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八
毓秀宮這邊母子和樂融融,韋妃那邊可是氣得快要掀了天。她強忍着在宮宴上沒說什麼,只回到寢宮便摔了好幾個價值連城的花瓶。
向來是個草包,連憤怒都掩飾不住,渾身散發出的戾氣跟恨意簡直滔天,嚇得宮娥們跪了一地,就這韋妃還不滿意,恰巧一個小太監衝撞了她,直接叫人拿下仗責三十,心中這纔好受些。
待到梳洗完畢躺到牀上,心中火氣仍然澆不熄,來來回回都是婉妃將皇上從自己身邊搶走的樣子。自打她入宮以來,一直深受皇上寵愛,像這樣大庭廣衆的丟臉截胡,可真是生平頭一遭。
即便是再沒腦子,也是愛面子的,今日本是自己的好日子,本應在衆人的豔羨目光中得意洋洋的做自己的寵妃,結果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到了明天,想想會有多少人表面恭敬背地裡嘲笑譏諷?
這對於好面子的韋妃來說,當真是比殺了她還叫她難受。
於是一夜輾轉難眠,滿心裡都想着皇上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如同平日跟自己在一起時那樣對婉妃?亦或者是,婉妃纔是他的真愛?
她越想越是氣憤難過,半晌說不出話來,第二天一早,主動起了個早去毓秀宮給崔皇后問安,眼睛掃了一圈沒看見婉妃,就問道:“怎麼不見婉姐姐?”
崔皇后哪能不知道她心底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拿自己這個皇后當槍使。當下抿了口茶水道:“婉妃身懷六甲,皇上特地免了她的請安。”不來請安纔好,不來的話,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就怪不到她頭上。
一聽崔皇后提起婉妃身懷六甲,韋妃才意識到自己和婉妃比起來到底還是不同的,婉妃肚子裡聽說是個男胎,而自己進宮這麼久了,肚子卻還是沒消息。難道真跟太后說的那樣,後宮女子都生不出孩子?
既然已經有了小皇子,那生不出孩子肯定不是皇上的原因,可事實上後宮除了已產下皇子的皇后和正懷着龍種的婉妃以外,沒有任何人曾有孕——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便是說是女子身體原因,也不可能每個都有問題吧?再聯想到只有崔皇后一人成功受孕,而先前懷孕卻又小產的婉妃未能誕下龍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崔皇后一人能做到了。如果她不想讓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誕下皇子,那麼憑她的本事,應該很容易就能讓別人不孕吧?
只是這樣未免也太膽大了些,皇上可不是好惹的,誰做着什麼他心裡門兒清呢。
韋妃的腦子並不好使,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因爲不管哪一種可能,都有些問題解釋不清楚。她只能盼着崔皇后都出手把皇上的心從婉妃那裡拉回來,婉妃都懷孕了,憑什麼還霸佔着皇上?這未免也太貪心了。難道她之前得到的寵愛還不夠多嗎?
也不怕貪心不足蛇吞象。
崔皇后看韋妃神色不定,不想摻和到這兩個宣華帝寵愛的妃子爭鬥中去,她們要爭寵只管爭去,只要不拿她當靶子,她其實是無所謂的。
不過韋妃很明顯不這麼想,她是無計可施纔來崔皇后這裡看看,自打得了宣華帝寵愛後,她對崔皇后雖然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其實鼻子不是鼻子眼鏡不是眼睛的,也就崔皇后懶得跟她計較,權當沒看着。
如今一看崔皇后是不想管這事兒,臉色也就沒那麼好看了。跋扈是跋扈了些,但好在沒什麼心機是個大草包,崔皇后也沒把她放在心上。
真要說恨,婉妃可比韋妃更恨自己,可那又有什麼用,這個位子該誰坐,也還是誰的。恐怕只有韋妃這樣的人才覺得崔皇后不受皇帝寵愛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也不去想想崔皇后的出身,想想崔家手中的兵權。就連宣華帝都忌憚三分的世家,韋妃有什麼資格瞧他們不起?
