人不長命吧,或者說這個世界本身就已經渾濁不堪,離去,是對善良的人,最好的歸宿。
但,倘若這就是命,從這一刻起我便將它牢牢的握在手心。倘若老天要從我身邊帶走我愛的人,我必將它踩在腳下!
魏玖在心底狠狠的發誓道,環抱着華翊柳的手更緊了,魏玖輕輕的說道,“柳兒,我們振作起來好不好,華叔就這樣走了我也很傷心難過,但我想華叔在天堂也不願意看到這麼傷心的你是嗎?你記得華叔說過嗎?我們的柳兒笑起來最好看!”
華翊柳沒有回答魏玖,只是那樣靜靜的靠着魏玖的身上,良久的沉默之後,才用冰冷的聲音問道,“玖,我就這唯一的一個親人了,他走了我該怎麼辦?我活着真的還有意義麼?!”
聽着華翊柳的話,魏玖甚是心疼,初見華翊柳事她還是那個善良可愛的小女孩,那樣活波、陽光,就像初升的太陽一般,又有誰能料想到會變成今天這般樣子。
魏玖用手親親捧起華翊柳的臉頰,手指劃過,將眼角的淚水擦拭乾淨,魏玖輕聲的說道,“柳兒,你不只乾叔一個親人,你還有我啊?從今天開始,我代替乾叔好好照顧你好不好,你振作一點,就當是爲了我、爲了乾叔,好好活下去!乾叔就這樣走了,我們都很心疼,但逝者爲大,我們先讓乾叔入土爲安好不好?”
看着魏玖的臉,華翊柳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點點頭,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將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帶着這份悲傷與絕望的重生。
葬禮,就是這樣悄悄然的開始了,杭市最大的墓園中,天空卻飄起了絲絲的小雨,彷彿是在爲華乾的離世而哭泣。
魏玖和華翊柳站在墓前,而後面緊跟的是張威、舒錦惠、言小瑾這些人,再往後卻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羣,每個人都沒有撐傘,雨水順着每個人的髮絲滑下,滴打在那些冷的冰涼的心上。
魏玖單膝跪在墓前,能讓他屈膝的人太少,在他心底都是隻跪父母不跪天地,而乾叔於他有恩,又待他那麼好,這一跪卻是絲毫沒有不情願。
魏玖在心底唸叨道,乾叔,你救了我,但你的大恩我卻沒能回報什麼,答應好的幫你解毒卻是再也沒有機會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翊柳,好好地保護她、愛惜她一輩子!
而跪在魏玖身邊的華翊柳,終於不再哭泣,努力的抹去眼角的淚滴,看父親的墓碑,她明白她要節哀了。
她在心底暗暗發誓,這將是她這輩子的最後一滴眼淚,未來,無論怎樣,她都只會爲魏玖而活,兩條原本平行的生命線在這一刻開始交錯,後來的後來,卻是再也密不可分。
許多年後,當人們提及那個舉手投足間就能毒殺千萬人,卻又會在眨眼之際救萬千民衆的絕世妖醫都不禁打了個哆嗦,哪怕是若干年後,魏玖一次次負傷身死都總能安然無恙,絕世妖醫這個名字逐漸在人們腦海裡烙下烙印,而這一天飄蕩着雨的葬禮,卻是另一段傳奇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