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現在杜格鄉什麼最時尚,十個人中起碼得有六七個說看電影,無論男女老幼,皆是如此。
看電影成爲街上村裡老少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尤其是經過那些看過的人天花亂墜的吹噓之後,就連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也想去瞧瞧電影是個什麼玩意,怎麼那些人會一個打幾十個,怎麼會能夠在牆上看到有人被打死。
胡銘晨家開業的這一天,最忙的人當屬胡建軍,不過他也只忙到一點過鍾就稍微輕鬆下來。
纔到一點過鍾,全天五場電影的電影票就全部賣光了,總共賣了八百多張。
“喏,這是今天全部所得,賣了八百五十三張票,這裡是八百五十三塊錢。”沒票可賣了,胡建強就把胡建軍和胡銘晨叫到電影院裡面的播放間去,將一個脹鼓鼓的小包交給他們父子倆。
這主要還是第一場看的人不多,少賣了百把張票。
胡建軍看了看胡銘晨,沒有伸手去接那個包。
“三叔,你不用每天交賬,只需要準備一個筆記本,每天記個賬就行。”胡銘晨一樣沒有去接那個小包,反而將它給推了回去,“等一會兒你到旁邊信用社去開個存摺,每天收到多少錢,不管多少,你都存道那個存摺裡面就好,咱們每個月結一次賬。”
“我去開存摺,這不好吧,要開也是二哥去開啊。”胡建強猶豫道。
“三叔,難不成還信不過你嗎?要是連你都信不過的話,又何必找你,就你去開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胡銘晨立場鮮明的表態道。
“是啊,建強,小晨都這麼說了,你就開吧,哥哥我信得過你。”胡建軍跟着說道。
一天能掙到八百多塊錢,胡建軍心情大好,他對兒子胡銘晨的選擇,那是毫不懷疑了。既然胡銘晨已經做了那樣的表態,胡建軍當然不會反對。
今天的胡建軍那可是面子裡子都得。
賺了八百五十三塊錢,這當然是裡子,在面子的部分,他不但同鄉裡面的大領導說了話,握了手,得到了讚許表揚,而且,同村的左鄰右舍以及某些親戚對他也是好話連連,讓他都有點快飄飄然了。
今天胡銘晨一家連同胡建強總共請了四十幾個人看電影,而胡銘晨就只請了三個人,就算連同胡燕蝶和胡雨嬌的八張票,胡建軍,江玉彩和胡建強一起也請了三十幾個。
像胡銘義一家,徐進南家,童柏糧家這些都來了,就連鍾英和胡二華兩個老人也不甘寂寞來湊熱鬧。
用鍾英的話說,他們兩位老人是擔心生意不好,來湊人頭,幫忙看看照顧一下。
鍾英的心情其實有點點複雜,她一方面希望胡銘晨家的電影院能夠生意好,能夠賺到錢,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子嘛。可相應的,她又不太希望生意太好,賺太多的錢。
有人會說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和這種奶奶呢?事實上她就是這樣的,充滿這複雜和矛盾。
用一個稍微附和邏輯的解釋只能解釋爲,如果胡銘晨家的生意太好,賺錢太多,那鍾英這個奶奶在他家的威望就會下降,以後就不能頤指氣使的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相反,只有胡銘晨家的生活過得勉強,最好是還是不是找她老人家借點錢救急,她纔好很有威信,理直氣壯的指指點點。
一個很明顯的趨勢就是,自從胡銘晨重生之後,鍾英對胡銘晨家的威信就一直處在下降之中,尤其是在胡銘晨家做姜生意那件事情,很是明顯,她的話,不好使了。
與大兒子家的關係已經搞得很僵很壞,要是對二兒子家再沒有影響力,這對一貫強勢的鐘英來說,是很憋屈的一件事情,她沒有發揮熱量的空間了嘛。總不能到女婿家那邊去逞威風啊,那不符合農村社會的人情世故。
除了黃泥村的鄰居和胡銘晨的本家親戚,江玉彩在江家寨那邊的親戚也有一些來了。不過由於之前江玉彩沒有時間到江家寨那邊去宣揚,因此江家寨那邊知道他家開了電影院的人還不多。否則的話,至少還要消耗二三十張電影票纔夠。畢竟胡銘晨有四個舅舅,還有一對錶哥表姐表弟表妹。
既然胡建軍和胡銘晨都那麼堅持,胡建強也不矯情,轉身就去街上的信用社開了個存摺,將錢存在裡面。
信用社是杜格鄉唯一具有銀行性質的金融機構,至於其他那些銀行,只有縣城裡面纔有。
到了傍晚六點過,街上的場已經漸漸散了,尤其是那些外地來的商販,開始收拾東西返回。
可是杜格電影院門口的人潮卻不見明顯的減少,只是大家變得悠閒了許多。有人站着,有人席地而坐,甚至還有人借來了小板凳坐在圍牆下。
票已經賣完了,今天也只差最後一場電影正在放了,這些人幹嘛還不走呢?