但崔皇后不肯幫忙,甚至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韋妃也是沒有辦法。她要是有辦法也不至於來求自己平日裡覺得得不到皇上寵愛很可憐的皇后。
所以她自己想了個餿招兒,裝病。
說是裝病,命人着急忙慌將皇帝請來,但卻精心描繪了芙蓉面,甚至塗了淡淡的口脂,打扮的嬌豔濃麗,只待宣華帝到來一番雲雨,這就算把皇上又搶回來了。
可韋妃萬萬沒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不是自己來的,身邊還帶着個微笑以對的婉妃。
這一對比,高下立判。
看宣華帝的態度,很明顯是跟婉妃相處的很好,這番來看韋妃還是因爲韋妃宮裡的人連着稟報了好幾次,說韋妃娘娘身子不適,求皇上來看一看。婉妃當時正跟皇帝親熱着,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瞧宣華帝的臉色很是不愉,乾脆提議一起來探望一下韋妃妹妹。
結果這一見,看這白裡透紅的膚色,哪裡有半點身子不適的樣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爲不適,實爲勾引吶。
這就很尷尬了,若是婉妃不在,韋妃擠兩滴眼淚撒個嬌說不準也就過去了,畢竟宣華帝挺吃這一套,可婉妃在,婉妃是誰?韋妃目前最大的敵人,如果她贏不了婉妃,那麼她就沒有資格說她纔是貨真價實的寵妃。
然而要她在婉妃的面前裝傻賣癡,這種事韋妃就是再蠢也做不出來。雖然沒什麼學問,但面子還是要的。
宣華帝本來跟婉妃正情意綿綿的甜言蜜語,一起憧憬着婉妃肚子裡的孩子,結果突然有人來報說韋妃娘娘身子不適,當時他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但架不住接二連三的催促,再加上婉妃主動提議過來看看,他這才動身,即使是到了,心裡還是不快活的,如今見韋妃容光煥發嫵媚動人,哪裡有什麼不適的症狀,心頭火氣噌的就起來了。
婉妃在一邊說道:“妹妹說身子不適,我和皇上立刻就過來看看了,怎麼了這是,昨兒個不還好好的麼?傳了太醫沒有?”
韋妃咬牙切齒地說:“謝謝姐姐。”這賤人!把皇上從我身邊搶走纔多久,就來我面前耀武揚威!你給我等着!看我不撕爛你的皮!
這句話剛說完就變了腔調,柔媚嬌羞地喚了聲皇上,並以最美的角度擡起精心妝點過的容顏,期盼着皇上能被自己打動。
可宣華帝雖然好美色,腦子裡裝的可不是漿糊。他微微皺了下眉,冷冰冰道:“來人,傳太醫。”
韋妃嬌顏一變,一顆心怦怦直跳,她根本就沒有不舒服,只是想裝病把皇上騙過來,誰知道婉妃這賤人也跟着過來了,想到皇上會因此怪罪自己,她的臉色就有點白。
這會兒找人去搬太后這個救兵也是來不及了,韋妃咬着牙,在太醫趕來之後還是伸出了手。
果然,脈象正常沒有絲毫問題。這下可算是犯了欺君大罪,尤其是在宣華帝心情正好期間說這些,他能不發火麼?而他發火的時候,是不認美還是醜的。
韋妃因此被禁足半個月,並且這半個月的月度減半,要她好好反省。
如果說之前的宮宴上被截胡淪爲了笑柄,那這一次被禁足可謂是笑掉了後宮的大牙。簡直羞恥到了極點,自取其辱!
韋妃因此更恨婉妃了,日日夜夜都咒罵婉妃。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她禁足結束,很快天要涼了,可韋妃心中的恨與厭惡卻沒有絲毫減少。
這一天,韋妃在美人榻上小憩,突然聽到牀上不遠處有細碎的說話聲。豎起耳朵細聽,發覺是個小太監,原本打算命人將他們問罪,但這兩個小太監接下來的話題卻讓韋妃猛地睜大了眼。
“……你說的這巫蠱之術真的這麼靈驗嗎?”一個小太監好奇地問。
另一個答道:“那當然啦!非常靈驗!這也是我一個老鄉告訴我的,我那老鄉之前被分配到浣衣局,這苦日子過了不知多久,要不是一回家就會被賣給人做媳婦,她早不想留在宮裡了!”
“那你快說說這後頭是怎麼回事?”
“她呀,也是無意中得知,就是那個巫蠱之術,她就自己做了個布偶娃娃,給娃娃畫上五官,然後在胸口寫上那人的生辰八字,再用銀針刺入,最後埋到兩顆槐樹中間——知道這是爲啥麼?”
“不知道。”
“槐樹槐樹,帶了鬼字,陰氣就特別重,我跟你說,這事兒可玄乎着呢,我老鄉自打用了這個辦法後,那個成天欺負她的女官真的就掉水盆裡淹死了!她現在日子過得可舒坦!”
“唉!你說咱們也要能弄一個該多好啊,大太監整日壓在咱們頭上,髒活累活咱們幹,有什麼功勞全被他們搶去了,咱這苦日子又啥時是個頭兒啊?”
“你還別說,這玩意兒可不好弄,咱們還是小心點兒吧,小心隔牆有耳。”
“行,那咱回去商量商量。”
“走,回去商量。”
……
待到再也聽不到太監們的聲音了,韋妃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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