說來好笑,他們這是在聽電影,既然看不見,那乾脆就聽,這樣也能過過乾癮,至少臺詞是聽得清楚的,打鬥的激烈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更有意思的是,已經有小販看到了這裡的商機,將自己賣的小吃和瓜子什麼的背到這邊來賣。有人將一塊塑料布鋪在水泥地上,將所賣的小東西往上面一擺,就可以開張,還有賣丁丁糖的,乾脆就利用自己的揹簍和簸箕做售貨臺使用。
“小夥,你這些東西不能拿到裡面來賣。”擔當電影院經理的胡建強走到一個靠挑籃賣涼粉的年輕人面前。
“爲什麼不能賣,這又不是你家。”小夥正忙着給一老一少打涼粉,所以對胡建強的話不以爲意。
“的確不是我家,但是,這個倉庫連同這個院子,是我們租下來的,難道我們花幾千塊錢租下來,就是爲了你給做生意的嗎?”胡建強語氣生硬的說道。
聽到這個話,那個年輕人才正眼打量胡建強,發現他確實是剛纔賣電影票的那個人,態度一下子就軟了。
“你看嘛,人家要吃涼粉,我也沒耽誤和影響到你們的生意,你不讓我在這裡賣,我去哪裡嘛,街上趕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是啊,年輕人,外面那路上髒兮兮的,牛過馬跑的,你讓他到外面去賣,我們也不會在外面吃啊。”買涼粉的老人家幫着賣涼粉的小夥子說道。
杜格電影院所在的糧站倉庫周圍有一圈圍牆,圍牆的大門處有一道大鐵門,圍牆與倉庫之間是用水泥打過的地面,當初爲了車輛進出,還比較寬敞。因爲平常沒什麼人會到倉庫裡面來,所以到處還是乾乾淨淨的。
而大鐵門外的道路雖然也用水泥打過,可是常年使用之下,一斤變得坑坑窪窪,這還不算,那條路可以通往倉庫旁邊的山上,因此每天會有很多牛馬經過,因此到處是泥巴和牛糞馬糞。杜格鄉是沒有任何環衛工人的,就不會有人打掃路面。
因此現在不管是聽電影的還是賣東西的,幾乎全部是在院子裡面,看上去不髒,味道也沒有外面那麼大。
“老人家,我沒有要把他趕到外面那髒兮兮的路上去,只是他這樣就在道路中間賣東西,影響進出不說,也顯得不衛生啊。”胡建強解釋道。
“那你是......”一聽說不是要趕出去,賣涼粉的年輕人就爲之一鬆,不過明顯胡建強又是要驅趕他,就有點丈二莫不着頭腦。
“看到牆根下面的涼棚了嗎?你應該要到那裡去賣。”胡建強擡起右手朝右手邊指了指道。
在胡建強手指的地方,有一排涼棚,涼棚下有一溜水泥臺,只不過現在那水泥臺都被人當成了凳子,坐滿了人。
“那不是我搭的棚子啊,人家會讓我賣嗎?再說都被人坐滿了嘛。”
“當然不是你搭的,是我們搭的,所以我讓你去,當然不會有問題,至於有人坐嘛,喊開就是了啊,那是賣東西的臺子,又不是水泥凳子。”說完,胡建強就走過去,將那些老少爺們給喊下來。
坐的地方一下子沒有了,那些人多少會有點不樂意,可是也沒誰說出不得體的話來,畢竟院子是人家租的,臺子是人家搭的,當然要怎麼處理就是人家的權利了。
見有個地方賣涼粉,那個小夥子喜滋滋的,趕緊將自己的挑籃挑過去,把涼粉、作料和碗筷麻利的擺在臺子上。
將東西擺好,見胡建強沒有馬上走開,小夥子就動作一窒:“要收錢?”
“呵呵,現在不收,以後要收的話,再和你談。”胡建強笑道。
聽說以後要收錢,小夥子就心裡鬱悶,還以爲遇到什麼好事了呢。不過既然現在不收,那他也樂於用着,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談,大不了要收錢的時候不擺這裡就是了嘛。
緊接着,胡建強又用相同的手段將賣糖的,賣瓜子茶水的和賣甘蔗的統統趕到了涼棚下去。
這些賣東西的不見縫插針了,院子裡就顯得舒服了好多,只是那涼棚下,乍一看,儼然成了個小市場。